书名:陶二奶奶 作者:姜生芽 本文文案: 陶风清人‘傻’钱多,能用钱解决的事绝不瞎吵吵。 林霜降心思‘单纯’,能动手的绝不动嘴。 陶风清想娶个镇宅奶奶,助他安定后院,林霜降想嫁个财神爷爷,助她吃喝玩乐,两人一拍即合。 什么为父报恩,什么无奈成亲,绝对没有的事。 两人携手,从此过上了二爷两耳不闻家中事,一心只逛戏园子,二奶奶...二奶奶有点累,不过只要钱到位,再苦再累无所谓的幸福生活。 内容标签: 甜文 复仇虐渣 搜索关键字:主角:陶风清,林霜降 ┃ 配角:陶贺、春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二奶奶的宅斗生涯 立意:要想家庭和睦,就要夫妻同心 第1章 宁苏城里,茶寮酒肆,青楼赌坊,角角落落里,大家都在谈论两件大事。 一是陶二爷今天要回城了。 二是陶二爷要成亲了。 这可是真真都是天大的大事,皇帝老子的事都没这两件事大。 毕竟,天高皇帝远,看不着掂不上的,二爷可是他们心里比皇帝还要大的财神祖宗。 于是,陶风清还没回家,家里送礼的都排着队了。 马车里,陶风清阖着眼,丫头夏荷正拿了一个剥好的鸡蛋小心翼翼的在他嘴角揉着,马车轱辘颠了一下,夏荷手一抖,用多了些力,陶风清吸了一口气骂了一句。 夏荷忙就跪下了,“二爷恕罪。” 陶风清睁开眼,嫌烦的挥了一下手,“这姚家的小子看着文文弱弱的,拳头长的跟铁团子似的,爷是靠脸吃饭的,下回不毁了他的脸,我叫他一声爷。” 马车里还坐着一个人,一身灰白长衫,皮肤有些黑,可却仍是文文静静的一张脸,他戏谑的道:“长得文文弱弱,拳头就得跟棉花似的?要不,二爷受我一拳,再回个味?” “滚!”陶风清捞过夏荷手上的鸡蛋就朝他砸了过去。 陶贺手轻轻一挡,便将鸡蛋握在手里,他也不嫌弃,张嘴就把吞了。 陶风清被他气笑了,骂了一句,挥手让夏荷出去了。 “姚家的小少爷,和林将军那个庶女,据说是青梅竹马长大的。人家就等着时机到了,上门去提亲。谁承想,半路杀出来一个陶二爷,他能不生气吗?给你一拳头都算轻的,这若是换做我,连你祖坟都给挖了。”陶贺喝了口水,慢条斯理的道。 陶风清笑了,“好像我祖宗不是你祖宗似的。你倒是去挖啊!” “你抢的又不是我媳妇,我费那劲做什么?”陶贺的口气,怎么听怎么都幸灾乐祸,“说来,这林将军用一个庶女把你打发了,你就真不生气?咱们当初在塞外救他的时候,损失可不小。那一批货倒回来,几年都不用再出去了,换个庶女我都觉得亏。” 陶风清往后一倒,手在嘴角轻轻的点了两下,疼的还直吸气,“庶女就庶女呗!咱不都是小娘养的,谁瞧不起谁啊?再说了,不是庶女我还真不敢要,咱那一屋子的叔叔,奶奶,谁也不是好惹的。要真是林将军的嫡亲大小姐,回头受了委屈,林将军带兵杀过来,大家都得死。民不与官斗,他死气白捏的非要给我送个女儿,都是烫手的山芋,接过来供着就是了!” 他这么一说,陶贺也跟着轻晃了一下脑袋,“还真是。陶二爷不成亲,大家天天惦记着,就想把自己女儿塞到陶家做二奶奶。谁家奶奶都好做,咱家的二奶奶,那可是个真真的火坑,也不知道都图个啥。” 陶风清不接话了,眼睛一闭,身子随着马车颠簸摇摇晃晃的。 陶贺也不说话了,袖子里掏出一本书一本正经的看了起来。 外头有人喊:“二爷,要进城了。” “嗯。”陶风清敷衍的应了一声。 *** 林霜降睡的迷迷糊糊的,听到屋外头谁闷着声的在哭,她披了件衣服起来,给自己倒了杯水朝外头唤了一声,“春寒,你哭什么呢?” 门吱呀一声开了,春寒进来,慌忙的摸了一下脸上的泪,“二小姐,你怎么起来了?” “你在外头跟个猫似的哼哼唧唧的做什么呢?”林霜降喝了水,含笑着问。 春寒脸一红,赌气似的走过去将她的杯子给夺了去,“二小姐惯会取笑人,奴婢怎么就跟猫似的了?奴婢哭,还不是为了二小姐吗?” 林霜降愣了一下,想起白天柳大夫依例给大家请了平安脉,心惊的问:“我得了什么顽疾吗?” 春寒是知道她的,忍不住跺了一下脚,“哪有人这么诅咒自己的?奴婢是为了小姐的婚事。” 林霜降舒了一口气,不是顽疾就好,她笑着钻回被子里,“成亲不是喜事吗?再说,母亲不是让你给我做陪嫁了,到哪你也跟着我,哭什么?” 春寒嘟着嘴,瞧着她家小姐着缺心缺肺的样子,她就生气,“什么喜事?从小到大,夫人什么好东西不是紧着大小姐挑?大小姐看不上的,她屋里丫头挑完剩下的才能轮到二小姐呢!这若当真是个好婚事,还轮到二小姐你吗?奴婢可是都听说了,将军本是让大小姐嫁的,可夫人跟大小姐哭哭啼啼的闹了好些天,这才让小姐去顶上的。还不知道什么龙潭虎穴呢!姚公子多好的人啊,对小姐也好。若是没有这事,姚公子明年春上就该上门提亲了。” 林霜降笑着招招手,春寒磨磨蹭蹭的过去了,她伸手就在她脸上捏了一把,将她拉到床上给她掖好了被子。 “姐姐心高,她一心要进宫做娘娘,陶二爷只是一个商贾,再有钱也上不了台面,她自是不愿意嫁的。她闹,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这有什么可让你生气的?” “小姐平日里捡大小姐剩下的衣服首饰也就罢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难道小姐就不难过?若不是这个陶二爷,您和姚公子成亲,以后就不会再受人欺负了。”春寒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 林霜降看着她,又想笑又不敢笑,怕招了她哭的更凶了,“你可别一口一个姚公子了,我也没惦记着姚公子。他的婚事,哪是他能做的了主的,我一个小小庶女,配不上他的家世。他敢提亲,父亲怕是不敢应呢!他母亲是什么人,你又不是没见过。” “将军战功赫赫,小姐怎的配不上他了?他母亲虽是郡主,可又不是什么……” 春寒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林霜降给捂住了嘴巴,屋里虽就她们两个,她还特意压低了声音,“别胡说。父亲战功赫赫这样的话不准说,姚公子家的事更不能说。咱们不能说,别人说你也不准多话。记住了?” 春寒乖巧的立刻点点头。 她知道,她家小姐平日里虽很是纵她,可一旦沉了脸,那就是真在意了。 林霜降松开手,春寒虽不提刚才那些话茬了,可对这桩婚事还是揪心的很,“可那陶二爷……” 林霜降手垫在后头舒服的躺了下去,“阿娘也在宁苏长大,从前听阿娘说话,软软糯糯的,声音跟棉花似的,哼的小曲更是好听。我也想去宁苏看看。我们跟父亲在这里驻守,一待就是十年。这漫天黄沙我也看腻了,我想离开了。” “就因为这个?” 林霜降一挑眉,“这个还不够?” “可是那陶二爷……” 林霜降将她拉着躺了下来,‘嘘’了一声,“我见过他了。我们两也说好了。” 春寒眼睛瞪圆,“小姐什么时候见过陶二爷了?” “父亲跟我提了婚事,第二天我就去客栈找他了。”林霜降想起陶风清的样子,颇有些小得意,“他跟我说了,陶家人多,事杂。问我应不应付得了。我说没问题,不过我要去小南湖坐花船听曲,每个月都要去。他也应了。” 春寒等了半天没了下文,见她晃着头一派得意,忍不住的泼冷水,“就这样?这就叫都说好了?” “啊!这还不叫说好了?他需要一个管家的二奶奶,这又没什么难的。我就想见天的玩,我对宁苏的了解都是听阿娘说的,反正我的意思就是,好玩的地方我都要去玩。他都应了。说他得空,天天带我玩,玩累了为止。我觉得这交易挺划算的啊!他是做生意的,亏本的买卖肯定不会做。所以我觉得我提的要求他肯定是赚的,所以以后还能加些价。我要求不高,玩开心了就好。”林霜降笑着道。 春寒跟吞了一口没熟的酸梅子似的,又苦又酸又涩。 涩的她都张不开嘴了。 她家小姐这样缺心眼,怎么就会觉得一个人多事杂的家里能玩的开心的? 可她到底只是一个丫头,哭断了肠子,将军和夫人也不会因她改了小姐的婚事。 何况,这陶二爷还是对将军有救命之恩的。 若不是夫人要死要活的拦着,他连嫡亲的大小姐都舍得嫁,何况是一个没有亲娘照拂,处处受人欺负的二小姐。 可就算林霜降不仅不难过,还有些小期待,每日里连被夫人教训了也乐的直哼哼,春寒的脸始终拉着,林霜降笑,当初她这名字果然没取错。 不过,再寒的春天,也到底还是会暖和的。 当陶家的聘礼不远万里送到将军府的时候,春寒终于笑了。 光那聘礼的单子都有足足十来页,更别说看到东西了,将军府的院子都堆满了。 春寒高兴,是因为她家二小姐被夫人和大小姐欺负了这么多年,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次。 屋里放着陶家专程给林霜降送来的衣服,春夏秋冬整整四箱子。 春寒笑着在那儿点着,嘴里也没嫌着,“这陶二爷各地跑着做生意的,送来的衣服缎子,连夫人都没见过。都是塞外的稀罕玩意儿。二小姐是不知道,夫人瞧见这些的时候,眼睛都绿了。还想着留下些给大小姐。可被将军给阻止了。说这些都是陶二爷送来给二小姐的,谁都不准动。还有那些聘礼,让夫人留下两件,剩下的全都给二小姐做嫁妆带回去,还让夫人不准小气的再添些。” “奴婢瞧着,戏文上的十里红妆也比不上小姐出嫁这般壮观。皇上嫁公主,排场也就如此了吧!”春寒的脸简直都要笑开花了。 林霜降在一边拖着腮帮子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她也高兴,只是跟她高兴的地方不一样,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小南湖上的小曲。 她先前还有些担心,怕母亲和姐姐反悔,不准她嫁了,这会儿陶二爷的聘礼都送到了,这婚事也就不会变了。 *** 林怡诺在屋里生闷气,丫头送来的甜汤也被她一巴掌给打飞了,打翻的碗险些砸到一脚踏进屋里的人。 “夫人!”丫头吓的跪了下来。 李环儿扫了她一眼,挥手让她捡了碗出去了,笑盈盈的走到林怡诺身后,“谁惹了我们家大小姐这么生气?连平日里最爱的汤水也不喝了?” 林怡诺挪了一下,气呼呼的看着她,“娘,你看爹做的好事。陶家送来的聘礼,一路从宁苏运过来,天下人都知道咱们家的小贱种要这般风光的出嫁了。将来等我出嫁,若是被她给比下去了,我这脸要往哪搁?”她顿了顿,“还有娘的脸面。” 李环儿笑了一声,“就那么点东西,至于让你眼红?” “谁眼红了?我就是气不过!”林怡诺又扭了一下身子,不让她碰。 “那也不是你不肯嫁的?” “我自然是不肯嫁的,陶风清是个什么东西?一个下三流的商贾。若不是陶家大少爷死的早,轮得到他一个小娘生的当这一家之主?他也配娶我?”林怡诺啐了一声。 李环儿乐了,“你看不上人家,才轮得到那个贱种。你气什么?陶风清就是有两个臭钱罢了,除了钱就没什么可拿出来显摆的了。”说着,她想起将军之前说的话,不由也恨的咬牙,“都是你爹老糊涂了。拿人家当救命恩人,陶家送来的聘礼,竟非要让二丫头一起带回去做嫁妆。他也不为你想想。你放心,你爹糊涂,娘不糊涂。陶家的那些臭钱,咱们也不稀罕。让她带走得了。你的嫁妆,娘可是存的好好的。等你出嫁,定比她风光。娘绝不会让你输给她的。” 林怡诺眼眶一红,扑进她怀里撒起了娇,“还是娘最疼我。” “娘就你一个女儿,不疼你疼谁?别以为她有多风光,娘都打听过了。陶家表面风光,大宅院里肮脏的很,她今年大红轿子抬着进去,说不准明年就该棺材抬着横着出来了。她跟她娘一样,都是短命的。犯不着为她气坏了自己的身子。”李环儿轻拍着林怡诺的背,丝毫不觉得自己现在说的话有多有辱身份。 林怡诺抬起头,眼里还噙着泪,“可我当真喜欢那木槿花开的步摇。” 李环儿伸手在她额头上轻点了一下,“我就知道。是这个吗?”她从袖子里拿着一个木盒打开了。 林怡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娘?” “收好了,别让你爹瞧见。等那贱种嫁出去了,就算你爹看见了,总也不能巴巴的再给人送回去。” 第2章 林怡诺得了那木槿花开的步摇,这会儿正高兴的对着镜子试,丫头腊月碎步走到她身后,掩不住笑意的道:“小姐,您知道奴婢刚才瞧见什么了吗?” 林怡诺这会儿心情好,笑着问:“喜鹊在你房头叫唤了?你帮我梳个头,今个儿这发髻配这步摇难看了些。” “是。”腊月拿了梳子,边给她梳头边道:“奴婢刚才路过后院,看到春寒那小蹄子在外头跟人拉拉扯扯的。小姐能猜到那人是谁吗?” 林怡诺本也没认真听她说些什么,被她这么一问也没上心,随口问了一句,“是谁啊?” 腊月一副根本就不用猜的表情,“还能是谁啊?自然是姚公子身边的茶辛了,姚公子三天两头的让茶辛给二小姐送东西,又不是第一次被奴婢给撞见了。奴婢偷偷听了一会儿,茶辛说,姚公子之前跟着陶二爷的商队一路,快到宁苏的时候把陶二爷给打了。” 林怡诺惊的转过头,梳子扯了头发,疼的她吸了一口凉气。 腊月吓的脸都白了,她却没跟平日似的发脾气,“当真?姚康安当真追去宁苏了?” “奴婢听的真真的,茶辛就是这么跟春寒说的。他还说,姚公子想约二小姐后面晚上见上一面。不过春寒不答应,说是这话不能带给二小姐。后来有人来了,奴婢就走了,没听见后头说什么了。” 林怡诺眼神一晃,“下月初十陶家的轿子就来接人了,后天有庙会,姚康安要想再见林霜降也只有这一次机会了。”她轻笑出声,“咱们怎么着也得让这苦命的鸳鸯见上最后一面不是?” 腊月被这话吓了一跳,“小姐,您要做什么?这事可不能胡来的,从前是小姐们和姚公子在一起听学,就算在一起骑马说话,也算不得什么。可若是这样私底下相见,又是在二小姐即将出嫁的时候,传出去……” 林怡诺横了她一眼,“就是要传出去。陶风清这么大的阵仗,给了林霜降多大的脸了?我偏要打他的脸。姚康安追到宁苏打了他一顿,他还能佯装无事,我也真是佩服他。他是嫌头上这帽子带的不够大,那我就再送他一顶更大的。陶家未来的二奶奶,出嫁之前私会旧情人,我倒要看看,他陶二爷知道了这事之后,这二奶奶是娶还是不娶。” 腊月心惊肉跳的,又不敢明着拦她,便拐弯抹角的道:“二小姐跟姚公子,也算不上是……茶辛送来的东西,春寒也从未收过啊!外头虽然有些闲言碎语,可到底二小姐对姚公子也没什么不同的。奴婢看,还是算了吧!若是让将军知道了……” 林怡诺气的伸手在她胳膊上狠狠的掐了一把,腊月疼的钻心也不敢叫唤一声,低着头不敢继续说了。 “他们两个还叫没什么呢?从前听学,你也是跟着我的,姚康安看谁都不顺眼,在林霜降面前就跟只狗似的。先生训林霜降一句,他都要呲牙咬人了。何况其他人?” 林怡诺自个儿是瞧不上陶风清的出生的,林霜降和他的婚事定了,她还一直得意着。 若是陶风清不这么大阵仗的送来彩礼,倒也相安无事了。 在她心里,林霜降只能在她面前低着头,从前姚康安护着她的做派就让她很是嫉妒,难听的话也没少说,可到底是姚康安剃头挑子一头热,林霜降‘安分守己’的让她挑不出半点错。 就是陶风清也是她不要的。 林霜降本就只配捡她不要的东西。 现在,偏偏陶风清给了她这么大的脸面,她咽不下的这口气,这会儿正好找到了机会出出去了,哪里会听得进去腊月的劝。 “可,春寒是断不会将这话告诉二小姐的,咱们也没机会啊……”腊月的声音比刚才小了许多,可她是大小姐的贴身丫鬟,若是大小姐闯出了祸事,最后挨打受罚的也只能是她,她总不能跟她似的不管不顾。 林怡诺斜了她一眼,“春寒不说,你去说啊!你不是也听见了?” 腊月暗暗舒了一口气。 她的话,二小姐自是不会搭理的,可这传话的差事交给她,她也算是安了心。 这话她断是不敢去传的,到时候大小姐没闹出什么事,也只会骂她撺掇的不成功,挨一顿骂而已,也不打紧,总好过大小姐这不管不顾的,真污了二小姐的名声,查出来,她的小命都该陪上了。 腊月心里虽是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后悔的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原以为大小姐心情不好,她说了姚公子的事能哄她个笑,得个乖。 却不想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春寒端了洗漱完的水从房里出来,瞧见腊月捧着食盒过来,眉头一皱,一手攥着盆,一手挡在额上朝天上望。 腊月走近了,停在她面前亦抬头看了看,“你看什么呢?” “我还以为今个儿的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呢!不然,怎么在这里瞧见腊月姐姐呢?”春寒阴阳怪气的道。 腊月眼珠子翻了两下,“我来给二小姐送些果子。上个月京里送来的蜜饯,夫人亲手做的,本就没有好些,若不是大小姐念着二小姐,还送不到这儿来呢!” 春寒忙的将盆放下,手在手上胡乱的抹了两下,“那我可得替二小姐好好谢谢大小姐了,二小姐长这么大,京里送来的东西,还真没吃过两次。这难得的好东西,亏得大小姐惦记着了。”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接,腊月本也就是来走个过场好回去回话,反正她人也到过了,也不愿再听腊月阴里阳里的说话,食盒子往她手里一送,黑着脸的就走了。 “一大早的,你跟谁吵架呢?”林霜降穿了一身干练的骑马服,发髻高束,清清爽爽的走了出来,她朝腊月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春寒打开食盒本想啐上几句,她就捡了一块果子塞进了嘴里,“嗯!好吃!” 春寒气的跺脚,“你倒是长点心啊,就不怕里头被人下了药?” 林霜降笑了一声,“若说她吐了口水在里头我倒还真信!下药?寻常的药,她不敢用。寻不着蛛丝马迹的药,她没银子!” 说完,她促狭的笑出了声,春寒又气又好笑,直拿白眼横她,“小姐这是要去哪?许妈妈不是说了,出嫁之前小姐别再出去野了,而且……若是在外头遇见了姚公子,岂不是麻烦?将军从前还总是夸姚公子稳重,怎就闹了这样的事?也不知道姑爷会不会把这事算在小姐的头上。” 春寒说话的工夫,林霜降已经将她食盒里的东西给吃的差不多了,咽了最后一块,她手伸了出来,春寒狠狠剜了她一眼,去房里给她端了杯水,她捧着茶碗在廊椅上坐了下来,目光一直有意无意的在空无一人的长廊上晃着。 一杯茶饮尽,她站起身道:“本想出去骑马的,可想想许妈妈说的也对,是不好出去撒野了,你把许妈妈让我做的绣工带上,我们去慧娘娘那儿坐坐。” 春寒笑道:“小姐是去坐坐还是让慧娘娘帮你做绣活?” “你管我?”林霜降朝她做了个鬼脸,春寒笑呵呵的去准备东西去了。 荣华府里,一身素白长裙的美貌妇人,面露难色,不时叹气摇头。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林霜降,这会儿也没了兴致,“娘娘,您老是叹气做什么?这方帕子,可是我绣的最满意的了。” 慧娘娘身旁的老嬷嬷先是没忍住的轻笑一声,慧娘娘也笑了起来:“得亏林夫人有私心,将你许了一个商贾之家,若是让你回京都,许一个王公贵族,这日子怕也是没法好好过了。她的私心,到是成全了你的性子。这会儿,她们娘两也该舒心了。只是,你当真愿意?郡主家的那位,挺是不依不饶的。姚家也还闹着呢!他也上门来求过我,你心里头到底怎么想的?” 听了这话,林霜降心里突生不舍。 若远嫁去苏宁,对这里还有什么不舍的,便也只有慧娘娘了。 她放下手里的针线,趴在了她的腿上,声音有些哽咽的道:“娘娘,我舍不得您。” 慧娘娘眼神微动,含笑的道:“我若是不喜欢清净,也不会来了这里定居。你倒是舍不得我,我可巴望着你赶紧的嫁了,也没人三天两头的来扰我了。姚康安……” 林霜降直起身子看着她,“姚公子是好,可若嫁给他,那日子有什么不同?左不过是挪了一处笼子罢了。嫁去宁苏,我自个儿愿意的。顺的不是别人的心思,是我自己的。” 慧娘娘难得露出狡黠笑意,“也对。你父亲从来都是谨小慎微,若为权衡利益嫁了,你少不得要吃亏。这陶家虽是有钱,可到底只是商贾,若是有人欺负你,还回去便是。也没什么可顾忌的。” 林霜降笑了,“娘娘是教我去陶家欺负人?” “总比你受人欺负的好。这么些年,受的还不够吗?”慧娘娘在她额上点了一下,“容妈,把我准备的东西拿来。” 第3章 “娘娘这是要给我添妆?” “怎的?不想要?”慧娘娘眉头一挑,故意问道。 “自然是要的。”林霜降挽住她的胳膊,头依在她肩上轻声道:“只是,我还有一事想请娘娘帮忙。” 慧娘娘半点不意外,低眉瞧着她,“你一来我就知道是在这儿等着我呢!不过这事却是要有个了断,拖着也不是个事。” *** 庙会之时,为了显示自己有个贤良淑德不会苛待庶女的贤名,李环儿也是会将林霜降带着的,外头的面子,林威最是看中。 只是往常,林霜降就算是跟着,也和春寒一般,不过是装点门脸用。 今日却同从前不一样,那些给李环儿见过礼的百姓,都会转过身对林霜降道一声恭喜。 春寒倒是高兴的很,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林霜降却很是不习惯,一路微笑道谢的进了法济寺后,她伸手扒拉了一下,才将都快僵硬的嘴角给拉回到原位。 李环儿的脸色有些难看,林怡诺却破天荒的没有半点不高兴,反而走过来亲热的挽着林霜降道:“这是妹妹在家中的最后一个庙会了,往常妹妹总是匆匆来匆匆的走,也不曾好好逛逛。今天,我替妹妹跟娘讨个恩典,这在沙州的最后一个庙会,就让妹妹好好逛逛。娘,您可答应?” 李环儿不悦的扫了她一眼,“胡说什么呢?哪有姑娘家离了家人,独自去逛庙会的道理?何况,她就要嫁人了,更是要小心谨慎。” “娘!”林怡诺娇嗔的跺了一下脚,心里却怨的很,平日里母亲什么都依她,怎么今日不懂她的心思了呢? “不行!”李环儿半点没有商量的拒绝了。 “姐姐,我不去外头逛,和往常也没什么不同的。再说外头人多,一人跟我说一句话,我也逛不尽兴。不如就在法济寺里走走。说来,我连法济寺后面的园子都未曾去过呢!”林霜降说着还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又似撒娇,又似哀求。 她这般亲昵,让林怡诺心里很是不舒服,强压着想要甩开她的念头,笑着问:“母亲,这样总是可以吧?” 李环儿狐疑的很,不知道她今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这要求也不算过分,便转头走了,算是默许了。 “我陪娘上香,你自己好好逛逛吧!”林怡诺说着,将自己的袖子扯出,跟着李环儿去了。 春寒看着她们的身影,莫名其妙的问:“二小姐,大小姐今天这么‘好心’怕不是被气糊涂了吧?还有,这法济寺的园子您每月都要来个七八回,有什么可逛的?” 林霜降笑了笑,侧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我约了人。” 春寒云里雾里,心道:约了谁?为何她会不知道? 两人往后院去了,没一会儿林怡诺便带着腊月远远的跟在了后面,她颇是得意的笑道:“她当真以为自己心里那点事能瞒的了我,只是没想到她胆子倒是大的很,将姚康安约到了这里。倒也省得我费事了。” 腊月慌的很,不明白自己明明没有传那不该传的话,二小姐怎么还约了姚公子相见。 转念,又对林霜降暗暗嫌弃了一番,还当真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好东西,如此,惹出了丑事,也怨不得她家小姐了。 “小姐,二小姐进了那边的厢房。”腊月眼尖的瞧见林霜降进了最西边的一间厢房,廊下灯笼里的蜡烛恰巧灭了,一人进了厢房就关了门,可春寒还留在外头,做贼心虚的东张西望。 林怡诺拉着腊月隐到了树后,厢房里面的灯不亮,却足够映出屋里的两个人影。 “你去寻了母亲过来,就说与我走散了。我去外头堵着,别让他们跑了。”林怡诺道。 “是。”腊月应了声。 林怡诺理了理发髻,疾走了一段,待近的时候便放缓了步子,春寒看见她的时候,她故作诧异的问:“春寒?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你家小姐呢?” 若说刚刚林怡诺是有些些心虚的,这会儿春寒那一脸见了鬼似的模样,无疑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她暗暗冷笑,缓缓走近,“妹妹是逛园子累了?在里头休息的吗?” 她朝紧闭的窗户瞄了一眼,春寒慌的窜到她面前,结结巴巴的道:“大,大小姐,您,您怎么到这儿来了?二,二小姐她,她不在里面。” “不在里面?那你这般忠心的守在外头做甚?里面是谁啊?”林怡诺故意问。 “是,是,是慧娘娘。”春寒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急的直扯着自己手里的帕子。 “慧娘娘?”林怡诺是被气笑的,“谁都知道,整个沙州谁不知道慧娘娘平日里最不喜热闹,她到法济寺上香,都是要关寺的。今日庙会,娘娘怎会在这里?” 说着,她声音陡然厉了起来,“你编这样的谎话诓我,到底是为何?林霜降是和谁在里面?到底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你不要命的敢拿慧娘娘来做挡箭的?” “奴婢没有诓骗大小姐,二小姐真的是和慧娘娘在里面。”春寒急的要哭了,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让开。我们在这儿说了半天,林霜降平日里和你最是亲近,怎的这会儿缩在里头不敢出来了?我倒要看看,你们主仆二人做的什么丑事。” “大小姐不要啊!里面真的是慧娘娘和二小姐。”春寒扑过去抱住了她的腿,带着哭腔的喊到。 “慧娘娘?我看里面的人是姚家公子吧?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挑在这法济寺中,当真是不要半点脸面了。” 林怡诺原是想等到母亲来的,可是这会儿春寒越是急,林霜降越是不敢出声,她便越是等不了了,骂的痛快了,一脚将春寒踢翻在地,不管不顾的踢开了门。 当厢房的门被踹开的时候,伏在地上的春寒还含着泪的眼里,笑意划过。 刚刚林怡诺以为自己坐实了林霜降和姚康安的私情,刚开始还揣着的小心早就被得意忘形给替代了,骂的时候更是不自觉的扬了声调。 虽然厢房这边的人并不多,可还是有人听到了吵闹声,好奇的往这边来了。 李环儿着急寻她,来的也快,林怡诺最后那几句话落在了她耳里,又瞥见三三两两往这里走来的人,她的脸色当真难看至极。 “拦住那些看热闹的人。”她急急的朝身旁的妈妈交代了一句,快步朝厢房走去,还未等她走近,却看见刚刚气势汹汹的林怡诺突然跪了下去。 “诺儿,你……”李环儿刚想问她怎么了,待看清楚厢房内的情形,便什么也说不出了,她欠了欠身,讪笑的问:“娘娘今日怎会来这里?” 慧娘娘依旧穿的极素,她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冷笑道:“今日若没有来,倒是不知道,林家的小姐是这般牙尖嘴利。我还当,将军平日里寡言少语,教出来的女儿也都跟霜降这般笨口拙舌的。林夫人教女有方啊!” 李环儿是听见林怡诺说了什么的,可这个时候,她只能装做什么都不知,伸手在林怡诺的头上重重的戳了一下,“你这丫头,平日里就莽撞的很,今日到底是又做了什么,惹了娘娘不高兴了?还不赶紧跟娘娘认错!” 说完,她抬眼看着林霜降,一脸疼爱的道:“霜降,你也是,知道姐姐平日里做事没个分寸,怎么也不知道拦着她些?” “是,母亲……” 林霜降话没说完,就被慧娘娘给喝了回去,“是什么?林夫人刚刚是没听到你家这位大小姐是如何中伤她自个儿妹妹的吧?春寒已经告知霜降是与我在一起,她怎么就扯出了什么姚家公子?这话若是被郡主听见了,那可真就热闹了。” “娘,不是的,我……”林怡诺看见慧娘娘的瞬间,就知道自己是被林霜降给算计了,可她一人被算计了也不敢当着慧娘娘的面叫冤,李环儿一来,她心里委屈的紧,拉着她的袖子想说什么,刚开口却得了李环儿狠狠的一巴掌。 “娘?”她捂着脸不敢相信的仰头看着她,眼泪顺着脸颊落了下来。 “腊月,把大小姐带回去,没我命令不准她离开房门半步。”李环儿猛一拂袖,厉声道。 林怡诺此时又羞又愤,根本不等腊月搀扶,爬起来就跑了出去。 “小女不懂事,扰了娘娘,我回去之后定会好好管教。还请娘娘莫要责怪。”李环儿福了福身。 “我和霜降有些话要说,一会儿我会派人送她回去的,林夫人不必担心。”慧娘娘道。 李环儿深深的看了林霜降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待她们都离开之后,慧娘娘朝着林霜降不由轻笑出声,“还真是被你是猜着了。这姚公子,你当真不见了?” 林霜降笑着摇摇头,“本就没有外头说的那些事,何必非得见上一面坐实外头的那些流言蜚语?娘娘说的话,他会听的。” 第4章 “小姐,您怎么知道大小姐会闹这样一出?”春寒今天晚上神采奕奕的,平日里挨了床就犯焉的毛病也不见了,挤在被子里一脸兴奋的问。 林霜降手垫在脑袋后面,悻悻然的道:“猜的。你都知道,平日里不是她房里挑剩下不要的东西,都不会送到咱们这儿来。怎么好好的,就会让腊月送点心了?” “奴婢还当她是故意巴结小姐呢!” “别说我只是要嫁去陶家,就是我进宫做娘娘,她也不会巴结我的。只是腊月都能明白的事,她却想不明白。若今晚上在厢房里的真是姚公子,她这么一闹,我的名声毁了也就罢了。父亲的呢?她自个儿的呢?她是忘了,她和母亲再如何不喜欢我,我也是林家的女儿。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都尚且没有议亲,只为赢我,就什么都不管不顾了。” 她轻叹了一声,今晚的这件事,看上去是她赢了林怡诺一次。 可这赢了的感觉也并不怎么舒服。 春寒听明白了,“小姐的意思,那天腊月本是来替大小姐传话的?我就说,我和茶辛在外头说话的时候好像看见腊月的身影了,她定是听到茶辛和我说的话了,跑去告诉了大小姐。” “都这个时候了,她除了能拿姚公子的事欺负欺负我,也没什么可拿来做文章的。我求了慧娘娘特意去了法济寺一趟,也是想看看她到底有没有这个心思。若是我想多了,那自然是好,若被我猜中了,也希望她吃了一次亏,能想明白些。” “小姐就不怕大小姐吃了亏,会来跟您理论吗?”春寒说话客气了些,本是想说来撒泼的。 “母亲不会让她来的。她拦着都来不及,若是被父亲知晓了此事,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赶紧睡吧,明天一早,母亲肯定会带着她来跟咱们赔礼道歉的。到时候你精神不济,不用猜都知道你夜里高兴成什么样了。未免吃相难看了些!”林霜降打趣起来。 春寒朝她吐了下舌头,下了床替她掖好了被子去了外面的榻上睡下了。 第二天,林霜降起了个大早,梳洗之后用了早膳便坐在绣架前绣花。 春寒在外头等了许久,没有等来前来道歉的李环儿和林怡诺,却等来了管家。 春寒领着他进屋的时候,喉咙里一直梗着一根刺似的。 “二小姐,将军请您去书房一趟。”管家垂手说道。 林霜降剪断了线,笑着抬头应了一声:“好。我这就过去。春寒,这还剩下一点,你帮我做了吧!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是。” 春寒送了他们离开,一转身碰见了院子里做粗活的青梅,青梅年纪小,黑黑瘦瘦,像只没张开的小猴子。 她盯着春寒的脸认真看了半天,“春寒姐姐,你怎么哭了?” 春寒抬手狠狠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泪,“替小姐难受。” “小姐怎么了?我见自打二小姐的婚事定下来之后,她天天都高兴的很啊!为何会难受?”青梅一脸的好奇。 春寒没说话,咬着唇扬起了头。 其实,只是一个不痛不痒的道歉,又怎么能宽了二小姐这么多年所受的委屈?可就是这样了,她们也不肯,将军也不舍吗? “父亲。”林霜降进了书房,林威今日穿着常服,刚练完武的头发上还沾着汗水。 “来了啊!坐吧!” 林威很忙,大部分的时间都在军营里,在家中待的时间都不是很多,和林霜降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 两人的生疏都刻在了脸上。 林霜降坐下,丫头奉了茶水上来,从进来的两句话到林威再一次开口说话,也没有隔了太久,不过是茶水上的热气散尽而已。 林霜降也不急,数着茶盏里散开的茶叶自娱自乐。 “昨晚在法济寺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嗯。” 她这一声不置可否的‘嗯’,让林威梗了半晌,许久他叹了一声,“是我和你母亲将她惯坏了。你就要远嫁,你就莫要同她计较了。” “……” “陶风清救了我一命,我把你嫁给他,并不是让你为我报恩。他是个好孩子,有担当有魄力。我阅人无数,鲜少这样看重一个人。把你嫁给他,我放心。” 林霜降还是没应声,只是端起了那碗凉茶掩住了唇边的冷笑。 只是咳嗽了一声,昨天之事,便可以不必再提了。 “前去宁苏,途中要经过湘南,那边不太平,我会让荣真带一路兵马护送你过去。陶家的迎亲队伍,会在常州的地界迎你。” “……” 林威难得的慈父之心,也终在林霜降这一再的沉默之下瓦解,对这个女儿,他是愧疚的。 她生母病逝之时,她不过五岁,可也是从那个时候,原本就并不与他亲近的女儿,更是再不常见到。 犹记得,每一次见到她的时候,他都会有一瞬间的错愕,长高了,长大了,原来除了诺儿他还有一个女儿。 然而,也仅仅只是那一瞬间的错愕和感慨罢了。 他好像从未和她这样单独在一起说过话,刚刚开始时那一段时间的沉默,他才明白,他们生疏的还不如府中伺候的仆人。 他有些恼羞成怒,也是不知所措,口气不觉的严厉了起来,“你一直不说话,是对父亲的态度吗?” 林霜降放下了茶盏,起身福了福身子,“父亲,女儿即将远嫁,以后也不便侍奉左右。还望父亲珍重身体。父亲若没有其他的交代,女儿就先告退了。” “嫁给陶风清,你不愿意?”林威问。 “女儿愿意。心甘情愿。” “那你为何这个态度?” 林怡诺垂着眼,淡淡一笑,“父亲若是当真不知,便也罢了。女儿告退。” 她转身打开了房门,身子顿了顿,没有回头的道:“阿娘去世的时候,我年纪虽小,但也记得,父亲是阿娘心中的英雄。阿娘在乎的,女儿不敢不在乎。父亲珍重!” 走在廊下的时候,她仰起头笑了笑。 若是无人在乎,那便也没有任何事情称得上是委屈。 既没有委屈,又怎么会难过? 当出现在她面前的人是管家,而非李环儿母女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受了委屈’的那个人,已经被人安慰了。 *** 陶家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的朝沙州去,陶贺坐在马车里翻看着账本,车帘陡然被人掀开,冷风卷了进来吹的账本哗哗响。 一个人跳了进来,不客气的挤到他身边直要把冰凉的手往他胸口伸。 “干什么!干什么?你干什么呢?”陶贺一边把他的人往外推,一边跳窜到旁边坐下,“你怎么在这里?” “冻死爷了,这北边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让人再往盆里添些炭。”陶风清搓着手哈着气,眼珠子还直往陶贺的胸前扫,气的陶贺忙的捂住了胸口,“你家二奶奶知道你有这嗜好吗?” “滚!爷要不是在外头吹了这半天的冷风,会惦记你身上那点温度?”陶风清喝了两口他的热茶,缓了过来,舒服的靠在垫子上感慨道:“这迎亲的待遇就是跟咱们出去倒货不一样,这马车里布置的跟姑娘家闺房似的,要什么有什么。” 陶贺哼了一声,“陶家二奶奶的待遇,能跟你似的?你还没说,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废话,我自个儿的媳妇,我不亲自去迎,交给你算怎么回事?”陶风清白了他一眼,“再说,你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家里,老太太训话,连个替我分担的都没有,这样的傻事我能干?” “你……”陶贺乐了,“你这不合规矩的跑出来自个儿去沙洲迎亲,回去就不挨训了?” 陶风清一扬下巴,“那哪能呢?回去之后就有二奶奶在身边了,她们要敢训我,我就让二奶奶训她们。你当我这般挥金如土的从林将军家搬回的镇宅奶奶是闹着玩的?” “一个十七岁的小姑娘,镇的了他们吗?”陶贺撇了撇嘴。 “她爹是林将军。” “她只是个庶女。” “我救过她爹的命。” “……你赢了。” “客气!” 陶贺拿了账本刚翻了一页,突然想到什么,“你偷着跟来了,家里会不会以为你逃婚了?” “我自个儿在外头定的亲,我逃什么婚?安宁会告诉他们的。”陶风清说完打了个哈欠,“我先睡会。” 因为陶风清难得出门一趟不是为了倒货,加上他们为了时间更充裕一些,提前了三天出门,所以这一路,陶风清当成了游山玩水,队伍也走的缓慢。 到达常州的时候,只比约定好迎亲的时间早了一天。 “咸鱼前天传来的信,不是说跟咱们脚程差不多?都这个时辰了,陶家怎么连个来报信的人也没到?”傍晚时候,陶风清百无聊赖的趴在窗台上看夕阳,突然问了起来。 陶贺眉头皱了一下,放下随时随地都在翻看的账本,也有些奇怪,“你不说我还没觉得,你一说还真是有些奇怪了。” 第5章 陶家去沙洲接亲的队伍是陶贺舅舅家的儿子余贤领的队,这一路上每天都会有书信传来报平安,也方便知道两边脚程。 余贤送来最后一封信是前天,昨天没有信送来,陶风清只当是他们回去的消息已是到了常州,所以他便没再差人递消息过来。 这会儿已经在常州落了脚,陶风清也四处游荡了一天,实在无事可做的时候,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余贤做事一向都极小心,陶风清这陶家的当家二爷是‘捡’来的,在外头不管多风光,回到家中,在老太太她们面前,他还得揣着些小心,何况余贤这样寄人篱下的,就更不许自己有任何的行差踏错了。 这个时候,若是旁人还没有消息传来倒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可这就不是余贤会做出来的事。 “前天一早收到的信,算算日子,是在湘南境内。湘南虽然山匪横行,可那陶家的旗子挂着,也不会出什么事。难不成是他们太热情,知道轿子里的是陶家二奶奶,所以都冒出来道贺了?说不定是要二奶奶给二爷捎些山货呢!”陶贺说着笑了起来。 从关外倒货回来,若要走近路,就要过湘南,可湘南山匪猖獗,一般商人宁可绕远路也不会走湘南,但这一绕就要多走几个月的路。 同样的一批货,陶家的货走了湘南,待其他人的货运到的时候,早被陶家占尽了先机。 陶风清接手了陶家生意,也是因为拿银子铺平了湘南这条路,才会让陶家的生意越做越大。 按理说,在哪出了岔子,也绝对不会在湘南出事的。 陶风清突然凑过来一脸严肃的问:“你说会不会是九姑娘拦了花轿?” 陶贺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九姑娘为何要拦轿子?你不跟我发过誓,和她绝对清清白白,没有半点私情吗?” “对啊!”陶风清往后一仰,靠在了椅子上,“就是因为太清白了,所以她不高兴了啊!你是不知道,多少人馋二爷我的身子,我可都是抵死不从的。回头你别忘了告诉林家的小庶女,二爷我可是一直守身如玉的。” “那可就是你作的孽了。当初若不是九姑娘一声令下,你使再多的钱,也未必能拿下湘南那么多的山寨。九姑娘不差你那点钱,人家就图你这个人。你早点从了她的愿,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陶贺嘲笑他,眼睛都没动一下,伸手就抓到了一个飞来的茶盏,丝毫不意外。 两人没正形的闹起来,心里也压根没觉得会出什么事。 可有些事就是不能瞎惦记,惦记什么来什么。 余贤一副女人相,眉清目秀的,盘个发髻换身衣服,只要不出声,多少男人都能被他骗了去。 这会儿,他就站在陶风清面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还真有点梨花带雨的感觉。 陶风清被他哭的头疼,一手捂着额,一手对一边的陶贺笔画了一下。 送余贤进来的店小二,本是送了人进来就要走的,可余贤一进门张开嗓子就哭,他讪讪的布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陶贺扯下他肩上搭着的抹布扔给了余贤,挥手让小二出去了,这才没好气的道:“擦把脸,把话说清楚了。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两个人来了,花轿呢?二奶奶人呢?” 他们都急,可余贤这样子,不让他哭痛快了,越急越说不出话来。 余贤就着抹布擦了一把脸,脸皱巴了一下不敢说味不对,抽抽搭搭的道:“九,九姑娘给截了。” 陶贺瞪了陶风清一眼,好像在说‘可不就是你作的孽’。 “九姑娘的人?你看见九姑娘人了?”陶风清撑着额头的手一滑。 “没有。可是来截轿子的,扛着黑寡妇的旗子。”余贤道。 “林将军可是派了一队人护送你们来常州的。就算是九姑娘真要截轿子,会是他们的对手?就不怕林将军嫁女儿,顺便剿个匪?”陶贺也觉得这事不对。 余贤又要哭了,“我不知道他们怕不怕啊!我也没机会问啊!当时他们从山上冲下来,二话不说就去抢轿子。二奶奶跟他们打起来了,可是他们人多,如果不是荣大人派人将我们送出来报信,我,我怕是也来不了这儿给二爷报信了。” “他们杀人了吗?”陶风清的脸已经沉了下去,俊秀的脸上蒙了一层冰霜似的。 余贤看见他这样,就不寒而栗,小媳妇似的低着头拉着肩,“杀,杀了。” “伤了二奶奶没有?”陶贺问。 余贤连忙摇头,刚刚还被陶风清给吓的不敢抬头,这会儿眼睛都在发亮,说话的声音都跟着激动起来,“我逃的时候,他们是没伤到二奶奶的,倒是二奶奶打伤了他们不少人。二奶奶,会功夫的。” 这点,陶风清和陶贺都有点意外。 “那就不是九姑娘的人了。”陶风清脸上的寒气更重了,“备马,立刻出发去黑山头。” 九姑娘是原先黑山头曹老大的姨奶奶。 是个绝对心狠手辣的主,传闻,当初她是被曹老大抢回去的,许是后来觉得当山匪比在家绣花要舒坦,竟一心一意的开始搞事业。 她上面还有八个姐姐,都是被曹老大抢回去的,对她们,同是被抢去做压寨夫人的她可是没有半点同情心。 曹老大一死,她把压在她上头的八个全送去地下伺候曹老大了,自己成了黑山头的老大,名号就叫九姑娘。 只是这事到底是真是假,她自己不会说,陶风清更不会去打听。 但他知道,九姑娘的不会截他的花轿,就算他跟陶贺的那些玩笑话成真了,她也不会动手杀陶家的人。 如此,就是有人打着黑山头的名号做了这件事。 新娘子被山匪给劫了,可不是小事。 就算是以后全须全尾的找回来了,落在山匪手里时间久了,新娘子将来的名声就是没了。 陶风清他们到黑山头的时候,那边也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九姑娘一看见陶风清就破口大骂起来,“娘的,我要找到是谁打着我黑寡妇的名号做了这事,我要他祖宗八代都不得安生。” 在湘南做的事,无需陶风清说明来意,她也定会比他早得到消息。 “有眉目吗?”陶风清也不客套,直接问道。 “我已经派人去各个山寨问了,也派了人去附近找。其他山寨的人也都在自己山头里找了,到现在还没有消息穿回来。我真是……”九姑娘气不打一处来,狠狠一拳头砸在了柱子上,“娘的,怎么会出了这样的事?二爷,你仔细想想,你得罪了什么人?跟谁结仇了啊?” 陶贺想了想,“二爷的仇家多了去了。可有这样的胆子,敢在湘南借着九姑娘的名头截人,又有这个能力,能和军营里的将士硬碰硬,还成功把人带走的,还真是没有。” “怕这仇家不是我的。”陶风清眯了眯眼。 陶贺和九奶奶都是聪明人,他这话一说,他们就明白了。 九姑娘手一挥,“管他是谁,若要是寻仇,光明正大寻就是。可偏要缩头缩尾躲在我黑寡妇的旗子下面,他招惹的我,就别怪姑奶奶我心狠手辣不讲情面了。” “九姑娘,我找到了个人。”一人急急忙忙的朝他们几个喊道。 余贤认出了来人,惊喜的道:“是荣副将。” 荣真的样子有些狼狈,手上还挂了彩,胡乱的用布缠着止了血,“姑爷。我没有保护过小姐,是我失职。” “你是林……岳父的副将,请罪也不必对我。对方是什么人,荣副将心中可有猜测?”陶风清问。 荣真看了九姑娘一眼欲言又止。 九姑娘眼一瞪,挑着下巴叫嚣起来,“你看我做什么?姑奶奶我一个女人,要抢人也是抢你,抢你家小姐能干什么?烧香供着光宗耀祖啊?” “姑爷,借一步说话。”荣真抱拳一礼。 “借几步说话都不行。这是我的地盘,你嫌我碍眼你别来啊!”九姑娘不依不饶道,“我跟你说,我…… ” 她正想好好挑衅一番,却瞥见陶风清冷眼看着她,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不情不愿的改口:“我跟你说,就这一次。下次有什么话必须当姑奶奶我的面说。” 说完,她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带着人走开了。 荣真有些嫌弃的扫了她一眼,这才道:“拦轿子的人里有山匪,但也有高手。训练有素,不像是普通看家护院的打手,我怀疑,是冲着林将军来的。” 他顿了顿,“那些人故意将我们的人引开了。引我们离开的是那些高手,带走小姐的,我确定是山匪。我想,他们想要的并不是小姐的命。” 陶风清冷笑一声。 “那现在怎么办?”余贤急问。 “我已经派人去找这里的官员,派人搜山的话……” “那就真找不到了。”陶贺打断了他,“这事交给九姑娘去做。我想很快就会有消息的。” 第6章 “小姐,外头这么多人,我们肯定是打不过的。何况,还带着这丫头,怕是想脱身没那么容易。” 春寒扒着门缝看了一下外面的情形,不太乐观的说道。 青梅一脸泪痕,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似的,跪在林霜降面前道:“小姐,你和春寒姐姐一起走吧!不用管青梅的,青梅得小姐厚爱,才能做了小姐的陪嫁丫头。青梅已经很感激小姐了,只要小姐和春寒姐姐能平安出去,青梅就是死也心甘的。” “行了。”春寒走过来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当我和小姐有多大能耐呢?外头那么多山匪,你死了也救不了小姐。” “那,那怎么办?”青梅无助的看向她。 春寒和她对视了一瞬,看向林霜降,“小姐,怎么办?按理说,姑爷和将军既然选了这条路,便是肯定这路上不会出事的。这些山匪为什么要截我们?还杀了我们那么多的人?” 林霜降突然笑了一下,“你去外头把他们当家的叫来。” 春寒:…… “小姐,我们好像不太有这个资格。” “对,对啊!咱们自己偷偷解开了绳子,被他们发现就完了,还出去叫人?不是……”送死吗?青梅怯怯的没敢把话说完。 林霜降:“去试试,叫的来最好。叫不来就算了。” 春寒:…… 她走过去拉了一下木门,“外面锁住了。” 林霜降抬眼看了她一下,春寒嘟着嘴‘哦’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卯足劲抬起脚一脚将本就质量不怎么行的木门给踹飞了出去。 青梅瞪着眼张着嘴,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才较为合适。 踢飞出去的木门正压到一个准备去小解的看守身上,一声惨叫,巨大的响声,反倒让外头的嘈杂声齐齐消失了。 大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情况。 趁着大家的魂都还没归位,春寒一脸肃然的道:“把你们大当家的叫过来,我家小姐有话要对他说。” “龙爷,你……”不远处燃着两个火把的正屋前,一个人刚说了几个字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给拖进了屋里。 一个虬髯大汉最先回过神,对着春寒举起了手里的斧头,“我看你们是不想要命的。” 他的斧头还没落下,虎口猛一刺痛,斧头掉了下来,一支明晃晃的金簪扎在他的手上。 春寒退让一步,让林霜降从屋里走了出来。 不知是她扔出去的那支金簪太过闪眼,还是此时她那被扯破了一半的嫁衣太过‘伤风败俗’,总之,她站在那破败的柴房前,格格不入的样子,莫名成功的让那些想要冲过来砍她们一顿的山匪安静了下来。 林霜降就站在柴房的门口,淡淡一笑,声音不大却足够让站在正房外头的人听见,“龙爷,谈个买卖,耽误不了您多少时间。更要不了您的命。陶二爷的面子,总不会连这点时间都买不来吧?” 半晌,正房那边阴沉沉的传来一个声音,“带她们过来。” “是。” 过去正房的路上,春寒小声问:“小姐,你怎么知道龙爷?你认识?” 林霜降面不改色的道:“蒙的。” 春寒嘴角抽搐了两下,这也能蒙着? 进了屋中,林霜降没有急着说话,更没有哭着求情,总之龙老大能想到的事一样也没有发生,她就像个来做客的,慢条斯理的找了个位子做了下来,将屋里的陈设都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龙老大坐的‘龙椅’上。 “龙爷,这卧龙寨好像不大宽裕啊!” 林霜降开口的第一句话险些让春寒晕了过去。 上头坐着的人,四五十岁的模样,身材魁梧,满脸胡子,斗大的眼铜铃似的,春寒纵然不是胆小之人,可瞧了一眼也不敢再去更第二眼,更别说青梅了,只怕是提着一口气在那强撑着,随时随地都像是要昏过去的样子,她竟然…… “林小姐,你还惦记着我这寨子宽不宽裕呢?难道不应该跪下来求我饶了你的命吗?”龙老大重重的哼了一声,牛喘气似的。 果然青梅的身子晃了一下,要不是春寒眼疾手快的捞住了她,现在就成地上的一滩泥了。 “叫我陶二奶奶。我已经别过父母,穿着嫁衣出了林家门。便已经不再是林家的小姐了。”林霜降道。 龙老大听见‘陶二奶奶’几个字,眼神下意识的躲闪了一瞬。 林霜降垂眸一笑,理了一下自己只到膝盖的烂裙摆,“刚刚被龙爷拖到后面的人,是黑寡妇的人吧?” 龙老大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毛一下就奓了,拍着厚重的木桌站了起来,中气十足的吼了起来,“你在说什么?” 两边站着的罗罗,也齐刷刷的奓毛了,各个撸起袖子面目狰狞。 这次春寒没拉住,青梅真的吓晕过去了。 林霜降仿佛什么也没感觉到似的,“我在说,我担心龙爷的安危啊!我父亲是林威大将军,我夫君是宁苏陶风清。龙爷挂着别人山头的旗子截了我的花轿,正主也已经找上门了。龙爷抢了我如山的嫁妆,却连个庆功宴也不敢摆。刚刚我若没看错,寨子里的兄弟们吃的可着实寒酸,可见,这黑寡妇的风没那么好借啊!我说的对吗?” “龙爷,别跟这娘们废话。现在就把她送去犒劳犒劳兄弟们。我看一会儿她还敢不敢这么嚣张。”有人大声嚷了一句。 “你敢。”春寒向前一步脆生生的挑衅起来。 “龙爷,让他们都出去,时间不多,我们赶紧把话说完了。回头,兄弟们的庆功宴,我家二爷摆,如何?”林霜降笑问。 龙老大瞪着她看了半晌,手一挥,“都出去。” “老大?” “出去!你们怕她吃了我不成?” “是。” 人离开之后,龙老大看着林霜降突然一笑,“陶二奶奶果然好胆识。” “胆识谈不上,只是知道龙爷心善。您将我们关在柴房里,也没真的下狠手。否则,我也解不开绳子。龙爷给我留了退路,我也得识趣不是?” 龙老大嘿嘿冷笑了两声,“你怎么看出来的?” “倒也不难。山下打斗的时候,我的嫁妆箱子翻了,山贼都做了,不贪财也说不过去啊!可是你们的人明明想抢却又不敢。而且,有哪个山寨的拦路抢劫还把自己山寨的旗子扛着?是怕别人寻仇无门吗?而我,不巧在山下的时候看见你们扛的旗子了,刚刚也看见你们山寨的旗子了。稍微一想,也明白是什么理了。你们打劫,却不劫财,那不是很奇怪?” 龙老大故意眯了一下眼,“不劫财,也可以劫色啊!” 林霜降轻笑一声,“劫色倒是说的通。可我也不觉得自己倾国倾城到足以让龙爷您得罪陶二爷,也要劫了我轿子的程度。不划算。” “你倒是还有些自知之明。”龙老大不屑的白了她一眼。 “我猜,让龙爷抢花轿的人,只是不想让我平安无事的嫁去陶家吧!是我父亲的仇家,还是陶家的仇家?”林霜降问。 龙老大阴阳怪气的看着她道:“二奶奶这么聪明,自己猜啊!” “那就是我父亲的仇家了。” “哦?为何?”龙老大来了兴致。 “若是冲着我夫君的,能让龙爷这么劳师动众还死了兄弟,怕是得给不少的钱。我不觉得,他们能比二爷舍得砸钱。更何况,还会因此得罪我父亲,说不定我父亲一生气,连你这寨子也给剿了。这买卖不划算。” 龙老大没应声。 林霜降笑了笑,“如果是我父亲的仇家,那就好解释多了。能与我父亲为敌的,龙爷自然得罪不起。何况我还和伪装成山匪的人交了手,多少能猜到些。” “既然你都猜到了,那就在寨子里好生的待一晚上。明天一早我会放你走,也不会让兄弟们碰你一根头发。只要出去之后,你不将我卧龙寨抖出来,我绝不会为难你。”龙老大手挥了一下,一副大度的样子。 林霜降笑看着他,“您弄错了吧!现在是您有求于我,您跟我谈条件,是不是过分了些?” “我什么时候有求于你了?”龙老大气结。 “您既然不敢杀了我,放我离开之后又要我不将您说出来,这不是求我是什么?”林霜降挑了挑眉,“而且,我可以跟您保证,此事陶家和林家都不会追究。您只要杀了刚刚来询问消息的黑寡妇的人,这件事她也不会知道。” 龙老大眼里刚露出一丝窃喜,又听她道:“但是,那些人会不会放过你,我就不能保证了。毕竟,比起你,他们更怕被人知道谁是主谋。” 龙老大不傻,他在心里自欺欺人的建了一道墙,这会儿被她一点一点的挖着墙角,终于因为这最后一铲子,轰然倒塌。 他沉默良久,突然苦笑一声,“怎么都是死,不答应就已经是一寨子的死人了,答应,也许还能侥幸活下去。二奶奶,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你的嫁妆,我们一样也没抢,人我们也一根汗毛都没动。你就行行好,住一晚上离开。你什么损失也没有,我们也能苟且偷生。行不行?” “被山贼劫去过了一晚上的女人,你告诉我,这叫什么损失也没有?” 第7章 龙老大突然急了,“你能有什么损失?我已经说了,不会让人动你一根汗毛,回头跟二爷睡一觉,他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只要二爷清楚,你是陶二奶奶,外头的人又敢胡说八道什么?就算有什么流言蜚语,三两天的也就过去了。二奶奶,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救了我一山寨的人,那可是积了大德的。我发誓,将来做牛做马的报答你。以后二爷就算年底不给钱,我们也绝不会为难他的商队。” 林霜降轻笑一声,“龙爷觉得我像是那么和善的人?还是觉得,我看上去像是乐意听流言蜚语的人?陶家就愿意迎一个声明有辱的二奶奶回去?” “你父亲是林将军,陶家虽富不贵,你是下嫁,他们哪里敢说什么?”龙老大道。 “陶家富不富,贵不贵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没理由因为你们,去让我夫君颜面扫地。龙爷,您最好相信我一句话。跟权势之人打交道,除了死人,他们谁也不会相信。发誓若是有用,就不会有‘背信弃义’这四个字了。我给你一条生路,走不走在你。但是今天晚上,我是肯定要离开这里的。若是谈不拢,那我就只有动手了。就算你们人多我打不过,可是闹出大点的动静引了人过来,我还是有这本事的。” 林霜降说完侧头问:“需要给您时间好好想想吗?最好快一点,我赶时间拜堂呢!” 她站起身刚朝外走了两步,就听见身后的人闷声问:“生路怎么走?” 她转过头,俏皮一笑。 *** “九姑娘,我们派去其他山头打探情况的人都回来了。就只有去卧龙寨的骡子还没有消息。” 黑山头里所有人都整装待发,只等九姑娘一声令下。 九姑娘冷声一笑,“好啊!我当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原来的这那条老残龙。兄弟们,带好家伙,我今天要抽了他的龙筋。” “抽龙筋!” “抽龙筋!” 寨子里面士气冲天,火把下面,荣真的脸色一言难尽。 陶贺不忍心,小声安慰道:“荣副将,特殊时期,您就忍耐忍耐。毕竟,找回二奶奶才是现在最重要的事。面子丢了,以后再捡回来便是。” 荣真是将,下面的是贼,他弄丢了小姐,却要让这些和他势不两立的贼来营救,心跟浇了热油似的。 “九姑娘。”一人冲到前头,欣喜若狂的道:“外头,外头有一个自称陶二奶奶的人要见您。” “谁?”九姑娘忙抬起手让下面的人安静下来。 “陶二奶奶。” 来报的人话音刚落,九姑娘身边掀过几道风,几个人影已经向寨子外头跑去。 “二小姐!”荣真铁骨铮铮的汉子,刀架脖子上都不会眨一下眼的人,看见林霜降的瞬间,险些哭出来,他抱拳往地上扑通一跪,“是末将失职,害小姐落入贼人之手,请小姐降罪。” “降罪这事不归我管,你找父亲去吧!有吃的吗?”林霜降说着就要往寨子里走,刚走两步,突然一人挡在了她身前,背着光她连是谁都没瞧清楚,就被严严实实的裹进了披风中,然后就被人给扛了起来。 再然后,被扔进了一间燃着炭火的屋子里,喝了一大碗的姜汤。 等她终于觉得安静下来的时候,屋子里就只剩下了一个人。 陶风清的脸上乌云密布,目光凶狠,宛如一头即将要去猎食的恶狼。 林霜降盯着他看了半晌,才终于接受眼前的这头狼和她在沙洲见到的那个透着一股子奸滑却又很好说话的陶风清是一个人。 “卧龙寨的人做的?”陶风清终于不再阴沉沉的只盯着她不说话了。 林霜降也不知为何,有种石头落地的感觉,连忙点头,“是。” “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柴房里关了一会儿,我找他聊了聊天,他就派人送我过来了。” “裙子谁撕的?”问这话的时候,陶风清的眼神突然又变得可怕起来。 林霜降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拉了一下披风,“裙……哦,你说这个啊!我自己撕的啊!” 陶风清眯了眯眼,林霜降突然明白他怎么回事了,没心没肺的笑出了声,“山下打架的时候,裙摆拖的那么长不方便,所以我就自己扯了一半。二爷放心,龙爷一根汗毛也没碰过我。” 陶风清突然转身朝外走,林霜降跳起来拉住他的袖子,“你不信我?” “信。但卧龙寨敢劫我的花轿,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陶风清头也不回的道。 “自然不能这么算了。龙爷答应,带着卧龙寨所有人去投靠我父亲。”陶风清诧异的转头看着她,她得意的一笑,“从军。” 陶风清怔怔的看了她一会儿,“我去帮你叫荣副将。” “等等,二爷,你当真信我?”林霜降问。 陶风清笑了笑,“信。先去把衣服换了,我让荣副将过来。” 林霜降看着他高大的身影走出门外,垂眸笑了起来。 *** “二小姐,这些人当真信的过?”荣真听了林霜降的意思,有些犹豫。 “信不过也得信啊!他们只是别人的刀而已,我倒不是非要救他们的性命。我只是觉得,这些刀如果被父亲捡了回去,说不定能钓出背后的大鱼。至于他们最后能不能为父亲所用,可不可以信任,是杀还是留,就不是我该管的事了。父亲和荣副将做决定就好。”林霜降憨憨的笑起来。 荣真也跟着笑起来,“藏好你的小狐狸尾巴,别太早被人看穿了。陶风清是商人,他的话,听十句,信一句便好。宁苏不是沙洲,二小姐在那儿举目无亲,将来的路,就真的只有靠自己走了。” 林霜降点点头,“师父的话,我一定都记得。” “武功不要懈怠了。既然有人不想将军和陶家联姻,就证明陶家的财富已经被人给盯上了,若真遇到了什么事,活着才有机会。”荣真道。 “是。我记得了。” 荣真点点头,退后一步抱拳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二小姐早些休息,末将告退。” “师父保重。” 春寒端着吃食在外头遇见荣真行了礼之后进了屋,“小姐,我刚才好像看见荣副将的眼睛红了。” “我这花拳绣腿的功夫,都是荣副将空闲的时候偷偷教的。没了我这么听话懂事的徒弟,做师父的自然会难过了。”林霜降笑道。 春寒哼哼了两声,“荣副将是难过以后吃不到我做的点心了吧?” “也有可能。”林霜降吃了一口东西,煞有介事的附和起来。 春寒又嘿嘿的笑了两声,突然想到什么,愤愤不平的道:“被小姐打岔,差点把正事给忘了。” “这个时候还有什么正事?” “小姐,您知道二爷现在在做什么吗?”春寒咬着牙的道。 “我怎么知道?我又没出去。” “咱们死里逃生的回来,二爷不在这儿安慰小姐您受伤的心灵,竟然在外头吩咐人给那些山匪摆酒。还说要不醉不归。我来的时候可亲眼瞧见了,他们在抓鸡宰鱼,还在地窖里往外头搬酒。” “什么?”林霜降口气一凛。 春寒义愤填膺的叉着腰,“是不是很气人?小姐要不要把二爷叫来痛骂一顿?” “他们杀鸡宰鱼,就给我送这些吃的?不行,现在吃饱了,一会儿就吃不下了。拿走拿走!”林霜降生气的放下筷子连连摆手。 春寒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小姐,您到底听明白我在说什么了吗?” “听明白了啊!他们杀鸡宰鱼,不醉不归啊。我也要吃鸡。”林霜降眨眨眼,要多无辜有多无辜的说道。 “您和二爷还没拜堂成亲,他就这么不把您当回事,您不生气?” “我安然无恙的回来了,他本就应该很高兴啊!难道你要他提着刀子去找人报仇?让所有人都以为我被人给欺负了?”林霜降故意问。 春寒愣了愣,“我也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觉得...觉得不高兴。” 林霜降吃吃笑了两声,“青梅呢?还没缓过来?” “青梅吓的不轻,我刚去看过她了,一直在那儿说胡话,余小爷在那儿逗她。”春寒说到余贤,忍不住的夸赞起来,“要我说,这陶家的人,包括二爷,都是没心肝的。也就余小爷有些人性。对了,还有这黑山头的大当家的,我看她看着咱们二爷的眼神色咪咪的。就像恨不得一口把二爷吃了似的。我看,他们八成有什么说不清的关系。小姐,你可得提防着,这在你眼皮子底下就敢这么明目张胆,这要背着你,还不知道要怎么着呢!” “又不是什么多稀罕的宝贝,哪就那么多人惦记着了?你聒噪的我都困了。我睡会儿,你要累了就歇会儿,若是不累,就去外头守着。这是贼窝,一会儿开饭了,不抢怕是吃不到好东西了。”林霜降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话都没交代完就没声了。 第8章 “岁数也不小了,怎么心眼就不见长呢?”春寒嘟囔着给她盖好了被子,又将炭火压了一些。 一打开门愣了一下,忙的行了礼,“二,二爷。” “起来吧!你家小姐睡了?”陶风清从门缝里朝里面看了一眼。 “睡,睡了。二爷,您这是在外面站了多久了?”春寒看了一眼他手上端着的鸡汤都没热气了,想到自己刚才说坏话的正主就在外面听着,她就无比羡慕青梅的体质,她怎么就不晕过去呢? “刚来。”陶风清说完,发现她眼珠子在自己手上打转,佯装无事的笑道:“天冷,汤凉的快。我让人热着,等你家小姐睡醒了再送过来。” 他转身走了两步,想到什么又回头说了一句,“九姑娘人前人后一个样,用不着提防。” 春寒:...晕过去算了吧! *** 第二天一早,林霜降和荣真在路上道别,一个要跟着花轿去宁苏,一个要带着队伍返回沙洲。 “我怎么没看见龙爷?” 荣真奇怪的回头看了一眼,“不在那儿的吗?吊着膀子的那个。” 林霜降定睛看了一会儿,“下手有点狠啊!胡子被剃了,脸肿成这样。你要不说,我还真没认出来。” “那个女人本是要卸了他胳膊腿的。还好姑爷给拦住了,说是这么大岁数,打一顿就算了。”荣真心有余悸的点了点头,“下手是真狠。若能将她招安,至少能保边城十年无战事。小姐你想想办法,可塑之才。” “师父可以考虑一下个人问题。”林霜降抖了两下眉。 荣真抱拳一礼,“二小姐珍重。”说完,一手握住腰上的剑柄,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林霜降想着他刚刚见鬼似的样子,笑的肩膀都抖了起来。 春寒和青梅在后面将盖头蒙在了她的头上,扶着她送进了花轿中,拉下轿帘的时候,春寒恶狠狠的低声道:“别笑了,让人看见了会笑话的。” “到了这儿,二嫂身边就真的没有亲人了。难怪会哭的这么伤心。”陶贺叹了一声。 “是啊!宁苏离沙洲这么远,这三朝回门也是不能够的。二爷,你以后可要好好的对二奶奶才是。”余贤附和着。 陶风清看了看他们两个没说话。 “二爷,我就不送你了。”九姑娘带着几个人走过来,手挥了一下,身后的人将一个大木箱子给抬了上来,“这是我们的一点小心意。算是给二爷道贺,也算是给二奶奶赔不是。二爷放心,这件事姑奶奶我记在心上了,查出什么,一定会告知二爷。二爷可不要嫌东西少不肯收啊!” 陶风清走过去在箱子上拍了两下,“怎么可能不收?这些年,都是我捧着银子孝敬你们,头一回往回拿,高兴都来不及。” “二爷就这么成亲了,还真是有些可惜。”九姑娘朝花轿那边看了一眼,调侃道:“回头若是家里管的太严,我这黑山头,可是随时欢迎二爷来做大当家的。” “九姑娘说的话,我可都是当真的。回头不认账我可不答应。”陶风清嬉笑着道。 余贤在后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与九姑娘道别之后,队伍终于启程往宁苏去了。 又走了半个月,花轿终于进了宁苏,花轿被安置在了宁苏最大的客栈中,三天之后的吉时抬进陶家大门。 “再不到我都要感觉自己的腿失去知觉了。”林霜降在屋里摘了头上的凤冠,又扒了自己的嫁衣,兴奋的就要去推窗。 春寒一把拉住了她,“做什么?” “外头在下雨,我看看。” “不行。”春寒不放下的抓住她另一只手,“外头好多人都仰着脖子看着呢!你这衣衫不整的一推窗正好被他们瞧个正着。” 林霜降莫名其妙的问:“他们要看什么?” “看二爷的新娘子啊!刚刚小姐在轿子里睡着了,没瞧见外头有多热闹。人山人海的,伸着脖子的瞧咱们。就是将军回城,也没见过这么多人啊!”青梅的脸通红,眼里闪着星星似的,林霜降和春寒瞧着她这模样,忍不住的都笑了起来。 “春寒,你瞧见小南湖了吗?”林霜降问。 “外面都是人,一个个指手画脚的,感觉自己跟猴似的,一路上连头都不敢抬,哪里瞧见什么小南湖了?再说,就是看见了,我也不认识啊!”春寒道。 “小南湖?”青梅接了一句。 这孩子什么都写在脸上,一开口林霜降就看着她问,“你知道小南湖?” “倒是不知道,就是之前听余小爷跟人家说还好是赶上了。我就好奇问他赶上什么了,他说什么烟姑娘明晚要出船唱歌。后来他说我小孩子不懂,不要胡乱打听。不过看余小爷的样子,好像很稀罕似的。”青梅说道。 林霜降想了想,问春寒,“陶风清他们都回去了吧?是不是留下余贤在这儿打点?” “是吧!三天之后就要迎亲了,二爷和小陶爷肯定是要回去做准备的。刚刚在楼下,媒婆子还跟我说,按照宁苏的规矩,二爷和小姐成亲前都是不能见面的。小姐是远嫁,前面不算,这三天的规矩是要守的。说二爷这三天都不能再来了。” “他来不来的有什么?快帮我更衣,青梅,你去叫了余贤上来,说我有事找他。”林霜降嘴里还在交代着更衣,自己已经跑去翻箱子找衣服穿了。 春寒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快点。” *** 余贤被青梅拉上了楼,有些拘谨的站在门口问:“二奶奶找我有什么事要吩咐吗?” “没事,找你过来聊聊天。春寒,让人送壶茶进来。”林霜降换了一身紫色便服,束着袖口,穿着马靴,长发用同色的发带高高的绑在身后。 余贤看见她这副打扮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 宁苏的闺中姑娘,大多小巧玲珑,眉眼间各种风情,让人看一眼就会心生怜悯,忍不住的想要保护她们。 其实,他也没瞧清楚过林霜降的样子。 从林府出来便蒙着盖头,在湘南的时候混乱不堪,黑山头的时候朦朦胧胧看了一眼就被二爷囫囵的扛走了。 这会儿算是第一次真真正正的见到。 没了嫁衣盖头,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英姿飒爽,没有半点女子的娇羞。 有些女子,看了一眼,便还想再看第二眼。 有些女子,看了一眼,便不敢抬头再看第二眼,二奶奶显然就是后一类,虽然九姑娘也是第二种,但不敢再看的理由却不一样。 “过来坐,喝杯热茶。”林霜降看他垂着头站在门口,拍了拍凳子唤他过来。 余贤磨磨蹭蹭的过去了,连青梅都忍不住低着头的笑起来。 “二奶奶找我有何事吩咐?”余贤又问。 “还没拜堂呢,不用叫二奶奶。坐,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平时有什么喜好,都喜欢去哪儿玩。聊聊天而已,不用那么拘谨。” 他头低的太很,林霜降也瞧不见他的脸,只感觉他的声音像是要哭了似的,立刻反省了一下是不是自己口气太过严厉吓到他了。 余贤心里的弦一下子绷紧了。 心道:这是要在我这儿打听二爷平时都做些什么了吗? 他深吸一口气,‘勇敢’的抬起头,用自认为最真诚的眼神迎着她的目光道:“我平日里除了帮着二爷管理铺子里的生意,就是回家跟二爷学习如何做到更好的管理铺子里的生意。二爷亦是如此。” 林霜降愣了愣,“我问你平日里去哪儿玩?” “哪也不去。除了店铺,就是回家。” “没有应酬?” 余贤的眼神更加坚定,“偶有。下棋,打牌,会喝一点酒。” 林霜降嘴动了动,却在他这表情下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瞄了春寒一眼,她目视前方,紧抿着唇,肩膀抖的跟筛筛子似的。 她咳了一声,缓解了一下突然而来的尴尬,“我的意思是,你平时会不会去别的有趣的地方玩玩,比如...小南湖什么的。” “没有!从来没去过。”余贤想都没想的矢口否认。 “谁说没有?您之前不还说明天要去小南湖听烟姑娘唱曲吗?”青梅是看不懂春寒笑什么,也不明白余贤这样子是想‘掩饰’什么,只是诚实的表达了一句自己所知道的。 “没有!”余贤声音陡然提高,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我没有说过这话。” “不是,您...” 林霜降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怕余贤一会儿脸上要烧起来,忙的制止了,“青梅,别说了。余贤,我没事了,你去忙你的吧!” “是。”余贤憋着一口气,挺直腰背的出了门。 房门一关,他腿肚子一软,整个人趴在了栏杆上,窗户缝里吹进一阵风,他才发现后背凉飕飕的,竟是出了一声的冷汗。 “小余爷,您这是怎么了?” “没事,腿软,扶我一把!那个,把下面负责的人都叫我屋里来,我有事吩咐大家。” 第9章 “余小爷这是怎么了?他好像很害怕小姐,为什么啊?”青梅懵懵懂懂的问道。 春寒笑了起来,“还能怎么了?他八成是以为小姐是想从他那儿打听二爷平日有什么恶习。瞧他刚才那样。” 她清了清喉咙,学着余贤刚才的样子道:“我平日里除了帮着二爷管理铺子里的生意,就是回家跟二爷学习如何做到更好的管理铺子里的生意。二爷亦是如此。” 她怪声怪气的,说不出哪像,就又觉得好像哪都像,林霜降和青梅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 “我看余小爷那样,明天八成是不敢去小南湖了。”春寒笑道。 林霜降听了这话不笑了,一手托着腮失望的道:“原是想让他明天偷偷带我去瞧瞧的,话都没说到正题上,他就吓成这样了。陶风清这三天又不能过来,我岂不是要在客栈里关上三天?” “咱们自己去便是了,为什么非要让余小爷带咱们去?”青梅不解的问。 “咱们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这里的规矩,别回头惹了事自己都不知道。再说,我们带的都是嫁妆,也不能拿出来随便用。没钱,到了小南湖,站在岸边赏风景吗?” 青梅被春寒泼了一盆冷水,悻悻的‘哦’了一声,“那,我去跟余小爷再说说?他看见小姐紧张,我去跟他说,他应该不会那么害怕了吧?” 春寒赞同的点点头,“那倒也是。小姐?” 林霜降想了想,“让小二送笔墨上来,我写封信让余贤送去给陶风清。我看出来了,没有陶风清点头,就算余贤知道我要干什么,就他的胆子也是不敢答应的。省得浪费口舌。” “是。” 余贤揣着林霜降的信回去了陶家大宅里,可四处也没找到陶风清的人,只好去找陶贺了。 陶风清自己偷偷溜出去跟着迎亲的队伍去了常州,回来自然少不得被叫去老太太屋里被训了个灰头土脸,再加上湘南的事,虽然他们掩住了风声,可老太太还是听到了些流言,陶风清‘吃鱼’陶贺哪有不沾腥的道理。 余贤找到陶贺的时候,他满脑子还是老太太的责骂声,看见他这条被迫的漏网之鱼,便顺道将火气撒他身上了。 “还是你好,风口浪尖上的时候躲在了外头,等跟着二嫂回来的时候,老太太的气也消了。早知道我就跟你换换差事了。” “表哥,我也不是躲。” “算了,事都过去了,反正有二爷顶着,我也只是顺带被骂了两句。你不好好在客栈照顾二嫂,回来做什么?”陶贺问。 余贤这才想起信的事,“哦,我是回来找二爷的。二奶奶让我把这个交给二爷,说二爷看了就明白了。可我寻了一圈也没见到二爷,他去哪了?” “他现在哪有时间?老太太房里一出来,就被贺喜的人抬起去喝酒了。我都瞧不见他人,你哪找得到?二嫂有什么事吗?” 陶贺接了信正准备拆开看,外人有人喊:“小陶爷,老太太派人来请您过去,说是宴席的菜色要最后再定夺一遍,让您过去帮着看一眼。” “来了。”陶贺应了一声,将信又塞给了余贤,“二嫂有什么要求,只要不是要求退婚,你照着做就是。也不必来来回回的跑了。”说完,就忙着出去了。 余贤拿着信‘哦’了一声,也不敢私自拆了信看,又回去客栈了。 当余贤捧着两身衣服上楼的时候,被人打趣道:“二爷成亲,小余爷这是给自己也做了新衣服了?” 余贤笑的比哭还要难看,慢吞吞的上了楼。 “二奶奶,我看……要不还是算了吧!这...” 余贤企图做最后的挣扎,可根本没有人听见他在说什么,春寒已经将他手里的衣服接了过去,青梅推着他往外头去,“小姐试试衣服合不合身,您先去忙吧!” 余贤如果知道,信上的要求是这样的,他就算是抱着陶贺的腿撒泼打滚,也一定要他看完信再走的,再不济,也自己看完了信再把陶贺的话告诉她们啊! 现在好了,骑虎难下。 等了一会儿,房门打开,两个翩翩公子摇着扇子走了出来。 “小余爷,好看吗?”春寒晃着折扇问。 余贤咽了口唾沫,刚在外面打了半天腹稿,想要一堆让她们打消这个念头的措辞,张口却变成了,“这个天,摇扇子有些怪异。” “我就说吧!”青梅手上托着毛领的披风,春寒帮着一起给林霜降穿上了。 “你们宁苏的天倒也是奇怪,半点雪沫子也没瞧见,偏就是冷的很。还不如在沙洲,雪再大,烧了炕也冷不着。”林霜降道。 “雪还是有的,却也不会像沙洲那样厚。二奶奶习惯了就好。”余贤递了个暖手套子给她。 林霜降点点头,“是要慢慢习惯。先出去转转。” “现在就出去?”余贤悔恨的好想打自己一耳光,准备好的话呢?怎么就变成了提醒她加衣,还准备暖手套子了? “你不是说小南湖要夜里才热闹吗?我们先去外头四处看看,从昨天住下我就没出去过了。走吧!” 余贤哪有机会说这样不合适的话。 说不出口的话,再一次变成了两把油纸伞。 外头细雨绵绵,屋檐上漏下的雨,滴滴答答的敲在青石板上,城中河的两岸,已经掉光了叶子的柳树有气无力的晃着。 林霜降站在石桥上,看着两岸来来往往的人,好像突然明白娘亲在世的时候,为什么总忘不掉宁苏的点点滴滴。 她记得小南湖上的奢华,记得花灯节的热闹,还记得街头叫卖的米糕味道有多香甜。 烟雨之下的宁苏,就像一幅水墨画。 画上的点点滴滴,都透着温婉宁静。 也有打扮秀丽的姑娘打着伞从她身边走过,她的眼睛就会跟着看上好久,“真好看。” 春寒忍不住笑。 余贤忍不住的提醒,“二奶奶,您现在穿着男装呢!这样盯着人家姑娘瞧,会被当做登徒子的。” “她们也瞧我了啊?你没看见?”林霜降道。 余贤心里叹气。 能不瞧吗?她的个头比寻常的姑娘都要高,换了男装绑了髻,他这么一个样貌还算可以的真男人站在一边都没人瞧了。 平日里输给二爷和表哥,他都认了。 输给二奶奶算怎么回事? “二奶奶,走累了吗?要不找个地方歇歇脚?”余贤不想让她在外面胡乱的跑,最好找个茶楼待一下午,天黑直接去小南湖,找个花船晃一趟就赶紧塞会客栈了事,他觉得她实在是太扎眼了。 难得春寒附和了他,“小余爷说的对,外头又湿又冷的。不如找个地方休息吧!” “行吧!”林霜降倒是不累,也没逛尽兴,只是不想惹哭了余贤便答应了。 几个人刚走下了桥,一个和青梅差不多高的男孩不知从哪里冲了出来,埋着头撞在了余贤身上,忙不迭的道了歉又跑了。 余贤有些恼的擦着身上的雨渍,顺口啐了几句,抬头看见林霜降和春寒都奇怪的看着他。 “怎么了吗?”他不解的问。 “他偷了你钱袋你不追吗?管衣服脏了做什么?”春寒道。 “咱们晚上去小南湖还有钱吗?”林霜降问。 余贤一摸腰间,顿时来了气,“敢偷我的钱袋?二奶奶,你们一直往前走,出了这巷子往右拐就是福满楼,你们在那儿等我。” 说完,扔了伞就追着那小毛贼去了。 “还以为他跟着陶风清走南闯北的做生意,应该有些功夫在身上的。早知道刚刚我就把那孩子给抓着了。”林霜降道。 “我也以为。要去帮忙吗?”春寒问。 “不去了,我们弄脏了衣服可没新的换。”林霜降转过身朝余贤刚指的方向走去。 春寒翻了个白眼,怕弄脏了衣服才没去抓那孩子吧! 福满楼很好找,出了巷子是一条闹市,一路都是小二招揽客人的喊声,林霜降想着等余贤过来找她们,就没有去四处逛了,径直了去了福满楼里。 里面装饰的讲究奢华,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来的地方。 她不知道,余贤刚才急着去抓小偷脑子不够用,要不然打死也不会将她往这里头带的。 “两位公子眼生,外地来的?”小二迎过来点头哈腰的问。 林霜降笑着点点头没说话。 小二也不嫌尴尬,热情依旧的道:“今天下雨,楼下客满了,楼上还有一个包间。两位公子看行吗?” 春寒咳了两声,故意压着嗓子道:“可以。” 小二招呼她们上楼的时候,笑着道:“听公子的口音,像是北方的。难不成是陶二奶奶的娘家人?” 林霜降淡淡的扫了春寒一眼,春寒满脸无辜,冲她伸了两根手指头。 ——我就说了两个字! “不是。”林霜降学着春寒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句。 “哦!那是我听错了,两位这时候来宁苏可是赶上好日子了,咱们陶二爷成亲,这几天可热闹了。对了,二爷今天也在呢!”小二说着,还指了一下路过的雅间,“就在这儿。” 第10章 他指,林霜降就顺手看了一眼,巧的是,一人从里面开了门出来,对着门坐的人正笑着和旁边的人举杯客套,无意识的抬了一下眼。 于是,两人四目相对。 短短一瞬,林霜降点头笑了一下,那人酒杯微微转了一下方向,似是对她敬了敬。 门关上,擦肩而过般的打招呼谁也没发现。 她们被安排在隔壁的厢房内,林霜降斟酌着点了一壶茶,一盘瓜子。 小二眼睛瞪圆了,那样子像是头一次遇到这样尴尬的事情,“两位公子,就这些?” 林霜降看看他又看看春寒,春寒亦是全然不懂的和她一样眼神乱扫。 “不行吗?”看样子春寒也指望不上了,林霜降问了一句。 小二看她们的打扮也不像一般人,所以也不好上来就说难听的话,拐着弯子的道:“两位公子,福满楼是宁苏最好的酒楼了。就是楼下大堂内的客人,也不会只点一壶茶。何况,你们还占着厢房呢!” “不行吗?”林霜降又问了一遍。 “也不是不行,是没有这个先例啊!”小二热情洋溢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我们先在这里等人,一会儿人来了再说。”林霜降道。 小二的脸彻底的跨下来了,扯下肩头的抹布在桌上胡乱的擦了两下,“行。公子...”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进来了三个人,手里托着各种精致的小点心。 “这边还没要东西呢!”招呼她们的小二眉头皱着问。 一人将他往后拉了一步,“这都是刚刚陶二爷让送来的。” 小二的脸一下子又扬了起来,点头哈腰的帮忙上菜,“对不起!就看二位公子一身富贵,原来真是陶二爷的朋友,为何不早点说呢!怠慢了,怠慢了。” 林霜降笑了笑,“没事,替我谢谢陶二爷。” 小二们放下东西出去了,春寒紧张的一把抓住林霜降,“小姐,二爷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刚那边有人出来的时候,他看见我了。”林霜降没被她抓着的手已经伸向盘子里捞了一块点心塞嘴里了,“嗯!真好吃。你快尝尝。” “看?看见了?”春寒脑子转不过来了,也没等她转过来林霜降往她嘴里也塞了块糕点,还一脸期待的问:“好吃吗?” “嗯!好吃。” “拿块帕子,装些给青梅带回去。” “好。多装些,咱们出来把她一个人留在客栈了,出来的时候可委屈了。” “余贤说青梅还太小,有些地方不适合她去,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林霜降说着话,嘴巴也没闲着,边吃边拿,还给余贤留了一些,没一会儿就没事做了,“余贤怎么还没来?该不是迷路了吧?” 春寒:“应该不会有这种可能。” “打不过那小孩?” 春寒觉得有可能了,“我去看看吧!真要不回来就算了,做贼已经是迫不得已了,下雨天还不休息,也不要太为难一个孩子了。” 林霜降觉得这话听着别扭,可一时又想不到怎么反驳她,便挥挥手让她去了。 春寒一走,屋里就剩下了她一个人,她在是去隔壁跟陶风清打个招呼道个谢和还是打开窗子看看宁苏的风景这两个选择中稍稍思忖了下,还是搬了个凳子在窗户边坐下了。 窗户一开,外头的车水马龙声和左边厢房内的嬉笑声随着蒙蒙细雨一起飘了进来。 林霜降看了一眼,那边的窗户也开着,难怪说话声如此清楚。 她是不喜欢听人墙角的,可是他们说话太大声,想不听到都难。 “你这是从哪听到的?这话可是不能乱说的。” “谁乱说了,外头到处都在传呢!陶家的花轿在湘南被山匪给劫了,找到陶家奶奶的时候,衣衫不整,被人给...我婶子家的小三子不是在陶家的店铺里做事的吗?这次跟着一起去迎亲了,他说的,错不了。” “一听就是假话。湘南的山匪会劫陶二爷的轿子?说出去谁信啊!” “就是,陶二奶奶可是林将军的女儿,那些山匪不要命了?” “酒吃多了,说胡话呢!哈哈!” 林霜降手支着下巴,听他们说这些,扬了扬嘴角,自己都觉得好笑。 她自己都觉得在湘南的事,好像跟自己没多大关系似的。 她觉得无趣的很,伸手准备关窗户,又听刚刚被群嘲的那人急的嚷嚷起来,“我可是冒着得罪陶二爷的危险跟你们说这事的,你们怎么还不信呢?什么林将军的女儿,那就是个小娘生的庶女。听说,陶二奶奶的生母就是咱们宁苏的。当年还在小南湖上挂过牌子,后来被路过宁苏的林将军看上了,也不知道使了什么下作手段,成功赎了身。我还听说,她跟了林将军不到十个月就生了这个女儿,后来就不得宠了。” 似乎是这话把刚刚嘲笑他的人都给吸引住了,他说着说着就颇有些得意起来。 “听你这意思,林将军当了回便宜老爹了?” 又是一阵哄笑。 他们还在继续说,林霜降拉上了窗户,这一次,在打还是不打的选择中,她没有犹豫。 “那边怎么了?大白天的也能吃醉了酒打起来了?” 陶风清他们这边也听到了响声,有人正想出去瞧瞧热闹,门一开店小二就冲了进来,手在大腿上使劲的拍着,急道:“陶二爷,您的朋友跟隔壁许少爷的人打起来了。小的拦不住啊!”其实,是不知道该拦还是不该拦。 陶风清听了他的话本就一下就站了起来准备过去看看,可突然又犹豫了一下,“许少爷?许宗宝?” “对啊!您快去瞧瞧吧!”小二见他还不动,更是着急了,“您的那位朋友,下手可真是狠。一屋子的人,谁也不是她对手啊!” “这样啊!”陶风清空握的拳抵在笔尖上咳了两声,要不然扬起的嘴角就被人给看见了,“我去看看!别急,打坏的东西回头去找小陶掌柜,都算我的。别急,不着急啊!” 他是当真一点都不着急,耐着性子的安慰的店小二。 “二爷啊!小的不急,可那边等不了啊!许少爷要是被打坏了,我们可是赔不起的啊!”店小二是真要哭了。 “安宁,外头冷。”陶风清走到门口又转了个身。 安宁忙的将他的暖手套子送了过去,他手端着暖手套子,不慌不忙的过去……瞧热闹了。 和他喝酒的几个人早就想过去瞧了,想看看他这位敢动手打许宗宝的朋友到底什么样,他一出门,几个人就比他快的冲过去了。 “哎呀!” “太狠了。” “见血了。” 一人一句,幸灾乐祸的做出不忍直视的表情。 陶风清刚才门口站稳,余贤和春寒也听着声响跑上来了。 春寒一把捂住了自己的眼,大约是觉得这样就可以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余贤看了屋里的情形之后,又看向就站在他身边的陶风清,无声的哭了。 “陶二爷来了,别打了,公子,别打了。”陶风清到了门口,好像并没有打算制止,店小二立刻拨开看热闹的人进去拦住了林霜降,“公子,陶二爷来了。您就别打了。” 许宗宝被打的挺惨的,其实他也不是刚刚嘴碎那人,只是林霜降进去之后,他叫嚣的最厉害,她只听见声音没瞧见人,他挑衅,自然就多挨了两下。 许宗宝听见小二的话立刻就明白过来了,从地上跳了起来,啐了一口血痰,指着陶风清就骂了起来,“好你个陶二,你找人暗算我是不是?” “我打的这么直截了当,叫什么暗算?”林霜降不高兴了。 “你好有理了?你冲进来不分青红皂白就砸桌子打人,你当宁苏没有王法了是不是?”许宗宝个子不高,和林霜降差不多的样子。 可他看着她,总觉得矮了她一截,说话的时候忍不住的跳脚。 “你们不也不分青红皂白的在那儿污蔑林将军吗?我打你们不对吗?”林霜降寒着一张脸的反问道。 “放屁!我们什么时候污蔑林将军了?你哪只耳朵听见的?”许宗宝虽然有些心虚,可还是扯着脖子的骂道。 林霜降暗暗捏了一下拳头,“别逼我再打你一顿。” “陶二!管好你的人!再动手这事我跟你没完!”许宗宝顺手拉了一人挡在自己面前,嘴上却丝毫不肯退让。 “这事跟陶风清没关系,咱们再好好‘谈谈’。”林霜降突然笑了一下。 许宗宝身子一抖,第一次亲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不寒而栗’,“不,不谈。” 陶风清觉得也差不多了,走过去将林霜降挡在了身后,笑着道:“看来大家有误会。有误会就坐下来好好谈,打架有辱斯文。” 陶风清将林霜降挡住了,许宗宝突然就又横了,一把将刚被他拿来当挡箭牌的人给拉开了,“打架?他身上连粒灰都没有沾到,这叫打架?他是单方面的殴打,殴打我们!陶二,你到底哪里找来的人?你想干什么?” 第11章 陶风清:?? “一千两,你们先去看大夫吧!” 许宗宝啐了一声,“陶二,你真以为自己有钱就能上天了啊?我许宗宝缺你这一千两银子?你今天要不给我一个说法,我明天就带人去陶家找老太太评理去,你不是要成亲吗?我去给你添些彩头。我看你还能不能拜堂了!” “许宗宝,你这就不讲理了啊!二爷这不是要陪你们钱的吗?你还要找谁评理?人家打你也是事出有因,你还不依不饶了?你被人打,那也是你自己嘴贱,技不如人。你弱你有理?也不怕给你爹丢人。” “就是。还要去二爷婚礼上闹,许老爷子明天还要去喝喜酒呢!他老人家同意了吗?” 和陶风清一起的人奚落起来。 许宗宝脸憋的跟猪肝似的,气极了正想咆 哮,陶风清突然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拖到了身前,低头在他耳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眼睛陡然睁大,活见鬼似的瞄了林霜降一眼。 陶风清松开他,安宁立刻递上帕子给他擦了擦手。 “一千两,要还是不要?” “一千五百两,少一个子都不行。”这是许宗宝最后的倔强。 陶风清擦了手将帕子扔给安宁,看也没看许宗宝一眼,转头朝着林霜降笑着道:“走吧!” 林霜降没吭声跟着他出去了。 “散了吧!”安宁朝外头看热闹的人挥挥手,又对许宗宝道:“许少爷,回头我就让人把银子送到您府上。” “许少爷,怎么就这么算了?我们...” “闭嘴吧!也不嫌丢人!”许宗宝狠狠的瞪了那多嘴的人,想了想又冲到那个之前说小道消息的人前,狠狠的踹了他两脚,“让你嘴贱,让你嘴贱!” 陶风清本来准备回去雅间的,刚到门口,林霜降突然不走了。 “?” “我就不进去了。余贤还要带我去别的地方玩呢!刚那些点心很好吃,你帮我送些回去给青梅。”林霜降说着想起什么,转身问一边魂还没归位的余贤,“你钱袋追回来了吗?” 余贤现在就是个没有灵魂的木偶,他目光呆滞的摇了摇头。 林霜降点点头,朝陶风清伸手:“给点钱。” 陶风清微微怔了一下,然后:“安宁,拿些银票给你小余爷。” “是。”安宁将银票递给余贤,余贤伸手接过揣进了怀里。 “那我走了。”林霜降笑着冲他点点头,走了两步回头叮嘱道:“别忘了给青梅送吃的。” 陶风清:“好。” 等林霜降带着余贤和春寒下了楼梯,陶风清还若有所思的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 他在干什么? 他自己都还没找到答案,旁边的人也奇了怪了,“二爷,这谁啊?怎么让你听话的跟你家安宁似的?” “你跟许宗宝说什么了?他就这么乖乖认了打?你们今天怎么都这么奇怪?” 陶风清回过味来了,突然无奈的笑出了声,“还能是谁啊!二爷我不远千里娶回来的小祖宗,以后看见陶二奶奶,都乖一些。回头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挨了打,我可不敢救你们。” 场面突然安静的有些诡异。 陶风清进去了,几个人忙不迭的跟了进去,还非常小心谨慎的把门给关严实了。 “陶风清,你没开玩笑吧?刚刚那是你新媳妇?”傅云轩说话的时候好像口舌有些不利索,莫名激动的跟什么似的。 “嗯。” 傅云轩,“那不是男的吗?” 陶风清:“你瞎啊!哪个男的长的跟她似的?” 傅云轩:“你家咸鱼啊!” 陶风清:...有理。 孙怀义将傅云轩给扒拉了开,“二爷,明天就要拜堂成亲的新娘子,这个时候满大街的乱晃,还,还打人。您不管的啊?您还给钱?你这是助纣为虐啊!” 陶风清:“许宗宝被打了,你们不高兴?” “高兴啊!我这一年最高兴的事就是今天了。那孙子我想打他很久了。”孙怀义说着,突然明白过来了,直起身子拍了两下巴掌,“二奶奶威武。打的好!打的那孙子都不敢吭声。二爷您都做不到的事,二奶奶一来就给办了。不愧是将门女子,巾帼不让须眉。佩服,佩服的很。” “你家老太太知道了,怕是要气晕过去吧!”傅云成坐在位子上,拿了酒杯笑着抿了一口。 “掐掐人中就醒了。再说,你们三个闭嘴,她怎么会知道?”陶风清没心肝的说了一句。 “你刚跟许宗宝说的不是这事?”傅云成问。 “是啊!他敢去外头嚷嚷?” “倒也是。他自己在背后议论林将军,被打了也是自找的。对了,你怎么不问问,他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陶风清突然又兀自的笑了一声,很是无奈的摇摇头,“云轩,你在烟姑娘的船上给二奶奶留两个座,我怕咸鱼弄不到。” 傅云轩:..... 孙怀义:..... 傅云成:“二爷这是要做孝子啊?” “哈哈哈哈。我这就派人给你...家二奶奶留着座。” 烟姑娘来宁苏的时候,傅云轩让她露了个脸,那张倾国倾城的脸将大半个宁苏男人的魂都给勾没了,之后这烟姑娘就再没在花船上出现过了。 越是瞧不见,越是想瞧。 越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越是传的神乎其乎。 但这也是对外头的那些人,傅云轩自己藏着掖着的宝贝,看久了也不觉得稀罕,何况今天晚上烟姑娘的船上位子早就定满了,上不了船的,便在其他花船上占了位置,吃不到肉闻闻香也是好的。 想来,岸上肯定也都是人。 他们几个都不爱凑这热闹,本来都没打算去,想着今晚拖着新郎喝个痛快也就罢了,要听曲,随便哪天都可以,可现在除了陶风清,谁也不想继续在这里喝酒了。 “派什么人啊?你亲自去一趟给安排了位子不就行了?走,我们都去。”孙怀义说着就去拉扯陶风清。 “我明天是要成亲的,今天晚上还去小南湖影响不好。”陶风清道。 傅云成一口酒茶点喷了出来,“你倒是有顾虑,也没见你家那位有顾虑啊!直接拖走,废什么话?” 说着,几个人推推耸耸的把陶风清给弄走了。 安宁不知要作何表情,待爷都先走了,另几个听热闹的小厮才拐了他一笑,笑着道:“等你家二奶奶过了门,你可得好好巴结着。我觉得你家二爷挺惧内的。” “滚!” *** 天还亮的很,林霜降他们又在街上转了转,余贤的魂是收回来了,可怀里揣着的银票跟烧红的铁似的,烫的他不知所措。 “春寒,你说二爷给我银票是什么意思?”实在憋不住了,他小声的问。 “你钱袋不是没追回来?知道你身上没钱了所以给你钱,不对吗?对了,在酒楼里你哭什么?” 余贤:“没事,我喜欢哭。” 其实,在福满楼的那一瞬间,他觉得他大限将至,现在这种感觉还在,可他不敢说。 “那边怎么那么多的人?”前面的林霜降突然指着前方问。 余贤看都没看,垂头丧气的道:“前面就是小南湖了。今晚大家都想一睹烟姑娘的芳容,早早就等着了。” “烟姑娘不是晚上才出来?现在等着能看到什么?”春寒问。 “花船就那么大,能上烟姑娘花船的人,都是一掷千金。寻常人也没那么多钱,只能守在这儿,待烟姑娘上船的时候远远看上一眼了。二奶奶别担心,烟姑娘的船我们虽然上不去,可是我早让人在附近的花船上留了位置。到时候靠的近些,也是能听到烟姑娘唱曲的。” 这事余贤原是很得意的,可是费了一番功夫的,现在却一点也提不起精神了。 林霜降有些失望,早知道是这样,刚在福满楼的时候就该让陶风清帮忙了。 都怪自己死脑筋,都已经见上面了,多说几句话又会怎么样呢? 小南湖边围满了人,这蒙蒙细雨丝毫不能浇灭他们想看美人的念头,林霜降走了一会儿突然觉得无趣,折腾了这么半天才得知连花船都上不去,不知怎么就不想去了。 “我们回去吧!”她道。 “真的?”刚刚还奄奄的余贤,这会儿精神抖擞的跟要跟人打架的鹅似的,“那我们现在就回去。” “嗯。”林霜降一转身,突然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原本挤着陶风清生怕他跑了的孙怀义他们,一看见她,立刻扔了陶风清眼冒绿光的大步走了过来。 “二,林公子,这是要走?”傅云轩笑着问。 林霜降对他点了点头,“我们上不去花船,不想看了。” “别啊!这小南湖上的花船都是我的,林公子想坐哪儿就坐哪儿。” “真的?”林霜降笑了。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问二爷啊!”傅云轩转头朝陶风清意味深长的眨了眨烟。 林霜降对陶风清也点了一下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这样子,跟刚才和傅云轩打招呼没什么不同。 陶风清也笑了笑,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林霜降这般跟孙怀义他们都打过招呼之后,心里别扭的很。 第12章 傅家两兄弟子承父业,出生就在女人堆里泡大的,眼睛都是开过光的。 傅云轩在前边拍林霜降马屁,傅云成这边幸灾乐祸的揶揄道:“二爷,我怎么瞧着你家新娘子跟你不太熟啊?” “还没过门呢!你跟你家少奶奶洞房前熟的很?”陶风清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孙怀义看热闹不嫌事大,在一边帮腔,“熟不熟的不知道,但也没少见。话说回来,我可是头一次见到二奶奶这样的,这女子别说是马上就要拜堂了。就是议了亲碰了面,那各个都是羞答答的,脸上不用抹胭脂就透红透红的。二爷你也是咱们宁苏第一的俏郎君了,这位林小姐从福满楼开始,看见你但凡露出一丝害臊,我们都不说这话了。我是真心为你着急,好怕明天你迎了个空轿子回去。” 陶风清冷飕飕的斜了他一眼,“把你的心咽回肚子里放好了,这亲事她自己跟我定的。回头,你那位定了亲的张小姐跑了,她也跑不了。” “自己定的?”孙怀义和傅云成眼睛瞪大,拉扯他衣袖问:“怎么回事?怎么没听你提过?快跟我们说说。” “没空!”陶风清将他们两个的手给甩了开,“上船了。” 林霜降和春寒都是头一次坐船,站在甲板上,船身随着湖水微微荡了荡,她们两个都新奇的跟什么似的。 陶风清他们刚跟着上船就被人给围住了,安宁是个聪明的,知道二爷脱不开身,就立刻跟过去照顾了。 “公子,我叫安宁。是贴身伺候二爷的。您以后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去做。” 林霜降看了他一眼,一脸乖巧的样子跟青梅有些像,还没说什么,余贤在一边道:“你也知道自己是伺候二爷的,凑过来做什么?二爷那边有事,谁在后头跟着?” “二爷让我来的啊!二,公子,傅大少爷给您安排了位置,您要是累了,就先去里头喝喝茶休息一下。”安宁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透着浓浓的抱大腿气味,余贤忍不住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哪那么容易累?我们去上面看看。”林霜降道。 这花船有两层,上面看着人就少,而且视野更开阔。 “您高兴就好。” 安宁说完,林霜降就拉着春寒踩着楼梯爬去了上面一层。 余贤气的狠狠瞪了安宁一眼,“什么高兴就好,上面是姑娘们更衣换装的地方。” “二奶奶不也是姑娘,有什么大不了的?”安宁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二奶奶这身打扮……” 安宁眨眨眼,突然反应过来了,他心里眼里,这位都是明天就要进门的二奶奶,她长什么样,穿的什么,在他这儿根本就没有分量。 “那,现在怎么办?”安宁忙问。 余贤叹了一声,“还能怎么办?上都上去了,等死吧!” 这一天,他不仅感觉到了什么叫大限将至,还明白了什么叫心如死灰,一天时间,什么大风大浪都经历了,也不在乎这一点了。 反正.... 是表哥让他听命二奶奶的。 反正.... 是二爷给钱让他带二奶奶出来玩的。 反正.... 这花船是傅少爷热情邀请,二爷默认着给带上来的。 反正...关他什么事? 他们两个扶杆而立,静静的等着上面传来的尖叫声。 然而... “公子,这船是我们晃动的吗?” 林霜降:“哈哈。” 她和春寒手牵着手站在船头,这船被湖水推着左右轻轻摇晃,因为她们不自觉的腿上用力,感觉是她们晃动着船似的。 “比在沙洲好玩多了是不是?”林霜降问。 “嗯,好玩。” 这一路其实不管经历了什么,她们两个都觉得好玩,沙洲是边城,最热闹的庙会,也比不上这里再寻常不过的一条街道。 她们没有去过酒楼,不会有人带着她去,就算是偷着跑出来了,身上也不会有钱。 李环儿每年年底都会带着林怡诺回去京都的府邸住上半年,在京都还有年老的祖母和弟弟林宥。有时候林威也会随他们一起回京,可林霜降却从来不知道京都长什么样,她永远都是被独自留下来的那个,她甚至连祖母和弟弟林宥的面都没有见过。 她的母亲,是从宁苏直接跟了父亲去了沙洲,生在宁苏,死在沙洲,没有见过祖母,没有进过林家的祠堂。 春寒每每想到这事都会难过的直哭,林霜降倒是还好,毕竟,没有被独自留在沙洲的那些时光,慧娘娘不会与她亲如母女,荣真不会有机会教了她一身武艺。 她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自怨自怜。 林霜降正玩的高兴,一转身愣了一下。 身后,一个眉眼精致,玲珑小巧的女子正定定的看着她。 她穿了一身紫色的素胸长裙,薄薄的同色轻纱罩着,轻纱没罩住的地方,因为天寒冻的有些反红了。 “姑娘,你怎么出来了?”追出来的小丫头拿着伞,看见林霜降和春寒的时候,张口就要喊人,却被紫衣女子一把捂住了嘴。 “别嚷。” “你们是什么人?不知道这花船上的规矩吗?”小丫头虽是没嚷了,却尖利的责问起来。 “不好意思。我们真的不知道规矩,打扰了。”林霜降歉意的点点头,拉着春寒要走。 “等等。”紫衣姑娘笑着叫住了她们,“姑娘若是现在无事,可进来坐坐。” “姑娘?”小丫头愣了一下。 林霜降却不觉有什么,被这么好看的姑娘邀请,还真是身心愉悦,她忙点头笑道:“没事,现在没事。” 刚刚责问她们的小丫头走到她跟前,盯着她死死的看了看,瞥见她耳朵上的耳洞突然笑了一声,“怎么还有姑娘到花船上来啊?既然烟姑娘邀请你们进去坐,你们便进去吧!” “烟姑娘?”林霜降和春寒互看了一眼,两人兴冲冲的跟着进了船舱。 床舱里面香气扑鼻,一边架子上摆放着一把琵笆,琵琶上雕刻的花纹挺好看的,林霜降过去摸了一下。 “姑娘也会弹琵琶?” “不会。我什么也不会。”除了骑马、打架。 她笑,爽朗的笑容里不见半点局促。 “你是哪家的姑娘?来花船上,不怕家里人责骂?”烟姑娘倒了一杯茶递给她,邀请她在桌边坐了下来。 “家里人?”林霜降先是微微怔了怔,随机道:“陶风清就在下面呢!” 说这话的时候,心底的某一处微微动了动。 家里人,突然就等于陶风清了,好像有点不习惯,又好像不似她的那些血亲那样难以启齿,很好用的样子。 烟姑娘倒茶的动作顿了顿,“姑娘,是陶二爷的家人?” “算吧!快是了。” 烟姑娘歪着头想了想,又看了看她,突然狡黠一笑,“二奶奶?”她不是询问,而且肯定这个答案,却有些不可置信。 林霜降笑了笑,默认了。 最近她好像越来越习惯这个称呼了。 “烟萌见过二奶奶。”烟姑娘站起身笑着福了福身子。 “别,还,还没拜堂呢!”林霜降忙伸手扶了她一把,碰上她的手,她心里一阵感慨,她的手又软又滑,她同为女子都觉得甚至稀罕,也难怪为了一睹她真容的男人围满了小南湖岸。 其实烟萌碰到她手的时候,心里也奇怪了一下。 她见过的大家闺秀虽是不多,可同为女子,即便是她身边做粗活的丫头手心里也不会有这么厚的茧子。 这双手和她的脸,委实不相配。 烟萌喜欢她的样子,隽秀中透着几分英气,没有小女儿的娇柔,穿着男装也不觉违和,若非她眼尖瞧出了她是女子,这样一个潇洒飘逸的少年,还真能让人轻易的动了心。 “二奶奶今天会留下听我唱曲吗?”烟萌问。 “自然是要留下的。否则我也不会来了。” 烟萌闻言,低头一笑,林霜降总觉得她好像再‘预谋’什么。 “二奶奶,我就不留你久坐了。我还要准备梳妆。还有,您下去之后可千万不要告诉别人,您已经见过我了。要是傅大爷知道了,会不高兴的。”烟萌的声音就像外头的绵绵细雨,软弱无力,偏又挠人心扉,林霜降哪还会有拒绝的道理,当然是立刻就答应了。 从船舱出来的时候,春寒忍不住的道:“我的公子,您是真把自己当公子了?都是女人,你见到人家姑娘,也不必被勾了魂吧?” “烟姑娘长得多好看啊!林怡诺已经够好看的了吧?可我觉得她比不上这烟姑娘。”林霜降说着还兀自的笑了两声,打心眼里的美。 春寒撇撇嘴,若是让大小姐知道,她被拿来跟一个风尘女子相比,而且还比输了,大约是能气疯了。 余贤和安宁看到她们安然无恙的从上面下来了,齐齐舒了一口气,也不敢多问什么,哄着她去了船舱里坐下喝茶吃点心了。 林霜降坐下没一会儿,陶风清他们也来了,她和陶风清之间就隔了一个茶案,外人一看就能明白他们是一起来的。 第13章 陶风清一直被人拉着寒暄,这会儿坐下了让安宁放下前面的帐纱,总算清净了会儿。 他端了茶抿了一口,随口问:“去哪儿了?” “四处逛逛。”林霜降头也不抬,手里拿着一个石榴把玩着。 陶风清瞥见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歪头,刚觉得她这样子有些好玩,就见她张开嘴就要咬,刚送进嘴里的一口茶险些喷了出来。 林霜降扭头看他,“怎么了?” 陶风清看着她,伸手将她手里的石榴拿了去,用桌上放着的匕首划开了皮,搬成两半又递给她,“石榴吃籽。” 林霜降开开心心的接过了,挑了个籽吃了,将另一半递给了春寒。 这不是平日没有人的时候,春寒接过去了也没敢吃。 “林公子没吃过石榴?”孙怀义有些奇怪的伸了个头,自动越过陶风清问。 “没有啊!今天第一次吃。味道挺好!”林霜降笑着道。 孙怀义突然不说话了,心里有些唏嘘,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也并不是不好保存远送,即便是远在沙洲,也不至于没有吃过,何况她还是将军家的小姐,随军驻守的家眷总还是要回去京都的。 看来这小庶女从前的日子过的真是不怎么样。 只是唏嘘归唏嘘,真正让他不说话的原因,倒不是因为可怜她。 是因为,刚刚她笑着说‘第一次’吃的时候,笑的那么坦荡,根本让人找不到需要同情她的点,正常点的反应不该是羞红了脸,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吗? 陶风清笑着问:“要不要再装些回去带给青梅?” 这话正和林霜降的心意,“要的。青梅肯定喜欢。” “安宁。”陶风清手一挥,“将桌子上的这些都装起来,让咸鱼带回去客栈。” 安宁瞪大了眼,孙怀义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陶风清没看到安宁动,扭头看着他,“没听见我的话?” “听,听见了。”安宁结结巴巴的应了一声,掀了衣摆做了个兜,将盘子里的石榴都装了进去。 孙怀义身子依在桌案上,低声道:“你...你顺人家的石榴做什么?” “又不是顺你家的,云轩都没说什么呢!你护哪门子的食?”陶风清白了他一眼。 “我...我回头告诉云轩。” “怎么?我拿他两个石榴,他还能找我要钱了?” 孙怀义撇着嘴的摇摇头,“根本就不是钱的事。陶二爷,你这儿有问题了。”他在自己脑壳上点了两下。 这时候烟萌还没有下来,几个穿着番邦服饰的姑娘开始先跳起了舞。 大家今晚上都是冲着烟萌来的,所以对这些并不是很感兴趣,大约只有林霜降看的最津津有味了。 傅云成特意跑到他们这儿来,看了一眼唯一认真欣赏舞娘们的林霜降,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林公子,跳的好吗?” “好。” “喜欢吗?” “喜欢。” 陶风清懒懒的看过去,傅云成看好戏般的回了他一眼。 两人隔着林霜降‘眉目传情’,她却丝毫没有感觉,“烟姑娘什么时候出来?” “快了。对了,今晚上是有彩头的,烟姑娘会请一人做入幕之宾,为他一个人唱曲。”傅云成说这话的时候,一直拿眼睛扫陶风清。 “哦。”林霜降点点头没有太大的反应。 傅云成又道:“这话二爷不好说,那就由我来当这恶人。” 林霜降:“?” 陶风清:“你想说什么?” “二爷别恼啊!二爷在宁苏被多少姑娘惦记着,过了今晚又是有家室的人了。烟姑娘又一直对你很是尊敬,你要是不来,这彩头自然落不到二爷头上。可你来了,我怕...怕待会儿林公子会误会,那我们可不就好心办坏事了吗?”傅云成一副我也很难做的表情。 林霜降看了他一眼,突然明白了,转头看着陶风清,“你要是做了烟姑娘的入幕之宾,能不能捎上我?我也想听她唱曲。” 陶风清:...... 傅云成:???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傅云轩总算得了空,立刻就跑这边来凑热闹了。 陶风清重重哼了一声,“从哪看出聊的开心了?” “二,林公子不是笑的很开心?”傅云轩有些莫名其妙。 陶风清哼的更大声了,傅云成和孙怀义不敢笑,感觉要憋出内伤了。 还好,突然一阵幽香飘过,台子前垂下一道道的紫纱,台子上的灯也灭了,再点起的时候,纱帐之后多了一个曼妙的身影。 刚刚还嘈杂的船舱,瞬间安静了下来。 琵琶声起,林霜降看到很多人闭气了眼睛,已然开始如痴如醉。 烟萌的声音从纱帐后面传出,说不出的温柔婉转,猫爪子似的挠人心肺,刚唱了几句,就开始有人开始大声的叫好。 随着这些叫好声,台上的纱帐也慢慢升了起来,烟萌一笑,当真闭月羞花。 林霜降心头却突然涌过一丝失望。 烟萌人好看,曲唱的也好听,可是,却没有阿娘的味道。 虽然也是软糯糯让人心生怜爱的声音,可却多了很多的东西,不是她想要听的。 烟萌唱完了三首曲子,便抱着琵琶站了起来,几乎所有人都随着她站起的动作坐直了身子,因为傅云成说的彩头来了。 陶风清却下意识的往椅子后面微微靠了靠,带着玉扳指的手抵在额间揉了两下。 傅家两兄弟和孙怀义皆‘不怀好意’的一个劲的瞄他。 烟萌会选陶风清那根本就是没有悬念的,何况傅云轩之前还特意暗示她了一番,生怕陶风清这亲成的太顺利,以后少了取笑他的乐子了。 烟萌也‘不负众望’,款款而来,她站在陶风清的前面福了福身子。 陶风清嘴里嘟囔了一句什么,正想说话,就听烟萌道:“这位公子,不知奴家是否有幸,请公子入内再听一曲。” “我今晚...”陶风清放下挡在额间的手刚开口,却发现烟萌看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林霜降。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林霜降。 先是好奇烟萌选的谁,发现是个从未见过的人,又都纷纷和身边的人猜测这人的身份。 傅云轩他们都愣住了,一时不知道要作何反应才对。 也不等他们反应,林霜降已经笑着点头,“好。” 烟萌低头一笑,抱着琵琶又行了一礼,“奴家先去准备,等候公子。” 陶风清走出船舱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撑伞的安宁突然‘咦’了一声,“雨停了?” 跟着出来的孙怀义也‘咦’了一声,“还真是停了。这雨都下了快一个月了,怎么这么巧这会儿停了?” “何止是停了?天上还有月亮呢!”傅云轩一脸认真的侧头看着陶风清,嘴角压都压不住的往上扬,“我都一个月没见过月亮了,真是‘福星’来了,天降异象。” “这下,你家老太太该放心了。明天新娘子进门,宁苏的雨都停了,福星没有错了。”傅云成说道。 他们本就是最后离开船舱的,这个时候客人都已经下了船,傅云轩让人将船又划离了岸边,三个人一人一句‘认真’的聊完天上那长了毛边的月亮,再也忍不住,扶着栏杆失声大笑。 孙怀义直接坐在甲板上,一边笑一边拍着自己的大腿,跟撒泼的无赖一般。 楼上正传来烟萌的一句唱词,‘花好月圆,郎情妾意’。 于是笑声像是被点着的炮仗一样,又猛一下的炸开了,惊的湖底不知道什么鱼一个打挺的翻出湖面又坠了下去。 余贤不敢笑的,可是他们的笑声太有感染力了,他都忍不住的咧了嘴。 陶风清一转身正看到他,阴沉沉的问:“咸鱼,你笑什么?” 余贤的嘴一下子闭上了,“没,没笑。” “余贤,你怕他做什么?这么好笑的事,为何不笑?”傅云轩笑的眼泪都挤出来了。 “成亲前夜,新娘子在姑娘花房里听‘花好月圆,郎情妾意’,新郎官在外头吹冷风,苦苦等候。哈哈!”孙怀义又夸张的摧残着自己的大腿,“陶风清啊陶风清,你也有今天。输给旁人也就罢了,竟是输给了自己媳妇。” 陶风清冷冷的看着他们,“差不多行了啊!傅云轩,你说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 “我对月发誓,这要是我安排的,我一辈子生不出儿子。”傅云轩立刻举手发誓。 傅云轩为了生儿子,除了他明媒正娶的少奶奶,还纳了四房小妾,日夜耕耘,两年养了五个闺女,这会儿家里又有三个有了身孕,此等辛苦劳作,是绝不会拿子嗣的事胡乱发誓的。 陶风清哼了一声不再搭理他们。 “安宁,你去问问咱们家的林公子,什么时候能够走了。是打算听一晚上的曲,明天直接从这儿坐花轿拜堂吗?” 正说着,林霜降已经从船舱里出来了,他们笑的太大声没听见琵琶声何时停下来的。 看见陶风清,她还有些奇怪,“你怎么还没回去呢?” 第14章 陶风清攒了一肚子的火,自以为看到林霜降的时候会一下子燃起来,可真当她站在自己面前时,他突然觉得刚刚自己的火气来的有些莫名其妙。 本来就是他让她来的啊! 他既没拦着她到处跑,也没拦住她穿男装,更没拦着她去烟姑娘的花房。 自己一手促成的事,为什么要生气? 于是,他笑着道:“夜深了,你们自己回去不安全。” 听了这个答案,林霜降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谢了。那现在回去吧!明天还要起早呢!” 陶风清腹诽:谢谢你还记得明天要早起成亲! “陶风清这怂样,怎么看着这么生气呢?”孙怀义嫌弃的撇嘴。 “还是你聪明,找了个门第财力都不如你的张家。都跟陶风清这样的,挨打都不敢坑声。”傅云轩幸灾乐祸的道。 两人窃窃私语说的起劲,突然发现林霜降正不冷不热的看着他们两个,顿时闭了嘴不敢吭声了。 陶风清都怕的人,他们哪里敢不怕? “怎么了?”陶风清是听不到他们两个说什么的,看林霜降这般不解的顺着她的目光看了一眼。 “没事。”林霜降突然冲他笑起来,“二爷,我们回去吧!夜凉,别生病了。” 陶风清突然觉得自己也挺...那啥的,这么普通的一句话,怎么还让他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 从小南湖回来就已经是下半夜了,林霜降玩了一天不但不累,反而因为太过新鲜怎么也睡不着,最后索性和春寒青梅聊天聊到了天亮。 这也导致第二天,开始梳妆的她一脸憔悴。 陶风清派来给她梳妆的婆子们给她上完妆换上嫁衣,她回头朝铜镜里看了一眼,又提着裙子坐了回去。 “不行,脸色不好看,胭脂再抹一些。”她道。 “还抹?”春寒差异的盯着她的脸看了又看,“我就知道你平日里是不肯涂脂抹粉,才让她们下手轻一点的。” “今天不一样,你来。”林霜降拿了胭脂盒子塞给她。 春寒一边按照她的吩咐给她擦胭脂一边取笑道:“我还当小姐和旁人不一样,原来要成亲了,也在乎起这张脸了。” 林霜降没吭声,从早上开始,不管婆子们怎么说怎么做,即便她心里如何不愿,也没有多说一句,乖乖的任由她们摆布。 连春寒都不敢相信她竟然会这么听话。 倒也不是说她脾气不好,会不乐意就打人骂人,从前她不愿意的事,总是会嬉皮笑脸的跟人商量,用春寒的话来说,这般‘厚颜无耻’之人最是难缠,不打人不骂人,尽缠着人说好听的话,让人反而拿她没有招,每每最容易让她得逞了。 今天这正式入门的喜服,和她从沙洲一路穿过来的比要繁琐的多。 光身上穿戴整齐,都花了足足一个时辰。 几次都看见她困的眼皮打架了,可还是摇摇头的撑住了。 趁着抹胭脂的时候,春寒故意小声道:“小姐是怕了陶家人?” 林霜降:“?” “刚才那婆子给你缠腰的时候,我明明瞧见你不乐意了,怎么就没把平日里对我的招数使出来?这会儿又要抹这么厚的胭脂,是怕旁人瞧出你在外‘风流’了一夜?”春寒贼贼的笑起来。 林霜降对着铜镜又仔细看了看,感觉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才道:“昨天烟姑娘使坏,怕是让陶风清当众丢了面子。我本来没想那么多,可后来听见傅少爷他们说的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所以,今天我可不能再让陶风清没面子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今天,怎么着也得给足了他面子才是。” 说着,她深吸一口气,手在腰上紧了紧,“我腰也挺细的,怎么非得缠的这么紧呢?憋死我了。” “新娘子吃东西不方便,许是怕你一会儿饿了。” 林霜降抬眼撅着嘴,“我怎么觉得你很幸灾乐祸呢?” 不等春寒应她,两人拉着盖头走过来,隔断了她的视线。 婆子扶着她在床边坐了下来,“新郎官的轿子已经在路上了,姑娘现在可不能再开口说话了,否则是要被人笑话的。” 林霜降点点头,看不见她的脸,只看见盖头动了两下,春寒觉得这盖头有些新娘子的娇羞了。 本来一直很精神的林霜降,在盖头蒙上之后,本就开始有些犯困,当上了花轿之后,外头的唢呐声,轿子的颠簸,终于成功的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 *** 陶风清在媒婆子的示意下弯腰掀开了轿帘,将手里花球的另一端递了进去。 可是...没有人接。 “新娘子这是害羞了吗?”他身后站着陶贺孙怀义,半晌没看见新娘子接花球,陶贺忍不住的笑道。 孙怀义却不这么认为,身子歪了歪想看看里面什么情况被陶贺一把给拽了回去,“你看什么?” “不对劲啊!你家二奶奶横看竖看也不像是个会害羞的主。”孙怀义嘟囔了一句。 陶风清人将轿子门挡的严严实实,谁也没瞧见里面什么情况。 春寒有点急了,可又不能推开他去看,也只能在外头干着急。 陶风清刚刚其实也只是按照流程踢轿门掀帘子,伸进去的花球没人接他才凑过去看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额头的青筋突突的跳了两下。 里面的人靠在轿子里睡着了,盖头滑落了一半,露出一只紧闭的眼。 他叹了一声,手在她腿上推了两下,低声道:“林霜降,下轿了。” 林霜降一惊,猛的坐直,盖头彻底了滑了下来,她‘哦’了一声就要下轿。 陶风清一手将她推了回去,另一只手捡了掉在她腿上的盖头给她搭了回去,又将花球的另一端递到她手里。 做好了这一切,他才笑着从轿子里退出来,牵着另一端的缎子将林霜降从轿子里牵出来。 他没有发现,所有人声、喧闹声,是在停顿了那么一会儿之后才又重新恢复正常的。 因为他不知道,外头所有人看见的,是陶风清他半个身子钻进了轿子里。 他也不知道,外头所有人以为看不见的,是陶风清和新娘子亲昵了一番,这才让她下轿的。 他更不知道,一个时辰不到,宁苏的茶寮酒肆,青楼赌坊,都是热议陶二爷是如何痴迷于这位将军之女,以及这位陶二奶奶是如何的国色天香,倾国倾城,御夫有术。 林霜降在轿子里看见陶风清脸的一瞬间,困意消失了,脑子好像也不灵光了。 她都不知道,如何拜的堂,给谁敬的茶,怎么被送进的洞房。 只知道,当屋里没有声音的时候,身边就只有春寒和青梅两个了。 “春寒?” “小姐,饿了吗?” 林霜降的手抬起,下意识的想要将盖头掀了起来,可突然想到什么,又放了下去,“我在轿子上睡着了,陶风清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吧!二爷一直在笑呢!”春寒道。 “傅云轩他们有没有笑话他?”林霜降又问。 “刚才是没有,也没机会。这会儿就不知道了。”春寒老实的回到。 林霜降丧气的叹了一声,在客栈里,她还信誓旦旦的说今天要给足陶风清的面子,不给傅云轩他们嘲笑他的机会,这下倒好,竟然睡着了,还睡死过去了。 “也不能怪小姐。昨晚一夜都没睡,犯困也是正常的。”青梅安慰道。 “早知道昨晚就睡觉了。”林霜降懊恼的嘀咕了一声。 “睡都睡了,现在说了也来不及了。小姐,你饿吗?” “勒着呢!不饿。” “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刚才安宁跟我说,二爷怕是要被他们拉着喝酒到很晚的,等二爷来了你不仅困死了,还得饿死了。安宁在外头,我去让他弄点吃的过来。” 春寒说着也不管林霜降答不答应,已经打开了门。 可门一开,看见外头站着的几个人愣了一下,忙的福了身子:“二爷。” 青梅也赶紧走过来行了礼。 林霜降听见了,忙的坐直了身子,心里嘀咕,不是说要很晚才能来的吗?这么早? 其实不光她心里犯嘀咕,被推到门口的陶风清也嘀咕呢,他不仅心里嘀咕,嘴上也直接嘀咕起来了,“我还没陪你们喝酒呢!” “不用二爷陪,我们自己喝。”林霜降听出是孙怀义的声音。 “外头那么多人,我也要敬一圈酒的吧?”陶风清扒着门框,不肯乖乖的被他们给推进屋去。 “不用,陶贺不在的吗?他替你敬酒一样的。”傅云轩说着去扒拉陶风清扣着门框的手。 “哎呀!二爷你就别端着了,兄弟们心里都明白。酒我们自己喝,你放心,绝不会便宜你,我们一定不醉不归。”傅云成说着,瞄了瞄位置,抬起脚一脚将陶风清踹进了屋。 孙怀义和傅云轩一人一边拉了门,还顺手一人一个将春寒和青梅从房里给拉了出来。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傅云成,你敢踢我?”陶风清捂着腰转身骂起来。 “二爷,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就不打扰你了。”孙怀义捏着嗓子在外头喊了一句。 第15章 “云轩,回头我成亲的时候,能不能也有二爷这样的待遇?”孙怀义边走边回头,笑嘻嘻的问。 “你想要什么样的待遇?”傅云成好笑的问。 “这新郎官滴酒未沾就被送进洞房了,而且,都没个人去闹洞房。你们回头能不能也这么对我?”作为唯一一个还没成亲的人,孙怀义可是非常羡慕嫉妒这样被人‘强行’踢进洞房的新郎官。 “你就别想了。除非...”傅云轩搭住他的肩膀拍了拍。 “除非什么?” “除非,你跟陶风清似的,娶个媳妇脸都不要了。”傅云轩说着大声笑了起来。 傅云成摇摇头,一本正经的道:“说来,陶二真是个传奇人物。做生意我们比不上他,就连这不要脸的本事,我们都是望尘莫及。” 三人往宴席去,刚走到一个拐弯处,突然冒出来一个人。 陶贺一手还拿着酒杯,虽然表情跟平日没什么不同,可眼里明显有些不清醒了。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前面不要你看着?”孙怀义忙走过去,拉住他的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果然一有了撑扶的,陶贺的腿就跟着不利索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了孙怀义的身上。 “陶,陶风清呢?”陶贺拿着酒杯的手往前指了指。 傅云成顺手拉住这只手搭在肩上替孙怀义分担了一半的重量,“废话,他是新郎官,当然是去洞房了。” “洞房?”陶贺的声音陡然提高,挣扎着要甩开他们两个,“洞什么房?外头那么多人找他喝酒呢!他洞房,丢给我算怎么回事?今天到底谁是新郎官?不行,我要把他拉出来喝酒。” 陶贺吃醉了酒是个什么德行,他们几个再清楚不过,傅云轩手一挥,“扛走。” 孙怀义和傅云成一人一边,硬是将吵吵嚷嚷的陶贺给直接拖走了。 外头吵吵嚷嚷的声音没有了,陶风清不放心的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春寒听见门响,忙回头问:“二爷?有什么吩咐?” “他们人都走了?”他轻声问。 春寒点头,“都走了。说是不打扰二爷和小姐洞房花烛。” 陶风清点点头,“你们也都去休息吧!让安宁一个人守在外头就行了。” “是。” 交代完了,陶风清关上门,回头看见端坐在床边的人,突然笑了一声,“你怎么还真的乖巧起来了?我还以为进屋会看见一个掀了盖头吃东西的新娘子呢!” 这也是为什么他开始死扒着房门挡住的原因。 来的太突然,都没机会给她个提醒让她先做好准备。 ...... 没有声音。 陶风清皱皱眉,心道,不是这样坐着也能睡着的吧? 他狐疑的走过去,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不去掀盖头反而弯腰抬头从盖头下面往里瞧。 他头刚伸过去,林霜降一脸莫名的低头看着他,两人目光撞上,陶风清反倒被吓了一跳,猛的站了起来,盖头被他头顶着也掉了。 “你醒着呢?那我说话你怎么不吭声?吓我一跳。”陶风清还真在自己胸口上拍了两下。 林霜降看着掉在地上的盖头,略显失望的道:“媒婆子说,盖头掀开之前我不能和你说话。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自己先掀了算了。” 陶风清也朝地上看了一眼,听她这话突然有点自责了,他捡起盖头不怎么确定的问:“那要不盖上,我们重新再掀一次?按照规矩来?” 说完,他就立刻嫌弃了一把自己,这都说的什么话?哄孩子过家家呢? 可没想到,他不过脑子说的莫名其妙的话,还得到了林霜降的认同,他都准备将盖头扔一边去了,她却认真的点点头,“好。” 那模样,是真的很认真。 ...... “好吧!” 林霜降就伸手将盖头拿了过去,又重新盖在了头上。 陶风清突然有些哭笑不得,转身拿了桌上的玉如意,规规矩矩的将盖头重新挑开了。 林霜降看着他一笑,“这件事,总算是没有做错。回头他们就不会笑话你了。” 陶风清微微愣了一下,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接下来是喝交杯酒。”他道。 林霜降似乎犹豫了一下,可还是笑着点头,“好。” 当她拿着酒杯和他环住手臂准备饮酒的时候,陶风清另一只手却把她快到嘴边的杯子给拿了下来,“春寒说你沾了酒会起红疙瘩。为何不说?” “不碍事,过一晚就好了。不喝交杯酒,会被人笑话的。”林霜降满不在乎的道。 陶风清微微笑了一下,“换成水就好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谁会笑话?” “好像也对。”林霜降于是愉快的跟她完成了交杯‘酒’。 两声极轻的敲门声是适合的响起,安宁在外头小声的道:“二爷,您要的东西拿来了。” “送进来吧!” 安宁送来了几盘菜,“小余爷刚送来的,二奶奶趁热吃。”说完,笑呵呵的又带门出去了。 “饿了吧?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随便让咸鱼准备了些。”陶风清将碗筷递到林霜降的面前。 林霜降盯着菜看了会儿,站起身道:“陶风清,现在成亲的礼都结束了吧?” 陶风清不知道她问这个是什么意思,点点头,“基本完成了。” 听到只是‘基本完成’,林霜降丧气的道:“基本完成?就是还没完成?那我,还不能去换身方便些的衣服是吗?早上她们给我缠了腰,我怕我吃不下东西,勒的很。而且,这冠也重。还有什么,我们快些都完成了,然后再吃饭行吗?” 陶风清看了她一会儿,突然转过头干咳了两声,憋着笑的道:“你去换了吧!接下来的事,你穿这样也不太方便。” 林霜降哪有心思研究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听了可以换衣服了,立刻如释重负跑去了屏风后面。 陶风清兀自的低笑了两声,突然想起什么,“要安宁去唤春寒她们过来帮忙吗?” “不用了,她们昨晚也没睡,今天跟着累了一天,怕是沾了床就睡着了。这点小事,我自己可以。” “哦。”陶风清给自己倒酒的动作一顿,“你们昨晚上没睡觉?” “嗯。” 陶风清颇有些得意的笑了一下,突然觉得今天在轿子里露出一半的脸的她其实还是让他惊艳了一番的。 “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余音绕梁,昨晚上一闭上眼都是烟姑娘的声音,越睡越新鲜,后来索性就没睡了。”林霜降道。 陶风清喝酒的动作又是一顿,脱口而出的问道:“所以,不是开心的?” “开心啊!昨天是我长这么大最开心的时候了。” 林霜降已经换好了衣服从屏风后面走出来,她坐下巴拉了几口饭,抬头看陶风清没动筷子,含含糊糊的问:“你不吃?” 气饱了,吃什么吃? “我在前头吃过了,你吃吧!”陶风清道。 腰没那么紧了,肚子也就跟着饿了,林霜降吃着吃着额头就开始冒汗,脸也通红,瞧见她这样子,刚刚还一肚子气的陶风清又不忍心了,给她倒了杯水推过去,“辣也不说?” 林霜降端了水一口气喝了下去,忍着被火烧似的的嘴,摇头道:“喝点水就好了,无事。” 陶风清看着她,目光突然变得深邃,他伸手将她垂在面前的头发拨到了耳后,极轻的叹了一声。 林霜降下意识的躲了一下,抬眼看着他,有些僵硬的问:“怎么了吗?” “我还记得,在沙洲你找我,当时我就跟你说过,陶家人多,这大宅里的事比你想的要多的多。” “嗯。”林霜降点头,“我能应付的。”说着,她将他的手从她耳边拨了开,尴尬的笑了一声。 “可我瞧着,怎么有点悬呢?不能喝酒你不说,菜辣了你不说,喜婆子给你腰缠的太紧你也不说。什么都不说,你怎么应付得了那些人?”陶风清说着,又觉得这话好像不太对,“可你为什么就又敢打许宗宝那些人了?” 林霜降突然笑了一声,“我能应付的。只要二爷记得答应过我的事,那我答应过二爷的事也一定能做到。二爷放心好了。” 陶风清挑了挑眉,显然不是很相信的点点头,“好吧!反正咱们堂也拜了,酒也喝了。都没有退路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嗯。我吃饱了。接下来还要做什么?”林霜降问。 “睡觉。” 林霜降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额头,“二爷,我知道这成亲之后,是要和夫君睡在一起的。不过,二爷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要靠我太近,我还没习惯跟男人睡在一起,怕会不自觉的伤了二爷。” 陶风清很爽快的答应了,“行。”其实也是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他站起习惯的张开手等着她替他宽衣,可她已经转身去铺被子了,看样子好像也没有打算替他宽衣的意思。 他张着手等了个无趣,开始自己宽衣解带。 帐子放下,两人并肩躺在床上,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第16章 陶风清暗自琢磨,接下来的‘礼节’该从哪儿开始着手,放在被子外头的手原地点了两下,开始试探性的向林霜降那边慢慢挪。 只他的手刚动了那么一点,就听见林霜降问:“陶风清,我们今天要圆房吗?” 陶风清:...... “应该是吧!” “我觉得我们还不太熟,要不要先等等?”林霜降道。 陶风清:…… “我觉得也是有点尴尬。等等吧!” “嗯。”林霜降翻了个身,“那我先睡了,困了。” 陶风清:...... “好。” 没过多久,背对着他的人,均匀的呼吸声便响起了。 陶风清睁着眼睛看着床顶的雕花,越看越新鲜,咂了一声之后坐了起来,越想越不对劲。 他在哪儿?他在干什么? 刚刚他还扭扭捏捏的想着要从什么地方做个开始,她就脸不红心不跳的跟他提‘圆房’,还跟他商量改日,他怎么没有骨气的就答应了? 他甚至有种冲动想把她摇醒了,就这个事稍稍理论一下。 手都伸过去了,最后自己叹了一声,倔犟的扯了一下被子翻身躺下了。 外头也不是没有关于陶风清的风流韵事,光天桥下面流传的《陶二爷那些不能说的事儿》都有上百种不同版本。 里面的姑娘上到天之骄女,下到戏子歌姬,说书先生随便一拍扇子都能绘声绘色的说个三天三夜。 虽然故事里的人,陶风清自己也不认识几个。 但这也并不妨碍他被传成了个‘风流浪子’。 可就算这‘风流浪子’他当的名不其实,也不至于在自己洞房花烛夜憋屈成这个样子。 “林霜降。”他试探的唤了一声,“今晚的事,你可不许跟外头的人说。你身边那两个丫头也不行。” “嗯。”大约是觉得他聒噪,林霜降把被子给裹紧了缩了缩。 “算了,现在说了也白说。明早上再说吧!”陶风清准备躺下,目光瞥到桌上还没喝完的酒,爬起来独自喝了会子闷酒,觉得也有些累了,爬回去睡了。 第二天,鸡刚叫了一声,陶风清突然一个激灵的醒了,他忙不迭的爬了起来掀开被子看了一眼在床上铺着的白帕子,“差点把这事给忘了,晚了又得闹腾了。” 他爬起来找了一圈,最后在林霜降陪嫁的盒子里找到了一把镶着五彩宝石的匕首。 他在手里掂了掂,撇撇嘴的道:“这是有谋杀亲夫的打算啊!” 他一手握着匕首,对着自己的手指头跃跃欲试了几次都没下下去手,差点就有种把安宁叫进来借点血的冲动。 后来想想还是算了,这件事实在不好让第三个人知道,否则这脸就真没法要了。 他想了想,自己下不去手就让别人来下手吧,于是伸手去推林霜降。 他大约是把昨晚上林霜降的好心提醒给忘了,手刚碰到她的肩膀推了一下,林霜降突然伸手扣住了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一拳头准确无误的砸在他的脸上,手肘接着就在他下巴上一顶。 不知是不是受惊吓过度,陶风清竟然吭都没有吭一声。 倒是林霜降醒了,一脸无辜又错愕的看着他,和他手上还举着的匕首。 “陶,陶风清,你想杀我?” 陶风清一手捂着自己的眼睛,另一只眼睛看了看手里的匕首。 他还真想现在就杀了她。 “我杀你做什么?我让你起来帮个忙而已。你下手也太重了。” 林霜降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是有点重。你,你嘴,流血了。” “是吗?”陶风清生无可恋的一笑,“那正好,也不用你帮忙了。”说着他扔掉了匕首,将床上的白帕子拿起来在嘴上擦了一把。 林霜降看了看帕子上沾的血,又看了一眼他扔掉的匕首,嘴动了动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咱们没有圆房的事,你不要跟人说。记住了?”陶风清一说话,疼的倒吸了一口气。 林霜降皱了一下眉,“我为什么要跟别人说?” 陶风清很想大吼一声:还不是怕你缺心眼? 可最后,他也只是眯着眼睛挤出一个笑,“那就好。没事了!继续睡吧!” “我还是给你擦点药吧!我有带的。”林霜降将匕首收好,又拿了两瓶药过来。 嘴角的伤倒是还好,血迹擦干净了也看不出什么,眼睛上面就有点困难了,擦了药之后好像红的更狠了,“我给你擦点粉遮一遮?” 陶风清:...... “反正这几日我也不用出门,且养着吧!”他推开了林霜降凑过来的粉盒。 “好。” *** 林霜降去老太太院子敬茶的路上,春寒问:“小姐,二爷眼睛怎么了?” 林霜降幽幽怨怨的看了她一眼。 春寒露出吃翔的表情,“你打的?” “我也不是故意的。昨晚上我已经提醒过他了,在我习惯之前不要离我太近。我这也是第一天跟除了你之外的人同床共枕,失手也不是我想的。” 春寒叹了一声,“你还是早些习惯吧!还有,我觉得你哄哄二爷才是,之前姚公子为了这桩婚事,追到宁苏打了二爷一顿,现在又挨了你一拳。若是二爷心眼小,保不准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那回头可就麻烦了。” “哦。”林霜降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春寒姐姐。”青梅回头张望着,凑过来小声道:“今早来小姐院子伺候的几个姐姐,长的可都挺好看的,是不是?” 春寒撇撇嘴,“说都是老太太那边安排过来的。伺候人的丫头,长那么好看做什么?” 林霜降和青梅对视一笑,打趣道:“都没有你好看。” 春寒被夸了,反而差点气没顺过来,可那些丫头都跟在后面,她也不好明着说什么,剜了她一眼,“没心没肺。” 到了老太太的院子,就有一个妇人笑着迎了出来,“二奶奶来了!老太太刚还念着您让我出来瞧瞧呢!昨晚睡的可还踏实?下人们伺候的都周到吧?可有什么不习惯的?” 她说着,就亲切的去拉林霜降的手。 除了慧娘娘,林霜降鲜少与人亲近,也怕人家待她太过亲近,下意识的缩了一下手。 妇人眼里神色变了变,转瞬又是刚才那般热情的样子,“瞧老婆子这记性,光顾着问候二奶奶,忘了跟二奶奶说了。我是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宅子里大家都叫我杨妈妈。” “杨妈妈好。”林霜降点了点头,春寒和后头的丫头们冲她行了礼。 “杏儿,不是让你好好照顾二奶奶的吗?天这么冷,怎么连个暖炉也没给二奶奶备着?”杨妈妈板着脸问。 被叫杏儿的丫头从后面走过来,低头道:“二奶奶说不用。” “二奶奶这会儿说不用你就不准备了?若是一会儿觉得冷了,问你要你又拿不出来。你在老太太身边伺候了这么久,怎么去了二奶奶那儿人就蠢笨起来了?”杨妈妈训斥着。 “杨妈妈,是我说不用的。没那么冷,走一走也就暖和了。”林霜降道。 “二奶奶,您可不能太好说话,这些丫头惯不得,否则...” “在继续站在这儿说话,当真就冷了。给老太太请安,晚了就不大好了吧?”林霜降说道。 她面带微笑,没有大家小姐高高在上的傲气,可也不卑不亢,不见半点庶女的小家子气。 她就这样看着杨妈妈,杨妈妈竟被看的有点心虚,忙附和道:“瞧我老糊涂了,二奶奶快请进。” “什么老糊涂了,根本就是想小姐一个下马威。”春寒嘟囔了一句。 林霜降看了她一眼,无声的笑了笑。 刚进屋,一股热气就扑面而来,满满一屋子的人簇拥着一个和李环儿差不多年岁的妇人正说说笑笑。 林霜降感觉自己像个怪物似的,一进门,屋里顿时没了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的落在她身上。 陶风清按照规矩是该先来给老太太请安的,可他眼睛受了伤,便扯了个幌子敷衍过去了。 林霜降走过去,跪下向老太太请了安,杨妈妈端了茶过来,她举了茶碗递过去,“母亲请喝茶。” “昨天蒙着盖头,我倒也没瞧见模样。今日见着了,果然是个好看的。难怪家里给二哥儿挑选的人他都不要,一声不响的就在外头自个儿定了亲。这外头的风水是比宁苏的好,亲事都能自个儿定了。”老太太不接茶,跟旁边的人说笑起来。 “回母亲的话,亲事是父亲与二爷定下的。”林霜降说完,又将茶往前送了送,“母亲喝茶。” 老太太愣了一下,伸手接过了茶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她喝了茶,从桌上的盒子里拿了一只玉镯子,拉住林霜降的手给她戴上了,“这是我的陪嫁,原是一对,一只给你,一只给了仙儿。以后你是这陶家主母,可要善待你这位苦命的嫂嫂才是。” “是,谢母亲。”林霜降叩了一礼,心里却在嘀咕,仙儿是谁?哪个嫂嫂? 第17章 火盆里的炭火燃的很旺,安宁像只猫似的手拢在袖子里靠在离火盆最近的地方打瞌睡。 棋盘上的白子杀气腾腾,有如落子的人。 棋盘上黑子显得有些漫不经心,就和一手撑头一手执着一子把玩,思绪却不知道飞到何处去的陶风清一样。 “你要是担心二嫂,你就过去瞧瞧。不想下棋何必故作姿态呢?”陶贺将手里的子落下,“你输了。” 陶风清看了一眼棋盘,“输了吗?再来一局。” “不下了。你这下棋的态度,是在侮辱我的棋艺。”陶贺一副我才懒得继续陪你玩的表情。 “不下就不下了,你哪有什么棋艺?”陶风清看了他一眼,突然呵呵的笑起来,“你眼睛怎么肿成这样了?昨晚没睡好?” “呵呵!”陶贺干笑两声,“我眼睛肿成这样是为了谁?昨晚那么多的人,找不到新郎官,全都拉着我喝酒。你回头告诉傅云轩他们,这笔账我早晚要找他们讨回来的。还有,你凭什么笑话我?你眼睛很好看吗?昨晚到底做了什么龌龊事,被二奶奶打成这样了?” “我撞门上了!你到底要我跟你解释几遍你才肯相信?”陶风清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似的炸开了。 吓的安宁一个激灵的坐起来,“什么事?谁撞门上了?” “睡你的觉!” 陶风清和陶贺齐齐喝了他一声。 安宁缩缩脖子‘哦’了一声又猫回去了。 “撞门上了?”陶贺鄙夷的哼了一声,“你解释多少遍我也不信。要不,咱们把傅云轩他们叫来,让大家都看看你这到底是被二奶奶打了,还是撞门上了。”他不怀好意的笑道。 “滚!我看你这个月是不想要工钱了。”陶风清恶狠狠的威胁道。 “无所谓,小爷我不缺钱。” 看他流露出这副无赖的样子,陶风清也干笑两声,“我怕你昨夜的酒还没醒干净呢!” “要你管。”陶贺横了他一眼,“你当真不去老太太那儿瞧上一眼?二嫂这第一天敬茶,那些难缠的奶奶们可都过去了。她一个人连人都认不全呢,能招架的住吗?” 陶风清若有所思的道:“应该招架的住。毕竟,她们若是难听的话说的太隐晦了,她大约是听不明白的。若是说的太明白了些,她们现在应该还没那个胆子。打狗还得看主人呢,对不对?” 陶贺直愣愣的看着他,顺着摸了自己不离手的账本挡在了面前,“这话你说的,跟我没关系。奉劝你,为了你另外一只眼睛,你赶紧把这话给吞回去。” 陶风清反应过来,忙笑道:“顺口,顺口而已。咱们两个亲兄弟,何必这么生疏呢?” “别,咱两没那么亲,你爹我只敢叫大伯。”陶贺说完笑了起来。 “安宁。”陶风清没搭理他,唤了一声,没有动静,“安宁。” 安宁迷迷糊糊擦着口水的站起来,“二爷要什么?” “去老太太院里看看,这么久了怎么还没出来呢!”陶风清道。 “不用看了,回来了。”林霜降脚步沉重的走了进来。 “二嫂。”陶贺站起来,又恢复他文质彬彬的模样。 林霜降点点头,自己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目光迟钝的看着盆子里的炭火。 陶风清瞧她这样子,皱眉问:“她们给你脸子了?” “啊?”林霜降愣了一下,“那倒是没有。” 春寒忍不住的瞪大了眼,那倒是没有?她还真敢说。 “就是你家里人实在是太多,又是嫂嫂又是婶婶,还有什么表姐表妹,我实在是没记下来。你给我理一下写在纸上,我没事的时候多看看,别回头碰着面,我连谁是谁都分不清。” 陶风清忍不住的笑了,“我给你写了,你碰上面就认识了?要不要再找人挨个画幅画像标好了名字让你好认些?” 林霜降刚刚还混混沌沌的眼睛一下子清明了,“甚好。” 陶风清:“...我说笑而已。安宁,你让小岚到二奶奶房里去伺候。回头遇见不认识的人,她会跟你说的。” “行吧!”林霜降朝棋盘上看了一眼,“你们在下棋?” “二嫂要一起下吗?二哥今天不在状态,想赢他很容易的。”陶贺笑道。 “不用了。我不会,就是随口问问。你们继续,我先回去歇会。” 陶贺:...... 林霜降刚要走,一个小丫头哭哭啼啼的跑了进来,将将唤了声‘二爷’,抬头就看见她了,一下子哭的更狠了,她绕过林霜降,对着陶风清哭了起来,“二爷,您快去瞧瞧我家姑娘吧!” “你家姑娘又怎么了?”陶风清敷衍的问了一下,已经撩了袍子重新在棋盘前坐下了。 “我家姑娘...”小丫头说着,还故意眼往后瞟了下,“脚受伤了。” “受伤了找大夫了啊!二爷我又不精通医术。” 林霜降折回来,一脸担心的问:“刚我问她,不是说不碍事吗?现在怎么了?” 陶风清和陶贺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小丫头一脸的不高兴:“我家姑娘那是心善,不想二奶奶被老太太为难,才说不碍事的。可回去之后,被二奶奶踩的地方就又红又肿,怕是骨头都断了。” “骨头断了?那你早些说啊,哭了这么半天,可不耽误了吗?接骨我会,我跟你去瞧瞧。”林霜降说完,还特意对陶风清解释了一下,“我走路的时候没在意,踩了她家姑娘一脚。我去去就回。” “二,二爷?”小丫头显然是来请陶风清的,没想到林霜降这么热心要去接骨,惊的都忘了拦她,愣愣的看向陶风清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样的‘变故’。 陶风清看都没看她,手挥了一下,“二奶奶会接骨,二爷什么都不会,叫我做什么?回去吧!” “是。”小丫头狠狠的扯了一下帕子,林霜降都没影了,她赶忙追了过去。 陶贺伸长脖子看着她们都走远了之后,才笑着道:“雨惜可一直觉得这二奶奶的位置是她的囊中之物。从前她就缠着你,这以后怕是更要变本加厉了。” 陶风清轻哼了一声,“小女子的心思罢了。碰上旁人也就罢了,碰上我家二奶奶,今天这腿就是真断了,也是她自己找的。” 说着,他还心有余悸的在自己眼睛上摸了一把。 “你也别得意的太早。雨惜身后有老太太撑腰,她们现在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欺负二嫂,可若后头知道二嫂在林家的地位,只怕会肆无忌惮了。你当真以为二嫂在咱们这儿受了欺负,她那位‘母亲’大人会来为她讨回公道?”陶贺可没他那么乐观。 这位镇宅奶奶只是刷了一层金漆,早晚会被人看穿。 “不急,让林霜降先跟着大嫂学着管理家中诸事吧!陶家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总不能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欺负了去。咱们要计划着收权了。” 陶风清一笑,在棋盘上轻轻落下一子。 刚刚还胜券在握的棋局,一下就变了风向。 陶贺骂道:“老狐狸。” **** “要我说,小姐今天那一脚踩的都轻了。真要踩断了她骨头踩才好呢!今天若是她真把二爷给请过去了,定要说小姐你故意踩她了。”春寒想起白天的事还很是忿忿不平。 林霜降翻着桌子上的账本,这都是黄昏时候安宁搬过来的,说是先让她学着看看往年府上的账目,过两天去跟大嫂学着打点家事。 一本账本她已经快翻完了,其实基本什么也没看进去。 听春寒在那儿叨叨,她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人,“小岚,那个杨姑娘是什么人?” 小岚长的很普通,却有着和她年纪不符的稳重,陶风清让安宁送了她过来,她就一直在外头等林霜降让她进屋了她才进来。 春寒说话的时候,她也低着头,充耳不闻的样子。 听见林霜降问她话,她才道:“杨姑娘是老太太的外甥女。大爷过世不久,二爷接管了家中生意,老太太就把她接到身边来扶养了。杨姑娘在陶家已经有五年了。” “哦。”林霜降点点头,“青梅呢?那边饭菜好了吗?看了一下午账本,我都有点饿了。” 小岚微微有些差异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没再继续问了,她便又低下了头。 “小姐是看了一下午账本,还是翻了一下午账本?我都听见你中间打鼾了。”春寒不留情面的戳穿她。 “都一样。”林霜降卖乖的冲她笑着。 “别傻笑了,老太太送来的那些丫头还等着小姐给她们分配差事呢!” 林霜降揉揉太阳穴,“把她们给忘了。小岚,你一直打点二爷院子里的事,这些人你去分配了吧!我屋里就不用了,有你们三个就够了。我也没那么多事要伺候的。” “是。”小岚应了声出去了。 春寒好奇的问:“小姐,你就那么信任她?” “二爷身边的人为何不信?难道让你去?你一个初来乍到的,谁听你的?”林霜降笑道。 第18章 春寒看着她突然不笑了,凑过来趴在桌上问她:“小姐,老太太安排那些个丫头什么心思,你也应该明白。你怎么想的?” 林霜降愣了愣,“我,我不太想顺了她的意思。” “我瞧出来了,今天在老太太院里,她们旁敲侧击的那些话,什么二爷忙着接管家中生意,耽误了婚姻大事。和他一般年纪的孩子都有好些了,等等等等。就是要让小姐往二爷屋里塞人。那些丫头各个水灵出挑,哪是送来当丫头的,根本就是送来当妾室的。可这件事,也不是小姐不愿意就能行的。总还得二爷说了算,小姐问过二爷的意思吗?” 林霜降想了想,兀自笑了一下,“除非是他特别喜欢的女子,否则应该不会冒冒失失纳妾的。妾侍生的孩子,日子不好过。何必呢?” “小姐相信二爷的话?” “他没跟我说过这事啊!我跟他好像也没有很熟吧!”林霜降说着手伸过去在她脑门上拍了一下,“别整天琢磨这些,没事的时候帮我看看账本。怎么离开沙洲之后,你脑子里想的东西跟以前都不一样了?” 春寒耸了耸鼻子,“我还不都是为了小姐着想。在沙洲的时候小姐过的不好,这嫁人了总不能还跟从前似的。你又是个没心没肺的,不肯将这些事放在心里的。我再不多想,那以后还有好日子过吗?” 林霜降心头一暖,沙洲的日子是不好过,可也没有春寒说的那么难过。 至少,她还有春寒,还有慧娘娘。 不是一无所有,也不想要的太多。 水满则溢,知足常乐。 “小姐,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可以用饭了。”青梅进来唤道。 “总算可以吃饭了。”林霜降欢快的合上了账本,“去叫二爷了吗?” “安宁刚才过来说让小姐先吃。说是傅少爷他们几个来找二爷,把二爷堵在书房那边,一时半会儿怕是出不来了,让小姐不用等二爷的。” 春寒惊的道:“二爷的眼睛!” 林霜降想了想,转了个方向往书房去了。 她快到的时候,看见陶贺从屋里退出来了,憋着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二嫂,您怎么过来了?”陶贺转身看见她,立刻收了笑意,微微低了头。 屋里面孙怀义他们的嘲笑声肆无忌惮的,不用听也知道他们在笑什么,陶贺见林霜降脸色不太好,没话找话般的说:“他们平时就这样,没个正形的。” 林霜降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越过他进了书房。 “二奶奶这是什么意思?”陶贺总觉得她刚才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 春寒不带感情的笑了两声,“应该没什么意思。”说完,跟着进了书房。 陶贺莫名觉得心里委屈,对外头的安宁表情夸张的问:“二爷的眼睛又不是我打的。怎么好像做错事的人是我?” 安宁耸耸肩,面无表情的道:“二爷在里头被傅少爷他们笑话呢!小陶爷您不仅不帮着点,还自个儿偷溜出来了。难怪二奶奶会生气。” “我...”陶贺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罢了,我陶贺也不是拘泥于这些小事的人,不跟你们辩解。我吃饭去了。” *** 书房里面陶风清正拼命想要挡住眼睛,孙怀义他们三个一边笑一边去抓他的手,几个平日里在外头有头有脸的爷,这会儿像几个抢糖吃的孩子。 站在椅子背后摁住陶风清的孙怀义第一个看到进屋的林霜降,条件反射的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 陶风清没了背后的束缚,一用力挣脱了傅家两兄弟,一抬头就看见林霜降不冷不热的一张脸。 “二奶奶。我们,我们来看看二爷。”傅云轩尴尬的笑着道。 “三位爷来的正是时候,花厅里饭菜刚布好,既然来了就一起用个便饭吧!”林霜降笑着问,可眼睛里却不见半点笑意,看的傅云轩他们几个‘心惊肉跳’的。 “不用了,不用了。我们在福满楼定了位子,是来请二爷一起去喝酒的。”傅云轩道。 “是吗?”林霜降垂眸一笑,“今天二爷怕是去不了了,母亲早上特意交代过我,新婚头三天,二爷都得待在家里。三位爷既然已经在外头有饭局了,那我就不留客了。安宁,送三位爷出去吧!” 说完,她似是有些歉意的朝他们点了点头,然后伸手拉了陶风清就走了。 陶风清还有些云里雾里,被林霜降拉着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们三人一眼,也不知为何,刚刚明明是想从他们的脸上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可一看到他们三个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心情突然出奇的好,好的咧着嘴的冲他们笑了。 “哥,陶二那贱样你看清楚了吗?”傅云成拐了一下和他差不多神情的傅云轩问。 “看见了,他是在跟我们炫耀吗?他炫耀什么啊?谁家没有奶奶还是怎么的?他就一个,我可是有四个。”傅云轩感觉自己被人给侮、辱了。 “我,我还没有呢!”孙怀义道。 傅云轩:...... 傅云成看着孙怀义,突然给气笑了,“瞧你那怂样。你怕她做什么?” “你不怕,你刚才怎么不说话?”孙怀义不服气的反问。 “我...”傅云成口气一转,“人家新婚燕尔,基本的规矩是肯定要遵守的。我就不信陶二能在家里待一辈子,回头再跟他讨这账。” “走吧走吧!我傅云轩竟然也有被人扫地出门的时候,真是...新鲜啊。” 三个人不甘不愿,骂着陶风清去福满楼里下酒了。 这边陶风清吃饭的时候连打了几个喷嚏,揉着鼻子的道:“准是那三个在骂我了。” 林霜降没说话,专心吃着饭。 陶风清讨了个没趣,可想想他们三个也没做错什么,这要是换做其他人脸上挂着伤,他也好不到哪里去,便道:“他们三个也就是嘴上图个快活,没憋什么坏心思。” “我知道。”林霜降吃饱了放下筷子,叹了一声看着他,“你脸上的伤是我打的,我就得负责。平时他们笑话你什么都不关我的事,但却不能因为我的过失笑话你。你也不必想太多。小南湖上,傅云轩帮过我。只是一码归一码而已。” 本来还有点喜滋滋的陶风清,感觉心里头的火星子刚燃起来一些就被人一盆凉水又给扑灭了。 “就因为你打了我,所以要负责?那你还打了许宗宝呢,你也要对他负责?” 林霜降皱了皱眉,不解的问:“他是找打,你也是?” 陶风清:...... “今天去老太太院里,她们都说些什么了?” 潜意思是,你原话说一说,我来帮你判断一下她们欺负人的程度。 林霜降跟早上的时候一样,“没说什么。不过是家中的一些规矩,家长里短的事罢了。” “如何个家长里短?”陶风清这三天什么事也不用做,一股脑的推给了陶贺,突然清闲下来了,耐性也好了。 林霜降想了想,“说到傅云轩了,说再过几个月,他家又要添丁了。说他家少奶奶和几个妾室相处的很好,正好凑一桌子打马吊,平日里家里很热闹。” “你说什么了?” 林霜降奇怪的看着他,“我和傅云轩家的那些女人又不熟,我还要说什么吗?” 陶风清嘴边的笑意有些压不住了,“她们还说什么了?” “还说,什么董大爷家的奶奶,出生名门望族,却性情温良,婆母卧床几年,都是她细心照顾,实属难得。说董大爷的命好。” “哦,对了,还提到了湘南的事。不过只说了一句就被老太太给打断了,说过去的事不必再说。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听到后来我都有些困了,左一句右一句的,都不知道她们到底想说什么。我也没吭声,许是见我倦了,老太太就让我先走了。” 陶风清想像了一下当时的画面。 怕不是见她倦了,是看不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生气了,赶了她走吧!她对‘家长里短’果真是有自己的见解。 “所以,真是没有听懂?”他可不觉得,一个可以让龙大爷带着一山寨上去沙洲当兵的人,连这点弦外音也听不出来。 “听懂了啊!但是她们有话不直说,我也懒得懂。”林霜降站了起来,“对了,杨姑娘的脚是我故意踩的。她拿脚绊我,我也拿不准她为何要这么做,也不想顺了她的意思摔倒让她们笑话,回头你要见到她的时候,提醒她下次别这么做了。” 陶风清拼命将扬起的嘴角压了下去,认真的点了点头。 “今晚上可以去小南湖吗?” “大约是不能。” “我觉得也是,那我四处逛逛消消食。” “今天让人送来的账本你都看完了吗?”陶风清突然问。 果然,走到门口的林霜降身子僵了僵。 她转过头,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娇憨模样,看的陶风清很是舒爽,佯装不忍却又无可奈何的柔声道:“乖,去看吧!二奶奶!这是咱们当初说好的‘分内事’。” 第19章 “这是什么?”陶风清沐浴完神清气爽的走出来,却看到林霜降和春寒正在地上铺被子。 “我怕我晚上又误伤了你,所以在习惯有你这个人存在之前,我们还是分开睡比较妥当。不过又不能让别人瞧出什么去老太太那儿告状,所以就打个地铺好了。”林霜降有点得意,跪在铺好的床垫上仰着头说话。 春寒脸色不怎么好,“铺好了,我先出去了。” “去吧!” 等春寒出去之后,陶风清才压着声音问:“林霜降,你让二爷我睡地上?” 林霜降坐在地铺上刚脱了一只鞋,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让你睡啊!我睡地上,你睡床上。”说完,她脱完鞋拉着被子躺下了。 陶风清嘴动了动,想想还有些隐隐作痛的眼睛熄灯独自上了床。 好半晌,陶风清问:“地上硬吗?” “还行。” 陶风清:“凉吗?” “我垫的挺厚。” 陶风清:“好,那我睡了。” “嗯。”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一会儿又翻了个身,反反复复,“要不,你还是到床上来睡吧!最多我晚上离你远点。” “睡着了的事谁说的准,今天你没去给老太太请安,她已经有些不高兴了。明天若再受了伤,那就真找不到理由了。睡吧!”林霜降的声音已经有些软绵绵的,像是快睡着了似的。 陶风清突然坐了起来,抱着枕头下 了地,气急败坏的道:“罢了,二爷能屈能伸,你睡床上我睡地上。” 黑暗中林霜降撑着坐起,幽幽的看了他一眼,打了个哈欠把自己枕头扔上了床,“好。” 这一晚上陶风清都没睡好,地上太硬也就罢了,他还总有一种被林霜降给骗了的感觉。 明明说好她睡地上的,为何他说换她就答应了?她怎么就不坚持坚持,给他反悔的机会? 洞房花烛夜被打,新婚二天晚睡地上。 想他陶风清在宁苏也是有头有脸的大爷,怎么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 他越想越清醒,越清醒就越是想在老虎头上拔根毛,于是他爬回床上去了。 陶风清睡觉是老实的,睡醒之后发现自己还‘活着’,心中窃喜,可又发现他和林霜降之间隔着好大的空,于是想拔老虎毛的念头就又冒了出来。 “啊!”不大不小的一声。 因为怕地铺被发现,所以早早就换了值夜丫头班的春寒一听见响动就推门看了一眼。 “二爷,您没事吧?”她小声问了一句没冒然进去。 “还行,屁股挨了一脚不碍事。”一半身子趴在地上,腿挂在床板上的人闷声闷气的回了一句。 “那就行,时辰还早,再睡会儿吧!”春寒说完拉上了门。 陶风清转头看见林霜降坐在那儿,眼神不怎么清醒的看着他,“拉我一把啊!” 林霜降哦了一声,忙爬过来将他拽了起来,“你怎么到床上来了?” 陶风清理了一下头发,一本正经的道:“你不是说要先习惯习惯吗?那我睡地上,你睡床上,这还怎么习惯?” 林霜降觉得有点道理,又不好意思的问:“疼吗?”。 “没事,你习惯,我也慢慢习惯习惯。今天没打脸,比昨天进步了。”陶风清道,他拉了一下被她压在腿下的被子翻了个身背对着她道,“时辰还早,再睡会儿。” 林霜降总觉得他声音憋着气呢!想想刚刚他的样子,她嘴角动了动,“你睡吧!” 说完,她放轻了动作下了床,将地铺卷起来收好之后换了一身单衣出去了。 陶风清哪里还睡的着,捂着被子听着她悉悉索索出了门,眼珠子都气的发黑。 没过一会儿,他听见外头院子的声音不太对劲,裹着被子就下床了。 “二爷?您怎么这样就出来了?赶紧回去,别冻着了会伤风的。”外头已经换了安宁,看见他这样忙的要推他回去。 陶风清伸手把他拨了开,看着穿着单衣在院子里练拳脚的林霜降,屁股眼睛都跟着疼。 “二爷!”安宁‘娇嗔’的唤了一声。 “二什么爷?她穿那么点你怎么不叫唤?我,我还裹着被子呢!” “那您跟二奶奶也不一样啊!您看二奶奶这身手,要真跟人打起来,小陶爷都不一定是二奶奶的对手。”安宁刚刚还是对陶风清一脸的担心,说起二奶奶又变成了一脸的崇拜,手攥着拳头跃跃欲试。 陶风清很是不服气,“她爹玩剑的,我爹玩算盘的,能一样吗?” 安宁放下拳头,幽幽的看着他,“二爷,您生什么气?我的意思,您和二奶奶,一文一武,又是郎才女貌。整个宁苏也找不到第二对像您和二奶奶这么般配的了。” “是吗?”陶风清得意的挑了下眉,“那是当然,你二爷这样的人物,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配得上的。二奶奶,勉强可以吧!进来伺候梳洗。” 早上,老太太那边说身子不爽,不用去请安了,于是无事可做的林霜降又被安排在了书桌前面看账本,陶风清也是清闲,便在一边抱着暖炉打瞌睡。 知道的,他昨晚上在地上根本没怎么睡,早上也只是睡了一会儿。 不知道的,以为新婚燕尔,夜里太过操劳。 可一对比起早练武,这会儿又神采奕奕看账本的二奶奶,二爷这样子连夏荷和小岚都觉得有点替他臊的慌。 安宁抱着一个包袱进来了,怪异的跟林霜降行了礼,去陶风清那儿小声的唤了两声。 陶风清迷迷糊糊睁开眼,“都拿好了?” “按照二爷吩咐的,都拿了。”安宁道。 陶风清点点头站了起来,“我去铺子里转转,你好好看,有什么不懂的等我回来。” “包袱里装的什么?”林霜降头也不抬,随口问了一句。 陶风清和安宁的脸却绷紧了,“一点小东西。我走了。” 说着,他逃似的往外走,安宁脚步慢了点还被他一把抓着跑了。 “二爷怎么奇奇怪怪的?”春寒笑问。 ...... 没人应声,春寒撇撇嘴的低下头。 *** 陶贺正在盘点铺子里新上的货,听见伙计们叫‘二爷’,他把账册给了旁边的人迎了过去,“你来做什么?不是说三天不会来铺子里吗?” “找点布做个枕头。”陶风清说着自己就去货架上开始找了。 陶贺莫名其妙,“做枕头?二爷,你成个亲把脑子成丢了,你房里就是缺枕头,也用不着你自己来挑布?” “你现在忙吗?”陶风清像是压根没听见他说什么。 陶贺:...... “不忙,点算的差不多了。” “那行,安宁把这个拿上,我们去后面。” 陶贺从怀疑陶风清脑子丢了,到肯定他脑子确实丢了,仅仅只因为一个包袱。 陶风清靠在椅子上,慢条斯理的浮着茶叶竿子,“你针线活好,这事就交给你了。” 陶贺的脸极尽扭曲,“二哥,你欺负人了啊!你让我给你做枕头?拿这些玩意儿?” “这些都是二爷的贴身衣物。”安宁贴心的解释道。 “我不瞎。这...你枕着这些,你也不嫌味大?”陶贺说着在自己胸口上锤了两下。 一包袱的贴身衣物,有一半是足袋。 “我又不是自己用。这枕头我做了送给二奶奶的。”陶风清笑嘻嘻的道。 陶贺的嘴半张着,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是不想活了,还是活腻歪了?” “滚。”陶风清瞪了他一眼,“我是要帮助二奶奶尽快习惯我身上的味道。我深思熟虑了很久才想到这个办法。快点做,别废话。一会儿我还得回去,不能在外面耽搁太久。” 陶贺想了想,“做也行。不过咱们两个先说好,日后这东西被二奶奶发现了,打死你你也不能说是我做的,否则你别怪我不讲兄弟义气。” 陶风清不高兴的把茶碗重重的搁在桌上,“我家二奶奶那么温柔恬静的一个人,怎么到了你嘴里跟个泼皮无赖似的?她为什么就要打死我?” 陶贺笑哼一声,手脚麻利的裁布穿线,嘴里还道:“今天我看见许宗宝了,温柔恬静的二奶奶下手挺狠啊!这么多天还没缓过来呢!早知道有这么大的热闹看,那天我就自己去招呼二嫂了,让咸鱼占了这么大的便宜。要不是听咸鱼说了这事,我到现在也没明白,你成亲那天,许老爷一把年纪,为何要豁出老命的找我喝酒。敢情在我这儿泄愤呢!” “小陶爷的针线活做的可真好,跟绣春圆的绣娘都有的一比了。”安宁在一边拍马屁替他降火气。 陶贺呵呵的笑了两声:“小陶爷什么活不好?跟你家二爷似的,不过两晚上就憔悴成了这样。” 陶风清瞪眼龇牙,“二爷活也好,我只是昨晚没睡好。” 安宁:??? 陶风清离开铺子的时候神清气爽的,伙计笑嘻嘻的对陶贺说:“这外头都在传咱们二奶奶御夫有术,我瞧着是真的。安宁抱着的枕头是送给二奶奶的吧!连这样的小事,二爷都亲力亲为,当真是恩爱啊!” 陶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放心,这世上没几个人跟二爷似的,成个亲跟入了魔似的。” 伙计:...... 第20章 “大奶奶,您歇会吧!您都忙了一整天了。” 白仙儿接过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头也不抬的道:“二爷成亲,各家送来的礼,我还没有核对完。这些回头都是要还的,可不能错了一点。再加上月底,各院的月钱,怕是这几天都忙不完了。” “大奶奶您何必呢?”照顾白仙儿的是从前陶风扬的奶妈,陶风扬没了,老太太伤心,她更是大病了一场。 病好之后,也没离开陶家,就一心一意的照顾白仙儿,把她当自己亲闺女似的疼着。 “娘让我管家,这是我分内的事啊!”白仙儿笑了笑。 “从前是,您要这般累,老婆子我也不拦着。可现在,二奶奶进了门,这...迟早都是要交给她来管的。您熬坏了自己的身子,怕是他们也不领情。” 白仙儿目光顿了顿,随即又是一笑,“弟妹刚进门,宅子里的事多,一时半会儿的我也偷不得闲。妈妈放心,回头弟妹管家,我就什么都不问了,听您的话好好休息。娘不是一直都催我在族中的孩子里挑一个过继吗?等忙完了这些,我就去抱个孩子回来,咱们也能乐乐。您就帮我留意留意,咱们选个乖巧听话的,将来也好替您养老。” “大爷要是给您留了个孩子该多好,您身边至少也有个指望。”奶妈说着,忍不住的别过头擦了把眼泪。 白仙儿听了这话,只是看着面前繁琐又无趣的账本出神。 “大奶奶,二奶奶来了。”丫头进来禀报了一声。 白仙儿忙站起来,“快请二奶奶进来。” 林霜降进了屋,笑着和她互行了礼,“娘不是说,让你这三天不必管事的吗?怎么跑这儿来了?” 后面跟着的春寒和小岚一人捧着一摞账本。 “账本我都看完了,一些不懂的过来问问嫂嫂。” “妈妈,让人沏壶热茶,再拿些点心过来。如今天冷,弟妹穿的单薄了些。” 白仙儿一阵忙活,热茶点心,又让人在屋里的炭盆里加了火,林霜降这才发现,她来之前屋里的炭盆里是没有火的。 她心里觉得奇怪。 白仙儿是大爷陶风扬的遗孀,陶风扬过世以后,因为陶风清迟迟没有娶妻,所有她也一直管理的家中诸事。 也不至于有人敢背着老太太苛待她。 再说,她自己就掌着家中账房钥匙,想苛待也苛待不了,不至于这大冷的天连炭火都没有。 不仅如此,奶妈送上来的茶虽是好茶,可却透着一股子霉味,像是放了许久的。 屋里的陈设也很简单。 白仙儿虽是陶家的大奶奶,出身却很一般。 当初陶家虽不是现在这般富贵,却也是宁苏的大户,能嫁给陶风扬是她想都不敢想的,进了门之后她也一直小心谨慎,生怕做错了什么丢了大爷的脸。 原本她挂着一个陶家主母的名号,却什么都不用做,家中一切都是老太太在打点。 后来大爷没了,二爷接了家中生意,老太太因为骤然丧子,身子垮了不少,便将家中钥匙交给了她来管。 可即便是掌权了这么些年,她仍改不了自己的小心谨慎。 尤其是眼前的林霜降,虽要喊她一声嫂嫂,却是赫赫有名的林威将军的女儿,和她这样处着,她更是揣着万分的小心。 林霜降看出她的拘谨,暗暗懊恼是不是自己来的太唐突了,毕竟这位嫂嫂清瘦小巧,规规矩矩的样貌虽不是特别出挑,却给人特别舒服的感觉,她还是挺喜欢的。 心里正盘算着要怎么让她不那么紧张,一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走了进来,“大奶奶。” 她像是没看见林霜降似的,行了礼便鼻孔朝人的道:“二爷成亲,我家奶奶娘家来了不少的亲戚,明天就要走了。我家奶奶要为他们置办些东西带回去。让我来问大奶奶支些银子。” 白仙儿的脸僵了一下,随即笑的有些勉强,“可,隔壁院之前支的银子都还没有填上,我...” “大奶奶,我家奶奶可不是为了自个儿,这还不是为了陶家的脸面?为了二爷的脸面?这娘家来人,哪有空手回去的道理?那岂不是让人笑话吗?”婆子的嘴脸委实难看。 “大奶奶不是都为来的亲戚备了回礼吗?那些可都是老太太看过点头的。”奶妈忍不住的道。 “我家奶奶娘家来的可都是嫡亲的哥哥嫂嫂。和一般的亲戚拿一样的回礼,这说的过去吗?”婆子的声音洪亮,理亏也被这声调抬的理直气壮了,“大奶奶若是不愿意给银子,直说便是了,何必这样推三阻四的。回头老太太那边问起来,大奶奶可想好怎么回才是。” 白仙儿性子软,几句话她的眼眶就微微有些发红了,“好,我...” “嫂嫂。”一只手突然伸过来轻轻握了一下白仙儿的手,她不解的看向她,见她一笑,不知怎么心里委屈的更想哭了。 “都是自家的亲戚,又都是为了二爷的婚事来的。自然不能亏待了。只是嫂嫂已经准备了回礼,那多出来的自然不能让嫂嫂再从账房里面拿了,回头也不好记在账上。这些银子,该是二爷拿才是。” 林霜降走到婆子面前,刚要开口下意识的回头看了小岚一眼。 小岚从来都是云淡风清的模样,听夏荷说过,她们一起在二爷身边伺候了多年,还从未见她笑过一次。 可林霜降回头的时候,分明看见小岚眼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二奶奶,这是隔壁院,三老爷家的。” 林霜降点了点头,又看着那婆子,“我让小岚带妈妈去我那儿拿银子,不过,要劳烦妈妈对她告知清楚了。都是要送给谁的。回头我也好跟二爷说。这账不从家里的账本过,却还是要从我那儿过了。回头对不上,我也不好跟二爷交差。” 那婆子好像是才看见林霜降似的,讪笑道:“二奶奶,您也在这儿啊!刚才情急,都没瞧见。” “没事,我这么大个人,瞧不见也是应当的。小岚,带她去拿钱吧!别回头三婶婶急了,让亲戚们笑话。” 婆子讪讪的陪了两声笑,跟着小岚出去的时候嘴里嘟嘟囔囔的说了些不好听的话。 “弟妹不必这么做的。弟妹新婚,如今又是年下,后面使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他们若是知道你那儿好掏钱,回头...总是麻烦。” 白仙儿欲言又止。 林霜降笑了笑,“对啊!使银子的地方多了去了,这不就是要使银子的地方吗?” 白仙儿瞧着她这样子,突然有些无奈的笑出了声。 也不知道她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作不明白。 林霜降在白仙儿那儿待了一下午,最后也没去看账本上那些弄不懂的事,两人说了一下午的话,林霜降还顺便在那儿吃了晚饭才回去的。 “大奶奶,老婆子可好久都没见过您这么开心了。”奶妈心酸的看着笑着在收拾账本的白仙儿。 白仙儿愣了一下,“是吗?我也觉得好久没有人这样跟我聊天了。” 她自己没有姐妹的,只有一个兄长,嫂嫂从前跟她还算亲热,可她进了陶家之后,再见面也生疏了,平日里不会来,来了也就那些事。 这宅子里不缺人,却除了奶妈,没有一个人会和她谈心。 在老太太面前,她也是不敢多说话的。 像今天这般,真的好像很久很久都不曾有过了。 “不管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罢。能让大奶奶这么开心,也够了。” 白仙儿笑笑,“可我觉得,她天性如此。没有那么热络,却也让人舒服了很多。何况,今天她揽了三婶婶那边的事,是帮了我。我不该对她有戒心的。” 奶妈点点头,低了些声音道:“不过我觉得啊!三院的事,二奶奶不会就塞了银子了事的。也好,那些个人三天两头借着各种由头来问您要钱,大爷留下的,您的嫁妆,都贴没有了。自己屋里大冬天的连炭火都得省着用。也是该有个人好好收拾收拾他们了。” *** 林霜降回去的时候,见陶风清一个人在桌子上喝闷酒,好奇的问:“怎么到现在才吃饭?” 陶风清搁下碗筷,气不过的道:“我们成亲才第二天,你就让我一个人在这儿吃饭?嫂嫂那边的饭菜味道如何?” “味道是不错,不过菜色简单了些。”林霜降说完,不再理会他,“你慢慢吃,我还有点事。” 陶风清:“自己吃就自己吃。” 夜里,春寒刚铺好了被子,陶风清兴冲冲的过来将林霜降的枕头给换了。 “二爷,这是做什么?”春寒不解的问。 “这是我今天特意给你家小姐做的。”陶风清还特意将上面的皱褶给抚平了,喜滋滋的在那儿笑。 春寒想说什么,后来想想还是算了。 反正她是瞧出来了,二爷和小姐,两个人脑子跟她长的都不一样。 做的也都是奇奇怪怪的事,说了她也未必能想的明白。 “二爷,小姐让您晚上先睡。她还有些事要做。”春寒说完福了福身就要走。 第21章 陶风清:“好...好什么?不是,怎么又是要忙?二爷我这两天都快闲出屁了,她忙什么呢?” “二爷,您也得休息休息啊!小姐是为了二爷的身子着想。”春寒说完,门口的两个丫头捂着嘴偷笑起来。 陶风清深吸了一口气,手在心口上拍了两下,“安宁。” “二爷有事?”安宁在外头问。 “过来。” 陶风清招招手。 安宁幽怨的看了春寒一眼,磨磨蹭蹭的进了房,转身背对着陶风清撅起了屁股。 陶风清抬脚,一脚将他踹出了房门。 “二爷?”春寒看安宁整个人趴在地上,惊的叫了一声。 陶风清摆摆手,心平气和的道:“我先睡了,让二奶奶慢慢忙。” 春寒忙福了安跑出去,丫头们带了门她才问:“安宁,你没事吧?二爷经常这样打你吗?” 安宁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一脸困惑的问:“二爷什么时候打我了?” “你摔糊涂了?刚刚二爷还踢了你一脚呢?” “哦,你说这个啊?”安宁笑出一口牙,“不经常,二爷生气的时候才会这样。不过二爷很少生气,生气了踢我一脚也就好了。春寒,咱们二爷是不是很可爱,跟外头传闻的不一样吧?” 春寒伸手在他额头上摸了一下,“没发烧。可爱,当真可爱的很。你守着‘可爱’的二爷吧!我去二奶奶那边伺候了。” 花厅里桌案上油灯挑的最亮,林霜降将从白仙儿那儿带回来的近几年的账本都翻看了一遍,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二奶奶,人带来了。”小岚掀了帘子进来,后面跟着白仙儿身边的奶妈。 “二奶奶,您找我有事。” “妈妈怎么称呼?”林霜降笑着点点头问。 “老婆子姓曹,是大爷的奶妈子。大爷过世以后,就一直照顾大奶奶。” “曹妈妈,我见今天三婶神身边婆子来讨钱的时候,您好像有些话要说。嫂嫂在,我也不好多问。所以这才特意请了妈妈过来一趟。”林霜降将面前的账本合上,“今天,所有的账本我都看了一遍。虽不是太细致,可也瞧了个大概。这之前的账本都是老太太管家时候的,我瞧了,很多账都不清不楚。不过也都是成年往事,也不必深究。相反,嫂嫂管家的这些年,账目却都是清清楚楚的。可这大宅子里,人多事杂,账目太过清楚,反而蹊跷。” 林霜降说着顿了顿,“妈妈不要误会,二爷让我跟嫂嫂学着管家。本也不着急,可今天三婶婶家的来讨钱,那样子不像是第一次,也不像是没要到过钱。三婶婶家如此,二叔家的应该也不会没这般为难过嫂嫂。这些钱,嫂嫂都是怎么填上的?” 曹妈妈听了前面的话,还是有些戒心的,没打算说什么。 可一句‘为难嫂嫂’,却一下子让她红了眼,她唤了一声‘二奶奶’就跪了下来。 林霜降使了个眼色,小岚忙上前要扶她起来。 曹妈妈摇摇头,推开了她的手,“二奶奶,这些年,大奶奶为了他们,将大爷留下来的钱,还有自己的嫁妆,全都贴了进去。大奶奶自己,冬天里舍不得烧炭,平日连茶都不舍得喝。说出去,谁会相信?管着家中钥匙的奶奶,自己苦成了这样。” “老太太不管吗?”林霜降问。 “老太太...”曹妈妈还是思忖了一下,“老太太身子不好,不管事了。大奶奶不愿拿了这些小事去烦她。” 林霜降知道这话半真半假。 不过她也不会天真的以为,曹妈妈会对她说所有的真话,自己是个新来的,能对她说这些话已经是目前最大的信任了。 “曹妈妈你起来吧!事我知道了,现在还有很多东西我都不会,也帮不了嫂嫂什么。这样吧!这以后,若是再有人像今天这样去问嫂嫂要钱,便让她们来找我。让嫂嫂不必自己为难。” 曹妈妈感激的对她磕了个头,“我替大奶奶谢谢二奶奶了。” “您先回去吧!小岚,你掌灯送曹妈妈回去,路上小心些。” “是。” *** “二爷!”安宁在外头做贼似的喊了一声,眼睛四处瞄着生怕被人给看见了。 门开了一条缝,一只手从里面伸出来把他拉了进去,“怎么样?她大半夜的不睡觉干什么了?” 两人在屋里依着门猫着腰抵着头。 安宁正准备说话的时候,突然觉得他们怎么这么奇怪。 “二爷,这是您自己的院子,自己的房间。我们为什么要这么说话啊?”安宁压着嗓子的问。 陶风清:...... 安宁脑袋上挨了一巴掌,“还不是你鬼鬼祟祟的,把我也给带沟里了。说吧,她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 陶风清直起身子,理了下袖子掩饰了尴尬。 安宁耸了耸鼻子,不敢怒不敢言。 “小岚把大奶奶身边的曹妈妈接来了。在花厅里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又送回去了。说什么我不知道,不过曹妈妈在里头好像哭过,出来的时候还擦了眼泪。” “对了,下午二奶奶去了大奶奶那儿,夏荷说中间小岚领了三老爷院里的人回来了,还给了不少的银子。说是那边要的,要买什么礼。二爷,咱们要不要找小岚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陶风清听了前一句话,正若有所思,还扯了嘴角的在那儿笑,听了后一句话脸就沉了,“问什么问?这宅子里头的事也要二爷我亲自过问吗?那我还忙的过来吗?二奶奶要做什么,还需要我插手管的吗?怎么光吃饭不长脑子呢!” 安宁在自己嘴上拍了一巴掌,“我多嘴。” 打完,他又打了一下,“我还有一句要多嘴,先打了。” 陶风清斜了他一眼,“还有什么?” “夏荷说,二爷现在都跟二奶奶这儿住,她也没什么事做,能不能跟小岚一起去二奶奶身边伺候。” 陶风清哼了一声,“没事做就扫扫院子擦擦地,二奶奶身边人够多的了,要她去凑什么热闹?小岚领回来的人还没见她说什么,她就到你跟前嚼舌根了。真要去了二奶奶身边,有个风吹草动的就要传去老太太那儿了。” 说着,他手架子桌子上朝安宁扬了扬眉,“回头告诉她,别动什么歪心思,二奶奶生气可是会直接打人的。下手可重了。” 安宁笑起来,“二爷放心,我一定清清楚楚的告诉她。” 门开了,林霜降瞥了他们两人一眼,往屏风后头去了。 陶风清挥挥手,安宁便颠颠的跑出去了。 换了衣服,林霜降散着头发出来了,“你怎么还没睡呢?” “你都还没睡,我怎么好意思先睡。你,看看我给你新做的枕头,喜不喜欢。” 林霜降坐到床上扫了一眼,“谢谢了。“ 说完她躺下,翻了个身,一会儿又坐了起来,“这枕头里面塞的什么?怎么味道有些奇怪啊?” 陶风清眯眼一笑,“二爷的味道。” 林霜降:??? “明天我要出去一趟,大约要过个三五天才能回来。这几天晚上你就枕着这个,慢慢熟悉二爷身上的气味。等我在回来的时候,应该也习惯的差不多了。我也就不必每天在自己屋里睡个觉都心惊胆战的了。” 林霜降眉头一皱,“你要出去?” “嗯,城南铺子里有些货需要我亲自去看看。”陶风清脱着鞋子,突然侧头笑看着她,“舍不得我?” “那倒是没有。就是有些想念烟姑娘了。”林霜降一脸失望的重新躺下,“还想着等这三天过了,就去小南湖听她唱曲的。” 陶风清:...... 他翻身躺下扯了一下被子,闷声闷气的道:“回来带你去。” 背后的声音突然雀跃,“陶风清,我会想你的。早些回来!” 陶风清:...... 第二天,跟二爷去城南铺子的小厮们都看到二爷和二奶奶依依不舍的在门口告别,二奶奶左一句‘早些回来’,右一句‘早些回来’,当真将新婚夫妻的难分难舍表现到了极致。 陶风清听安宁跟他说这事的时候,呛了一口水。 送走了陶风清,林霜降便去了老太太那儿,照旧是一屋子的人,也照旧看见林霜降之后,屋里‘其乐融融’的气氛就瞬间变了味。 林霜降上前奉了茶,便在白仙儿身边坐了下来。 “二哥儿送走了?”老太太问。 “送走了。” 杨雨惜看着林霜降的眼神跟淬了毒似的,她站在老太太身边,剥了一瓣桔子递给她笑着道:“姑母,您没去送二哥哥,都不知道,刚才在外头那么多人,二嫂嫂和二哥哥可是情意绵绵难舍难分呢!在自个儿房里也就罢了,当着那么多伙计,我都替二嫂嫂脸红。” 林霜降:??? 什么时候情意绵绵? 哪里来的难舍难分? “这刚成亲两天就要分开,自然亲热了些。”坐林霜降对面的有些富态的妇人笑着道。 林霜降看她,她还朝她笑着点了点头。 这笑容含着几分不明不白的味道,林霜降正奇怪,看见了她身后站着的婆子,正是昨日从她那儿拿了钱的,便反应过来这便是三婶婶了。 头一天其实也敬了茶,只是没什么交集不容易记住。 这给了钱的,突然想不记住都难了。 第22章 “说来倒也奇怪,二哥儿自打成亲之后,怎么都没来跟大嫂嫂请安?从前二哥儿不是这样的,难怪老人家常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虽说成亲头三天不必在乎这些礼节,可这出远门连辞行都没来,这可就说不过去了。二哥儿家的,你怎么说啊?” 被突然点了名的林霜降看见杨雨惜给老太太剥桔子,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陶风清走之前跟她说,回来要给她带城南那边的特色小吃,正凭想象琢磨什么味呢,哪听到人家说了什么。 身后的小岚明明才跟了她没两天,却生生被逼的摸出了她的性子,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手指在她背后暗暗戳了一下。 就算知道人家是跟她说话了,也没听见说什么啊! 林霜降正茫然的样子,落在白仙儿的眼里却是不知要如何应对这样直白的质问。 便笑着看向老太太笑着道:“天寒了,娘这两天总有几声咳嗽,难怪二爷临行之前还特意让安宁去我那儿嘱咐了一番,说是让厨房多炖些梨水给娘润润嗓子。我都带来了,在外头炉子上热着呢!” 老太太笑了笑,“你们两个都孝顺。桔子上火,不吃了。回头,二哥儿回来,瞧我咳嗽没好,少不了又得唠叨。” 杨雨惜贴心在旁边剥桔子的心意,瞬间就变了味。 她笑着应了,放下桔子之后却狠狠的瞪了白仙儿一眼。 胡氏挑拨的话也就没人再提了。 坐了一会儿,老太太说累了,大家便都散了。 胡氏把王氏半路给拽了,气急败坏的问:“王春琳,你什么意思?好端端的,为何要帮二哥儿家的说话?” 王氏比胡氏胖了许多,被她拉着甩了一下膀子就把她给甩开了,“胡柳玉,大清早的你发什么疯?怎的我就说了一句话,就是帮人家说话了?难道非得跟你似的,张口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咱们陶家虽不是大贵,却也是大富,你跟个田边妇人似的嚼舌根还有理了?” “我呸!你看人家出身官宦,就赶着上前巴结了是吗?小心,这马屁没拍着,自己沾了一身粪!”胡氏越说话越粗。 王氏轻蔑一笑,扭了一下腰。 如果她有腰的话。 “我就巴结怎么了?反正我又没个能干的儿子可以让自己大白天的做美梦。我何必要跟二哥儿过不去?我不贪着自己够不着的东西,我就希望二哥儿两口子和和美美的。看你生气,看你生气我就高兴。”说完,她又一扭腰,笑声‘轰动’的走了。 胡氏气的脸都白了,骂骂咧咧的被妈妈给拖着走了。 林霜降和白仙儿见她们都走远了才从石门后面走出来,“刚刚二婶婶说二爷‘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话了?我怎么没听见?” 白仙儿:??? “二婶婶说这话的时候,我瞧你神情不对,才打了个混。你是没听见?” 林霜降这才反应过来,笑了起来,“我就说,安宁一早上替陶风清收拾东西,被使唤的脚都没停过,怎么还去了嫂嫂那儿说炖什么梨水呢!” 白仙儿:...... 她有些哭笑不得,却又不禁羡慕起她了。 这若换做是她,就算当时没听见,这会儿被人说了,准也要怕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她全然不在意的样子,她这辈子怕是都学不会了。 “你就不怕娘听进去了这话,生气?”虽然羡慕她这般,可还是没忍住的问道。 “我怕,母亲也是要生气的。”林霜降转脸就把这事给忘了,“陶风清走了,我那儿也无趣,嫂嫂中午去我那儿用饭吧!两个人热闹些。” 从前,若有人留白仙儿用饭,她总是不肯的。 一是怕人只是客套自己当了真被人笑话。 二是自己一个寡妇,连在旁人那儿吃个饭,她都觉得会让人不高兴。 可不知怎么,林霜降邀她,她心里却是真高兴,便应了,“院里还有些事,我处理完了就来。” “好。” 可临近中午,青梅已经开始张罗饭菜的时候,白仙儿还没有来。 林霜降正准备让人去催催,那边派了一个丫头过来,说是她临时有些事来不了了。 “还想说嫂嫂太瘦了些,想给她补补呢!她不来就算了,青梅,汤就别上了。回头送到嫂嫂院里去。” “早上我在外头看见曹妈妈了,不过她没瞧见我,跟了一个人在巷子里说话。我本来是想等她一起回来的,可后来瞧见她一个人从巷子里出来,还拿手捂着脸,像是……被人打了。” 因为人生地不熟的,林霜降便让青梅跟着早上出去采买的妈妈们一起,说是帮忙搭把手,其实是摸摸门道,看看哪里好玩,以后‘甩’了陶清风也好自个儿出去逛逛。 这活儿,春寒去做目的性就太明显了些,说不定还会让那些妈妈们以为是她不信任,派个人去盯着。 青梅就方便许多,半大点的孩子,又不是贴身的丫头,怎么瞧都是没心眼的,就当孩子贪玩带着了。 听她这么说,林霜降的筷子放了下来。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今天陪嫂嫂去老太太那儿的,确实不是曹妈妈。你看见了,其他人瞧见没?”她问。 青梅忙摇头,“没有。她们买完菜就去馄饨铺子里吃馄饨了,我不饿就四处走了走,回去的时候她们都走了。所以看见曹妈妈,我才想和她结伴回来的。不过瞧见她那个样子,我就没上去了。自己回来的。” “你还记得和曹妈妈说话的人长什么样吗?” 青梅点头,“记得。” 青梅的记性极好,但凡是她走过路,见过的人,就没有她会忘记的。 林霜降随便扒拉了两口饭,拉着青梅去书房了。 “你来说说那个人长什么样,我来画。”林霜降道。 “好。” 小岚铺好了纸,又研了磨,春寒垂手站在一边一脸深沉的看着她们。 “那个人的脸方方正正的,眉毛挺粗又乱...” “这样吗?” “对。” 春寒笑而不语。 小岚:...... 好像有点明白春寒为什么就站在一边什么都不做了。 “眉毛上面有一颗大黑痣。” “这样?” “对。” 一个时辰后,林霜降放下了笔,“去把余贤叫来认认,要是不认识就让他照这个画像把人给找出来。” 青梅:“好的,我去找小余爷。” 小岚:...... 春寒终于忍不了了,“小姐,好好的,咱别为难人家小余爷好吗?你画成这个样子,亲娘也认不出吧?小余爷怎么可能知道这是谁?” “你又没见过?青梅说了,那人就长这样啊!”林霜降不服气的道。 “那也好歹是个人样行吗?” “青梅说了,那人就长这样。” 春寒:...... 她错了,她就不该说话。 余贤被叫来之后,看了那副‘人像’一会儿,就笑着道:“这不是癞头狗子吗?二奶奶怎么会认识这个人?” 春寒:?? “小余爷,这人真长这样吗?”不太可能吧! 余贤憨憨一笑,“那倒不是,我认得这眉头上的痣。这画谁画的?要不是这颗痣,我以为你们拿小鬼像想吓我呢!” 林霜降:“我画的。” 余贤:“绝了,这龟孙就长这样,我一眼就看出来了。” ...... 这家里现在还有要脸的人吗? 林霜降将画一折,交给春寒,“烧了,别让人看见了。” 春寒:有这个必要吗? “这人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人,做什么的?”林霜降问。 余贤笑了两声,“他就是市井小混混,地痞无赖。从前整天无所事事,专挑一些老弱病残的骗钱,后来欺负了傅大少爷花船上的一个小丫头,被傅少爷找人打了一顿。再后来,听说是被许宗宝捡回去做事了。在许宗宝的赌坊里做打手。” 说完,他笑容渐渐消失,紧张的问:“二奶奶不会是被他给坑了吧?我这就找人...” “我来宁苏才几天?这在宅子里也没出去过,哪有机会让他坑了。余贤,你跟你姑母关系怎么样?”林霜降没头没脑的突然关心,让余贤喉咙一紧。 “还,还可以。” 林霜降哦了一声点点头,“那我让你帮我查些事,不过不管查到什么,你都不能跟你姑母说,可以吗?” 余贤仔细回想了一下自己刚刚说的话。 难道他表达的意思,是和姑母的关系不好? “好。二奶奶要我查什么?” *** 余贤能跟着陶风清,除了乖巧好用的优点外,还有一个就是学习能力很强。 他跟陶风清和陶贺不一样,姑母当初就是因为家里生意失败,抵债进的陶家,给体弱多病的三老爷冲喜。 家里连给他上学堂的钱都没有,自然也没有接触过任何生意上面的事。 起初跟着陶贺的时候,他连账本都不会看。 从打杂的伙计一路成了现在独自管理两家店铺的掌柜,全靠他的天赋异禀。 这样的天赋异禀,还表现在了他在找到癞头狗子之后,拿他油腔滑调打太极的态度没有办法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从林霜降那儿学会的新东西。 于是癞头狗子被一顿暴打之后,一边嚷嚷着要去报官一边将他想知道的都吐了。 第23章 “癞头狗子在赌坊里头做事。那里面油水大,可他们做打手的也捞不着多少。后来就想着法子赚钱。他自个儿没钱,就骗了一些人,用从他们那儿拿来的钱,借给赌坊里头输钱的人。八分利。回头他拿一半的利息,那些给他钱的人拿一半的利息。他反正是空手套白狼,稳赚不赔的。” “不过他应该也没赚多少。真有钱的要放利,也不会给他去放。穷哭百姓想赚钱,也拿不出多少。赌坊里这样的事多,这么做的人也多,也没什么奇怪的。二奶奶为何要打听这些事?”余贤问。 “八分利?谁这么傻会去借这钱?”春寒掰着手指算了算,惊讶的问。 “进了赌坊输红眼的人多了,那时候就只想赢回来,哪里管什么利不利的?二奶奶和春寒姑娘自然是没有见过这样的事。”余贤笑道。 林霜降不禁感慨:“好赚钱的买卖啊!” 众人:...... “我开个玩笑。你把癞头狗子的住址给我。” 余贤:“二奶奶不会真想去赚这个钱吧?” 林霜降笑,“嗯。” 余贤:...... *** “小余爷,我家小姐逗您玩呢!瞧您吓的,都出来了,脸还这么白。”春寒看余贤面如死灰的样子,忍不住的打趣道。 “春寒,二奶奶打听这个到底要做什么?” 春寒歪着脑袋看着他,“小余爷真的想知道?” 余贤一愣,随即双手都齐齐摇起来,“不想知道。” “我还是说给你听吧!” “我不听,我不听!”余贤突然捂住耳朵,大惊失色的跑了。 春寒:...... “你又欺负人家余贤。”林霜降从屋里出来,不悦的道。 春寒翻了个白眼,“明明是小姐你把人吓成这样的。” “是我吓的吗?”林霜降转头问小岚。 小岚低头,嘴角动了动。 “小姐,今晚曹妈妈会来吗?都已经这个时候了,再等下去天就要亮了。”春寒已经换了几次新茶了,忍不住的问。 “再等等。”林霜降专心致志的...作画,“你看这副怎么样?” 春寒:“小姐,青梅睡了。” 不是谁都和她似的能欣赏这些‘画’。 从前也不见她喜欢这些,今天被青梅和小余爷一‘刺激’,倒给她添了莫须有的自信了。 “二奶奶,人来了。”小岚推了门进屋,领了曹妈妈进来了。 曹妈妈看见炭盆里炭火烧的正旺,刚刚还以为碰见小岚在外头是巧合,这会儿似乎明白过来,二奶奶是特意在等她来。 她刚行了礼,春寒拿了一盒药膏递给她,“这是我们从沙洲带来的药膏,军营里将士们用的,药效极好,擦两次脸上的伤就看不出来了。” 曹妈妈接过药膏,手抖了两下,“二奶奶,已经知道了?” “青梅今早在外头凑巧看见妈妈了。她虽说当时身边没有其他人,可外头那么多人,谁被谁碰见也不好说。嫂嫂那边要是有什么难处,曹妈妈还是早些告诉我的好。若被其他人捷足先登,怕是事不好收。”林霜降道。 曹妈妈点点头,“就是这个理。就快到年下了,按照往年的规矩,老太太虽不管事,可每年都会清点一次账房。我就是怕大奶奶那边过不去,所以才会这么晚来打扰二奶奶。没想到,二奶奶早就已经知道了。我也是找对人了。大奶奶为这事急的睡不着,好容易歇下了,我才敢偷偷的过来。” “到底怎么回事?” 曹妈妈长叹了一声,没忍住的落了泪,“之前我就跟二奶奶说过,大奶奶那边掏空了所有的家底来补家里的洞。可二奶奶也看见了,他们那个洞根本就是补不上的。大奶奶也是没有办法,听信了她兄长的话。大奶奶也知道,这事不能做,可她又有什么赚钱的法子呢?” “又因为她的身份不能让人知晓,这事便交给了舅爷去做了。我们也是后来钱收不回来,逼问了舅爷,才知道舅爷把钱都给了那个癞头狗子。这些钱,来来回回的我们已经要了好多回了。因为二爷成亲,老太太便提了要早些清点账目。所以今天我才会又去找那人。可我一个老婆子,遇见一个不讲道理的混混。可不就只能……” “大奶奶何苦这么为难自己?他们这样的要钱,不给就是。他们还真敢闹到老太太那儿去?也不占理啊?”这话春寒昨天就想说了。 曹妈妈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道:“姑娘,话不是这么说。大爷没了,也没能留下个子嗣。二爷接管了家中生意,还越做越大。老太太...这事老太太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可她就是要不知道,大奶奶又能怎么办呢?” “嫂嫂拿了多少钱出去?”林霜降问。 “起初没拿多少,大奶奶自己也不放心。可后来利息送回来了,拿出去的钱没能收回来。说是运转不开,要多些钱,那边运转开了,利息和本钱也就回来了。就这样,一次一点,一次一点,这大半年,大奶奶拿了五千两出去了。” “今早,大奶奶知道钱收不回来,连寻死的念头都有了。二奶奶,我知道,您跟大奶奶说起来也不算有什么交情。这事,您要是为难,就当我今晚什么也没说过。可若您能帮忙,就求您救救大奶奶。她是个苦命的人,一心也只想替大爷伺候老太太下半辈子。” 林霜降说不上有多为白仙儿难过,曹妈妈说的没错,满打满算,她和白仙儿也不过做了三天的妯娌。 三天时间,不至于让她不顾自己的去为白仙儿出头。 可即便这样,她心里也还是不是滋味 。 想打那天她在福满楼里打了许宗宝,陶风清为了息事宁人,当然也有可能就是单纯的不想跟许宗宝纠缠,拿银子堵他的嘴,一开口就是一千两。 说实话,当时她看着没事人似的,心里却还是骂了他败家。念念 一千两,她长这么大也没见过是个什么样。 五千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吧!可白仙儿却因此连轻生的念头的都有了。 真是...让人糟心的很。 “曹妈妈,您先回去休息吧!这事我会想办法的,我们暂时先把这钱给放回去。外头的钱也得要回来,我不方便表明身份,癞头狗子也不认识我。回头要钱的时候,您还得跟我一起。” 见她应了这事,别说是跟着去要钱了,就是要自个儿的命,曹妈妈也不会说一个‘不’字的。 又是一番磕头道谢。 离开的时候,曹妈妈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只她一走,春寒的脚步就轻不起来了,“小姐,我们去哪儿弄这么多钱填回账上去?” 林霜降想了想,“跟陶贺打个欠条,先让他借我点。回头要了钱就还他。” 实在是陶风清不在,要不然就直接问他借了。 陶贺平时总在铺子里睡,就算回来陶风清不在,他也就去老太太那儿请个安也不会在宅子里待的久了。 借条写好了,也找不到人,于是只要让唯一能光明正大出去的青梅去铺子里面寻了。 余安正好过去调货,路上遇见正四处找人打听的青梅,“青梅,你怎么在这儿?” “小余爷!”青梅看见他就笑了,“看见你太好了,您知道小陶爷的铺子在哪里吗?” “你找我表哥?正好,我要过去找他。你跟我一起去吧!” “好,好。”青梅说着,还下意识的抓紧了手上的借条。 “这是什么?你找表哥做什么?” “小姐让我送东西给小陶爷。” “哦。”余贤更好奇了,“送什么?” “小姐说不能告诉别人。”青梅一脸认真。 “哦。” *** 陶贺看到借条的时候,一会儿疑惑皱眉,一会儿展眉暗笑,一会儿又看着青梅欲言又止。 半响,他两条眉毛终于不那么活跃了,问青梅,“二奶奶到底是想做什么?” 青梅一脸天真的晃着头,“不知道。不过小姐说了,小陶爷如果答应就不要问那么多。如果不答应,就更不用知道为什么了。” 陶贺:...... “所以,我什么都不用知道,只要照做就行了?” “小姐是这个意思。”青梅笑着道。 看她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样子,陶贺哭笑不得,“行了,跟我去后面。” 余贤好奇的紧,屁颠颠的跟过去了。 陶贺拿了一叠银票给了青梅,想想又不太放心,给了余贤,“你把这些银票跟这丫头一起送回去给二奶奶吧!” 余贤接过银票,脸刷的一下白了,拿着银票的手在抖。 “拿个五千两,你手抖什么?两个店铺的掌柜,没见过这么多钱?”陶贺莫名的问。 “不是,表哥,你拿这么多钱给二奶奶做什么?” “我管二奶奶要这钱做什么?我管的着吗?你没听这小丫头刚才说的话吗?”陶贺说起刚才的事,还是不可思议的想笑。 “不是,表哥,这钱是铺子里的钱。回头账目对不上,二爷可是要问的。”余贤故意侧了身子,用青梅看不见的角度拼命的对他使眼色。 第24章 “你眼睛怎么了?”陶贺问。 如果不是青梅在这儿,余贤害怕得罪了二奶奶,真想就地呐喊。 不要给二奶奶钱,她是要去放利啊! “没事,抽筋了。” “行了,送小丫头回去吧!别耽搁太久了。”陶贺说着,像是故意刺激余贤似的,学着他刚才的样子给他挤了挤眼睛。 余贤:...... 账房先生记账的时候很是为难,“小陶爷,没这样的先例啊!您总得告诉我,这笔钱的去处才是。这不清不楚的,二爷回头问起来,我该怎么说?” “先别记了,回头账上的钱我先补上。”陶贺看着手里那张写的不清不楚的借条,笑着摇摇头。 一看就是新手,还钱的期限写的是‘来日必还’。 亏的这钱是她男人的,否则拿着这张借条,她能借到一个铜板都算是她厉害了。 “小姐,我回来了。”青梅雀跃的跳着进了房,春寒拉着她走到火盆边给她搓着手,后头余贤跟进来了。 “二奶奶。” “这个时候你怎么来家里了?铺子里没事?”林霜降意外的问。 “表哥让我送青梅回来,还有这些……”他心不甘情不愿的把银票递过去。 “谢了。”林霜降接了,抽了一下却没抽走。 余贤死死捏着银票的另一端,“二奶奶,回头是岸。” ??? “二奶奶,俗话说的好,一步错,步步错。趁着现在还没开始,放下屠刀。” ??? “二爷说过,生意人没有不贪财的。可贪财有道,人不能没了底线。” 林霜降笑哼一声,一只手在他脑门上用力的弹了一下,趁着他吃痛手一松,将银票拽了过去,“我又不做生意,管你们什么道。这钱另有他用,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真的?”余贤将信将疑。 “小陶爷钱都敢给,您怕什么啊?真要是有什么,小陶爷也挡您前头呢!谁都没被吓到,就您被吓的不轻。”春寒揶揄起来。 余贤脸红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不是就好。那我先回去了。” 余贤一走,林霜降就把银票给小岚了,“你把钱送去,给曹妈妈就行了。” 小岚接了钱却犹豫的没走。 “怎么了?”林霜降问。 “二奶奶为何不自己把钱送去给大奶奶?如此,大奶奶也会记得您这份恩情的。”小岚忍不住的问。 林霜降回头桌上去继续她刚才画了一半的画,“我去做什么?让嫂嫂感激涕零的跪下给我道谢?还是听她说一说这些年所受的委屈?这些事,曹妈妈已经当我面做过了,何必让她再难堪一次?再说,我做这些也不只是帮她,我是要帮陶风清管家的,分内事而已。嫂嫂要的就是脸面,否则又怎么会出这样的事。” 小岚笑了笑,“我这把钱给曹妈妈送去。” 春寒兴冲冲的凑到她跟前问:“小姐,大奶奶那边暂时没什么大事了。那接下来我们是不是要去找那癞皮狗要钱了?” 林霜降的笔下一顿,一团墨在纸上晕开了,她皱了眉惋惜的道:“画坏了。” “本来也没好到哪里去。”春寒满不在乎的将那张纸给抽走揉了,“我们要怎么出去?跟以前一样偷着出去吗?” 林霜降白了她一眼,“你当这是在沙洲没人管咱们?”她叹了一声,“陶风清不在家,可真是一点都不方便。” 春寒戏谑的问:“小姐想二爷了?” “自然想了,他什么也没给我安排好就出门了,抓心挠肝的想。”林霜降一手撑着下巴认真的想了想,“那就出去敬香吧!” “不是初一、十五的。敬香也得有个说法啊!” 青梅凑热闹的道:“求平安,祈求二爷平平安安的归来。” 春寒:“二爷只是去了城南而已。未免太虚伪了些。” 青梅抿着嘴又想了想,“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春寒:“...好是好,可就像是在小姐脸上贴了一张‘我要出门’的字条。” 林霜降突然一拍桌子,吓了她们两个一哆嗦。 “求子。” ...... “会不会急了点?”春寒问。 “这种事自然是要急的。不急都显得我这个陶家媳妇不称职。明天我就去跟老太太说。”林霜降觉得自己未免太聪明伶俐了些。 “行吧!至少老太太应该会相信。”春寒也想不出别的法子,勉强同意了。 林霜降第二天请安的时候,提了这事,虽然当时老太太一口水险些没顺利的喝下去,但好歹是答应了,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她不说什么,每天请安从不落人后的杨雨惜就有些不高兴了。 “姑母,您怎么就答应她了?” “她要去求子,是为了陶家香火,我有什么理由拦着?” “她这才嫁进门几天,就急着要生个孩子稳固地位。姑母,那我怎么办?您答应过我的...” 她话没说完,杨初云猛一抬眼,凌厉的眼神让她一下子收了声。 杨初云见她这般,又有些于心不忍,拉过她的手拍了两下,“她刚进门,我答应过你什么,现在也都只能咽在肚子里。这陶家的一切,都是我扬儿的。他不在了,我也断不会让旁人捡了去。”说着,她不甘的深吸了一口气,“早知道白仙儿的肚子如此不争气,当初我就不该为扬儿定了这门亲事。现在说这些都晚了。雨惜,姑母以后的指望就在你身上了。你不要急,不要自作主张。那林霜降不是温室里养出来的花,硬碰硬,你碰不过她。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杨雨惜突然觉得被林霜降踩过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可我就是不甘心。瞧她这几日来请安,总是摆出高高在上的样子。现在还没怎么样呢,等将来二哥哥让她管了家,不是所有人都得看她脸子了?” 杨初云笑了笑,“不急,她刚来,诺大的陶家又怎么会贸然交到她手里?年下了,先清点了账目再说。对了,你也难得出去。既然明天她要去庙里,你便也跟着去吧!为姑母添些香油钱。” 杨雨惜身子一扭,“我不愿和她一起出门。” “去吧!突然的要求子,你不觉得奇怪?”杨初云笑着道。 杨雨惜看着她,忽然一下子明白了,“是,雨惜明天就陪着二嫂嫂一起去庙里。” 马车里,一场无声的眼神交流正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她怎么会跟着来?’ ‘小姐都不知道的事,我又怎么会知道?’ ‘直接打晕放马车上行吗?’ ‘怕是不行。’ ‘那怎么办?’ ‘小姐自己看着办吧!’ “那还是打晕了吧!’ ‘不行!!’ ...... 林霜降正对这个天降的杨雨惜无处下手的时候,外头赶车马夫突然对里面喊了一句,“二奶奶,是二爷的马车。” “二爷的马车?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林霜降说着就探身掀开了帘子。 对面的车夫也认出自家的马车了,两边马车近了都停了下来。 林霜降刚下了马车还没站稳,身子被人一撞,杨雨惜已经欢天喜地的朝对面跑过去了,“二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大约是听见车夫说马车里是谁了,陶风清也下车了,看见杨雨惜,又抬眼看了看林霜降,表情诧异的跟吞了苍蝇似的。 “哦。” 对杨雨惜,陶风清就这么敷衍了一句,也不知道‘哦’个什么意思就走向林霜降了。 “这么早,你要去哪儿?”他问完之后,还故意低了声音道,“这个时候,小南湖连船夫都没醒。” “我去庙里...祈福。”林霜降一脸认真。 被冷落的杨雨惜本就气不过,这会儿终于让她逮到机会了,哪肯放过让她的二哥哥看清这女人野心的机会,“什么祈福啊?二奶奶这是要去庙里求子。” 林霜降转头瞪了春寒一眼,‘我说直接打晕的好吧?’ 春寒:...... 陶风清抬手在嘴上顺了一下,将差点飞起的嘴角给顺回了原位,却还是忍不住的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求子去庙里做什么?回家就行了。” 林霜降面无表情的将他的脸从面前推开了点,“你能把她给我带回去吗?” 杨雨惜在陶风清身后也看不到林霜降在嘀咕什么,只知道他们两个这副样子在大街上简直是伤风败俗。 她不仅这么想,嘴里也说了一句,被陶风清听了个正着。 他手一挥,对他自己车上的马夫道:“把表小姐送回去。” “我,我不回去。我还要去替姑母祈福呢!”杨雨惜急的跺脚。 “二奶奶会祈的。回去吧!一个姑娘家在街上大喊大叫的像什么样子?”陶风清招手想让人把她直接丢车上去,可发现自己旁边的都是伙计,一扭头,“春寒。送表小姐上马车。” “是。”春寒雀跃的声音都懒得藏着掖着了,上前‘扶’着杨雨惜的手臂往马车那边去,“表小姐,二爷这是心疼你呢!外头冷,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第25章 “二哥哥, 我不回去。二哥哥...”杨雨惜就这样吵吵嚷嚷的让马车带走了。 眼看着刚刚还让人头疼的包袱,被陶风清这么直截了当的给清理了,林霜降心情大好。 “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了。我还没吃早饭呢, 找个地方我陪你吃点东西吧!”陶风清眼底还有些倦意, 像是没有休息好的样子。 林霜降:...... “我办完事回来陪你吃午饭。你先回去换身衣服睡个觉,我过会儿就回去了。”林霜降哄孩子似的说到, “马车给你, 我记得回去的路。” 陶风清不悦的眯了眯眼,“你还没告诉我一大早的要去做什么呢?” “回去再告诉你。” “反正我现在也没事,要不我陪你一起吧!” “那不行,那地方你不能去。” 陶风清:...... “宁苏哪里是我不能去的?” “回去再跟你说。春寒, 东西拿着,我们走了。” 林霜降想,哪能带着你去, 你一露面,要钱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可癞皮狗子也会知道,这件事跟陶家大院里的人有关,回头一嚷嚷, 闹的人尽皆知, 白仙儿那不该有的念头十有八九又要冒出来, 这次可不是给了钱就能安抚的了了。 一阵凉风卷着地上的枯叶从街头吹来, 陶风清看着‘落荒而逃’的主仆俩,牙齿磨的咯咯作响。 他可是天还没亮就赶回来了! 他可是专程回来陪她吃早饭的! 他马车里还装着给她带回来的点心和首饰呢! 他......想象中的欢迎方式, 可不包括被丢在这街头吹冷风。 *** 陶贺睡的正香, 突然一个冰块般的东西钻进了他的被窝里,他习以为常的往里挪了挪给‘冰块’让了个位置。 “回来了?”闷闷的一声问。 “嗯!”有人气不顺的回了一声。 陶贺想到什么突然睁开了眼,一下坐了起来, “不对啊!你都成了亲了,还来我床上干什么?” 陶风清斜眼看着他,“能不能别让我感觉,你是我在外头养的女人?” 陶贺拿了件衣服套上,好整以暇的盯着他,越看越好笑,“你不太对劲。从前你说出去个三五天,没有急事,不到一个月你是不会回来的。这次竟然早回来了,显然是着急回来找二嫂的。可又不回家,反倒来我这里蹭床,被赶出来了?” 陶风清哼了哼,“把我赶出来,大家是想喝西北风了吧?” “喝西北风倒不至于,你是不知道,你家二奶奶多有能耐。”陶贺说着从床上爬起来,在抽屉了拿了个东西扔他身上了,“你回来正好,还钱。” “嗯?”陶风清从被子里伸出手将纸条拿了过去,扫了一遍之后又‘嗯’了一声,仔仔细细的又看了一遍。 “林霜降问你借钱?五千两?你借了?” “废话,我敢不借吗?回头她打我,你不还是拿钱息事宁人。那我还不如直接借钱,还免受皮肉之苦。”陶贺一本正经的说到。 陶风清点点头,“这倒也是,我先睡会儿。” “睡什么睡?还钱啊!”陶贺急了,上去踢了他一脚。 “谁问你借的,你问谁要去。再说,人家也没说不还钱,你急什么?”陶风清耍无赖的笑起来,可笑着笑着突然不笑了,也一下坐了起来,“她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陶贺‘邪魅’一笑,还伸手撩了一下还没绑起来的长发。 陶风清:......呕! *** 癞皮狗子不经打,当然林霜降不知道,余贤上次来找他的时候,已经开启了他人生第一次动手打人的新篇章,虽然不是他亲自动的手。 她也就一脚踢开了门,春寒也就‘轻轻’踹了他一脚,换谁也经不住三天两头被打,所以还没开始一切就结束了。 癞皮狗子对曹妈妈的控诉一概都认了。 只不过,别说本钱了,他连利息都拿不出来。 倒不是都给他霍霍没了,而是那些钱他根本都没捂热就全都被人给拿走了。 “公子,不,侠士。我说的都是实话,这件事我就跟路边的孩童是一样的,人家给我一颗糖,我就帮人做事。”癞皮狗子跪在地上可怜巴巴的解释道。 “得了吧!少往自己脸上贴金,还孩童,孩童会做这样坑蒙拐骗的龌龊事?孩童会打一个年过半百的老妈妈?”春寒啐了一声。 “是,是,不是孩童,我不配。小叫花子,乞丐。两位公子,我就是贪点小财,没杀人没放火,就算打了这妈妈一拳头,我也遭报应了。求两位侠士放过我吧!我真的没有钱,你们自己看,大冬天的,家里连床暖和的被子都没有。那些钱要真是在我这儿,我何苦这样为难自己?”癞皮狗哭嚎着。 “从一开始就是那个人让你去这么骗这位妈妈钱的?”林霜降问。 癞皮狗一怔,倒是也老实,“那倒也不是。除了这位老妈妈的钱,其他人的钱,我都为它们找到了自己的去处。还有,她们一开始给我的五十两,也...还是用上了的。”说完,他呵呵笑了两声。 “那就先把那五十两拿来。”林霜降道。 “不是,利息我一分不少的给了,这本钱没收回来也不怪我啊!当初大家也都是说好的,又想赚钱,又不想担风险,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就是陶二爷,也不敢保证他铺子里每一批货都能赚钱的吧?”癞皮狗突然理直气壮起来。 “就你还跟二爷比?”春寒抬手就要打他。 癞皮狗子忙的护住头,还不服气的道:“我自然是不能跟二爷比,可...可做生意不都是这样?若是不想赚这来钱快的买卖,又怎么会赔钱?” “你还说...” “他说的在理。”林霜降看了春寒一眼,“我问你要这五十两,不是什么本金不本金的,是你打了人家妈妈的诊金。” “我没有。真的没有。”这人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真没有?” “真没有。” “拿了五千两的人是谁?”林霜降在屋里转了一圈,摸了根棍子在手里掂了掂。 “...不能说。” “许宗宝吗?” “...不是我说的。” 架在他肩上的棍子轻轻的拍了他两下,抬起再挥下来的时候,上面吊了个钱袋子,“踢坏的门,踹的你一脚,这些钱差不多了...吧?” “够了,够了。谢谢侠士!今天的事,我一个字也不会告诉别人的。”癞皮狗两眼放光的将钱袋子捧在手里。 林霜降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放心,我也不会告诉许宗宝,刚才那话是你说的。走吧!” 从癞皮狗子那儿出来之后,曹妈妈脸色很难看,额头上都是冷汗,风一吹直打起了哆嗦。 “曹妈妈,您怎么了?”春寒见她这样,忙的把自己的围脖解下来给她套上。 曹妈妈惊恐的看着林霜降,“二奶奶,怎么会这样?许少爷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那些钱是大奶奶拿出去的?他若是不知道,没有理由这么做啊!” 林霜降无奈,“肯定是知道了。您也说了,当初拿钱给癞皮狗子的是嫂嫂的兄长,就算嫂嫂没有出面,只要知道他是谁,就不难猜出这钱是谁拿出来的。许宗宝这就是故意让嫂嫂拿了些利息,好套出更多的钱。最后玩个不认账,你们就算最后知道了钱在哪儿,也不敢去问他要钱,最后就吃个哑巴亏了。” 春寒笑着安慰曹妈妈,“还好这件事被小姐知道了,我们肯定会把钱要回来的。” 林霜降缓缓看向她,“你疯了?许宗宝认识我,我穿成这样,他更是一眼就能认出来。我去找他要钱,跟嫂嫂去问他要钱有什么区别?” “二奶奶,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曹妈妈急了。 “回家。二爷还等着我吃午饭呢!”林霜降说着就要走。 “回家?小姐,钱不要了?”春寒奇怪的问。 林霜降笑,“要什么钱?反正嫂嫂那儿账本和钱都清清楚楚一分不少,许宗宝如果只是为了贪这些钱,他就不会说出来。他若想借此做其他的事,好端端的我们为什么要认?这件事到此结束。曹妈妈,您回去之后,就告诉嫂嫂,她什么事也没做过。如果外头有什么闲言闲语的,只当没听见。” 春寒想说什么,可看了曹妈妈一眼又什么都没说了。 路上,为了不引人注意,和来时一样,曹妈妈和她们分开回去,她一走,春寒就拉住了林霜降,“什么叫这件事到此为止?那五千两是你问小陶爷借的,白纸黑字还写着你的大名呢!” 林霜降一怔,当真是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对啊!钱是我借的哈。” “是,你借的。大奶奶那儿什么事都没有了,事都落你自己头上了。”春寒没好气的道,“你不问许宗宝要钱,回头小陶爷问你要钱,我看你拿什么给。” “让我好好想想。先回去吧!饿了。” 第26章 “买定离手了。” “大, 大!” “小,小!” “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 “别提了,小财神爷今天亲自坐庄, 他小子运气向来好, 我这点碎银子还是买点肉回家哄孩子去,别争着抢着的去当孝子了。” “是吗?那我可得进去看看热闹。” “去归去, 可管住手了。” 林霜降和春寒在路边的摊子上吃豆花, 这豆花摊子就在赌坊对面,来来往往的人,吃豆花的客人,十句话九句都是这点事。 店家送了油饼过来, 春寒好奇的问:“他们说的小财神爷是谁啊?” “还能是谁啊!许少爷呗!”这会儿不忙,有人搭话,店家拉了肩上的抹布擦了一下手就跟她们聊开了, “咱们宁苏有两大财神,第一当然是陶二爷了,咱们宁苏可有一半的人指着陶二爷过活呢!” 这话虽然有些夸大,可也不算虚假。 陶风清铺子多, 附近还有茶园、果园, 很多人都在他手下当伙计。 他从不拖欠工钱, 过节过年的打赏也很是阔绰, 伙计们不愁吃喝,自然是拿他当财神爷供着。 这些事, 就算林霜降不特意打听, 也都听说过。 “许少爷是许宗宝吗?”林霜降问。 店家笑道,“自然就是他了。” 春寒撇撇嘴,“开赌坊的也叫财神爷?多少人在这里头输的倾家荡产。” 店家憨厚的笑了两声, “两位小公子是从外头来的吧?不知道这事也不奇怪,许少爷这财神爷跟二爷的财神爷可不一样。有人说,许少爷是横财神转世,天生赌运极好。我在这外头卖豆花也有二十年了,还从没见过一个像许少爷这样好运的。都没人见他输过。” 春寒不屑的‘嘁’了一声,“还不都是自己吹嘘出来的。哪有人天生好运,逢赌必赢的?我才不信。” “公子若是不信,这会儿许少爷正在里面,大可以自己去试试手气嘛!”店家怂恿起来。 “不去。我运气不好,但是这也不影响我就是不信他是什么横财神转世。”春寒扬着脸,下巴绷的紧紧的。 店家笑着摇摇头,话题一转,“豆花好吃吗?” “好吃。”林霜降点点头。 店家得意的笑道:“那是,我这可是百年老字号了,陶二爷每天都要来吃的。不吃上一碗我家的豆花,他都睡不着觉的。” 林霜降:...... 没觉得他有这嗜好啊! 付了钱,林霜降拉了春寒小声的问:“我们进去看看?” 春寒冒着星星的眼睛眨巴了两下,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可是你刚刚都那么说了。我们再进去会不会有点太没骨气了?”林霜降其实也不想干嘛,就是想进去看一眼,开开眼而已。 刚才春寒话说的太快,她都没来得及拦着。 “两位公子。”店家正巧过来收碗,善解人意的冲林霜降扬了扬下巴,“两位公子既然是来宁苏玩的,到了我们这儿最大的赌场,进去看看也是好的。来都来了,不去多可惜?” “说的也是啊!来都来了。”春寒呵呵一笑,“公子,我们就进去转一圈?” 说完,两人便兴冲冲的钻进了赌坊。 诺大的厅里摆放了好几个桌子。 每张桌子旁都围满了人,外头天寒地冻,里面没见一个火盆大家却都满头大汗。 那些牌啊,骰子啊,林霜降和春寒都看不明白。 甚至也不是很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在开牌的一刹那儿,要么兴奋到手舞足蹈,要么垂头丧气哭天抹泪。 林霜降在几张桌子外头站着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甚是无趣。 他们的开心和伤心,都太过极致,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被这样的情绪带动而放大。 不管是笑还是哭,还是咒骂,都找不到一处美好。 “走吧!” 春寒点点头,她也是一脸失望。 两人转身正准备走,突然听见一个声音在背后响起来,“二....二爷!” ....没掀起什么波,林霜降和春寒都快要走到门口了,那个声音又大了一点。 “陶二爷!” 嘈乱不堪的场子突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先看向喊人的许宗宝,而后顺着他手的方向齐刷刷的转头看向掀了帘子准备出去的林霜降。 林霜降其实是听见喊‘陶二爷’,以为陶风清在里面,下意识的转头却发现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瞧。 “二爷,来都来了,玩两把再走啊!”许宗宝热情的从台子上下来,一边招呼林霜降一边对旁边的人道,“你们继续玩,别误会,这位陶二爷,可不是咱们认识的陶二爷。这是我的一位朋友,姓陶,家里排行老二。碰巧了,碰巧了。你们玩,继续。” 这样的‘陶二爷’,大家自然没什么兴趣,瞧着虽然模样姣好,可也是个男人,大家看了两眼就又盯回自己桌上了。 林霜降看着许宗宝,神色淡淡的问:“你干什么?” “二奶奶来都来了,玩两把再走啊!您小南湖都去过了,也不在乎我这儿了是不是?上次的事,是我不对。今天陪二奶奶玩两把,就当孝敬二奶奶了。” 也不知是不是许宗宝一直在门口说话,那边的人急了,林霜降刚想说不玩,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帮人,硬是将她们给推推耸耸的挤到了桌子前面。 还有人自动让了位置不由分说了拽着她坐了下来。 “二爷,简单。两张牌,比大小。”许宗宝在她对面坐下来,手指灵活的洗着牌。 “我不玩。”林霜降站起来。 “别啊!大家好歹‘相识’一场,二爷就当来捧捧我的场嘛!”许宗宝没皮没脸的笑道。 旁边人也跟着起哄起来。 他们太吵,林霜降猛一拍桌子,压住了他们的起哄声,冷声道:“我没钱。” 许宗宝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就等着她拍桌子,不,最好是把桌子给掀了,急了再打两个人,这样他才好光明正大的让人出来修理这个来闹事的。 反正回头他也学陶二那混账,甩给他点钱让他闭嘴。 “没钱?没钱学人家来赌坊?这么标致的公子,怎么不懂规矩呢!”旁边有人开始奚落起来。 “该不是怕了我们少爷,不敢赌吧?” 他们越说越起劲,你一句我一句说的许宗宝心花怒放,急不可耐的等着人来砸他场子了。 春寒气的脸都红了,林霜降却低眼一笑,“打扰了,我先走了。” “唉...” 门口的帘子被人大大的掀开,冷风直灌了进来。 “二,二爷?” “二爷来了。” 随着大家莫名窃喜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 裹着披风,捧着手炉进来的陶风清十足十纨绔子弟的打扮,他笑着点头跟自觉站在两边的人打了招呼,不急不缓的朝林霜降走了过来。 陶贺和孙怀义跟在他身后,看见林霜降的时候眼里明显压着笑意。 宁苏人人都知道,陶风清和许宗宝不和,也从未有人见过陶风清在赌坊里玩,所以心里都认定二爷这是来找许少爷麻烦了。 他们这些人,天天在许宗宝的赌坊里混着,变了法的讨好他。 可见到有人来收拾他,却又都格外的兴奋。 “哟!今天这吹的什么风啊?把咱们真的陶二爷给吹来了。”许宗宝做作又夸张的笑道。 ...... “要走?”陶风清正眼都没看过他,在林霜降面前停下来,看她这副要走未走的样子,含笑着问。 “嗯。回去吃饭。”林霜降道。 陶风清伸手揽住她的肩,将她身子转了回去,用旁人看来极为暧昧的距离,在她耳边道:“来都来了,玩两把再回去。” 林霜降觉得他嘴里含了炭似的,呼出来的气烫耳朵。 她别扭的动了一下被他握住的肩,“我没钱。” 陶风清轻笑一声,“二爷的,都是你的。” 旁人不知道这个白衣少年是何人,只看到陶二爷和‘他’举止亲昵,也不知道说了什么,这少年的耳朵一圈都红了。 大家心照不宣,彼此眼神‘火热’的交流着。 陶贺适时候的将一叠银票放在了桌子上,“我家小二爷跟许少爷单独玩两把,诸位没有意见吧?” “没有,没有。”大家纷纷摇手,看着桌子上放的钱,谁还没有个自知之明啊! 其他桌上的人也早都收了钱,将这一桌子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林霜降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她就是吃了碗豆花进来消消食的。 “陶风清,我...” 陶风清扬了扬眉,“玩吧!赢了都是你的,输了是我的。” 话都说成这样了,林霜降觉得自己不能不识抬举,便就坐了下来。 陶风清端着手站在她身后一派悠闲自得,更无视许宗宝那嫌弃的眼神。 “就玩一把。”林霜降道。 “好。”陶风清都来了,许宗宝盼着人砸场子的心思早就没了,不过一想到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让陶风清丢一回脸,心里还是有些爽的。 “这有多少钱?”林霜降抬头问另一边的陶贺。 “三千两。” “再加两千两。” 陶贺:...... 陶风清:“加。” 孙怀义:好开心!好激动! 作者有话要说:吃瓜群众永远不会少~ 第27章 林霜降的想法很简单, 既然被推着坐在了这儿,对面又正好是骗了嫂嫂钱的许宗宝。 赌嘛! 那就赌一把,赢了就从许宗宝那儿光明正大的把钱要回来了。 输了... 陶风清说了, 输了算他的, 那她身上就还是只有欠陶贺的五千两,嗯, 很划算。 旁边的人听见陶风清想也不想的一个‘加’字, 眼睛一个个的瞪圆了,对陶贺口中这位坐着的‘小二爷’除了羡慕嫉妒,更纷纷都在猜测这到底哪里来的神仙公子,只听说一掷千金哄美人笑的, 还没看过谁撒着银子哄男人高兴的。 许宗宝看着陶贺又放了银票在桌上,深深的看了林霜降一眼。 牌洗好,林霜降按照陶风清示意的掷了骰子, 然后又在实在按捺不住自己热心的孙怀义的指导下摸了牌。 她正要翻牌,孙怀义半个身子趴到了桌子上,紧张的拿手挡在牌前。 他一抬眼,看见陶风清和林霜降两个表情神似的看着他, 像是有点嫌弃他。 他呵呵笑了两声, “这才有感觉。” 他话刚说完, 许宗宝往椅子上一靠, 手里甩出了两张牌。 周围突然惊叫声爆发,“双天。” “许少爷果然是横财神转世。” “二爷, 您这钱...花的可是冤枉啊!” 陶贺摸了摸鼻子, 白了陶风清一眼,虽然他们都不喜欢许宗宝这孙子,但是却不可否认, 这小子确实赌运奇佳,天生的狗屎运,羡慕不来的,又何必嫌钱多的找不自在? 孙怀义看着对面的牌,嘴嘟囔着骂了一句,刚刚还兴致勃勃的想要开牌,这会儿直起身子也没焉了。 林霜降不知道‘双天’是什么,只看到那两张牌密密麻麻都是点,想来也是很大。 孙怀义骂的是‘龟孙子’,她听到了,看他对自己的牌也没什么兴趣,就知道这下让陶风清又送了这‘孙子’五千两。 她有点内疚的看了陶风清一眼,他俯下身子,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搭她肩上拍了两下,“没事,看看什么牌再走。” 她笑了下,伸手翻开了牌。 果然没有意外,两张牌上的点数加起来还没有许宗宝一张大。 “输了是你的。”她侧头认真的说到。 陶风清看了一眼牌,眯着眼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下,拉着她站起来就走,还丢下一句话,“陶贺,收钱。” 林霜降根本不知道什么情况,只知道她出了赌坊的门,里面一下子炸开了锅。 陶贺眉开眼笑的问许宗宝要钱,孙怀义再一次的趴回桌子上,捧着林霜降的两张牌叫着,“我的天啊!至尊宝!许宗宝,至尊宝!至尊压双天,你这‘横财神’的名号要送人了,哈哈!” 孙怀义笑的太大声,林霜降进了马车还能听得见,她不解的问:“什么是至尊宝?” 陶风清笑,“比许宗宝的牌大点。” “我赢钱了?” “对。” 林霜降舒了一口气,对着一边的春寒挑了挑眉,春寒也跟着傻乐,“小姐真厉害。” “赢钱了想做什么?”陶风清问。 “回家啊!不是说了要陪你吃午饭的吗?” “你可是赢了五千两,就不请二爷在外头吃顿好的?”陶风清故意蹙眉问。 林霜降想到什么,“你等我一会儿。”说完跳下了马车。 过了一会儿,她端了一碗热豆花过来了。 陶风清:??? “就这个?” 春寒忙道:“刚才卖豆花的店主说了,说二爷最喜欢他家的豆花,一天不吃都睡不着觉的。” 孙怀义和陶贺在里头看够了许宗宝的笑话,一出来就看到林霜降端着一碗豆花要给马车里的人。 孙怀义伸手将要过去的陶贺给拦了住,“他们两个这又是再玩什么?” “别猜,你永远也猜不到他们两个脑子里装的什么。找地方喝酒去,这一早上闹的我连早饭都还没吃。” “找什么地方?傅云轩他们还憋着火,一听说陶二回来了,就在福满楼定了桌子要找他算账呢!”孙怀义说着,看着林霜降暗自笑起来,“他们要知道我们要把二奶奶带过去,八成后悔的要啃桌子了。幸亏是让我来找你们,否则就又错过了这么一场大戏。” 不过,林霜降知道他们要去福满楼,却不想跟去凑热闹,“你们去吧!我和春寒该回去了。” “回去做什么?你这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一会儿吃了饭让二爷再带你去小南湖转转。”孙怀义道。 “不了。”林霜降笑着点点头,也不等陶风清回应,将豆花放下拉着春寒就走了。 看着她们两个一会儿钻到人群里没了踪影,孙怀义很是不解的问:“你们两个脑子是不太正常哈!刚刚你巴巴的送钱让她在赌场里乐呵,这会儿怎么吃饭也不叫上她了?” 陶风清没说完,看着手里的豆花,三两口的就给吃了,“走吧!傅云轩不是要找我算账的吗?” *** 林霜降和春寒找到她们之前换衣服的成衣铺子,将衣服换回来之后回去了。 路上,春寒问:“小姐为什么不跟二爷一起?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去小南湖的吗?” “以后多的是机会去。今天说好出来敬香,半途将杨雨惜送回去,老太太肯定就不高兴了。我再在外头玩一天,少不得连陶风清一起教训了。” “小姐害怕被老太太教训?” 林霜降笑了一声,“倒是不怕。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 果然,她回去之后,白仙儿就已经在她院子里等着了,看见她长舒了一口气,拉着她便道:“还好你按时回来了,我真怕二爷带着你在外头玩的过了时辰。雨惜被二爷送回来,在娘那儿哭了好大一会儿。” “我记得时辰呢!”林霜降笑,“外头风大,进屋再说。” “我听说雨惜跟你一起去庙里了,本还有点担心。好在遇到回来的二爷,二爷陪你一起去的庙里?怎么没一起回来?”白仙儿坐在屋里边喝茶边问。 林霜降换了衣服出来,在她旁边坐下,“路上遇见孙怀义了,被拉去福满楼喝酒了。” 正说着,安宁带着几个小丫头捧着东西进来了。 “二奶奶回来了。这是二爷吩咐我送来的东西。”丫头们站成一排,安宁挨个打开了她们手里的盒子。 白仙儿伸头看了一眼,却忍不住的笑了一声,“二爷这是把妹妹当孩子哄的吗?” 林霜降正拿了一个糖人在手里玩,听了她的话,不解的回头看她,“不好吗?” 白仙儿瞧见她是真的欢喜,笑道:“好。看你这么欢喜,也知道二爷是送对东西了。” 盒子里的东西都很寻常,糖人、扇子、草编的蚂蚱...总之没有一样超过十个铜板的东西。 安宁在一边道:“二爷说了,都是路边随手买的东西,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 白仙儿不解,“那这到底是‘随手’?还是‘有心’呢?“ “有心了,我喜欢。”林霜降道,“春寒,都收好了。” “是。” 春寒将那些东西都接了过去,小心翼翼抱着去了卧室放着。 安宁突然笑嘻嘻的问:“二奶奶收的这么严实,不值钱的宝贝也怕被人给抢了?” 林霜降莫名的看着他,“值不值钱都是宝贝,都是我的,自然是要收好了。” “二奶奶可记住这句话了。”安宁笑的意味深长的,“那我先去忙了。” 看他出门,白仙儿也糊里糊涂的,“安宁说的话什么意思啊?怎么听着怪怪的呢?” 林霜降也不明所以。 春寒放好东西走过来,好笑的外头,“安宁说话不奇怪。这是二爷记仇呢!” ??? “记什么仇?”白仙儿问。 春寒故作神秘的看着林霜降,“这我可不能说,二爷是要小姐自己想呢!” 白仙儿笑了笑,“好了,你回来就好了。我也要回去了,下午娘午睡起了,你过去坐坐吧!” “好。” 白仙儿站起来,低眉笑的有些不自然,“那个,谢谢妹妹了。” “嫂嫂回去慢些。” 白仙儿笑了笑,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 下午,估摸着老太太醒了,林霜降刚换好衣服,就有小丫头过来了,“二奶奶,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好,正要过去。”林霜降接了手炉,就跟着一起走了。 她进屋才发现,白仙儿也在里面,看见她笑着点了点头,她上去请了安刚坐下,隔壁的两位婶婶也来了。 林霜降下午也没有来过,不知道大家是不是每天下午都还要再来请一次安。 心道:如果真是这样,她们这一整天的时间倒是挺好打发的,说说话一天就过去了。 “下午把大家都叫来了,是想一起商量商量过年的事。我现在总是身子犯懒,趁着今天精神好些,让仙儿将账本都带来了,也正好清点一下今年的账目。” 像了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说完这两句话,杨初云就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白仙儿站起来,送钥匙之前感激的看了林霜降一眼。 第28章 王氏瞧着杨初云的样, 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故意在她们送账本钥匙的时候道:“大嫂嫂今年好像比往年更容易累了些。从前就只有一个仙儿管理家事,又年轻性子又软, 大嫂嫂难免不放心。 现在不一样了, 等霜降熟悉了家里的事,回头又有仙儿帮着, 大嫂嫂就真的可以享享福了。” 胡氏从上次就极是厌恶她这样讨好林霜降的嘴脸, 听了这话就更是生气,“你怕是吃多了胀坏了吧?要说年轻,二哥儿家可比仙儿还要年轻不经事吧?” 说着,她还一脸歉意的对林霜降笑了笑, “霜降啊!二婶婶我是直肠子,有什么说什么,说的不中听了, 你也别往心里去。” 林霜降轻轻的笑了一声,“那二婶婶还是别说了,我心眼小,怕真的听进去了。” 杨初云翻账本的动作明显的一怔, 不可思议的抬眼看着下面的人。 胡氏更是愣住了, 一时间都忘了自己接下来是要说什么的。 王氏幸灾乐祸起来, “就是, 知道自己说话不中听,那就少说点。又不是自家院子, 关起门来什么都能说。” 她若不说这话, 胡氏还真不知道要怎么接下去,可她这么一说,她干脆豁出面去了, “今天当着大嫂嫂的面,我还真就要多说点了。话是不好听了些,可都跟你似的紧着好听的话说,那就被捧的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杨初云指着账本,小声的问白仙儿什么,像是没听见她们在吵似的。钮祜禄 “霜降啊!二婶婶我不是打听你娘家的事,可有些事你们家也没故意藏着,别人知道了也是正常的。你亲娘是从咱们宁苏出去的,命薄去的早。你嫡母自己还有一双儿女,怕是也顾不上你这个庶女。我知道,你父亲是大将军,即便是庶出的小姐,也是要听学识字的。可这管理家事,只识字可不行。你那大姐姐定是会的,可你嫡母怕是没时间教你这些。” “咱们陶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可生意做的大,家里头也没有分家。三房人加上下人,一百多口人。天天一睁眼都是事。就算是精心教导出来的姑娘,没个三五年也是揽不了这管家的活的。” 林霜降垂着眼没说话,胡氏以为自己说的她心虚了,正有些得意,却见她伸手拿了桌上的点心,百无聊赖般的吃了一口,见她没坑声了,奇怪的看向她,“二婶婶说完了?” 胡氏自从打听到了她这个庶女在林家的时候并不受重视之后,就没有之前那么忌惮了。 “我说的话,你到底有没有在听?” 林霜降笑了笑,“自然是一直在听的。只是二婶婶前面就说的不对,我也不好打断您的话。嫡母待我自然是比不上大姐姐和弟弟的,可也不会苛待我。该学的,该教的,大姐姐什么样我也什么样。何况,沙洲还有位先帝的太妃慧娘娘,和我也很是投缘。就算嫡母有什么疏漏的地方,慧娘娘也会提点一些。管理家事,我也着实没什么经验,只是二爷在外做生意,我既然嫁给了二爷,自然是要为他分担的。不会的可不就是要学吗?以后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懂,或是做的不好,我怕是要去叨扰二婶婶了。” “你叨扰她做什么?”王氏嗤笑一声,“别看她这般言之凿凿的。她会什么啊?自己院子里的事都管不好,还能知道如何管理这一大家子?” 胡氏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眼看着就要跟王氏吵起来,上面的杨初云终于不在装作耳朵不好使了。 “好了,总翻些成年旧事出来,自己也不嫌倦。当着小辈的面,也顾忌点自己的身份。”杨初云合上了账本,欣慰的看着白仙儿,“你做事总是细心,账目都是清清楚楚的。”她把账本和钥匙交给了杨妈妈,“你带人去库房清点一下吧!” “是。” 杨妈妈掀了门帘,陶风清正在外头解了披风要进门,碰上面了她忙退后福了安。 陶风清扫了一眼她手上拿的东西,笑着问:“今年这么早就清点库房了?快去吧!” “这几天精神了些,便将事情早些做了。你这从外头回来了,也不先回来瞧瞧我,就在外头跟傅家兄弟们喝酒胡闹。从前家里没个人管也就罢了,现在媳妇也娶了,还收不住心。”杨初云笑着骂道。 她说话的时候,手示意了一下,丫头们正拿了靠垫准备放在她桌案旁边的椅子上,可陶风清上前行了礼,就在林霜降边上白仙儿空出来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杨初云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很快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使了个眼色让丫头收了垫子。 “云轩找我有些事,吃了饭又去铺子里转了一圈,这才回来晚了。不过也不算晚,正赶上母亲清点库房。也省得回头您再跟我唠叨一遍了。” 陶风清说话的时候手也没闲着,拿了果盘里的桔子剥了起来,他的手修长白皙,桔子在他手里拿着,看着都格外的甜。 林霜降看着他的手眼馋,她抓过烟姑娘的手,又滑又嫩,那种柔若无骨的感觉摸一次就忘不掉了。 这会儿,那种看见好看的东西就忍不住想伸手摸摸的念头又冒出来了。 正惦记着,那手就自己伸过来了。 陶风清将剥好的桔子递给她,脸还朝着上头的杨初云在说什么,就好像在做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 纵是死命巴结林霜降的王氏瞧见这画面都撇了撇嘴,更何况胡氏,眼睛都瞪绿了,心想陶风清就是个小娘生的贱胚子,生意做的再大,骨子里也跟他娘一样,是个只会讨好人的货色。 杨初云脸上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就好像什么也没瞧见似的。 林霜降的那点心思都在陶风清的手上了,哪会在意她们什么样。 她伸过手去,却不是去拿桔子,从下面托住他的手,手指轻轻在他手背上扫过。 ...... 陶风清缓缓转过头看着她,惊讶错愕,还有点...享受,最后全化作戏谑的笑意溢满眼眶,“吃桔子。” 他想要笑,又不太方便笑,于是在林霜降看来,他嘴角抽抽了两下。 林霜降正觉得他手摸起来挺舒适,被他一提醒,有些囧,拿了桔子低头塞进了嘴里。 陶风清转过头又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只是嘴角一直不受控制的往上扬。 杨初云问了些铺子里的事,她问什么,陶风清就答什么,多余的一句也不说。 不过林霜降发现,陶风清来了之后,胡氏和王氏两个也不怎么蹦哒了。 说了好大一会儿话,杨妈妈带着钥匙和账本回来了。 她神色有些说不出的怪异,进来之后偷偷看了白仙儿一眼,“老太太,都清点过了。” “嗯,每年都是这样,虽说仙儿做事我放心的很,可这是规矩。”杨初云笑着说道,目光扫过杨妈妈的脸,却看到她上前就将钥匙和账本归还给了白仙儿。 她眉头微微一蹙,杨妈妈抬眼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 陶风清手捧了一下林霜降面前的茶碗,对她身后的小岚示意了一下,“二奶奶的茶凉了。” 小岚去换茶了,他才又道:“对了,有件事要和母亲商量一下。霜儿进了门,日后就该替母亲和大嫂分担家事。不过霜儿什么都不懂,所以还要劳烦大嫂辛苦一些,将她带在身边,好好教教她。” 白仙儿笑着微微福了傅身子,“这是我分内的事。妹妹聪慧,我也没什么可教的。只能在一旁提点一些。” “我早也不管事了,这些事你自己做主便是。”杨初云伸了手,杨妈妈上前扶了她起来,“我有些累了,无事就都回去吧!” 说完,她扶着杨妈妈的手进了内室。 陶风清看着内室的方向,隐隐一笑,“回去吧!”他站起,抓了林霜降的手拉起来就走。 “这林家的小庶女也不算是顶好看的,怎么就把二哥儿迷的神魂颠倒?”王氏想不通的嘟囔着。 “可不是,瞧他刚才的样,又是剥桔子又是让人换茶的。哪还有点爷们的样子?这要是我家盛儿,我非打死他不可。”胡氏恨恨的道。 “你家盛儿,也得有那福气给你领个将门千金回来才是。”刚刚才有一点同气连枝的感觉,两句话不到便又杠了起来。 “我还没跟你算账呢!你刚才什么意思?你提我院子里的事做什么?”胡氏想到之前的事,不由火气又蹿了起来。 王氏‘娇嗔’的哎哟了一声,在自己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刚才嘴快,说的你不痛快了?我也是直性子,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你可千万别见怪。” 胡氏哼了一声,“你少跟我在这儿装腔作势的。” “怎么就是装腔作势了。都这么多年了,是你自己心里总是过不去。你换个角度想想,若非是你家的做了这样的糊涂事,你能捡到陶贺这样聪明能干的儿子吗?” 作者有话要说:二爷:我被人调戏了吗? 第29章 王氏笑道:“你是不知道, 我有多羡慕你。我要是能有陶贺那样的儿子,也能跟你似的,说话谁的脸色也不用看。”说完, 捂着嘴笑着先走了。 胡氏冲她啐了一声, “蠢货。以为巴着二哥家的就能占到便宜,回头她管了家, 第一个就要收拾你们院里的蛀虫。走着瞧吧!” *** “都走了吗?” “都已经走了。” 杨初云捧在手里的茶盏往桌子上一推, 滚热的茶水顺着桌面滴在毯子上,“怎么一回事?你到底查清楚了没有?仙儿往外头拿银子的事,你不是一直都盯着的吗?” “是啊!我也是奇怪,在库房的时候我还特意点了三遍。可账目清清楚楚, 半点差错都没有。大奶奶那儿已经没什么可往外在拿的了,这么一大笔钱,她到底是怎么填上去的?”杨妈妈也是想不明白。 杨初云攥着拳头在桌上捶了一下, “本想借着这件事,将仙儿管家的钥匙暂时收回来。现在可倒好,找不出她的错,钥匙收不回来。这以后, 岂不是要让林霜降坐稳了这主母的位子?” 杨妈妈不忍心的道:“其实, 二爷向来孝顺, 您也不必如此忧心。” 杨初云冷笑道, “孝顺?他若是真孝顺,为何不肯顺了我的意思娶雨惜?就算不是雨惜, 不管是谁家的姑娘都好, 可偏偏又是个将军之女。他是打定了主意,知道林霜降的身份,我们不敢随便为难她。他这是明着在打我的脸, 你却还说他孝顺?他就不是从我肚子里面出来的,又怎么会真心孝顺我?你看着他孝顺,不过是我手上还攥着能让他听话的东西。等他翅膀硬了,妈妈,我就没有任何指望了。扬儿没了,我早就没有指望了。” “不是的,还有指望。”杨妈妈瞧着她这样,心疼不已,“雨惜姑娘还在,二爷虽说娶了正房,可若是雨惜姑娘肯委屈,便是先做了妾也无碍。待日后......”她顿了顿,“总还有机会的。” 杨初云转过身,对着铜镜擦了脸色的几滴泪,脸上也再找不到半点刚刚的悲凄,“倒也是。就是雨惜那丫头不争气,在陶家这么多年,怎么就没让陶风清给瞧上。今天你是没看见,陶风清对那丫头可是千依百顺的,他的性子你也知道,他若是不肯纳了雨惜,我也不好将人给硬塞过去。” 杨妈妈笑着道:“新婚的小夫妻,哪有不千依百顺的?可日子久了,新鲜劲过了,不也就那样了吗?这个时候让二爷纳妾,他自然是不会答应的。可过个一年半载,只怕您不提,他自个儿就要往回领人了。” 杨初云笑着斜了她一眼,“就你花花肠子多。对了,仙儿往外拿钱的事,中间肯定有什么蹊跷。账本上找不出问题,可银子是拿了出去的。我让你盯了这么久,也不能做白活。家里不行,就找外头的。” “可是,这样大奶奶的名声可就...” “她又没有孩子,又没有什么体面的娘家人。将来这管家钥匙也是要交出去的。光留着一个好名声有何用?我又不会亏待了她。你担心这些做什么?再说,她也是个不聪明的。那么多的漏洞,我让她自己掏钱补了吗?”杨初云说着这些事就觉得胸口堵的很。 杨妈妈想到什么,“我瞧着大奶奶跟二奶奶的关系不错。您说,大奶奶拿出去的那些银子没讨回来,是不是二奶奶给填上的?” “她哪有这些钱给仙儿?就算有,那也是陶风清给她的。”杨初云看着她,冷哼一声,“现在你还说二哥儿孝顺我吗?他是恨不得现在就把管家钥匙交给他媳妇手上。他是不会让我有机会从仙儿那儿把钥匙收回来的。” “可这也是早晚的事啊!” 杨初云在长椅上趟了下来,杨妈妈给她揉着太阳穴,她舒服的‘嗯’了一身,“王春琳这两回都帮着林霜降说话,看来是从她那儿得了回好处了。再等等吧!钥匙给她也没事,要她拿的稳才行。” *** 陶风清牵着林霜降出了门就松开了,倒也不是别的原因,是白仙儿跟着他们一路的。月月 白仙儿也是个识趣的,跟他们走了一段路便说要去厨房里安排点事就跟他们分开了。 刚刚陶风清拉着林霜降出门的时候还挺顺手的,可这会儿被打断了再想去抓又觉得有点唐突,可又觉得这么就放过她了自己也太吃亏了些。 所以,故意用胳膊蹭了她一下,戏谑的问:“你在老太太那儿对我动手动脚是什么意思?” 小岚闻言放慢了脚步,待他们离远了些才跟上。 林霜降莫名的回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着陶风清道:“我想着你手挺好看的,你碰巧就伸过来了,我以为你看出我的心思,所以凑过来给我摸的。” 陶风清:...... “你要在外头随便这么摸人家,人家是可以告官,说你非礼的。”他一本正经。 林霜降一脸严肃的看着他,看着他,“你当我三岁呢?你在外头摸人家,那叫非礼。我在外头摸人家,那叫欣赏。” 说着,她目光下移,盯着他捧着暖炉的手。 陶风清抬起一只手,“还要再欣赏一下吗?” 林霜降真的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认真的捏了两下,失望的道:“烟姑娘的手柔若无骨,握着都不敢用力。你的手也好看,就是硬了些。欣赏完了,谢谢。”说完她就松开了。 ...... 陶风清很想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成功的让自己和烟萌摆在一个称上的。 回到屋里,换了衣服林霜降就去看账本了,陶风清过去抽走了她手里的账本笑着道:“你怎么现在跟陶贺似的,没事就在翻账本?” “二婶婶说了,陶家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每天一睁眼都是事。我可不得赶紧弄清楚了才好接手吗?”林霜降挤了个笑容伸手将账本夺了回去。 一打开,就看见里头夹了一张纸。 陶风清坐在书桌对面,撑着头看着她笑,“陶贺说从许宗宝那儿赢来的五千两他就直接拿走了,欠条还你。” “哦。”林霜降将欠条拿出来撕了。 “借这么多钱做什么了?”陶风清笑问。 林霜降也笑,“你去赌坊专程找我,是怕我万一要不到钱,又动手打许宗宝?” 陶风清微微蹙了眉,“那倒也不是。你若打他,我带的钱就是让他看大夫的,你若是想在里头玩两把,那我就是给你送钱去的。你能赢钱,是意外。你要揍他,我找不到理由要怕。” 他说的真心话。 就是去送钱给她输的,能把许宗宝从‘神坛’上拉下来,纯属意外,只是这意外,让他很开心。 钱不钱的无所谓,最主要的长脸。 “我看你运气不错,下次要不要再去玩玩?”他笑问。 “没觉得有什么好玩的。今天若不是你突然跑来贴着钱的要我赌一把,在里头多待一会儿我都觉得浪费时间。我也只想试试能不能将那五千两给要回来,如今钱也回来了,欠条也没了,我再也不想去了。”林霜降想到里面污浊的空气,和那些狰狞的嘴脸,就觉得厌恶。 “你倒是一点也不贪心。” 林霜降看着他,“你好像知道我借了这钱是做什么的。那就是说,这件事你早就已经知道了?” 陶风清也没打算藏着掖着,点头,“知道。老太太那边派人盯着被安宁给瞧见了,癞皮狗子什么德行,你也见过了。只不过我套话用的是钱,你套话用的是拳头。” 林霜降一脸认真,“没有。我用的是脚。” 陶风清:...... “你不是被他们拉去福满楼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话题一转,林霜降已经不再问那些事了。 陶风清长长的叹了一声,“就是想回来了。唉,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不管这件事?” “曹妈妈来找我,我想着将来要管家的,所以才会问陶贺借了钱填了这空缺。如果我早知道你和老太太都知道这件事,那我就不会管了。你们心里都有各自的盘算,我也不知道我突然多管闲事的插一杠子,给你们两个谁心里添堵了。这会儿,我躲着事都来不及,还追根究底的问,不是给自己找事吗?”林霜降翻着账本,闲闲的说道。 陶风清看着她笑了一声,“放心吧!我心里舒坦的很,我不管是不想管老太太为何算计大嫂,那是她们院里的事。今天瞧着大概也明白了,老太太不想把管家钥匙交给你,想抓了大嫂的错处,再让婶婶们在旁边煽煽风,道你年轻不懂事,好趁机把钥匙收回去。” 林霜降不怎么意外的点点头,“可以理解。换做林夫人,若要她以后看着我脸色行事,八成比老太太跳的还要高。你若是顺她意思的娶了杨雨惜,她也就不用这么费神了。” 陶风清一愣,“这话谁跟你说的?” 第30章 林霜降眨了眨眼, 不是很确定的问:“这事一定是要有谁跟我说吗?我以为,只要长眼睛的就能看得出来。还是,是我理解错了?” “那倒也不是, 老太太确实是打这个主意的。” “那你自己是什么意思?” 陶风清:??? “我能有什么意思?我要有意思, 你会在这儿吗?” 林霜降点点头,“那外头那些丫头呢?你若没有纳妾的意思, 我就一起打发了, 回头再给雨惜找个好人家嫁了。免得她们老惦记着你,却偏又一直对我使绊子,我觉得我挺无辜的。” 她不说自己无辜也就罢了,这么一说, 陶风清不乐意了,环着手臂依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怎么好意思说你无辜?她们给你使绊子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那个什么姚康安可是从沙洲一路追到宁苏,还打了我一顿。我都还没跟你抱怨,难道不是我更无辜一点吗?” 林霜降有点内疚了,“姚公子从前对我挺好, 可大家也就是一起听学的同窗之谊, 我也没想到他会打你。这若换做旁人, 我定会为你打回来的。可他, 我到底还是下不去手。要不,你跟我说说, 你还有没有像许宗宝那样的不喜的人。我帮你打他一顿, 算是你找姚公子报仇了?” 陶风清喜滋滋的弯下腰平视着她的眼,“如果姚康安现在又来纠缠我,你会帮我了?” “自然。” “那如果烟姑娘打我, 你也会帮我了?” 林霜降:??? “烟姑娘为何要打你?” “我就说如果嘛!你帮我还是帮她?” 林霜降:“我为什么要在烟姑娘和你之间做选择?” 陶风清:...... 他直起身子,干笑两声,“中午喝的酒,大约是没醒,呵呵,你忙,我四处转转,看有没有什么事要做,呵呵!” ...... 林霜降也是没有想到,陶风清在老太太那儿一说要她先跟着白仙儿帮忙管家,天还没黑成堆的事便乌压压的堆在了桌子上。 白仙儿做惯了这些事,她在旁边跟着学学本也不是多累的活,可偏偏头天看着还有说有笑的老太太,说病就病了。 倒还体量她,说不用她过去伺候。 这本就不是她伺不伺候的事,她不伺候,白仙儿可不能不去伺候。 嗯,本来就是故意把白仙儿给弄走了,这才好把所有事的都丢给她一个门外汉。 林霜降之前怼二婶婶的话半真半假,李环儿都恨不得她凭空消失,全部心思都在林怡诺的身上,只要她吃饱穿暖不添乱就行了,哪会有半点心思放在她身上,可在外头到底是她叫了十几年‘母亲’的人,纵然自己不乐意提她,可别人给了她个带刺的饼,她也是咽不下去的。 管家看账本的事,慧娘娘却是教过她。 可领兵上战场的将军,怎么也不能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 李环儿是不会让她有机会碰将军府里的事,慧娘娘那儿也轮不到她真的去指点江山。 所以,她现在真真是个被硬推着上战场的纸将军了。 是月尾,又是年尾,林霜降早上一起胡乱喝了一口粥就在花厅里坐了两个时辰,两个时辰她连谁是谁也没认清,只看着他们嘴一张一合,不管说了多少话,最后总结都是两个字‘要钱’。 “小岚,你让人去把陶风清给我找回来,就说我借他一下午的时间用用,回头还他。”昨晚看账本的时候,她还对他爱搭不理,专心致志搞她的事业。 可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 小岚忍不住扯了下嘴角,没说什么应声出去了。 春寒趁着这会儿难得清净,赶紧给她弄了两个包子垫垫肚子,“这借钱好还,借的时间怎么还?” “先借了再说吧!我现在看见他们都快失聪了,说什么我也听不清楚。”林霜降抓了包子吃了,含糊不清的道,“你让外头的人都先回去,下午的时候再过来。” “是。” *** 小岚在夕凤楼找到陶风清的,她心急,也不知道他会在哪儿,便叫了几个人分头去铺子里找。 准备回去等消息的时候,听见扫院子的小厮说夕凤楼的赵怜儿今早上有新戏要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火气哪来的,就自己跑去夕凤楼了。 也没什么意外的,找到陶风清的时候,一并看到了傅家兄弟和孙怀义。 戏刚开罗,台子上咿咿呀呀唱着,赵怜儿还没有出来,孙怀义他们正对头一次登台的小丫头评头论足,偶一回头看见小岚往这边走。 “这不是你家小岚吗?怎么找到这儿来了?”孙怀义拐了陶风清一下。 陶风清正闭着眼手指跟着台上咿咿呀呀的声音在扶手上打拍子,也没听清孙怀义说什么,下意识的转了一下头。 小岚已经走到跟前了,她敷衍的福了下身子,“二爷。” 小岚从来都是冷冷清清的表情,她伺候陶风清这么多年,他还从没在她脸上看见过什么表情,第一次瞧见她眼里明显的火气,他还真是挺意外的。 “怎么到这儿来了?谁欺负你了?”陶风清问。 “我一个下人有什么可欺负的?二爷您倒是挺乐呵的,二奶奶四处寻您回去呢!”小岚板着一张脸。 孙怀义眼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看好戏般的往嘴里丢花生米。 “他这才刚出来一会儿,二奶奶寻他做什么?”傅云成说着在孙怀义那里抓了一把花生米放手上,学着他的样子盯着小岚一颗接一颗的往嘴里送。 傅云轩表情差不多,只是他去抓花生米的时候盘子空了,手沾了些盐粒于是嘬了一下手指,“对啊!” 陶风清扫了他们三个一眼没说话。 小岚道:“二奶奶说借二爷一下午的时间,回头还您。您回去吗?” 陶风清也不知是不是被她这副找人吵架的姿态给唬住了,想也没想的道:“回去,这就回去。安宁。” 安宁忙上前将披风给他围上了。 “陶二,赵怜儿还没上来呢!这不是你答应人家这新戏要来捧场才把我们拉到这儿来的吗?你回去了留我们几个在这儿算怎么回事?”傅云轩手从桌子上伸过来扯了两下他的披风。 陶风清回头就是一巴掌拍在他手背上,眼睛在桌上空盘子上扫过,拉了一下领子道:“安宁,让人再给他们多上几盘花生米。你们...吃完了才准走。” 他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听见孙怀义憋着嗓子怪声怪气的喊着:“二爷,我们会想你的。” ...... 看着陶风清出了戏院,孙怀义突然感慨:“我有点不敢娶媳妇了。太吓人了!” “放心娶吧!咱娶的都是媳妇,陶二迎的是祖宗。”傅云轩笑。 “几位爷,慢用!”戏院的小二将桌子上摆满了花生米,笑容可掬的道。 ...... 回去的路上,小岚把事情说了一遍,刚在戏院当真其他人的面,这些事她自然是不会说的。 陶风清舒了一口气,“我还当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呢!” 说完,余光瞥见小岚不禁瞪圆的眼,忙改口,“大,天大的事。二奶奶的事,就没有小事。” 花厅外头没了人,陶风清进去看见林霜降在内室的长椅上躺着,他一边脱披风一边问春寒,“事情处理完了?” “没有,小姐让他们先回去了,让下午的时候再过来。小姐忙了一早上,早饭都没好好吃。”春寒忍不住抱怨道。 “知道了,让青梅先上午饭吧!”陶风清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了,自己轻手轻脚的掀了珠帘进去了。 “二奶奶这是睡着了?”他在她旁边坐下来,理着袖子好笑的问。 “没有,被他们吵了一上午,想静静。”林霜降往里挪了挪,给他让了更多的位置。 “我看你不是想静静,是想清清了。” 林霜降睁开眼,“清清是谁?” “清清!陶风清!二爷!” 林霜降愣愣的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笑了,“对,想清清了。” 她见他一身凉气,便坐起来掀了身上的毯子,“鞋脱了,暖暖脚。” 陶风清也不客气,脱了鞋子坐在另一端把脚放进毯子里,“我这戏还没听到一半就被小岚给叫回来了。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呢!” “可不是大事吗?你去看看桌上堆的,他们早上连碗粥都不让我吃好,乌压压的站一院子。”林霜降说着,沉下脸,“你家老太太心眼可真多。” 陶风清点头,认真附和:“没错。” 林霜降动了一下,突然掀开毯子的一角耸了耸鼻子,陶风清也跟着猛的一阵心虚。 “你脚有点味。” “我做生意的,外头跑落下的毛病。男人嘛!”陶风清哈哈一笑。 林霜降突然恶狠狠的盯着他,掀了毯子跳到了地上,陶风清眼疾手快扑过去抱住了她的腰。 “冷静,冷静。” “冷静个...你在我枕头里到底放的什么东西?” 她是练武的人,力气本就大。 何况这会儿她扭着身子挣扎可不是在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二奶奶:我真的只想静静。感谢在2020-07-12 22:00:31~2020-07-13 21:14: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莎伦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里面什么动静?”春寒听见声音不对要进去, 被安宁给拦住了。 他笑嘻嘻的道:“春寒姐姐,你急什么?二爷还能把二奶奶怎么着了?” 春寒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我担心的是二奶奶吗?” 她扒拉开了安宁, 掀开门帘冲了进去, 安宁虽怪她没有眼力劲,可还是因为她最后一句话跟着进了屋。 ...... 陶风清纵然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可还是让林霜降挣扎着向前了几步, 本是想拦住她,却把自己弄的很尴尬,半个身子悬空在外头,留在长椅上的腿也不足以支撑他的重量, 现在的他唯有死死抱住林霜降才不至于整个人摔地上去。 “二爷?您在干什么啊?” “小姐,你在做什么!” 安宁和春寒看着自己主子问的问题差不多,可一个是没眼看, 一个是跳脚。 “愣在那儿干什么?过来扶我一把!”陶风清脸憋的通红,气急败坏的嚷嚷着。 安宁和春寒都准备进去帮忙,林霜降告起状来:“他在我枕头里塞了足袋。” 春寒停了下来,小姐抱怨睡觉总觉得有怪味, 除了二爷送的枕头, 床上的物件她都已经拆洗过几次了, 这来来回回的折腾总算找到了原由, 冷静下来想想,无辜被打着实冤枉, 可要是自己找打, 旁人也没理由阻拦。 安宁也停下来了,没什么太多原因,单纯只是想保命。 陶风清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进来又出去, 而自己却还被挂在那儿。 林霜降低头看着他,“松手!” 陶风清可怜巴巴的仰着头,“松手就摔了。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没别的意思,就想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被你误伤。” 他说的‘情真意切’,眼里都红了。 见他可怜,林霜降往后退了两步,陶风清的腿忙跟着她的脚步往长椅上挪,终于回去了半个身子可以爬起来了。 陶风清松开她坐好了,手在脑门上拍了两下,“血气上涌,头晕眼花。” 林霜降刚拿了方帕子准备给他拭去眼角的泪水,听了这话嘴无声的动了两下,狠狠剜了他一眼去外面生闷气了。 陶风清缓过劲来,伸出自己两只手看了又看,表情欠欠的手指曲着比划了一下,咂咂嘴道:“腰挺细。” ...... 林霜降第一次看到陶风清运筹帷幄处理事务的方式,简直叹为观止,让人瞠目结舌,她本来还觉得是不是自己井底之蛙了,可她瞥见小岚和安宁的表情跟她差不多,这才肯定她很正常,不正常的只是陶风清而已。 “二爷,这个月厨房的开支都在这儿。”厨房的婆子递上来一张清单。 陶风清扫了一眼,手一挥。 安宁按照上面所写的数目将银子奉上。 “二爷,老太太院子里新添的假山、盆景,这是余款还没有给的。” 陶风清端了茶碗喝了一口水,安宁将银子送过去。 “二爷,库房里的药材需要新定了,天凉容易着了病气...” 陶风清挑了块糕点吃了,安宁给了钱。 ...... 一个时辰,陶风清吃吃喝喝,还打了会儿瞌睡,林霜降口中乌压压的一帮人就都被打发了。 完事之后,他伸了个懒腰,得意的朝她扬了扬下巴,好像在说,‘快点夸夸二爷!’ 林霜降忍不住的为他鼓掌,“库房的药材,上个月才新换的一批。你们家拿药材当饭吃的?厨房问你要了三个院子的伙钱,可二婶婶、三婶婶那边为何还要另外再给伙钱?还有...” 陶风清蹙了蹙眉,“是吗?你们刚才怎么不提醒我?我以为把他们都打发走了就完事了,根本没听见他们要钱做什么的。” 林霜降含笑点点头,手挥了一下,春寒和安宁已经很有默契,将唯一有些迟钝的小岚一起拉出去了。 “二爷,我方便问一下,您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吗?” “问倒是挺方便的,就是我不方便回答。天天抓着账本不放手的是陶贺,我不太清楚。” 从来臭味相投的人彼此之间只要一个眼神也能找到同类。 林霜降是荣真嘴里的小狐狸,尾巴藏的再好那也是狐狸,是狐狸就不会闻不到陶风清身上更大的骚味。 也有可能是他的脚臭味。 所以陶风清笑的再如何像个白痴,也掩不住他‘老奸巨猾’的本性。 她也不说话反驳,眼神也没有任何的杀伤力,就这么不吭声的看着陶风清。 陶风清摸摸鼻子讨了个没趣,憋了半天很是无奈的说了一句,“家和万事兴。我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唯一还算拿的出手的本事,就是会钻空子挣点钱了。如果这样他们都高兴,我也高兴。” “当真这么想?”林霜降闲闲的问了一句。 陶风清叹了一声,朝她招了招手。 林霜降一见他这样,心头就莫名一软,甚是乖巧的走到他面前。 陶风清又招了招手,示意她在近点,她眉头皱了皱可还是又往前走了一步。 陶风清点点头,伸手环住她的腰抱紧了,将脸贴在她身上,林霜降神经猛的绷紧正要推开他的时候,听见他闷声闷气的道:“我生意做的再大,在老太太她们看来,也是我父亲和大哥为我铺的路,留的钱,我只是命好活的比他们久,坐享其成罢了。即便她们知道,当初大哥在的时候陶家早就只剩一个空壳,他们也是不会承认的。我在他们眼中,就是一个熬死了大哥,占了他家产的庶子。所以,我责无旁贷的要为大哥照顾他们,家中的事,我也不必问,乖乖听话拿钱就好。” 这番话,林霜降听了难免会有些动容。 谁能想到在外头甚是风光的陶二爷,在家中也不过是个任人摆弄欺负的庶子。 她也是庶女,虽不需要像他那样豁出命的赚钱养家,可‘乖乖听话’四个字还是让她感同身受。 她僵硬的身体慢慢放松下来,抬了手想抚一抚他的头发,就像每次慧娘娘安慰自己那样。 可是... “你在做什么?”她的声音隐隐压着怒火。 “林霜降,你腰怎么这么细?感觉我稍微用点力,就能给掐断了!” 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陶风清攥着她腰的手一会儿紧,一会儿松。 ...... “二爷,二奶奶这是给您留着面,中午的时候没下手,这会儿才算账的?”安宁小心翼翼的用手指在陶风清脸上红肿的地方点了一下,唏嘘着,“看这样子,又得三五天才能消吧!” 陶风清面无表情的朝他勾了一下手指。 安宁嘴角耷拉下去,乖乖的转过身,又一次飞着扑到门外的。 *** 陶贺点算完了一天的账,活动了一下筋骨刚解了腰带准备休息的时候,房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他回头看了一眼,又猛的转过身。 “你大半天的跑这里来做什么?” 陶风清哀怨的像是小媳妇,走进屋将手里抱着的枕头扔到木床上,然后把自己也丢在了床上,“借宿。” “你把什么东西丢我床上了?”陶贺过去把他拽到了一边,拿起那个他一针一线缝制的枕头,手指着他哆嗦了两下,“有没有把我供出来?” “没有机会供出同伙就被赶出来了。”陶风清委屈巴巴的看着他,“她连书房都不准我睡。” “为何?”陶贺不解。 “说是我睡了书房,明天所有人都知道我们两个吵架了。” “那你地上打个地铺不就完了?”陶贺说完,认真的看了他一眼,“那也是不行,你夜里肯定会自己往床上爬的。那你现在都睡在外头了,就没人知道你们吵架了?” 陶风清苦笑,“铺子里有些事要处理,她消气之前,我都不能处理完了。” 陶贺点点头,“我很同情你。但是,我可不可以先笑一会儿!哈哈!” “你笑?我让你笑!”陶风清捞起枕头就朝他打去。 陶贺伸手抓住,黑着脸威胁起来,“陶风清,你最好把这玩意儿给我马上处理干净了。” “让你笑!” 第二日,林霜降神清气爽的去给老太太请安了。 称病的杨初云怎么瞧都精神的很,倒是原本好好的白仙儿一脸憔悴。 杨雨惜一看到林霜降,就阴阳怪气的道:“若是那一日,二嫂嫂让我替姑母敬香求平安,姑母也就不会说病就病了。” 林霜降就不想理会她,关切的问:“母亲今日觉得如何?大夫怎么说?” “还是有些头晕没有力气,没什么大碍。倒是辛苦你们妯娌两个了。一个要在这儿照顾我,一个要忙着家里的事。听说,昨天你把二哥儿找回来了?”杨初云一副强打着精神的样子问道。 “是。” 杨雨惜哼了一声,“二哥哥也真是忙,外头的生意还不够他操心的,现在竟连家中事也要他亲力亲为。我听说,二哥哥昨晚还赶着去外头谈生意了。我都替二哥哥累的慌。” “都怪我,一时手忙脚乱才会寻了二爷回来帮忙。雨惜妹妹若是无事,不如去给我帮帮手如何?我嫁过来也没多,家里管事的婆子都认不全,若是妹妹来帮忙,定是能处理好的。”林霜降笑道。 杨雨惜眼一挑,“二嫂嫂的事,我帮手算什么?”帮你得罪人吗? 林霜降眼里多了几分凉意,像是在附和她的话一般,“是啊!我的事,妹妹少管也好。” 第32章 送林霜降离开的时候, 白仙儿又好气又好笑,“我是真不知道要说你什么好。当着娘的面,你何必跟雨惜计较?刚才都吓死我了。” “嫂嫂放心, 下次不会了。我瞧着母亲也没什么大病, 嫂嫂可别熬坏了自己的身体。” 林霜降说完,白仙儿慌的在她手背上拍了一巴掌, “小声些, 胡乱说什么呢?”她嗔怪的瞪了她一眼,“回去路上慢点。这几天约是要下雪,早上园子里积了水的地方都结冰了。晚点的时候我让曹妈妈去你那儿一趟,年底家中采买的清单我抽空的时候都写在单子上了, 回头婆子找你要钱的时候和她们手上的单子对一对。还有些其他的事,我只要得空就会写下来让曹妈妈给你送去。” 说着,她又压低了些声音, “昨天那样的事,可千万别让二爷再做了。你自己心里清楚就是。我进去了,不然一会儿娘该找我了。” 林霜降笑笑,看着她进屋才离开, “回头去库房里拿盒参, 曹妈妈去的时候让她带着。” “是。”小岚应了一声, 却发现她走错了方向, “二奶奶,怎么往这边走?” “戏台子那边不是种了一院子的桃树吗?我还没瞧过桃花呢, 过去看看。”林霜降道。 小岚:...... 现在一院子的‘死’树, 叶子都没有,哪来的花? 但是... 桃花院里的戏台子搭了也就只请人来唱过一次戏,小岚说过是陶风扬和白仙儿成亲之前, 老太太让人连夜赶工的,白仙儿进门前三天,戏班子就开始唱了,一直唱到白仙儿三朝回门那天才停。 可后来没多久,陶风扬的身体就不太好了,再之后,他去世,也就没人请戏班子来家里了。 戏台子荒了,好在里面种了不少桃树,陶风清故作风雅的让人在里头挖了个小池塘,种了荷花养了鱼,旁边建了个小亭子,还特意从大老远的运了假山奇石放里面。 捣鼓这些的时候,说是为了闲暇时候有个安静放松的好去处。 可事实上,他难得有的闲暇时候,大约也都在外头醉生梦死了。 整个陶家也没几个能静下心赏花吃茶的人,所以这里平日里除了早上打扫院子的人,时常都是见不到什么人的。 林霜降到这儿来,当然也不是赏花,何况也没花赏,她等人。 等住在桃花院旁边的人从这里路过,找她聊聊天。 杨初云想让杨雨惜做这陶家当家主母的心思从来也没藏着掖着过,按理说她作为她的外甥女来陶家,是客,本是该在她院子里住着的。 可杨初云偏给她单独拨了一个院子,这其中到底还藏着多少心思,林霜降也不想猜。 反正不管什么心思也是没成功的。 杨雨惜从杨初云那儿出来的有些晚,想也知道林霜降当着老太太的面怼了她,她憋着多少怨气,那么委屈自然要多让人心疼一会儿了。 “有办法支开她身边的人吗?”林霜降问。 小岚没有犹豫的点点头,“有。” “那你去吧!人多,吵。” 小岚走了,林霜降一个人在桃花院里逛了一圈,本以为没人,却看到两个小厮正在一排桃花树前面定桩子。 “这是又要搭什么吗?”她好奇的问。 “二奶奶,这大冷的天,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四处逛逛,平日里都没人来这儿,怎么又在搭东西?”林霜降问,心想着陶风清真的是...有钱。 “哦,这个啊!二爷之前交代的,让我们在这里搭个秋千架。说明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小少爷能有个地方玩。” 林霜降:??? “谁家的小少爷?” 两个小厮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有些不好意思直视她的眼睛,半低着头笑道,“自然是二爷跟二奶奶的小少爷了。” 林霜降:...... “二奶奶,今天这边先钉个桩子,我们做完事了。” “去吧!” 他们走了之后,林霜降在那桩子前面愣愣的站了半晌,越想越觉得陶风清确实‘与众不同’,明年春暖花开?满地跑的小少爷?天上会掉吗? 正想着,镂空的壁窗边走过的人,无意一瞥,对上院中人的时候,眼里的怨气都来不及收敛。 院里的人一笑,窗那边的人一惊。 “雨惜妹妹这会儿有空吗?进来说会儿话,这儿清净。”林霜降邀请着。 杨雨惜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才发现自己贴身的丫头刚被叫走去领月钱了,可看到里头她也是一个人,便没什么顾忌的走了进去。 “我和你有什么可说的吗?”杨雨惜走到她面前,下意识的挺直了腰背,她一脸的不屑,骄傲的扬着下巴。 可即便如此,林霜降与生俱来的身高优势,和她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还是让憋足了气势的杨雨惜有些底气不足。 她目光落在别处,觉得只要不仰着头去看她的脸,气势上就不会输。 其实她不知道,自己的这副模样落在林霜降的眼里,是有几分可爱的,如果她不说话最好不过。 林霜降喜欢宁苏的姑娘,个个都娇小可人,天生就有让人怜惜的本钱。 烟萌如此,白仙儿也是如此,一个低头浅笑,便是万种风情,甚至这会儿没了老太太在一边撑腰的杨雨惜,瞧着都是俏皮的很,她甚至稍微分了分神,想着也许如果不是老太太刻意的安排,杨雨惜也不是老太太的外甥女,是不是陶风清就真会娶她了。 她想着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也许会吓到她。 可若是不做,她每天想了法的在她面前上窜下跳,也实在麻烦。 “刚才在母亲面前,妹妹不是说的挺好的?其实,我早就想找妹妹聊聊了,不如趁着今天这儿没人,妹妹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好了。我懒,拐弯抹角的话总懒得细想。”林霜降边说边往桃林深处走。 一条只能容了两人并排走的石子路弯弯绕绕的将桃林隔开了两边,戏台在桃林的尽头,池塘凉亭都布置在这其中,外头桃树环绕,里面石子铺路,若是桃花盛开,这里应该美的不像话。 杨雨惜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走了,她就跟上去了,嘴里自然是不依不饶的,“我今天说的话让你不舒服了?可我哪句说错了?我为姑母求平安符,是你让二哥哥半路将我送回来的。姑母接着就生病了,难道不是你的错?” “是,我的错。”林霜降微微侧头,笑着点点头应了。 杨雨惜便更理直气壮了,“从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从前大嫂嫂管家,一样的事,可曾见过她劳烦什么人?如今,你是陶家的当家主母,反倒不能为二哥哥分担了。若是连家里这些小事都要让二哥哥来做,你这当家主母岂不是做的太轻松了?你不心疼二哥哥,难道我也不能吗?” 走到池塘边林霜降停了下来。 这会儿池塘里也没什么可瞧的,没了荷叶,只见几条红色的鲤鱼敷衍的摆动着尾巴。 林霜降转过身,脸上在笑,可眼里的冷漠却让杨雨惜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 “不能。” “啊?”被她这模样吓到的杨雨惜连自己刚说的什么都忘了,哪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 林霜降倒是耐心,又说了一遍:“我说不能,不能心疼。” 林霜降到了宁苏之后,就一直没见过正儿八经的大太阳,就算不下雨也总是阴沉沉的天,傍晚的时候总还会飘一些毛毛细雨,凹凸不平的石子路更容易积水,今早结了薄冰,这里的冰还没化完,杨雨惜明白了她说的什么,一激动脚下一个不稳,想说出口的话变成了本能的求救,“啊...” 她脚滑了一下,想要稳住身子却反而转了方向,不受控制的向后面的荷花池倒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就要落水的时候,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林霜降微微向前倾了身子抓住了她,却也不急着拉她起来,她看着她笑,“我一松手,你可就掉下去了。” 杨雨惜知道,她不是在跟自己开玩笑,这会儿她全身上下的唯一能够的支撑就是被她抓住的手腕。 她早已经吓的花容失色,眼泪顺着耳边落下。 “你,你不要松手。” “我不松手,但是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你都记清楚了。” 杨雨惜哭着道:“我记,我都记着。” “我不想与你为敌,你的那些念想是你姑母给的,你若心中有怨,找她哭诉我听见都当作没有听见。若你想做妾,去找陶风清,他若点头,那是我跟他的之间的事。他若不点头,你在我这儿使多少绊子都无用。” “今天我找你说这些话,也不是想断了你的念想,就是不想每次见到你的时候,你都在那儿叽叽喳喳,我听着厌烦。毕竟,你讨厌我,我也已经是二奶奶。我讨厌你,也不能真松手把你丢下湖去。” 说完,她手上一用力,直接将杨雨惜给拽了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二爷:被扫地出门的人,不配露面。 第33章 杨雨惜心眼多, 可心眼再多也就是个没经过什么风浪的小姑娘。 经历最大的风浪便是刚刚和人斗嘴斗不过,险些大冬天的掉进湖里,虽没真的掉下去, 可是被自己讨厌的人给救了。 救了也就算了, 救之前还狠狠的被教训了一顿。 这会儿被拉回来,腿还是软的, 也没人安慰她两句, 就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林霜降,你仗势欺人。” 林霜降:??? “我凭本事欺负的你,没仗谁的势。” 杨雨惜继续哭着投诉,“你不就仗着你爹是大将军, 是朝廷大官吗?有什么了不起?你也不过就是个歌姬生的庶女,你以为我当真怕了你?” 林霜降哼了一声,“真想下去洗个澡就再多说两句。” 哭诉的声音戛然而止, 可委屈却不能同声音似的说收就收。 小岚寻来的时候,就看见二奶奶神情淡漠的站在那儿,杨姑娘双手捂着嘴无声的抽泣,不时抬眼去打量二奶奶的表情。 她估摸着二奶奶的事应该做完了, 便疾步走过去扶了杨雨惜起来, “姑娘这是怎么了?早上从老太太那儿出来的时候大奶奶还特意嘱咐, 说是路上结了冰, 小心脚下。怎么就摔了呢?” 好容易来了一个人,虽是林霜降身边的, 可小岚是陶风清身边的人, 杨雨惜看见她此刻就像见到亲人一般,虽然还是不敢大声哭,可眼泪却是一下子流的更凶了。 “二奶奶, 我送表姑娘回去。”小岚道。 林霜降点点头,扫了一眼哭红了眼不自觉往小岚身边靠的杨雨惜,有种自己欺负小孩的感觉,“找个大夫来瞧瞧。别又扭了脚。” 她是好心,刚刚那样子,很容易崴到脚,这会儿她感觉不到十有八九是被她吓到了,回去说不定就疼了。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眼,这一句关心,在杨雨惜看来,是不耐烦的威胁,是提醒她上次不自量力被踩一脚的事,捂着嘴的手颤颤的伸过去抓住了小岚的胳膊寻求保护。 春寒知道了这件事,惴惴不安了好几天,生怕还了魂的杨雨惜会去老太太那儿告状,虽说也就是说了几句狠话,还顺手救了她一把。 可从前有个大小姐,只要想告状,那就不需要任何前因后果,给她造成了太大的心里阴影。 不过她也没有担心太久,两天过去了,什么事也没有。 林霜降终于看到了宁苏的第一场雪。 虽然下的有些敷衍,可院子里的丫头们都高兴的跟什么似的,那些细碎的雪花落在地上便没了踪迹,可她们已经商量着要在夜里赏雪看星星了。 林霜降本来也有些期待,开着窗子处理事,可一下午过去了,细碎的雪花还是细碎的雪花,她不禁感慨,宁苏的雪跟这里的姑娘们似的,婉约。 晚饭时间快到的时候,她合了账本活动了一下脖颈,小岚刚送了一碗甜汤给她还没来得及喝,就听见窗户外头有两个人开始絮絮叨叨的感叹起来。 安宁:“二爷不在家的第三天,想他。” 春寒:“才三天吗?我怎么觉得好像过去半个月了?” 安宁:“下雪的夜,也不知道外头冷不冷,二爷饿不饿,没有我在身边,会不会有点寂寞。” 春寒:“大雪纷飞,还要流落街头。二爷真是可怜。” 林霜降:...... 大雪纷飞? “你们说什么呢?” 窗户两侧一边钻出一个人,安宁故作惊讶的问:“二奶奶,您怎么在这儿?呵呵,真是巧。” 春寒搓着手跺了跺脚,“小姐还没忙完呢?我以为你去吃饭了。” 林霜降:...... “小岚,让青梅将饭菜都用食盒装起来。把我披风拿来,我们出去给二爷送饭。” 听见这话,安宁和春寒两个偷偷在窗台底下对彼此竖起了大拇指。 小岚在屋里瞧见他们两个的小动作,无声的笑了一下,也许二奶奶只是自己想出门了。 余贤也不知道自己是太倒霉了,还是太幸运了,他和表哥的铺子隔了几条街,没什么事他也不会到表哥的铺子来,可偏偏这个月来了两次,一次碰见青梅,一次撞见二奶奶。 鉴于之前种种,虽然都是有惊无险,可他的心实在太过跌宕起伏,让他难以承受,以至于他看见二奶奶就哆嗦。 “这么巧,你也在呢!那正好,我带了饭菜,一起吃饭吧!”林霜降进来拍了拍身上的雪笑着道,“二爷呢?” 余贤心如死灰的在心里长叹一声,果然! “二爷,在其他铺子还没过来呢!” 安宁将食盒放在柜台上,狐疑的问:“怎么会?我跟二爷说好了....” 他话说一半顿住了,讪笑两声,“我的意思是,这都饭点了,再忙也要吃饭啊!二爷在哪儿,我去寻过来吃饭。” “新到的货,出了点问题,二爷和我表哥都在忙。”余贤说话的时候,异常认真的盯着安宁的眼睛。 安宁似乎看懂了什么,心里想二爷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在这儿等他,他一定会想办法让二奶奶来请他回去的吗?难道真是货有问题? 可还没等他完全消化余贤的暗示,一人跑到外头屋檐下,朝里面看了一眼以为店里来了客人也没在意,一边跺脚一边搓着手,还故意扬了声调喊着:“余掌柜,你怎么这么磨蹭?戏要开罗了,陶二让我过来顺道接你一下。你怎么还没好?” 孙怀义说完话转了个身,柜台前面裹着鹅黄色披风的女子也正好转身看他。 两人对上眼,孙怀义结巴了,“二,二奶奶。这么巧。” 林霜降冲他笑着点点头,“二爷去看戏了?” 她就是寻常问一下,可孙怀义的表情却有些耐人寻味,他微微偏了头看他身后的余贤, “是...不是啊?” 其实想想,陶风清小南湖也带她去了,赌坊也带她玩过了,去夕凤楼听个戏根本就算不上什么。 可陶风清死活也不跟他们说,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事被人家赶出来在店铺里跟陶贺挤一床的原因,分明就是给他们机会发挥自己的想象。 从来夫妻闹别扭的原因有很多,可新婚夫妻就这么闹,十有八九是生活作风问题。 傅云轩猜,肯定是外头关于陶风清的风流韵事传到林霜降耳朵里了,这二奶奶虽然跟别的女子不同,但女人就是女人,最在乎的就是这些事了,他家女人多他最有经验了。 他们本来还当着陶风清的面拍着胸脯保证,回头见到他家二奶奶的时候,一定替他解释清楚,外头那些事都是空穴来风,说书先生为了自己生意胡编乱造的。 陶风清当时笑笑不说话,但傅云轩觉得这事没错了。 可这会儿,孙怀义没法解释啊! 上一回陶风清被小岚给叫回家了,错了赵怜儿的新戏,今天包了整个戏园子请他们看戏,这么捧着一个戏子,他们要从什么地方下手解释?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是...不是啊?有什么什么意思?”春寒看他们‘眉来眼去’的,火气大的都忘了礼节了。 她还顺手狠狠掐了安宁一把。 不是说二爷在外头想小姐想的吃不好睡不着的吗?早知道这样,她做什么要跟着他一起睁着眼说瞎话? 孙怀义没想到春寒会呛他,一时有点回不过神。 林霜降问:“在哪个戏院?” “夕凤楼。”孙怀义放弃抵抗,余贤欲哭无泪。 *** 陶风清包下了整个戏院,又不是为了谈生意,所以来的就是平日里跟他要好的人。 除了傅家兄弟,还有几个生面孔,都在二楼,坐了两桌而已。 陶风清的位子正对着戏台,是整个戏院最好的位置了,台上的人只要一个抬头就能看见他。 旁边一桌子人看见孙怀义上来的时候,抬手给他打招呼,却见他眼睛一个劲的往后瞄,都好奇的看向他身后。 他们也都没见过林霜降,一人还在孙怀义路过的时候一把拽住了他,挤眉弄眼的问:“怎么回事?” “闭嘴吧!”孙怀义下巴朝那边听戏听的入迷的陶风清扬了扬。 这边几人没明白,不过都顺着朝陶风清看了过去。 台上一段打戏刚刚演完,陶风清站起来拍着巴掌和着锣鼓声叫好,他连叫了两声‘好’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侧头看了一眼,正奇怪怎么就只有他一个人的叫好声,却看到傅云轩和傅云成根本没朝台子上看,两个都神情隐晦的盯着他看。 “怎么了?”他奇怪的问。 傅云轩看着他,手朝他身后指了指。 陶风清莫名其妙的转了个方向,然后就愣住了。 林霜降看了他一眼,然后笑着侧头看向安宁,“你觉得,二爷冷不冷?饿不饿?有没有很寂寞?” 安宁瘪着嘴,怨恨的看着陶风清,半天憋出一句话,“二爷,你怎么对得起我?你太让我失望了。”说完,他捂着脸转身跑了。 众人:??? 陶风清:...... 第34章 陶风清看着林霜降, 问:“你怎么真来了?” 陶风清自我反省的态度还是很诚恳的,尤其是在他冒着被陶贺打死的危险,枕了那枕头睡过一晚之后, 觉得三天时间不足以让她消气。 所以安宁信誓旦旦的跟他说, 今晚一定让他回家的话,他也就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这会儿看见林霜降, 也不是诧异她怎么来了, 而是好奇她怎么真来了。 “吃饭了吗?”林霜降不回他话,笑着问。 陶风清看了一眼余贤手里拿着的食盒,窃喜的问:“你做的?” 林霜降眉头微微一蹙,不解的反问:“给二爷送饭还不够诚意?还得是我亲手做的?” 这回换陶风清莫名了, 还没想明白,林霜降让春寒将食盒里的饭菜都拿出来,顺便笑着问占着桌子的傅家兄弟, “要一起吃吗?” “谢谢二奶奶,我们吃过了。”傅云轩他们很识趣的挪到旁边的空桌坐下。 赵怜儿是夕凤楼的招牌,每每出新戏都是一票难求,这会儿台上唱到了最精彩的地方, 这若换做平日, 往台上扔的彩头都能铺满一地, 今天是陶二爷包了场子, 人虽少,彩头也不会往台上扔, 可这个时候也冷清的过分了。 赵怜儿眼往对面的楼上看了看, 却见上头没有一个人瞧着台子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在陶二爷身旁站着的女人身上。 林霜降将饭菜摆好,在桌子边坐下了, 一抬眼发现傅云轩他们桌子上不知何时多了几盘花生米,“傅少爷,你们不是说吃过饭了吗?我带的多,要是没吃就跟二爷一起吃吧!” “不用不用,我们真的吃过了。看戏,少了这东西觉得不香。”傅云轩干笑了两声,捡了一颗塞嘴里向她证明一下自己所言非虚。 这会儿,就算赵怜儿使出浑身解数,也难将这些人的目光给拉回来。 台上的戏好看,那也是假的。 身旁这桌子戏,搞不好一会儿得来真的。 陶风清成亲之后,三天两头脸上都带着伤,他嘴硬不是撞墙上了,就是磕门上了,谁信啊!他们这会儿都等着看二奶奶手撕陶二爷呢! 可是... 陶风清和林霜降一边吃饭一边说话。 陶风清时不时的指指台子上轻声说几句,林霜降点点头,饶有兴趣的看戏,还很贴心的往陶风清碗里夹菜。 傅云轩和傅云成一人一个将还站在那儿的余贤和孙怀义拉过来坐下了。 “怎么回事?怎么还真吃上了?二奶奶不是过来抓人的?”傅云轩问。 孙怀义比他们都糊涂,又跟之前似的看着余贤,“是...不是啊?” 余贤瞧着没吵起来更没打起来,早就安心了,认真的道:“二奶奶去铺子就是给二爷送饭的。” 傅云成坐的位置,正好对着林霜降,他摇摇头,“我瞧着不像。总感觉你家二奶奶有后招。” “就看看戏,能有什么后招?”估计是那边桌子太过无趣,陶贺也凑过来了,还顺手在旁边拉了个椅子挤在余贤身边,正好将傅云成的视线给挡住了。 “你挡着我干什么?换个地方坐。”傅云成不满的道。 “二少爷是没吃过饭,还是没见人吃过饭?你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我家二奶奶看,是什么意思?” 陶贺不仅不换地方,腰还直的更狠了,余贤听了这话竟也学着他的样挺直了背,和他一起肩并肩,不给他眼睛留一点缝隙。 傅云成气结,他们两个什么意思?怎么好像是他有什么不轨之心似的? 他缓了缓,突然一笑,桌子底下的脚踢了傅云轩两下。 两人目光相对,嫡亲血脉之间的默契瞬间就表现出来了。 互相伤害,谁不会啊! 傅云轩一笑,在陶贺和余贤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换到了陶风清身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陶风清晚上吃过饭了,所以这会儿吃的很随意,多半是在跟林霜降说话,傅云轩突然跑过来,他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好像是在问他跑过来干什么。 傅云轩也不看他,笑着跟林霜降打招呼,“二奶奶,好些日子不见了。最近怎么没有跟二爷去小南湖上玩?烟萌都跟我提了好几次了。” 林霜降看戏看的挺认真的。 她本来也没怎么看过戏,宁苏戏的唱腔和她在沙洲听过的也不一样,虽然她不怎么听得懂,但新鲜,新鲜的事情她都觉得有趣。 刚才她听不明白的地方就问,陶风清便在一边给她提词。 傅云轩突然冒出来跟她说话,她还是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哦,最近家里有些事,你帮我告诉烟姑娘,等闲下来了我再去找她玩。” 傅云轩听了这话,不知怎么心里竟有些触动,原本想说的话竟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可他被林霜降戳了心窝子的动容还没持续多久,就听见陶风清不耐烦的问:“想说什么呢?没事别打扰二奶奶看戏。” 傅云轩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心道:你自己找死,就别怪我给你家二奶奶递刀子了。 于是:“二奶奶,其实二爷挺好的,外头那些话,十之八九都是假的。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回头时间长了,二爷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就能看不明白了。” 陶风清:??? “说什么呢?” 林霜降:“嗯?” “二爷对这赵老板,单纯的是欣赏。外头说他养戏子,那都是污蔑二爷的清誉。”傅云轩继续说道。 陶风清缓缓的扭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伴随着挑起的眉,极轻的‘嗯?’了一声。 “我们天天跟二爷在一起,这点是可以拍着胸脯保证的。”傅云轩根本就不去看陶风清,要为兄弟洗刷冤屈的正义感,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林霜降听明白了,目光从戏台上收回,好奇的问:“谁是赵老板?” 她明明只是好奇,可却发现周边的人好像一下子都跟着紧张起来了。 傅云成他们各个耳朵竖起,身子不自觉的往这边桌子靠。 “傅云轩,你是不是皮痒了?皮痒直说,陶贺在那边坐着呢!我让他帮你挠挠。”陶风清要还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真成傻子了。 “别啊!二爷,咱们行得正,不需要恼羞成怒。”傅云轩认真的对陶风清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陶风清想自己抽他。 “赵老板是谁啊?台上那个吗?”像是察觉不到他们之间的风起云涌,林霜降又问了一遍。 傅云轩忙的点头,“是,就是那个。长的还挺漂亮,是不是?” 其实傅云轩想直接问,想不想打人?在这里就动手,还是拖出去凌迟? 林霜降点点头:“漂亮,身段也好。二爷挺有眼光。” 陶风清:...... 众人:...... 想象中陶二被凌迟的场景完全没有发生,看完戏陶风清顺理成章的因为太晚领着自己媳妇回家了。 傅云轩回去一晚上辗转反侧,觉得陶风清没被打,一定是自己没有发挥好。 *** 陶风清张开手往床上一躺,感慨着:“还是自己家里舒服。铺子里头那张床硬的跟什么似的,也就陶贺喜欢了。” “陶贺为何总在铺子里头睡?”林霜降在铜镜前面拆头发的时候问。 “清净。主要是为二婶婶着想,她也有些年纪了,不想她天天发愁。从前每个月还回来住几天,毕竟二叔还是要见的。不过这段日子可能不会回来了,陶风盛那小子要回来过年了。对了,正好让你见识一下,比许宗宝还欠揍的脸长什么样。”陶风清手撑着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今晚上被叫回家了高兴还是怎么的,竟饶有兴趣的跟林霜降说起家事了。 林霜降不是很明白,“二婶婶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为何要发愁?愁什么?” 她知道陶贺是庶出的,可想着从前李环儿不喜欢她,就干脆不见她,不也挺相安无事的? 陶风清又换了个姿势,手握着撑着头趴在床上,这个角度正好能够看见铜镜里头的脸,镜子里的人散了头发正在摘耳坠,很寻常的事情,他嘴角却忍不住扬了起来。 “二婶婶能不愁吗?她当年是抵债嫁给二叔的,那时候二叔身体不好,她嫁进来就是为二叔冲喜的。算命的说她的生辰八字和二叔最为合适,没想到真被他算准了。二婶婶嫁过来之后,二叔的身体就真的好了。” “这不是好事吗?”林霜降梳了两下头发,从凳子上挪了个身,看了陶风清一眼起身去柜子里拿东西去了。 “是好事。可坏就坏在,二叔身子好了,第一个怀了二叔孩子的不是二婶婶,是她院子里一个做粗活的丫头。那时候我才一两岁,不记事。不过听说,二婶婶为这事气的险些想不开。毕竟,二叔这身子到底是真的好了,还是运气好让丫头有了身孕也不好说。谁也不敢说,这孩子会不会是二叔唯一的血脉。所以纵然是觉得二叔这事做的不对,祖母和现在的老太太都还是小心翼翼护着那丫头,如此这世上才有了陶贺那个怪胎。” 第35章 林霜降从柜子里抱了两床厚棉被铺子窗户下面的长椅上, 铺好之后她拍了拍被子,侧头一笑,夹在耳后的长发垂了下来, “到这儿坐着聊。” 她这副模样, 陶风清也不是没见过,可今日见到, 却感觉垂下的那缕头发好像在他心上挠了一下似的, 眼睛下意识的在她腰上扫了一下。 不做他想的从床上换到了长椅上,林霜降体贴的给他腿上搭上了被子,自己在另一端坐下了,“这事, 你二叔做的...过分了些。” 陶风清点点头,“是,这事二婶婶一直都过不去, 所以陶贺出生之后,祖母虽然因为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二叔的血脉高兴的很,可也要护着二婶婶的面子。所以陶贺的名字没有排辈,出生之后也一直留在我们院, 打小跟着我一个屋里长大的。” “二婶婶在祖母面前别别扭扭了几年, 在二叔那儿闹了几年。直到生了陶风盛, 陶贺的生母生下他之后就被送去乡下了, 后来病了去世了。二婶婶才消停了。” 林霜降点点头,“你说了半天, 还没说二婶婶为什么愁呢?” 陶风清笑了, 舒服的靠在垫子上,“还不是因为陶风盛那小子不争气。小的时候不觉得,二婶婶就觉得自己的亲儿子机灵, 也许是因为陶贺占了长子的位置,所以二婶婶疼他疼的跟什么似的。要月亮绝不会摘星星的那种。等长大了才发现,陶风盛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陶家做生意,他连算盘子都拨不利索,让他学武,刀也提不动。按说,我养着一个废物也没什么关系,可他还三天两头的在外头惹事生非。” 林霜降听到这儿明白了。 陶风盛是个废物,可陶贺却格外的优秀。 二婶婶是既讨厌陶贺这个庶子,又不得不指望他将来照顾着陶风盛。 如此一来,可不就要愁了。 “陶风盛去哪了?”她问。 “陶贺把他送到诚灵书院去了。” 林霜降微微怔了一下,诚灵书院在京都,开办学院的第一任院士曾经做过宰相,位高权重。 后来的院士也都是辞官还乡的文官。 虽说他们都已辞官才接手的,可诚灵书院早已经被默认是朝廷办的书院,在里面读书的也都是达官贵人的家眷,连皇子都有在里面念过书的。 商贾之家要送人去里面念书,怕是很有难度吧! 看出她的疑惑,陶风清笑的有些勉强,轻飘飘的丢了几个字,“陶贺求了不少人。” 林霜降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事过再说起,可以这样云淡风清,可当时到底是求了多少人,如何去求,只怕云淡风清的背后是不愿再提起。 他只说陶贺,可林霜降知道,他肯定也没少做少...求。 大约是觉得话题有些沉重了,陶风清声调一变,笑着问:“对了,回来之后一直没见到安宁。你说我要不要买点东西哄哄他?” 林霜降站起身,“涨月钱吧!昨天我还听见夏荷跟小岚抱怨,说安宁半个月前就开始问她借钱使了。夜深了,睡吧!” “好。”陶风清说着要掀被子,林霜降盯着掀被子的手问:“你还有事?” “没有啊!” “那你起来做什么?” “睡觉啊!” 林霜降没说话,忽然笑的很可爱。 陶风清:...... “我睡...这儿?你不是不生气了?你在夕凤楼的时候...” 林霜降笑道:“我说过,傅云轩他们在的时候,我一定不会让二爷您丢面子。更不会给他们机会笑话二爷。但是,现在也没外人了。枕头的事过去了,赵老板的事还没完呢!” 陶风清觉得自己很冤枉,“我没养戏子。我就是单纯的喜欢赵怜儿的戏,你不也说她模样好,身段好?” “对啊!那你包了戏园子听戏,为何不叫我一起?” “那我不是以为你气没消吗?” “对啊!我现在就是气没消,你就睡这儿吧!”林霜降说着往床边走过,顺道还将桌上的烛火给灭了。 黑暗中,陶风清深深的戏了一口气,动静很大的翻了个身。 今天晚饭吃了两顿,还想着...... 林霜降快睡着的时候,听见陶风清问:“那个,我们什么时候将圆房的事提上日程?” 林霜降睁开了眼,半晌闷闷的回了一句,“我什么时候不想打你了再说。” ...... 年关将至,陶风清格外忙,每天天一亮就出去了,回来的时候也都很晚。 有时候太晚就留在铺子里跟陶贺挤,回家也是睡书房,只不过这个时候没有人因为他睡书房的事猜测他是不是跟林霜降闹别扭了,反而更觉得他对二奶奶很是有心,因为他睡书房的理由很充分,夜太深不打扰二奶奶休息。 什么事都正常的很,就是春寒不太明白,为何每隔几天,安宁就会送一些二爷在外头买的糕点过来,临走的时候都要问一句‘二奶奶今天想打二爷吗?’。 其实安宁也不懂,就是二爷每隔几天让他来问一次,而且每次他去回话的时候他还隐隐有些小期待。 这让安宁十分忧心,他家二爷现在都皮痒成这样了? 其实林霜降不是很想打他,但是一听安宁问这话,她就一次比一次恼的回答‘想’。 是真想! 陶贺天天跟陶风清在一起,开始听了这话觉得奇怪,后来听的多了有些烦躁,今天又听到他让安宁回去问,忍无可忍的将算盘一抖,“二哥,你要是想找人揍你,不用特意回去麻烦二奶奶的,我也可以。” 陶风清缓缓抬头看着他,憋了半天,憋出一个字,“滚!” “二哥!”一个人影风一样的冲进了店里。 陶风清连来人是谁都没看清,就被人猝不及防的抱住了,“二哥,我可想死你了。” 陶风清被人捂的喘不过气,手推了半天也没把人给推开,还好陶贺将那人的领子揪着扯开了,才让他‘幸免于难’。 “二哥!”陶风盛好像没抱够似的,还想扑过来,陶风清抬脚将他踹远了些。 “你小子活腻了是不是?一回来就想谋杀我?”他骂了一句。 “二哥,你怎么这样?人家回家一听说你在铺子里,衣服都没换就过来看你了。你怎么还这么凶?”陶风盛瘪着嘴。 陶风清哼了一声,“二什么哥?你大哥在这儿你瞧不见?在外头读了几年书,人都不会喊了?” 陶风盛心不甘情不愿的看了陶贺一眼,敷衍的不能再敷衍的喊了一声‘大哥’。 陶贺冷着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没有说话,回去柜台前面继续算账。 他一走,陶风盛就又活跃了起来,缠着陶风清问:“二哥,你成亲这么大的事,为什么都没写信告诉我?我一回来听说家里有二奶奶了,可把我吓了一跳。我去给大伯母请安的时候也没瞧见她,二嫂长什么样?漂不漂亮?” 陶风清没说话,只是想到什么突然别有深意的看着他笑。土豆 笑的陶风盛后背凉飕飕的,“二哥,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陶风清摸了一下鼻子,陶贺正抬头看他,他意味深长的一笑,陶贺似乎明白了,嘴角动了动,继续算账。 陶家的人不喜欢热闹,也有可能是怕大家凑一桌子吃饭,如果气氛尴尬谁也吃不好的缘故,所以林霜降嫁来陶家之后,今晚还是第一次所有人都在老太太那儿一起吃饭。 忙的不见人影的陶风清他们也都回来了。 可见,对于独自在外头读书的陶风盛,大家还都挺惦记着的。 林霜降本来还有些别扭,毕竟从前她和父亲都没怎么在一起吃过饭,不习惯这样人多的场面,可后来发现自己想多了。 一晚上,她只要吃饭就行了,有胡氏和陶风盛两个,其他人也没机会说什么话。 陶风盛从京城给每个人都带了礼物,就只有陶贺和林霜降没有。 林霜降是无所谓,他也是回来才知道家里多了一个人,可陶贺脸色不太好,一杯酒接一杯酒的喝,陶风清见状饭都没吃完就找了个借口和余贤两个把陶贺给带走了,可好像还是晚了点,陶贺喝大了。 林霜降跟了出去,本想让他们不要再去铺子了。 可刚走到园子里,就听见陶贺酒劲上头在那儿嚷嚷,余贤整个人是趴在他背上手绕过去要捂他的嘴,陶风清在一边骂骂咧咧的帮忙。 陶贺没喝酒,他们两个也不是他的对手,何况他现在还喝了酒,要不是春寒眼疾手快,余贤就直接被他挣扎的力气扔塘里了。 “陶风盛个混蛋玩意!”陶风清的手被陶贺咬了一口,他疼的大骂了一句可也没想着把手从他嘴里拿出来,就任他咬着。 林霜降走过去,抬手在陶贺脖颈上敲了一下。 世界瞬间安静了。 “二爷,现在怎么办?”余贤踉踉跄跄的扛着陶贺问。 “送回铺子里,睡一晚就好了。”陶风清看着自己手上都冒了血点子的牙印子,恨恨的道:“陶风盛就是欠抽。” 第36章 林霜降看着陶风清手上的牙印子, 忍不住道:“我让她们给你上点药再去铺子里吧!” 陶风清莫名的一笑,“不用了,发酒疯而已, 又不是真疯了, 咬一口得不了病。” 林霜降:...... “我今晚就不回来了,一会儿他要再发疯, 咸鱼一个可治不了他。”陶风清说着, 抓着陶贺另一只手搭在自己肩上,压在余贤身上的重量少了一半,他腿也不抖了。 林霜降本想说,她也没打算留他在家。 可话到嘴边咽回去了, 看着他们扛着陶贺离开,陶风清又开始骂骂咧咧,一会儿骂陶风盛混账, 一会儿骂陶贺就喜欢‘灌马尿’,一会儿又骂余贤力气太小,她突然想,在她未曾参与过的那些岁月里, 他们是不是经常这样, 肩并肩的跨过每一个难关。 所以, 陶风清被陶贺咬成那样, 也不吭一声。 余贤是二婶婶的外甥,却一力维护着陶贺。 “霜降, 二爷他们走了吗?”白仙儿寻来了, 手里还拿着陶风清他们三个没有来得及穿上的披风。 “嗯,铺子里有些事,他们走了。” 白仙儿笑了笑, 她自然知道他们走不是因为铺子里的事,安宁拿了些东西跑了过来,白仙儿正好拦住他将披风给他了,“大奶奶、二奶奶,那我先去找二爷他们了。” 看安宁跑远了,白仙儿问:“还回去吗?” “不回去了。也吃的差不多了,过不过去,怕是也没人会在意。” “那我们在园子里走走吧!” 前几天下了些碎雪,停了两天,这会儿又开始飘起来了。 “他们...以前也经常这样吗?”林霜降问。 白仙儿半晌没有说话,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半天才听见她轻声说:“我嫁给大爷,不到两年他就走了。其实,直到现在我也没怎么和二爷说过话。很多事我不知道,但是那时候二爷和陶贺两个,却是很闹腾的。大爷让他们在铺子里帮忙,他们总是偷溜出去跟傅少爷他们一起玩。盛哥儿那时候小,总被二婶婶强拉着学东西,趁着二婶婶一个不注意,就去找二爷他们。可每次都是兴高采烈的去,哭啼啼的被二爷打回来。然后二婶婶就来骂二爷,娘就让他们罚跪。” “大爷从来不在娘的面前替他们说话。可他每天半夜都会将他们两个叫到书房。”白仙儿冲林霜降笑了笑,“这是背着娘做的事,所以每天他们学到多晚,我就会在外头守到多晚。在书房里面的二爷和陶贺,和大家白天见到的判若两人。” “大爷他...” “他知道自己身体不好。”白仙儿说着摇了一下头,“不,就算他身体很好,他也会这样做。大爷跟我说过,说二爷聪明大胆,陶贺稳重细心。如有他们两个在身边帮忙,陶家的生意一定会越做越大。可是他不能让娘和二婶婶不高兴。他能做的就是将自己会的,倾囊相授。” “所以,你该明白,为何这家里的每个人不管如何荒唐胡闹,如何自私自利,二爷从来都不会说一个字。因为这些家人是大爷在乎的。” 林霜降脚步停下看着她,“所以,嫂嫂和二爷一样,宁可自己辛苦委屈,也要顾着他们?” 白仙儿自嘲般的笑了一声,“我能做的很少。我知道...娘心里大概想些什么。这一大家的人是大爷想保护的。可二爷也是大爷的亲人,是他最看中的弟弟,如果他知道,他的家人这样为难二爷,他一定会难过的。我是为了不让二爷辛苦,可更多的是为了大爷。” “你从沙洲过来,路经湘南,想必也多少知道些。二爷当初接手陶家的生意,那时候的陶家铺子里根本不可能拿出那么多的钱让他去铺平那条山匪当道的商路。娘也根本不会同意他这么做,更不要说拿了铺子的地契让他变卖了。” 白仙儿的声音低低的,似是梗了什么,“那时候,二爷应该很难。我都不记得,看到过多少回,安宁和陶贺那样扛着二爷回来。” 她伸手拉住林霜降的手拍了拍,“和二爷好好的,我瞧得出你嫁进门之后,二爷脸上的笑容真了许多。不跟从前似的,就算他在笑,也没人敢跟他亲近,总觉得那笑容像是一张面具,隔着一道沟,好像很容易就能跨过去,却谁也不敢先跨那一脚。” *** 林霜降一夜没怎么合眼,天一亮就让青梅准备了醒酒暖身的汤,带着春寒和小岚去铺子里了。 他刚到铺子门口,门就开了。 开门的是陶贺,看见她的时候还愣了一下,“二嫂这么早怎么到铺子里来了?” “给你送些醒酒的汤。” 陶贺又是一愣,回头问睡眼惺忪的余贤,“我昨晚喝酒了?” 被人踹下地不得不跟着起来的余贤,先是努力的掀了眼皮看了他一眼,然后十分违心的摇头,“没有。” 昨晚发酒疯的不是他,是魔鬼!二爷说是疯狗,这话他连心里想想都是不敢的。 林霜降:...... “二爷呢?” “半夜不睡,这会儿拖都拖不起来,二嫂你来的正好,帮忙叫他起来。今天还有好多事,不忙完,谁也别想过年了。上辈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投的胎。”陶贺边说边收拾柜台上的东西。 林霜降确定了,这人酒劲还没完全过,话有点多。 她回头对春寒使了个眼色,春寒会意,倒了一碗醒酒汤出来放在柜台上,“小陶爷,驱寒的,您还是喝点吧!小姐的一片心意,不能浪费了。” 小岚端了一碗给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的余贤,“小余爷,您也喝一碗吧!” 比起陶贺的不甘不愿,余贤可是感激涕零,差点没感动的哭出来。 林霜降进了他们睡的屋子,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她昨晚还是太仁慈了些,下手太轻了,看屋里的样子,陶贺昨晚醒了。 桌椅板凳没有一样是在它们该待的位子上,陶风清整个人裹在被子里,安宁可怜巴巴的趴在他脚边流口水,额头上肿了一个大包,红的都泛紫了。 林霜降也不知道,都留下证据的陶贺,刚刚是怎么做到脸不红心不跳的说自己昨晚没有喝过酒的。 春寒端了汤进来,一看见屋里这样子,低低的呼了一声,“怎么这么乱?” 许是被人给吵着了,陶风清烦躁的翻了个身,被子从身上滑掉在了地上。 安宁惊醒了,一抬头看见林霜降正要叫,她抬手示意他们不要出声,让他们两个先出去了,自己走过去捡了被子替陶风清盖上了。 刚盖好,他又将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林霜降无奈,一手掀开被子一手拿了他的手准备放回被子里,却被陶风清一把给甩开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他嘟嘟囔囔的说:“别碰二爷,二爷成过亲了。不能对不起二奶奶。” ...... 林霜降站在那儿,静静的看了他一会儿。 突然被气的笑了一声,“陶风清,自己起来还是我动手让你起来?” ...... 半天没有动静,林霜降伸出手刚碰到他耳朵,床上的人瞬间利落的坐了起来,“林霜降,你刚刚就没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很感动?” 林霜降一笑,“如果你呼吸再稳一点,我可能会感动一下。”说完,她还是没忍住,轻轻的在他耳朵上拧了一把,“不跟着赵老板唱戏,真是委屈你了。” 她大清早的从外头来,身上还带着凉意,冰凉的手指在陶风清耳朵上摸了一下,却让他心头一暖,她手还没收回就被他一把抓了住。 他站起另一只手缠在她腰上微微一用力,将她带到了怀里,刚睡醒的声音带着些沙哑,抵在她耳边问:“怎么这么早过来了?担心我?” 他突然间的靠近,让林霜降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即便是从前睡在一起,她也刻意和他保持着距离。 虽然是为了他的生命安全着想。 她也很不习惯他对着自己耳朵说话,因为总觉得他低声呼出的气烫人。 “我...”她真要说什么,突然发觉有些不对劲。 眼睛下意识朝下看了一眼,“为什么会这样?” 陶风清:...... “你刚刚不是跟安宁在一起?” 陶风清:...... 他想掐断她的腰,“林霜降,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你一大清早的想什么呢?” 林霜降手抵在他胸口,稍微隔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这话不是应该我问你吗?”虽然她声音故作平静,可脸上的红晕还是出卖了她。 这回换陶风清又好气又好笑了,“二爷是个正常的男人。这是一个正常男人早上会有的反应。你不要告诉我,你今天才发现。成亲之前,那些妈妈们都教你什么了?” “哦,起床了,喝汤!”林霜降转过身,脚步有些慌乱却又故作镇静的出去了,陶风清怔怔的看了一会儿,突然低低的笑出了声。 这丫头还真能装!早知道成亲那天晚上,她鼓作镇定的话是装出来的,他还自愧不如个屁。 第37章 陶贺成日里待的铺子就在最热闹的街上, 这个时候其他铺子没开门,但是炸油条卖豆浆的早就出来了。 陶风清揉着头发去后院的时候,大家平日里吃饭的屋子里面已经摆好的热腾腾的早点。 因为陶贺就住在铺子里, 所以店里不留伙计看守, 这个时候就只有他们几个人。 安宁坐在一边,春寒正在给他额头上的包上药, 这家伙很没骨气的在那儿一惊一乍的叫唤着, 叫唤狠了,陶贺就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很疼吗?” “您自己可以去桌角上撞一下试试。” 安宁内心一头野兽正幻想着将罪魁祸首踩在脚地上蹂、躏。 罪魁祸首笑了一声,“我又不是你家二爷, 成天跟人后面追着问想不想打他。” 换做平日,林霜降可以自动屏蔽掉这话背后的意思,毕竟也就只有她知道陶风清想做什么, 说不定还能帮陶贺扇扇风。 可这会儿,她耳朵上发烫的感觉还没消,听了这话,脑子里瞬间想到不该想的东西, 陶风清杵在门口, 她眼睛不受控制般的在他身上扫了一眼, 又很快转开, 继续帮小岚摆放碗筷。 谁也没察觉有什么不对的,只有做着甩手掌柜依在门框上静等着吃饭的陶风清, 闲来无事眼睛就没从他媳妇身上挪开过, 将她那些不被人察觉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余贤又从外面买了两笼包子,走到门口的时候准备跟陶风清打招呼,却见他眼里含笑的盯着某一处, 他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 不知道是陶风清眼底的温柔太过,还是刚起床还没有洗漱,顶着乱糟糟头发的他看上去少了许多凌厉,还是昨晚亲眼见过他被喝醉的陶贺整的很是狼狈,总之,余贤的胆子莫名膨胀了。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说:“二哥,看饱了吗?还要吃包子吗?” 当陶风清收回目光转头看向他的时候,余贤有一种大限将至的感觉。 陶风清从他手里的小蒸屉里拿了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另一只手在他头上薅了两下,直了身子进屋去了。 余贤腿一软,想跪下。 林霜降盛好了粥,看见陶风清径直坐下,又看了一眼两口被他塞进嘴里的包子,眉头皱了一下,想说什么还没说,就听陶贺毫不掩饰的嫌弃道:“你洗漱了吗?” “饿。”陶风清说完还抬头看了林霜降一眼。 林霜降被他这一眼看的脸又烫了,头还有点晕,觉得自己可能昨晚没睡好,一大早的过来受了凉,否则也不会看陶风清一眼就莫名其妙的头重脚轻。 于是小岚将姜汤端给陶风清的时候,她也给自己要了一碗,驱驱...恶寒。 这是二奶奶一早亲手煮的。”小岚还特意说了一句。 陶风清没发现自己端碗的时候,已经喝过姜汤的三个人都停下了正在做的事,眼睛一眨不眨古怪的盯着他看。 陶风清没什么表情的喝完了,林霜降也放下了碗。 “二爷,好喝吗?”安宁顶着额头上的大包,凑到他身旁小心翼翼的问。 “姜汤不就这个味吗?”陶风清已经开始喝粥了。 安宁眼抽抽了两下,心道:你是没喝过正常的姜汤吗? 林霜降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好喝?” “没有。”陶贺几人齐齐回答,都在桌边桌下开始吃饭。 一餐饭,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原因,竟没有人再说一句话,气氛...尴尬,可又像比尴尬更加微妙的难以忍受。 这种难以忍受的感觉,一直到林霜降带着春寒她们离开铺子以后才结束。 “哥,我怎么觉得二爷跟二奶奶有点怪?”目送林霜降的马车离开,余贤长舒一口气之后问。 陶贺白了他一眼,“废话,我有眼睛看不到啊?” “怎么回事?” “你都说是他们两个怪了,问我,我怎么知道?二爷不在里面吗?你自己去问不就行了!” 余贤:...... 他错了,不该跟一个酒还没醒的人聊天。 马车上,林霜降不说话,一脸认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小岚话也不多,春寒觉得无趣,挑了车帘一角往外头看。 街上已经热闹起来了,路两边卖东西的人已经开始扯着嗓子叫卖。 路过许宗宝家赌坊的时候,春寒突然想到了对面的豆花摊,正回头想问林霜降要不要买点回去吃的时候,突然瞥见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没等她看清楚,印着大大‘赌’字的帘子已经垂下。 她不是很确定,犹犹豫豫的道:“小姐,我好像看见一个人。” *** 林霜降隔天又跟春寒两个换了男装坐在赌坊外头的豆花摊子里。 卖豆花的店家这次看见他们比上次热情了更多,上来的两碗豆花多的都要溢出来了。 “两位公子,上一次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这位公子相貌堂堂,那天一看我就知道不是凡人。没想到啊!公子可是一鸣惊人,您不知道,现在好多人都将公子视为财神爷,一日三次在家上香供着呢!就希望公子能给他们分些好运。” 林霜降:...... 春寒:...... 好像不是什么令人心情愉悦的好话。 店家还想继续说点什么,对面赌坊里出来几个人。 许宗宝一个人过来的,剩下的几个是赌场内防着人闹事的打手,全都抱着棍子站在门口,虎视眈眈的盯着对面。 有几个人是想进去玩的,可走到门口看到这架势,以为有什么大事,都给吓跑了。 许宗宝在林霜降面前坐下了,春寒让了位置在一边站着。 里面还有几个人见状,也不知怎么的全都放下钱跑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许宗宝习惯性的想要拍一下桌子在说话,可手举了起来又慢慢缩着放了回去。 “许少爷还真是为我省钱,我请你吃饭,你就挑这里?”林霜降好笑。 许宗宝义正言辞,“不是你穿成这样,我们两个就可以一起吃饭了。” “我找你有点事,你要不想去酒楼,戏园子、小南湖都可以。” 许宗宝:...... 跟她听戏喝花酒,他怕不是嫌命长。 “不用!这儿就很好,你找我有什么事直说,不用贿、赂我。”这儿好!安全,人多,心里踏实,他看着对面的四个人,从没有什么时候觉得如此踏实。 林霜降笑了一声,“好,那我就直说了。” 差不多一碗豆花吃完了,林霜降把自己要说的事也都说完了,她放了一张银票在桌上,“求人办事的规矩,我还是懂一点的。钱不多,一百两。事成之后,若还是需要你帮忙的地方,我还会再另外给钱的。” 许宗宝脑子嗡嗡作响,不是很确定的问:“你当真为这件事‘求’我?” “不答应?那我换个方式‘求’你?”林霜降两手虚握着撑着下巴,在许宗宝看来她像是要捏拳头,慌的将银票给推了回去,嘴里忙道:“答应,这点小事哪能不答应。钱我就不要了,您拿回去。” “嫌少?”林霜降眉头一皱。 少不少的,你心里没点数?打发叫花子呢? 许宗宝笑着摇头,“不少,但是不能收。这事说简单也简单,可说难也挺难。别的倒还好,可容易招揍。我要收了你的钱,我怕后劲太足我招架不住。” 林霜降倒也干脆,他说不收她就把钱收回去了,“你放心,后劲再足,我替你担着。那我走了。” 她刚站起,许宗宝突然唤了她一声,“有件事,我觉得我得跟你说一声。” “嗯?” “上次你从我这儿赢的钱是替大奶奶讨回去的吧?” 林霜降没说话,眼睛随意扫了一圈,像是再找什么东西,许宗宝忙的做乖巧状,“别急,听我把话说完。” “说。” “我其实没想干什么,就是想找陶二晦气来着。你把钱讨回去了,这事就算完了。可你们家好像有人不这么想,有人想把大奶奶这事传出去。我给压下来了。”许宗宝以为至少能从她身上看到一点点的感激。 可是...没有! 他又道:“我跟你说这件事没别的意思啊!我就是想说,其实、、、我还是一个很正直的人。” ...... 许宗宝开始还觉得自己说了这件事,至少是个对她们有恩之人,刚刚还有点不用她谢的意思,硬是在她无波无澜的注视下,回到了卑微的起点,“以后能不能不要再打我?” ...... 林霜降手撑在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第一,钱不是我讨回去的,是我赢回来的。第二,其实你说出去也没多大事。第三,我就只打过你一次而已!” 许宗宝直接忽略了第一,第二,仗着对街的几个门神,大着胆子道:“恶霸都是从第一次动手打人开始养成的。” ...... “看你表现吧!”林霜降跟春寒走了,许宗宝扒拉了两口豆花突然想到什么,“你还没付钱,不是你请我吗?” 林霜降头也不回的抬起手朝他挥了两下。 第38章 “这些是盛哥儿这两年在京城花的钱。”白仙儿在成堆里账本里翻出一本, “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二婶婶私底下也给了不少。这孩子是二婶婶的心头肉,百依百顺。花钱是厉害了些, 到底是年纪小, 等再大一些,就懂事了。” 林霜降翻了几页, 看着上面的数目, 极轻的笑了一声,“十七了,二婶婶不是已经在母亲那儿张罗着给他议亲了,还孩子呢?” 白仙儿想到什么, 笑了一声,“也许娶了媳妇就管住他了呢!” “他在京城待了两年,每个月的钱比咱们宅子里所有人的吃穿用度加起来都要多。他这是在外头上学呢, 还是做善事散钱呢!母亲都不问问的吗?”林霜降合上了账本,不知怎么就想到白仙儿说的那些事。 她感觉自己好像从没真的为什么事有过这样胸闷憋屈的时候。 就像之前在福满楼,听许宗宝那些人说娘的那些话,她听不下去了就动手了, 打过了气也消了。 在沙洲, 父亲的疏远, 李环儿和林怡诺的欺负, 因为早已经习惯,就算偶尔还会有些不舒服, 深吸一口气便也可以抛在脑后。 可现在, 她真实的感觉心口的怒火快要压制不住的冒出来。 “怎么了?”白仙儿见她脸色有些不对,“气着了?盛哥儿不懂事,等大一点, 许就知道家里的钱不是从天上白白掉下来的。你犯不着为了他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犯不着吗? 林霜降笑了一下没说什么。 “大奶奶,小姐,盛哥儿身边的安冉去咱们院里找小姐,我给他带过来了。”留在院里的夏荷领着一个人进来。 “安冉?跟安宁什么关系?”林霜降小声的问。 白仙儿无奈的笑着摇摇头,“没什么关系,从前也不叫这个,盛哥儿照着安宁的名字改的。” 安冉进来行了礼,双手托着一个不大的长木盒,“二奶奶,少爷说之前在京城给大家都准备了礼物,不知道家中多了一人,所以没有给二奶奶准备。这是少爷昨天特意给二奶奶挑选的。”说完,将木盒子放在桌上。 林霜降打开看了一眼,是一支金步摇。 “有心了。替我谢谢你家少爷。” 安冉偷偷打量了她的神色,林霜降似是感觉到了,抬眼看着他,“还有事?” 安冉慌的低下头,“没事了。那我下去了。” “等等。”林霜降盖上了盒子,“你家少爷在学院里,学业如何?” 问这话的人林霜降都不知道是排第几个了,安冉早就答的溜了,“少爷很用功。先生们都很喜欢他,和同窗的关系也都非常好。二奶奶放心。” 林霜降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好,你下去吧!” 安冉出门之后,心还突突的跳着,他也不知道自己怕什么,可就是怕。 他回头看见夏荷也出来了,忙拉着她一边走一边问:“夏荷姐姐,二奶奶是不是很凶啊?” “凶?”夏荷有些不知所谓,“没有啊!二奶奶人很好的,我虽然不贴身伺候,可也没见过她对谁凶过。院子里的丫头,她连重话都没说过。你哪里看出来二奶奶凶了?” 安冉狐疑的看着她,“姐姐,你可别骗我。刚才二奶奶看了我一眼,我腿都软了,到现在还在哆嗦呢!她跟我说话的时候都没笑过。” 夏荷虽然因为二爷不许她在二奶奶身边伺候心里有些意见,可也没瞧着小岚在她身边得了多大的好处,所以也就看开了,听见安冉这么说,她还莫名有点脾气,伸手在他头上敲了一下,没好气的道:“你想什么呢?二奶奶凭什么要对你笑?你以为你家少爷送了支步摇,二奶奶就要笑了?”她眼一撇,“说到底,花的还不是二爷的钱。” 安冉知道她是不想搭理自己了,也没再说什么赶紧走了。 **** 白天的小南湖不似晚上那么热闹,但飘着雪的湖面,悠悠的琵琶声衬着婉转甜腻的小曲,却别有一番滋味。 烟萌是傅云轩的摇钱树,但摇钱树出现的太频繁就没显得没那么金贵了。 所以,像这样冷清的下午,烟萌的花船上都不会有客人。 今天例外,路过小南湖的人听见湖上飘来的歌声,都很是诧异。 也许是因为没有别的客人在,也没有需要去谄媚讨好的人,烟萌今天唱的曲很干净,船仓的窗户撑开一半,看得见外头大雪纷扬,无声无息的落入湖中。 林霜降专心的听曲,一边的余贤却如坐针毡,烟萌唱的什么他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二奶奶...” “嘘!安静。今天听曲不用你花钱,别浪费了。”林霜降看也不看他,抬了一下手。 “可,我真还有事。”余贤要哭了,眼睛都已经红了。 “说什么胡话呢?不是你说这些天都不用去铺子里的吗?” 可我得看着陶风盛那个小祖宗啊! “可是二爷和表哥让我去做别的事。” “什么事?” 余贤心一横,“盯着表弟。一不留神他就会出去惹事,二爷说了,过年之前都要把他盯紧了。” 林霜降突然转头看着他笑了一下,“我知道,要不然我也不会抓你过来陪我听曲了。陶风盛那么大个人了,你们盯着他他就不惹事了?你盯着他一天,能盯着他一辈子?” “二嫂,你是不知道。我姑母可宝贝表弟了,平日里谁也打不得,骂不得。说了几句重话,姑母都要寻死觅活的。二爷他们也是没办法。反正他就回来过个年,盯着这几天回头送去京城有先生管着,只要平平安安的过完年,以后你想什么时候听曲,我都陪着好不好?”余贤哭丧着脸哀求着。 “自己管不了,交给先生管?你们倒是天真。好好给我坐着乖乖听曲,回头我教你们怎么管。” 余贤的心还揪着,结结巴巴的问:“这话,我能给二爷他们回吗?要不然,表弟惹了事,二嫂再想让我陪着听曲,可能就只能带个牌位了。” “回吧!” *** “二嫂真的这么说的?”陶贺从算盘上抬起头问。 “嗯。原话,我一个字都没敢改。” 余贤说完,后脑勺就被人狠狠的拍了一巴掌。 “二爷,二奶奶真的这么说的,我没说谎。”余贤委屈巴巴的捂着自己的脑袋。 “所以,我们两个一天忙的水都没喝一口,你跟我媳妇去小南湖上听曲赏雪去了?你不用盯人了,不会回来帮忙啊?”陶风清说完,不解气的又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 ...... “二奶奶不让我回来。”余贤嘟囔着。 “她不让你回来你就不回来了?铺子里面有没有事你不知道?她给你发工钱还是我给你发工钱?我倒还给你做起活了,你知不知道你手底下的两个铺子账记的有多烂?” 陶贺搁下手里的活,两只手搁在柜台上戏谑的问:“二哥,你是不是上火了?脾气有点大啊!” 陶风清横了他一眼,“上火,舌头都生疮了。” “铺子里的事也忙的差不多了,上火今天就早点回去吧!”陶贺一副‘我什么都懂’的表情,看的陶风清直想赏他一拳头。 回去个屁!回去火更大。 林霜降以为,至少要等个几天,那边才会闹出动静。 可她显然低估了陶风盛的混蛋程度,第二天刚吃过晚饭,隔壁院就闹起来了。 陶风清本来做完了手头上的一点事,准备亲自回家探探某些人口风的,刚准备走安宁就慌慌张张的来了,“二爷,您忙好了?那正好,二老爷让我来找您和小陶爷一起回去,说是家里出大事了。” 陶风清神色古怪的回头,和准备进屋休息的陶贺目光交流了一瞬。 陶风清:“要不,去城南的铺子里再看看。老李年纪大了,我有点不放心。” 陶贺叹了一声,面色凝重的点点头,“是,过了年,老李都四十五了,这把年岁是得注意点身体。咱们是得去看看,让城南的伙计们感受一下来自东家的关心。” 安宁:??? “现在,去城南?” 陶风清眉头一挑,“不行?” “行,那...把我也带上吧!二爷,我怕。” “滚!”陶风清一手扣住他的肩给他转了个方向,抬脚将他踢出去几步,“你走了我怎么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回去好好跟着二奶奶。” 林霜降去到隔壁院的时候,白仙儿人已经在那儿了,许宗宝领着几个人站在前厅里,笑容可掬的道:“二老爷,我也是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亲自把人给你们送回来了。这陶少爷也实在太疯了些,您看我这手,还是在拉他走的时候被他给咬的。这看大夫的钱我也就不问你们要了,但是...陶少爷这白纸黑字写的欠条,我可就没有办法了。年关,哪哪都要钱,还希望您老人家体量体量我还有一大家子要养活。您要是现在没有钱给,那就再给您三天时间。钱不多,陶家大门大户的,总也不会因为这点小钱丢了面子,您说是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0 22:48:36~2020-07-22 00:00: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吃水煮蛋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吃水煮蛋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许宗宝当真是个得天独厚的‘大宝贝’, 也不怪在风满楼里被林霜降打了一顿之后,那么多人拍手称快。 此时,林霜降身为‘自己人’都有一种想将他跺两脚的冲动。 多么彬彬有礼的要债方式, 既不打人也不骂人, 跟人讨账还揣着商量的语气生怕把老人家给吓到了,自己被差点咬断了手也如此心胸大度, 可...就想让人想揍他。 就这样, 陶正武的手哆嗦的拿着那张写着他狗儿子大名的欠条,也没甩到许宗宝脸上,可见脾气也当真是好了。 “许少爷,钱我们肯定会还的。不过, 数目太多,还请多宽限我们几天时间。”陶正武的笑比哭还要难看,若非身后有人搀扶着, 只怕这会儿站都已经站不稳了。 “好说,好说。”许宗宝应了,笑着上前两指夹着欠条的一角,轻轻扯了一下没抽出来, “二老爷, 这东西我还得先收回去。规矩, 您懂的。” 陶正武不是故意攥着欠条不肯松手, 而是他现在哆嗦的太厉害,手都不受控制了。 被许宗宝这么一提醒, 他尴尬的‘呵’了一声, 缓缓的松开了手。 许宗宝将欠条收了回去,还对他无可挑剔的行了一礼,“那...你们自己家的事, 我一个外人就不掺和了。告辞!您老注意身体,快过年了,欢欢喜喜才好。这点小事,别太放在心上。陶少爷年纪小,不懂事而已。” 外头一阵风卷着雪花在前厅里打了转,烛火歪歪倒倒。 面色发白的陶正武对许宗宝这番‘好心’的叮嘱,回以一个让人不忍直视的笑容。 许宗宝没再逗留,跨出门槛的时候,和在外头的林霜降迎面碰上,他笑着微微弯了腰,“二奶奶好。” 林霜降神色冷淡的朝他点了点头。 陶正武已经尽力克制,可终还是没有等到许宗宝走出大门,一声怒喝在前厅里炸开了,“畜牲,给我跪下!” 胡氏早就在许宗宝抖开欠条看到上面欠下的钱时瘫倒在了一旁的椅子上,陶正武这一喝,尾音都还没落下,陶风盛就已经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胡氏也一下子打了个激灵的猛的站起来,也不知道唤醒她的是陶正武的声音还是她宝贝儿子跪地的声音。 陶正武没头没脑的在原地转了一圈,显然对打儿子这个操作流程不是很熟悉,找了半天没找到顺手的东西,竟然操起长台上的一个花瓶就要朝陶风盛的头上砸。 他这一扬手,林霜降都愣了一下,何况其他人。 胡氏尖叫一声,扑过去抱住了陶风盛的头,其他人连白仙儿都上去拦陶正武。 “二叔,这是会砸死人的。”白仙儿急着喊道。 “这个畜牲,打死也不为过。留着他这个祸害,早晚要把所有人都害死。”陶正武一手举着花瓶,一手指着陶风盛骂道。 可也瞧的出来,白仙儿一句‘会打死人’的话,已经让他犹豫了,手里的花瓶也是砸不下来的。 “你要打死他,就连我一起打死好了。”胡氏抱着陶风盛哭喊起来,“我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他死了我也不活了。我不是你,这个儿子死了还有一个儿子。你当然不在乎了!” “你...”这会儿,陶正武连花瓶都举不起来了,踉跄了一下,手一松花瓶掉在地上滚了一圈,他颓然的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拍着自己的大腿道:“慈母败儿,慈母败儿啊!他这是要把陶家的天给戳通了啊!五万两,哪怕是五百两,五千两,我都懒得骂他一句。现在怎么办?你告诉我现在怎么办?” 纵是胡氏护儿子,可这不是一笔小钱她心里也知道,陶正武不打了,她将陶风盛从怀里推开,高高的举起拳头,埋怨般的轻轻的锤在他的胸口上,“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不要出去赌,你这才回来几天?你就不能安安生生的待在家里吗?” 陶风盛委屈的瘪着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手气挺好的,还想着赢了钱就去给娘买那套如意盒的。可没想到越输越多,那骰子就跟中了邪似的。我买大就开小,我买小就开大。我也跟中了邪一样,想走腿就是迈不动。” “你还说,你还敢说?”陶正武就像袍子被人点着了似的,气的站起来直跺脚。 胡氏刚还有气,可一听说赢了钱是要给自己买东西,就只剩下感动了,又朝着陶正武嚷了起来,“他都已经知道错了。再说,谁知道是不是许宗宝那小子搞的鬼?故意设局害我儿?”说着,她突然想到什么,左右慌忙看着,“陶贺呢?回来没有?让他赶紧去许宗宝的赌坊里查,看是不是他搞的鬼。” “二婶婶要查什么?”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打断了厅里的人。 这厅里的人,要么气急败坏,要么心疼上火,要么六神无主。 这样的声音显得格格不入,也因此像一盆水,猛的浇在了烧的正旺的火盆里,压出了短暂的让人心悸的安静。 林霜降冷冷扫了陶风盛一眼,站在一边道:“捉贼捉赃,赌局都散了,又能查到什么?就算真是别人设的局,也得自己迈进去才行。二婶婶真要查,只怕叫了陶贺去也不行,恐怕是得要报官。” 胡氏愣了一下,突然不太肯定的问:“这种事,官,官府会管吗?” 林霜降似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眼里微妙的笑意一闪而过,“应该不会吧!欠账还钱,天经地义,那欠条上还有您家少爷署的名,画的押呢!闹上官府,这钱还是得还,陶家的脸也得丢。” 林霜降本是不想说这么多话的,可胡氏这样子,她也不指望她能自行体会了。 “陶贺,陶贺回来了没有?”胡氏安静了一会儿,突然又扯着脖子朝外头喊起来。 陶贺自然是喊不回来了,可是余贤回来了,他还没说话,眼里就已经蒙了一层水气,“姑,姑母。表哥,表哥和二爷一起去城南了。” “去城南了?怎么这么巧?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跑去城南做什么?”胡氏此时的怒气,可远比对她儿子在外头欠了五万两赌债来的更大,好像大逆不道的人是陶贺一样。 陶正武想说什么,可看看胡氏的样子最终什么也没说。 本来腰都不敢挺直,没吭声就先哭一场的余贤,不知道被胡氏刺激到了哪根神经,声音突然大了几分,“姑母,表哥就是现在能回来也没用。这么多钱,别说表哥没有,二爷现在也拿不出来。之前关外的货没能运回来,损失了一大笔的钱。现在铺子里的钱也都压着货在。表弟这窟窿,我们补不上。” ‘我们’! 林霜降好像明白了,为什么余贤这完全不适合做生意的性子,陶风清却一直把他留在身边。 这小子烦人的时候是真烦人,可是可爱的时候,也是真可爱。 “混账!你怎么跟我说话的?”胡氏气的浑身颤抖,“如果不是我,你早就饿死在乡下了。我就养了你这么一只白眼狼是不是?我...” 她说着冲过去就举起了手要打余贤巴掌,余贤躲也不躲,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胡氏的巴掌没落下,林霜降站在她身边,伸手拦住了她要落下的手,在她错愕的时候已经站在了她和余贤之间。 “二婶婶。”她在笑,可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犯错的,不是陶贺,也不是来回话的余贤。您这拦着二叔叔不让他打在外头欠了赌债的人,却一直冲这些不相干的人要打要骂,这又是什么道理?” “我们家的事不用你管。”胡氏被一个小辈抓住了手,颜面扫地,就更是气急,张口就骂。 “是吗?”林霜降比她高出半个头,她微垂着眼看人的样子,带着让人敢怒不敢言的压力,被她看的久的胡氏也没有刚才那般气急攻心了,何况...事实上,这件事真的不需要她管吗? “二哥儿家的,你有办法吗?”陶正武这一会会儿就好像老了好几岁,哀求般的问。 林霜降松开了胡氏的手,淡淡的扫了她一眼,对着陶正武也没有谦卑多少,“三万两,只能卖铺子了。” “不行。”陶正武想也没想的拒绝了,“所有的地契都在大嫂嫂手里,她不会同意的。何况...” 林霜降笑了笑,故意装作没听到他‘何况’下面没说完的话,她皱着眉‘和善’的看着胡氏,“二叔叔也许开不了口,二婶婶要不试试,去求求母亲,也许她会同意呢!” 白仙儿之前还没太懂她到底想做什么,可这会儿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低着头拿帕子在鼻子上掩了掩,挡住了唇边的笑意。 “还,还有其他的法子吗?”胡氏当然知道陶正武是什么意思,六神无主般的看着她问。 林霜降也是一脸的苦恼,“若是不能卖铺子,那就只能大家凑钱了。一人拿一点,看看能凑多少出来。嫂嫂,一会儿,你去三婶神院里也说说,大家都是一家人,都得出点力才是。”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2 00:00:32~2020-07-22 23:09: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吃水煮蛋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里人、不想吃水煮蛋了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胡氏整个人都焉了, 先不说老三家的肯不肯出点力,就是陶家当真所有人都愿意将自己的那些存货拿出来,也远远凑不够这么多的钱。 “还有其他的法子吗?”因为只有林霜降提出了两种解决办法, 虽然事实都是行不通的, 可却突然一下子成了胡氏的主心骨,她希望她能再提出更多可行的办法。 林霜降叹了一声, “若是都不行, 就只能借了。” 借钱还赌账? 陶正武一手捂着脸颓然的坐在那儿没有吭声。 “还有三天时间呢!再想想法子吧!嫂嫂,我们先回去吧!叔叔婶婶也该休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林霜降冲白仙儿唤了一声。 白仙儿点点头,对一边的下人吩咐道:“照顾好他们, 有什么事不管多晚,尽管去那边叫我们。” 林霜降走的时候看着余贤道:“二爷和陶贺都去了城南,你也别在家里待着了。铺子里得有人守着拿主意。” 余贤忙不迭的点头应了, 对陶正武弯腰拱手,“姑父,那我就先回铺子了。”说完,他有样学样, 加了一句, “有什么事让人去铺子里寻我。” 刚刚还‘热闹’的前厅, 他们一走, 顿时就剩下了陶风盛一家人,除了胡氏的哭泣声, 就只剩下陶正武一声连着一声的叹息。 穿过两个院子之间的圆门, 白仙儿回头看了一眼,拉着林霜降小声的问:“我瞧你这话里连着话的,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林霜降一脸奇怪的看着她, “我不是替二婶婶想办法的吗?” 白仙儿笑了一声,不相信三个字都写在脸上了,“行,我不管你要做什么。可你也小心着些,别看二婶婶平日里对陶贺和余贤呼来喝去强势的很,一到盛哥儿的身上,她可是转脸就寻死觅活闹的很。” 林霜降笑了笑不置可否。 白仙儿又忍不住的叹了一声,“从前盛哥儿是有些好赌,可也没捅出过这么大的篓子,最多也就是千八百的输了也就算了。这次怎么会这么糊涂?我倒是觉得二婶婶那话有道理,说不定真是许宗宝暗地里做了什么手脚。你说,我们要不要派人去查查,若是真被人给算计了,这钱欠的也太冤枉了。他一直跟二爷都不合,说不定就是要借着盛哥儿的手来抢二爷手里的铺子呢!” “是啊!一次千八百,你们总觉得也不算多,骂一顿也就给他还上了。嫂嫂算过没有,他这样的千八百有过多少回了?你瞧他刚才那样,二叔都被气成那样了,他可有一丝悔过?我们可听到他说了一句认错的话?”林霜降嘲讽的笑了一下,“倒是一句什么如意盒,就让二婶婶感动成了那样,好像他什么也没做错似的。反倒是不出面的陶贺,说拿不出钱的余贤成了她要打要骂的对象。” 她脸一沉,一字一字的道:“没有这样的道理。” “话是这么说,可这事...” “嫂嫂放心,我自有打算。还有三天时间呢!在想想办法。天色不早了,先回去睡吧!”林霜降道。 “你先回去吧!母亲还等着我去跟她回话呢!” 林霜降点点头,和她分开了。 *** 那边的事,白仙儿去回话前,杨初云就已经都知道了,白仙儿挑了一些重要的事说了,也刻意隐了一些。 等她走了之后,杨妈妈伺候着杨初云上床的时候道:“我瞧着大奶奶好像跟二爷院里走的有些近了。二奶奶说的那些话,她可一个字都没有提。” 杨初云也没将这话放在心里,白仙儿说到底也就是个没有子嗣的寡妇,将来在陶家她还得依着那边的人赏口饭吃,有心讨好林霜降也不是什么让人意外的事。 她心里却堵着另一件事,白仙儿没说出口的,她却已经听人说过的话。 “你说,那丫头说的那话是什么意思啊?是不是冲着我来的?”她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 杨妈妈正在给她掖被子,愣了一下,“什么话?” 刚躺下的杨初云又坐了起来,她伸手将脖子上挂着的一把小钥匙从衬里里面拉了出来。 “她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说卖铺子?她是不是...” 杨妈妈反应过来,无奈的笑道:“我的小姐啊!你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套呢?那盛哥儿输了那么多的钱,咱们一时拿不出来,那可不就只能想着卖铺子了吗?二奶奶兴许就是随口一说,你怎么还上心了?” “能不上心吗?”杨初云的手捻着那枚小小的钥匙,长长的叹了一声。 像是不想让她想太多,杨妈妈故意问:“小姐,盛哥儿那事,该怎么办啊?五万两,二爷不是拿不出来,可现下...” 杨初云‘哼’了一声,“老二家的只会一味宠着陶风盛那个没用的儿子,从前也就罢了,陶贺不吭声的替他藏着掖着,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了。如今输了这么多的钱,还想要我们给她填这坑?敢情在外头拼死拼活挣钱的和她没什么关系,当二哥儿是摇钱树?” 杨妈妈笑了笑,“小姐这是心疼二哥儿了?” 杨初云怔了怔,“我是不甘心,可再如何的不甘心,二哥儿也是叫我娘。比起一个叫我大伯母的,我自然是向着二哥儿了。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拿这样的事来打趣我。” 杨妈妈只笑,“不敢。小姐说的对,是我糊涂了。” “你将我那些首饰挑拣些贵重的准备好了,那边若是来我这儿哭诉,就拿给她。我尽力了,其他的我也拿不出了,也省得他们说话。” “是。” 此时应该在城南铺子里的陶风清、陶贺,正在孙怀义家里涮羊肉。 三个人吃的正欢的时候,一个小厮将满身是雪的余贤给送来了。 “二哥,表哥。”余贤委委屈屈的唤了一声,身上的雪都没来得及拍就哭了起来。 陶贺看见他哭难得没嫌烦,孙怀义的老宅子偏了些,他们也就没有派人出去打探陶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在这儿等余贤。 余贤怕被人发现他们两个躲在这儿,马车坐了一半就徒步过来了,今晚的雪下的有点大,他跟个移动雪人似的站在这儿哭,哭的陶风清和陶贺都有点内疚了。 两人一个上来给他拍着头上肩上的雪解披风,一个倒了杯热酒亲自往他嘴里送,还一人一句的哄着。 余贤受宠若惊,眼泪给惊回去了。 忙的把他们两个推开,在孙怀义身边坐下了,孙怀义好笑的给他拿了筷子往他面前的空碗里夹了几片肉,“看样子,今晚你们家闹的挺大。” 余贤不哭了,可情绪还没平复,抽咽着道:“不,不大。” 他简单把事情的起因说了一遍,孙怀义险些被自己夹的肉给烫了舌头,不可思议的看着余贤,“你小子跟着陶二怎么不学好,学会睁着眼说瞎话了?五万两的赌债,这叫不大?许宗宝也忒不是东西了吧?三天时间,这是要扒你们家的皮啊!”他发现就他一个人说话,奇怪的问:“你们两个怎么不说话?” 陶贺:“话都被你一个人说了,我们说什么?” 陶风清:“敢说话吗?我不就只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孙怀义:...... 他赔礼道歉似的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酒,“我不是看你们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吗?从前,陶二你可没少举刀子吓唬那臭小子,也没见他收敛,也没见你真跺了他手。可这次跟从前也不一样,确实有点多。这是去了趟京城,书都没多少,豹子胆吃了不少。” 陶风清没理他,问余贤:“二奶奶去了吗?” 余贤忙点头,“去了。说了几句话就让大家都散了。” “没骂我?”陶贺问。 余贤幽幽的看了他一眼,眼里明明白白写着几个字,‘你心里没数?’。 “当我什么也没说。”陶贺低下眼,挑了片肉往冒着热气的锅里丢。 余贤又道:“不过这次没怎么骂。” “你姑母转性了?”孙怀义见缝插针的体现自己东道主的身份。 “倒是也没有,还跟从前似的,表弟犯的错都不是错,错的是我跟表哥两个。不过这次二奶奶没给她机会,姑母要打我的时候被二奶奶给拦了。当时二奶奶背对着我,我也没看到什么,就听她说了两个字,姑母就安静了,态度马上就变了。像是把二奶奶当救命稻草似的。” 孙怀义再一次发挥了他异于常人的反应速度,“哪两个字?” 余贤眨眨眼,“是吗?” 孙怀义:...... 桌子上的锅子烧的正旺,咕咕冒着热气,余贤眼里还有雾气,从雪中而来的脸上泛着红晕,水气氤氲中吐出这两个字,竟像是在对着孙怀义怯怯的问着什么,那模样... 孙怀义感觉自己差点喷出一口血。 城郊这座不大的老宅里,突然爆发了出一阵大笑声,大雪纷纷,无声无息的将整个宁苏覆盖。 第41章 许宗宝给了三天的时间, 可仅仅只过去了一天,林霜降就被叫去老太太院子里了。 屋里满满当当都是人,连平日女眷请安不会来的陶正武和陶正文今日都在屋里。 从前林霜降进屋之前大家还都是说说笑笑的, 今天她来不来, 屋里的气氛都压抑同外头的冰天雪地一般,通红的炭火都暖不了他们寒冰似的脸。 杨雨惜今日也在, 其实陶风盛出了这样的事, 今天陶家所有长辈、管事的都在,她本是不方便来的,可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压制不住想要来看一眼的冲动, 借着请安就不走了。 她一看见林霜降进来,就慌忙低下头,可眼睛却不受控制的偷偷往她身上瞄, 想起那天她对自己说的话,心总还扑腾扑腾的跳,她就是觉得陶风盛这件事,她还有后招, 她就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林霜降坐下之后, 杨初云一改平日总是病怏怏的样子, 沉着脸看着胡氏道:“人都到齐了, 盛哥儿的事,你们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胡氏侧了侧身子, 气急败坏的将在她后面站着的陶风盛给掐了一下, 骂道:“混账东西,还不给你大伯母跪下认错。” 陶风盛今天看上去比那天晚上老实多了,正想上前跪着, 杨初云厌倦的抬了一下手,“不必跪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再做这些有什么用?二哥儿不在家,昨天我也问过余贤,看过铺子里的账本了。他没说谎,之前他们在外头损失了一批货,亏了不少的钱。这钱,二哥儿没有。” 王氏有些打抱不平的道:“大嫂嫂,咱们二哥儿做的可都是正经生意,卖的都是辛苦钱。也就是在外头说出去好听一些,咱们自己人心里没有数吗?别说陶家没有金山银山,就是有,也抵不住这么往外送啊!” “你什么意思?”胡氏刚听了杨初云的话泫然欲泣的表情瞬间就变了,“你们家问二哥要的钱少了吗?你自己拿了多少贴补你女婿,当我没都不知道吗?” “行了。”杨初云打断了她们,“不是说来商量办法的吗?你们吵什么?吵的我头疼。” “姑母,喝点水。”杨雨惜忙的给她递了水,替她揉了揉太阳穴。 陶正武抬头看着林霜降,“二哥儿家的,你...还有什么办法吗?” 林霜降当然知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当然,若没有什么可让他们惦记的,她也不会下这步棋。 那天晚上太闹,只要稍稍冷静下来,就知道如今唯一能给他们一个办法的就只有她了,但是这话他们当然不敢明着说,这会儿只是试探,若是她一直不肯接了这话茬,只怕他们就想借着老太太给她施压了。 她正低头喝茶,听了这话抬起头看着陶正武笑了笑,“现下铺子里的钱周转不过,若一下子要拿出这么多钱,怕是只有我的嫁妆了。” 胡氏眼里明明闪过一丝窃喜,可还是故作紧张的道:“这...这可怎么行?我们要是拿了你的嫁妆,回头传出来,陶家的脸可就真丢没了。要,要不然,就当是我们借的,等...” “自然是借的。” 胡氏惺惺作态的话还没说完,林霜降便冷冷清清的打断了。 胡氏一愣,全然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陶正武显然也愣了一下,可他反应比胡氏快,连连道:“应该的,应该的。” 林霜降放下茶碗,手朝后伸出,小岚便将一张写好的欠条放在她手里,“借条我已经写好了,叔叔跟婶婶在上面摁个手印就行了。” 陶正武和胡氏的脸色极为难看,“一家人,还准备好了借条呢?” “二婶婶别见怪,我也是不想以后这事万一传了出去,人家会说是叔叔婶婶用了我的嫁妆,说出去不好听,可有了这张欠条,以后人家问我,我也好堵了人家的嘴不是?”林霜降笑着道。 王氏虽然是想看胡氏的笑话,可林霜降真把借条给拿出来要他们画押,她心里还是惊了一下,和陶正文对视了一眼。 陶正文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让她别管这闲事。 陶风盛看自家父母在那儿迟疑,忍不住的道:“爹、娘,外头都是这规矩,二嫂嫂也没做错,你们快点啊!” 杨雨惜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可不是吗?这规矩谁也没有你懂。 胡氏狠狠瞪了他一眼,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到底是生了个多缺心眼的玩意儿。 陶正武看了杨初云一眼,见她没有为他们说话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好。” 林霜降却没急着让人将写好的借条送过去,又道:“借钱是可以,不过,我还有个条件。” “你还有什么条件?”胡氏以为让自己签借条已经是对她最大的羞辱了,听见她还有条件,声音不自觉的高了几分。 林霜降不笑了,她在沙洲长大,与她最亲近的人是慧娘娘和荣真,一个是在深宫高墙内走出来的,为了一个念想,守在沙洲十余年。 一个是征战沙场,满身戾气的将军。 被他们两个教出来的林霜降,一旦不想故意掩藏的时候,即便只是坐在那儿,也会让人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三婶神刚刚的话说的对,纵然陶家有金山银山,也抵不住这么往外头送。这一次是五万两,下一次呢?十万?二十万?那个时候,是要把整个陶家都卖了吧!” “不会的。”陶风盛这次反应倒是快,“绝不会有下次了。” 林霜降笑哼一声,“有没有下次,你说了不算,我说了算。二婶婶舍不得管教,那这事我就代劳了。二婶婶若是心疼不答应,那这钱你们就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胡氏一下子站了起来,“陶家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 “她是陶家的当家主母,怎么就做不得主了?”杨初云手里的茶碗突然重重的搁在了一边的桌案上,“盛哥儿闯这么大的祸,本就应该好好管管了。” “大嫂嫂...”胡氏怎么也没想到杨初云会替林霜降说话。 杨初云厌烦的皱起了眉,“你们若不愿答应她的条件,现在就散了,再想想其他的法子。若是想借这钱,就应了。难道真要等到哪一天将陶家都卖了,才舍得去管吗?” 他们这些人可以不把林霜降放在眼里,可却还是有些惧怕杨初云的,更怕她若是开口说了分家,那他们以后的日子就... 二房还有个陶贺,可三房的却是什么都没有,刚刚还让王氏不要多管闲事的陶正文,立刻附和起来,“就是,我瞧这书院的先生也没将盛哥儿教明白了,还不如应了二哥儿家的。再说,都是一家人,她还能把盛哥儿怎么样了?” 杨雨惜心想:这话还真不好说。 陶正武沉默了好大一会儿,闭着眼点点头,“好。” 林霜降示意了一下,小岚拿着欠条,杨妈妈也将笔墨端了过来让他在上面签了字。 “赌场的钱叔叔婶婶就不必担心了,我会把欠条拿回来的。”林霜降站起身,笑着看向陶风盛,“跟我回去吧!” “现,现在?”陶风盛一愣,也不知道怎么,刚刚他催着他爹娘签字,可真看到他们签字,他又有一种被爹娘给卖了的感觉。 林霜降似笑非笑的一挑眉,“自己走?还是我让人‘帮’你走?” “还是,自己走。”陶风盛的腿莫名其妙抖的厉害,出门之前还跟胡氏来了一场‘生离死别’,还是陶正武看不下去了,将胡氏给拉了回来,低低的骂了一句什么。 “娘,我跟去看看。”白仙儿站起来说道。 杨初云点了点头,还没说什么,杨雨惜突然急急的道:“嫂嫂,我,我也去。” 杨初云狐疑的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这丫头今天怎么了,从进来之后就感觉怪怪的。 花厅正门的廊下早已经放好了桌椅,不大的桌子上放好了糕点水果,还煮了一壶茶,林霜降带着陶风盛回来之后将他留在外头,去屋里换了一身衣服在椅子上坐下了。 陶风盛在外头站了半天,冷的直搓手,好不容易等她出来了,上前巴巴的问:“二嫂嫂,这是要在这儿赏雪景?” 林霜降看都没看他,将春寒递过来的手炉抱在了怀里,“去下面跪着。” 陶风盛:“啊?啊?” 桌子另一边坐着的白仙儿不由直起了身子,林霜降转过头来却不是看她,而是看她身旁站着的杨雨惜,细声细语怕吓到她似的问:“雨惜妹妹,我说的话很难懂吗?” 她其实也不知道杨雨惜跟过来凑什么热闹,不过她来了也好,谁都知道她如今在陶家不尴不尬,可却是老太太心里最信任的人,只要不拆穿了明说,她完全可以被当作老太太的一个吉祥物放在这儿。 吉祥物可不觉得自己是吉祥物,若不是脑子转了一下,她险些就要以为林霜降是要她去雪地里跪着了,于是想也不想的指着陶风盛道:“二奶奶让你去下头跪着。” “为,为什么啊?要罚跪,去祠堂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跪在雪地里,多冷啊!”陶风盛不乐意了,原是想说,我爹娘都没这么糟践过我。 可一想到之前她在老太太那儿说的话,觉得怎么也得被罚一下的,于是想退而求其次。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3 22:19:29~2020-07-24 14:40: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吃水煮蛋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吃水煮蛋了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林霜降笑了一声, “祖宗排位若是能管的住你,你也不会落我手里了。还是那句话,你自己跪, 还是我帮你?” “不跪。” 林霜降一低眉, “春寒。” 春寒也没在客气,一脚将陶风盛从长廊上踢了下去。 陶风盛根本没想到有人敢对他动手, 春寒也没留情面, 就见他整个人朝前踉跄了两步,直接趴在雪地上。 还没等他爬回来,满脸雪的他又被人拎着后衣领给拽了起来,腿窝处被人一顶, 人就在雪地上跪下了。 春寒的手看似不费力的搭在他肩上,可他挣扎了两下硬是没能站起来。 “你们敢这么对我,娘啊!娘!快来救救儿子, 娘!”陶风盛起不来就开始张嘴大喊。 春寒弯下腰在他身侧笑着道:“盛少爷,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再这么叫,二奶奶一会儿就该让我拿东西塞你嘴了。” ...... 陶风盛见鬼似的看着她。 林霜降微低着头捡了个桔子在手里剥着,“嫂嫂, 陶家有家法吗?” 白仙儿早就被吓到了, 整个人绷直的坐在那儿想说什么又不敢说, 突然听见她问自己话, 愣了一会儿才回过神道:“家法?我,我没听说过。父亲在的时候许是有的, 可...大爷和二爷, 也没对谁用过,从前盛哥儿犯错,也最多是去祠堂里跪跪而已。” 倒也是, 他们两个当家的时候,都是半大的孩子,一家里都是长辈,有家法也不敢对谁用,形同虚设的东西,久而久之就被人给忘了。 林霜降点点头,“安宁。” 躲在后面的安宁忙跑过来,林霜降低声吩咐了几句,安宁的眼睛瞪圆,而后抿着嘴重重的点了一下头,“我这就去。” 白仙儿忍不住的轻声道:“妹妹,跪一会儿就算了。雪这么大,回头真给冻坏了可怎么是好?孩子不懂事...” 林霜降将手里剥好的桔子递给她,“上次嫂嫂就是这么说的。孩子不懂事,打一顿就老实了。” 白仙儿:...... 杨雨惜不自觉喉咙一紧,心里不由后怕,非常怀疑那天若不是她自己脚滑差点掉下了池子,她是不是就会亲自动手帮她一把了? 院子外头,丫鬟小厮们不敢进来,全都挤在各个角落里张望,一眼看过去,院子的镂空窗户前全都是脑袋。 没过一会儿,安宁宛如恶霸似的带着人回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个身强力壮的小厮,一人手里拿了一根...擀面杖。 “二奶奶,人我带来了,东西也拿来了。”安宁得意的求表扬。 林霜降看着他半天,缓缓的对他比了一个大拇指,“做的好。” 安宁却觉得,她这话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摸摸头问:“不行吗?我试过了,打人还挺疼的。” 林霜降点点头,“就是气势差了些。”她下巴一扬,“春寒,打。” “什么?你敢打...”陶风盛的话都还没喊完,背上就结结实实的挨了一闷棍,“啊...”杀猪般的叫声阻挡不了春寒扬起落下的手,就像它也阻止不了纷纷扬扬飘落下来的雪花一样。 “娘,救命啊!爹,娘!” “茶凉了。”林霜降手里的茶碗往后递了一下,小岚面无表情的接过了,转身去屋里换茶,陶风盛的叫声越来越大,她顺手拿了一个桔子在手里掂了掂,趁着他又一次张大嘴大叫的时候,手一扬,桔子从手里飞出,准确无误的堵住了他的嘴,瞬间院子里就安静了许多。 只有棍子打在背上的闷声,和‘呜呜呜呜’的可以忽略不计的求救声。 除此之外,所有人都抖抖索索的连大气也不敢出。 **** 今天,孙怀义的老宅里煮着三鲜锅子,吃了两天肉的陶风清他们有点上火,桌子上放的尽是素菜。 酒杯里装着菊花茶。 “陶风盛被打了?”陶贺愣愣的问。 余贤闷不吭声的吃着东西,今天他不在,什么也没看到。 安宁点头,“打了,真是看不出来,春寒姐姐平时看着多温柔啊!那擀面杖舞起来那就要一个狠,打的皮开肉绽。盛少爷把衣服脱下来的时候,后背都是血啊!不过二奶奶偷偷跟我说了,说不会有事,只是看着凶残了些,不会伤到筋骨。说这是有人特意教过的。后来来的大夫也是这么说的。” 陶风清和陶贺心里都清楚,这教春寒的人,八成就是荣真了。 “二婶婶没管?”陶风清问。 林霜降会打陶风盛不意外,意外的是就这么顺利的打完了,太不符合常理了。 “不敢说啊!说多了就是马上还钱。在外头都哭晕过去了,二奶奶直接让人给送回去了。听说醒来的时候还撞床柱子来着,二奶奶知道了又请了大夫过去瞧了。反正就是没让进咱们院子,也没让盛少爷回去,在院子里收拾了一间客房让他住着。二爷,我能吃一口吗?” 安宁说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锅里快被余贤默默吃完的蛋饺。 陶风清随意的招了一下手让他坐下,半响又问:“老太太说什么了?” 安宁含糊不清的道:“老太太就没过问。小岚跟我说,在老太太屋里的时候,二奶奶让二老爷他们在借条签字的时候,他们本是不愿意的。还是老太太最后发了脾气,说...” 陶风清眼微微一凛,热气在他周围萦绕,也看不清他脸上到底什么神情,“老太太说什么?” “说二奶奶是陶家的当家主母。” 陶贺离他最近,看见他听了这话,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动,喉结翻滚了一下,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在眼里晃了晃。 “回去吗?”陶贺问。 陶风清袖子一甩站了起来,又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当然回去,陶风盛被打成那样,我们做哥哥的不得回去看看?” 孙怀义故意松了一口气,“可算是要回去了,再不回去我家里这点存粮都要被你们掏空了。” “小气,回头给你填满了。”陶风清心情很好,一手将才刚吃了两口热菜的安宁给拖走了。 *** 陶风清回去的时候没通知任何人,偷偷摸摸的钻回了自己院子,只是刚一脚踏进院们,一把伞就从旁边伸了过来替他挡住了头上的风雪。 “二爷回来了?”春寒笑着问。 陶风清看见她,脑子里蹦出了她挥着擀面杖打人的样子,全凭想象,格外生动。 “呵呵,回来了。回来了!”他点了点头,“你家小姐睡了吗?” “屋里亮着灯呢!”春寒笑着替他撑伞往廊下走,回头奇怪的问:“安宁,你躲那么远做什么?” 安宁还站在石门内,闻言身子往门边一靠,环着手臂抬头看天,“赏雪。”说完,他淡淡的看了陶风清一眼,“二爷,我就不进去打扰二奶奶休息了。” 陶风清哼了一声,“出息。” 屋里不仅亮着灯,外头的炉子上还煨着一罐子汤,陶风清在外面跺了两下脚抖着身上的雪,又像是故意弄点动静出来,果然门开了,林霜降看着他笑了笑,春寒收了伞将炉子上的汤端了进去。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陶风清冰凉的手故意伸过去捧住她的脸,林霜降下意识的躲了一下,却也没真的躲开,只是将自己的手炉递给他,等他接了转身进去了。 “安宁饭都没吃的往外跑,不是给你通风报信?事情都解决了,孙怀义还能让你们两个大爷在他那儿蹭吃蹭喝?” 陶风清笑了一声,“二奶奶的眼线无处不在啊!” 林霜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可什么都没问,余贤就都告诉我了啊!” 陶风清:...... 书桌上头摆了一堆书,林霜降坐回去刚翻了两本,陶风清就像猫似的贴了过来,附在她耳边问:“你真把嫁妆拿去还赌账了?” 林霜降微微侧头,两人鼻尖几乎要贴上了,她下意识的仰了一下头,有些艰难的问:“能好好说话吗?” 陶风清像没听见似的,又往前凑了凑,明明是正经的交谈,却因为这个距离变得没那么正经了,“五万两,不心疼?” “春,春寒。”林霜降急了,明明一拳头过去就能解决的事,她却慌的去唤人来帮忙。 陶风清一笑,“早出去了。” 刚从外头回来的陶风清身上还夹带着风雪的寒意,清冷的气味却掩不住从他嘴里呼出的滚烫的气息,林霜降身子无处可躲的抵在椅背上,陶风清一手撑在桌上,一手撑在椅子扶手上,将她整个人都圈的无处躲藏。 “我,我让许宗宝动的手脚。陶风盛的欠条他已经给我了,钱,自然不用真的给。” 陶风清微微挑了一下眉,不是很意外又有点意外,“许宗宝这么好心,开了什么条件?” “我给了他一百两,他不要。就让我以后不要再动手打他。”林霜降此时说什么,感觉都是自己的嘴在自己控制,她脑子嗡嗡作响,视线所及就只有陶风清带着笑意的薄唇在一张一合。 嗯,他不是只有手生的好看,嘴也不错。 第43章 陶风清恍惚中好像对着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眼神有点熟悉, 试探性的又往前凑了一点,鼻尖蜻蜓点水般的碰了一下,林霜降下意识的闭上眼微微扬起了头。 刹那间, 陶风清感觉心里像是就地着了一个炮仗, 他嘴角一扬... “啊...!” 一声撕心裂肺般的尖叫声划破长夜。 陶风清打算置之不理。 可那讨债鬼的眼睛像是长在了这屋里,不依不饶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二哥, 二哥!陶风清,陶二!你媳妇打死人了,你就不来看我一眼吗?二哥,你弟弟要死了, 临终遗言你好歹也来听一听吧!” 林霜降陡然睁开的眼里,一片清明。 陶风清咬着牙问:“你怎么没把他直接打死?”说完,他深吸了一口气, 捏着拳头去听临终遗言了。 “小姐。”陶风清出去之后春寒忙跑进来了,“要不要跟去看看,我怕二爷要打死盛少爷了。” 林霜降脸颊微红,也不知道自己心中那股子怨气从何而来, 突然幽幽的说了一句, “是该打死他的。” 春寒:...啊? “二哥!”趴在床上的陶风盛一看见陶风清就哭嚎着把手伸向他, 陶风清扫了他一眼在桌边坐下了。 “有什么临终遗言?快点说, 说完我还得去睡觉。” “二哥,你怎么能够这么对你唯一的弟弟?”陶风盛伤心欲绝的用手捶着床板, “亏我一听说你回来了, 就急着想见你最后一面。二哥,你是不知道啊!你媳妇有多心狠手辣,打在我身, 痛在你心,二哥,你来看看我的伤,你看看你的心会不会疼。这媳妇不能要啊,她...” 陶风盛的声音突然戛然而止,惊恐的看着刚进屋的人。 陶风清不用看也知道他瞧见什么了,夏荷给他送来了茶,他低头喝茶当什么也没瞧见。 林霜降就站在门口看了陶风盛一会儿,突然问:“药擦了吗?” “刚刚擦了。”夏荷应道。 “叫的这么大声,看来是真疼。” 陶风盛也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这么好心,只是这话他爱听,忙不迭的附和,“疼,特别疼。” “这么疼,那就隔半个时辰给他上一次药。下手别太轻了,药不擦进伤口就没效,春寒,今晚你辛苦一点,上药的事还是你亲自来吧!” 陶风盛听见隔半个时辰上一次药脸就已经开始抽抽了。 他背后都是伤,擦药比打他还要难挨,又听见让春寒给他上药,嘴抽抽的都快停不下来了,“不,不用。大夫说一天上三次药就行了,不用辛苦春寒了。二哥,我,我没事了,您赶紧回去休息吧!” 正在喝茶的陶风清有些诧异的抬起头,“啊?我还打算彻夜在这儿守着你呢!你都伤成这样了,我回去睡觉,回头还不得你娘念叨死?” 他虚情假意的陶风盛都不稀罕当面拆穿他,他忍着背上火烧火燎的痛苦,强挤出一个笑容,装的有过之而无不及,“不用,二哥能来看我一眼,也就此生无憾了。二哥舟车劳顿,得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才是。我们一大家人,都依着二哥一个人呢!” 陶风清笑了一声,缓步走到他面前,还是伸手掀开被子看了一眼,伤口没看见,不过这显然新换的衬里上又渗了血,春寒的擀面杖果然挥的虎虎生威。 看完了,他手一动,冬天厚重的棉被落下,又疼的陶风盛一哆嗦倒吸了一口冷气,“你给爷轻点。” 疼痛容易让人丧志理智,陶风盛一不留神在外头那股子混账劲冒了出来。 陶风清目光一沉,‘关切’的在被子上拍了两下,咬着牙道:“好好养伤。今天还能让你在床上躺着称爷,再有下次,出门就得让人推着了。” “二哥,我知错了,知错了。”被他拍了两下,陶风盛额头一层冷汗,哪还敢造次,心里只后悔把他叫过来做什么,娘说他娶了媳妇都能忘了老太太,他竟然还痴心妄想的以为他还记得他这个弟弟。 林霜降临出门之前,还嘱咐了陶风盛一番,“夜里若是疼了就叫一声,我睡的浅,一有动静就醒了。” 她一笑,陶风盛觉得阵阵寒意蹿进了被子里,冷的他连疼都忘了。 被陶风盛这么一搅和,陶风清回到房里顿时觉得心灰意冷,好不容易才有的一点曙光,就这么被他给闹没了,依林霜降的性子想再故技重施也不会上当了,索性让丫头准备了水洗了个澡准备去书房睡一晚,省得自己折磨自己。 只是他路过房门准备去书房的时候,门里突然伸出一只手将他给抓了住。 “?怎么了?” 屋里淡淡的回了一句,“洞房。” 陶风清:...... *** 昨晚陶风清和陶贺走了之后,孙怀义抓心捞肝的想知道陶风盛被打的有多惨,于是中午在福满楼定了桌子,邀了傅云轩他们,又去陶风清的铺子里将他和陶贺都给抓了过来。 陶贺压根就没回去,自然说不出个什么。 他们寄与全部希望的陶风清,从坐下之后就一直神情恍惚,手里拿了双筷子也没瞧他吃过菜,一会儿莫名其妙的摇头笑,一会儿又突然懊恼叹气。 给他倒酒,他就喝,喝完还咂咂嘴,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孙怀义他们用眼神询问陶贺,陶贺耸耸肩,“别问我,一早上都是这个样子,余贤和安宁已经在盘算找谁来给他驱邪了。” 傅云成若有所思的看了一会儿,出去转了一圈,回来拿了个酒杯。 装着醋的酒杯在桌上转了一圈,最后由孙怀义放在了陶风清的面前,果然陶风清连看都没看,端起来就喝了,喝完就吐了,瞪圆了眼的问:“干什么呢?” “陶二,遇到什么烦心事了,跟我们说说呗!自己一个人偷着乐有什么意思?”傅云成调侃道。 陶风清作势要用酒杯砸他,可手举起来又放下了,认真的低头想了想。 这模样就是他叹气时候的神情。 “我问你们啊!如果...我是说如果,两个人做生意。本来就是谈好的生意,钱都已经给过了。可等到要交货的时候,对方死都不肯收,这是什么原因?”陶风清说完,还冲认真听他说话的三人挑了挑下巴。 孙怀义他们三个面面相觑,每个人脸上都写着‘他在说什么’。 谁也没回答他,专心吃东西的陶贺道:“你的货不好,人家不想收呗!” “你的活才不好?二爷活很好!”陶风清跟奓毛的野猫似的。 陶贺:...... 其他人:...... “活好,不,你的货好。别生气,然后呢?”傅云轩显然听出了端倪,强压着笑给陶风清顺毛。 孙怀义有样学样,还给他顺了顺背,“然后呢?” 陶风清余怒未消,狠狠的瞪了陶贺一眼。 无辜的陶贺勉为其难的笑了一下,“好,挺好。我的错。” “然后,我说哪了?”陶风清灌了一口酒,皱着眉问。 “人家不肯收。” “哦!对,不收。突然就有一天,也不是一个验货的好时机,我都没有做好准备,人家突然就把货给收了。她都拒绝了我那么多次,我却一次都没拒绝她,我这样会不会很没有面子?”陶风清还是一脸认真的看着他们几个,丝毫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陶贺突然被呛着了似的咳了两声。 除了他这两声咳嗽,厢房里一下子安静的有点诡异,陶风清看着他们几个神色古怪的盯着自己,莫名其妙的问:“问你们话呢,发什么呆?” 傅云成和孙怀义头一低,肩膀剧烈的抖了起来。 傅云轩没藏着笑,肩膀抖了两下之后认真的问:“陶二,你是不是昨晚上才和二奶奶圆房啊?” 陶风清脸色一变,根本不等他说什么,他们几个就已经笑的人仰马翻,陶贺没那么夸张,抿着嘴很是同情的看了他一眼。 厢房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吵什么吵?还能不能让人好好吃顿饭了?” ...... 陶风清看着进来的人,脸微微抖了一下,“你怎么在这儿?” “宁苏你家的啊?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身为皇上子民的我,爱在哪在哪儿,你管的着吗?”说话的人虽然穿着宁苏女子常见的衣衫,却难掩一身的匪气。 她走进来,反脚一踢关上了门,大步走过来啪的一声将一把刀搁在了桌子上。 陶风清哼了一声,“从哪儿学的话?你也配叫皇上的子民。” 九姑娘哼的更大声,“你一个成亲两个月才把货送出去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陶风清:...... “你信不信我现在报官?” 九姑娘看了他一眼,转头对孙怀义他们几个扬了扬下巴,“恼羞成怒了啊!” 孙怀义几个都不认识她,听陶风清那意思是个可以报官来抓的人,可见不是什么善类,一个个讪笑了两声不敢随便接话。 陶贺站起身点了点头,“九姑娘怎么会到宁苏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24 23:00:10~2020-07-26 23:4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吃水煮蛋了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吃水煮蛋了 3瓶;15047066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嘘!”九姑娘急了, “别叫什么九姑娘,你怕不是想早点送我去大牢吧?” 陶风清的手指头在桌上那把刀上点了两下,“你提着这把刀到处走, 进大牢跟他也没什么关系吧?” 九姑娘瞪了他一眼, “你没资格说我,你一个成亲两个月...” “闭嘴!”陶风清恼了, 脸一阵红一阵白的。 九姑娘大咧咧的一脚踏在椅子上, 笑嘻嘻的问:“闭嘴也行,那你告诉我,你成亲两个月才圆房的原因是什么。是不是这常年累月在外头倒货,累出了什么毛病?昨晚战况如何?二奶奶可还满意?” 陶风清:“我会给你准备个风水宝地, 每年清明冬至去坟头上给你多烧些纸钱,一路走好。陶贺,去报官, 湘南的山匪头头在这儿呢!我记得她的赏银挺高,告诉他们我们一分钱不要,把人带走就好。” 陶贺:...... 九姑娘:“二爷,你过河拆桥是不是?” 陶风清一笑, “我现在有资格跟你说话了吗?” 九姑娘翻了个白眼, 悻悻的坐了下来, “二爷, 我劝你好好做个人。你知道我冒着这么大风险从湘南千里迢迢的跑来宁苏是干什么的吗?” “我刚不就问你了?你来这儿干嘛的?”陶风清一副懒得跟她计较的样子。 九姑娘抖着腿,突然看了孙怀义他们几个人一眼, 下巴点了点, “这几个人信的过吗?” 陶风清笑,“他们都已经知道你身份了,信不过你就地灭口吧!” 要被灭口的三人:......??? “九姑娘是吧?放心, 我们跟陶风清光屁股长大的,绝对信得过。”孙怀义道,说完还怕九姑娘不相信似的,推了傅云轩一把,“要不,你让他发誓,我们要是出卖了你,就让他这辈子都生不出儿子。” 傅云轩:...... 九姑娘高深莫测的看了看傅云轩,又看了看陶风清,似乎明白了点什么。 陶风清差点就又要嚷嚷报官了,她手一抬断了他的念想,“荣真说,在湘南劫你家二奶奶花轿的人有了点眉目,可能是...”她一根手指朝头顶上指了指,“让你和二奶奶小心一点,他们应该还会有动作。他不方便直接给二奶奶报信怕打草惊蛇。” 陶风清问:“你跟荣副将关系这么好了?这不太合适吧?” 陶贺手空握着拳,狠狠的咳了两声,“九姑娘,就算这样,怎么还需要你亲自来一趟?万一被人发现了...” 九姑娘满不在乎的摆了摆手,“没事,官府发放的抓捕公文我都看过了,要不是兄弟们拦着,我差点就去找他们理论了,那画上的人那么丑,要不是上面写着我的名,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再说,我这不是怕二爷和二奶奶有危险吗?所以暂时我就不回去了,留在这儿保护你们。” 众人:......你留在这儿,他们才有危险吧! “不过我可不是白干活啊!你得给我发工钱的。”九姑娘说着,又摇摇头,“算了,这事回头我自己跟二奶奶说,估计你也做不了主。” 陶风清:...... “你还要住我家里?” “不行?那你在外头给我找个地方住也行。”九姑娘也没强求。 “算了,你还是藏我家里头吧!”陶风清一想,让她提着刀在外头乱晃,他可能也不需要谁对他下手了,只会死的更快。 陶风清他们在湘南遇山匪劫花轿的事,传回来也就只剩只字片语了,傅云轩他们也没仔细问过,全都没当一回事。 可这会儿听了九姑娘的话,觉得好像没那么简单,忍不住的问:“你惹什么人了?听九姑娘这话的意思,还挺危险的。” 陶风清满不在乎的道:“我一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能惹什么人?别听她吓唬你们,她就是找我蹭吃蹭喝来的。” 九姑娘没反驳他,只是其他几个人知道陶风清,越是真有事,他越是这副样子。 从福满楼出来,为了防止九姑娘乱跑,陶风清和陶贺直接把她塞马车里带回陶家去了。 “你回去问问你爹,看看能不能知道在湘南的时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这眉眼直跳,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傅云轩不放心的叮嘱孙怀义。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不过我爹那芝麻绿豆的小官,也未必能真的打听到什么。倒是你花船上的那些姑娘,她们想打听什么可比我爹简单。”孙怀义道。 傅云成叹了一声,“二爷做生意虽说有些不安章法,可怎么也不会得罪位高权重的人。怕不是他得罪了谁,是有人盯上陶家的钱了。” 听到‘位高权重’四个人,三个人的心都沉了沉,心里都明白了点什么。 “行了,我们三个也猜不出什么,都先回去吧!都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些什么,也好让陶二有个防备。” *** 刚刚在福满楼里还一身匪气的九姑娘,一进陶家大门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低头含胸,时不时还抬手在脸上抹着什么,陶风清正想问她作什么妖,正巧遇到两个丫头过来,她立刻抽泣着道:“二爷,我家里的孩子还小,以后就麻烦二爷多多照顾些了。我一定会尽心尽力的伺候好二奶奶的。” 陶风清:??? 丫头走过了,九姑娘舒了一口气,抬起头的时候,黑亮的眼睛闪闪发光,哪有半点泪星子。 “你干什么呢?”陶风清压低声音问。 九姑娘很是嫌弃的瞪了他一眼,“你说我做什么?你好好的往家里领个人,不需要一个缘由的?你们家这么多人,回头人家问我哪来的,来了做什么的你要怎么说?” 陶风清差点就想说,那你赶紧回去吧!什么缘由都不用了。 “亏我聪明,早就给你想好了。”九姑娘洋洋得意的说,“我这个年纪,说是被你买进来做丫头的也不像。而且我也不可能去做粗活真当丫头。所以,我来的时候估量了一下自己的优势,想了一个万全的办法。”说着,她突然抬手托着自己的胸晃了两下。 一种不好的预感直窜头顶,陶风清本能的想要制止她。 陶贺更是不忍直视的别开了眼,尴尬的抬头看天。 果然,“我来你家做奶娘。” 陶风清声音颤抖的道:“我媳妇还没生呢!” 这话不说还好,说了九姑娘恨不得踢他一脚,“你还好意思跟我说这话?你要不是这么没出息,成亲两个月才圆房,我至于来的这么尴尬吗?后面的日子,你辛苦点,我能不能成为一个优秀奶娘的梦想,就靠你来实现了。” “你大爷的,我就是有出息,两个月也实现不了你这个梦想。”陶风清气的口吐芬芳了。 陶贺咳了两声,打断了他们,“一般这些奶娘、接生婆,都是提前备下的。不算唐突,有备无患。九姑娘的这个主意,还是挺靠谱的。” “还是小陶爷懂。”九姑娘笑着夸赞道。 “是吗?”陶风清愣了一下,走了两步想了想又对陶贺道:“那你回头去外头给我再找几个真的备着。家里底子摸清楚了,奶水要好,孩子不能生过病的,接生婆也要,经验丰富,手上没出过事的。” 陶贺:......... “你不是昨天晚上才...” “你给我闭嘴!”陶风清猛的转头瞪着那只聒噪的乌鸦,“你要再在我面前提这件事,我就是真被人杀了,也用不着你管。” 乌鸦点点头,瞬间乖巧,“不提了,以后都不提了。” 陶风清拉着陶贺一边走一边继续交代着,“还有,让咱们宁苏所有叫的上名字的大夫都开一副安胎的方子,回头我对比看过了,再把以后给二奶奶安胎的大夫定下来。这事你亲自去做,别人我信不过。” 九姑娘看着前面并肩的两个人,脸抽抽了两下。 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陶二爷吗?确定不是中邪了? 陶风清带着九姑娘进屋去见林霜降的时候,花厅里正好坐了许多人。 昨天他们被拒之门外,今天全都过来看望陶风盛的,只不过当着林霜降的面陶风盛不敢叫唤,大家说了几句以后要乖乖听话不要惹二奶奶生气的话,就都来到花厅里喝茶说话。 林霜降和春寒虽然一眼就认出了九姑娘,但也只能当作不认识。 所以,陶风清也没想到九姑娘第一次在家里露面就有这么多的人见证,他硬着头皮连林霜降的眼睛都没敢看,介绍了这位新来的...奶娘。 “奶娘?”王氏第一个反应过来,忙走到林霜降身边拉着她的手问:“你这孩子,有身孕了怎么都没跟大人们说一声?这盛哥儿真是个混账,这要是气着你,动了胎气可怎么是好?这可是咱们陶家小辈里的第一个孩子,可是要好好养着的。我要赶紧告诉老太太去,她可是心心念念抱孙子很久了,她要是知道了,肯定要高兴坏了。” 作者有话要说:都要看人家洞房,二奶奶同意了吗?感谢在2020-07-26 23:46:12~2020-07-27 22:4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小曹小曹追文傻笑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桃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5章 林霜降觉得自己比起一般女子已经算是见过世面的了, 可这会儿硬是措手不及的不知道要怎么接话茬了,愣愣的‘啊?’了一声。 “二爷,你也是。妹妹害羞, 这事你怎么也瞒着大家?都说前三个月最是重要, 可一点都不能马虎的。”白仙儿虽未曾生育,可听也听过不少, 不禁也有些埋怨陶风清糊涂了。 她们不知道也就罢了, 可林霜降看见春寒和小岚也跟着激动起来了,强压着一口气狠狠扫了陶风清一眼。 陶风清刚刚一路叮嘱陶贺寻奶娘、接生婆,又是大夫又是安胎的,这会儿被她们这么一说, 竟有种林霜降真有身孕的感觉,差点就被她们训的想点头道歉了,要不是余光猛然瞥见林霜降利刀似的目光, 只怕她们真跑去告诉老太太了他还没反应过来。 “不,三婶神,大嫂,你们不要误会。没有身孕, 还没有。我这只是...有备无患。应该快了。”陶风清忙打断了她们的热情。 王氏一听这话, 刚起的热情瞬间熄了一半, 一边安慰的道:“没事没事, 你们年轻,这孩子说来就来了, 不着急。”一边还狠狠瞪了陶风清一眼, 那眼神跟九姑娘之前如出一辙,赤、裸、裸的用眼神骂他没用。 ......谁着急了? “行了,我们也坐了大半天了, 就不吵你们夫妻两说话了。先回去了。” 王氏摇摇晃晃的走到九姑娘身边停下了脚步,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目光最后落在她的胸前,“你这奶水充足吗?他们也不懂,要不我帮你看看?” 白仙儿想笑,看见林霜降给她递了个眼色,她无奈的笑了一声走过去拉着王氏道:“三婶婶好了,我瞧她这年纪也不大,您可别吓到人家了。咱们走吧!” 王氏被拉出门了还念叨着,“有什么可害臊的?都生过孩子了。” 待她们走远了,林霜降让小岚和春寒都出去了,才起身朝着九姑娘点点头,“九姑娘怎么会来宁苏?” “二奶奶,我现在不是什么九姑娘,是陶家未来小少爷的奶娘,你以后叫我阿九。”九姑娘说完,还心有余悸的对陶风清道:“你们家人怎么比我们山匪还要可怕,上来就要看人家的胸。” 陶风清:...... 陶贺:......谁能关心一下他这个还没有成过亲的孩子? “我去外头转转。” 陶风清把九姑娘之前在福满楼说的事又对林霜降复述了一遍,最后还特意表明,奶娘这点子跟他没有任何关系,生怕林霜降秋后算账似的。 九姑娘对他的失望透顶就差刻在脑门上了。 “行了行了,我自己长嘴了,剩下的事我自己跟二奶奶说,你赶紧走吧!”九姑娘赶陶风清跟撵苍蝇似的。 陶风清不想走的,可看看林霜降又看看九姑娘,生怕他在这儿站时间久了,她又得冒出‘昨天晚上才...’这样的话,那他明年年底也完成不了她当奶娘的梦想了,遂出去寻陶贺了。 他离开之后,九姑娘也不跟林霜降寒暄,椅子上一坐便道:“荣真还要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姐姐的婚事定了,明年年初就要嫁给七王爷了。” 林霜降微微有些诧异,“七王爷?父亲不让她进宫,她会愿意吗?” 九姑娘耸耸肩,“不愿意吧!听说要死要活的,不过最后皇上下旨,她要不愿意就真得要死了。” 林霜降没在说什么,据她所知,这个七王爷的生母位份极低,他自己也资质平庸不堪大用,虽是位王爷,可日子过的怕是还不如一些殷实的寻常人家,林怡诺那般心高气傲,只怕这‘要死要活’四个字,她是做的淋漓尽致了。 见她没说话,九姑娘头凑过来,故作神秘的道:“荣真说,你懂。” 林霜降愣了一下,随即一笑,“九姑娘和荣副将的关系好像好了许多。” 九姑娘瞪了她一眼,“好什么好?还不是沙洲那边被人给盯上了,荣真觉得我挺好使的呗!我也就是看在二爷待我们兄弟们不错,才会愿意帮他这个忙的。跟他可没有什么关系,完全是看在二爷的面上。” 林霜降笑了笑不置可否。 “小姐,书房那边都布置好了。”夏荷在门口说了一句。 “好,就来。”林霜降站起身,戏谑的看着九姑娘,“阿九,你身份特殊,若被人发现了,不止是你,连二爷也会被牵连。所以,你可得规规矩矩的在我旁边待着。” “放心。”九姑娘拍着胸脯道,“我来是为了帮忙不是添乱的,要不然鬼才来当奶娘。二奶奶尽管放心好了。” 听见‘奶娘’两个字,林霜降的目光快速的在她胸前扫过,觉得心累。 *** “你们干什么?干什么?我这伤还没养好呢,你们把我拖到这儿来做什么?”陶风盛背后火烧火燎的疼,被人硬从床上抬到了书房,气急败坏的叫唤着。 “修身养性。”小岚笑了一下,抬手示意了一下,立刻有两个丫头抱着厚厚的一摞书放在他面前的书桌上,“二奶奶说,看不进去没关系,照着抄就行了。”她说着,还把沾了墨的笔送到他面前。 陶风盛抓了笔就想扔,“小爷我身上还有伤呢!抄什么...抄!现在就抄!” 小岚抬头就看见林霜降带着新来的奶娘一起进来了。 陶风盛的书桌就摆在书房的桌子侧边,椅子上垫了垫子,背后也堆了软枕,陶风盛知道她是有备而来,不得不认命。 林霜降在书桌前坐下来对九姑娘说,“我下午看账本,会很无聊。要不我让春寒带你四处转转?” “不用。我...”九姑娘看看她桌上堆满的账本,又看了看旁边桌子上坐的人也在奋笔疾书,想了想,“我找本书看看。” 林霜降也不管她,“那你自己去书架上挑着看吧!” 春寒忍不住的问:“九...阿九姐姐识字的?” 九姑娘从书架上抽了一本翻了两页又塞回去继续找,一边回道:“做山...子他娘之前也还是念过几年书的。否则,怎么做好山子他娘。” 嗯,一会儿时间,九姑娘孩子的名字也想好了,就是有点随意。 陶风盛抬起头,“识不识字跟你生不生孩子有什么关系?照你的意思,不识字的妇人就做不好人家娘了?” 九姑娘回头看了他一眼,阴恻恻的一笑,“可不是吗?这年头相夫教子可没那么简单,一不小心可能就养出一个败家玩意儿。之前我还听说,有人在赌坊里一夜输了几万两,也不知道是谁家这么家门不幸。我家山子以后长大了,要是这么个东西,我就直接断了他的腿。” 陶风盛后背一紧,又火辣辣的疼了起来。 林霜降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不知她是怎么知道这事的。 九姑娘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我来好几天了。”她随手都拿了一本书,翻开之后眼睛突然一亮,她看了一眼已经在看账本的林霜降,突然笑了笑跑到陶风盛桌子一端的空椅子上坐下了。 她本是随意找个能坐的地方坐着,可在陶风盛看来就像是坐在他旁边监督他似的,神经一紧,抄的也没那么不走心了。 可抄着抄着他就觉得不太对了,狐疑的翻了几页,又偷偷看了林霜降一眼,“二嫂嫂...” “好好抄。回去京城之前,把这些都给我抄完了。”林霜降头也不抬的说了一句。 “是。” 屋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只有林霜降拨着算盘的声音。 林霜降核对了一会儿账本,突然想起什么抬了一下头,以为九姑娘这会儿该书蒙着头睡着了,可她整个人都窝在椅子里神采奕奕的翻着书。 她低下头刚拨了两下算盘,猛又抬起头看了会儿九姑娘,又茫然不解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满满排着书的书架。 陶风清的书架上大多都是讲生意经的,枯燥无味,也有一些医书、兵法,可不管是什么,好像都没理由让人看了会露出九姑娘这样的表情。 “她看的是什么?”她小声问。 春寒伸头看了一眼,也很小声的道,“好像是本医书。”说完,她还不禁感慨,“没想到阿九姐姐这么好学!真是被命运给耽误了。” 九姑娘这会儿正憋着笑,肩膀一颤一颤的。 “医书这么好笑?”林霜降说着放下手里的账本,故意从另一边桌子走过去绕到了九姑娘身后。 可即便是这样,九姑娘也不该沉迷于医书无法自拔到没发现,她正闷笑的时候突然发现身后钻出来个脑袋,吓的手一抖把书给扔了出去。 林霜降抬手一抓,将朝陶风盛砸过去的书给抓住了,“什么书让你笑成这样?” 她正要翻被九姑娘一把给夺了回去,慌忙摇头,“你不能看。”说完,还抱着书跑到了桌子的另一端。 “我家的书,我怎么不能看了?拿来!”林霜降手一伸。 作者有话要说:二爷很纯洁,不要歪~ 感谢在2020-07-27 22:49:54~2020-07-28 15:3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太喜欢吃糖 10瓶;桃子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陶风盛左看看右看看, 扫了一眼九姑娘怀里的书名,撇撇嘴的道:“说书摊子上随便买的,有什么可藏着的?你手里拿的, 是去年我送给二哥的, 我那儿还有本新的,我打算看完了再拿给二哥的, 比你这本更精彩。” “是吗?”九姑娘眼睛锃亮, “今年的?在哪儿呢?” “回头等我能动了我拿给你,书摊上说,是上个月底才新出的。”陶风盛朝九姑娘挑了挑眉。 九姑娘一脸诧异,“上个月?这二奶奶不已经过门了吗?还能有新的?” “可不是吗?要不说二哥这个人,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呢!不像话!”陶风盛记着仇,巴不得陶风清也被拖回来挨一顿花式擀面杖。 他们两个一唱一和,九姑娘心心念念着上个月才出的新版本, 没注意林霜降已经走过来了,等她发现的时候,怀里的书已经被她给抽走了。 所谓的医书,只是外面套了个书壳, 里面藏着的一本做工粗糙的《陶二爷风流往事一百七八件》。 ...... 既然已经被发现了, 九姑娘也不藏着掖着了, 还凑过去帮她翻到中间, 手在上面点了点,“快看, 这上头写的人好像是我唉!” 嗯, 标题‘陶二爷被山贼强霸的那些日子’。 ...... “无聊。”林霜降卷了书在陶风盛脑袋上拍了一下,“好好抄,这两本不抄完, 晚饭也别想吃了。” “这书不适合你看,春寒,给她换一本。”她将书卷起,意思很明显,没收了。 “怎么不适合我了?我看写的挺好的。”九姑娘见书被没收了急了眼。 林霜降回头认真的道:“你是奶娘,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以后怎么能够好好喂养陶家的小少爷?” 九姑娘:“......有关吗?” “有。” *** 陶风清回家的时候,青梅正在花厅收拾桌子,他在外头吃过了,扫了一眼奇怪的问:“怎么饭菜都没动?二奶奶没吃晚饭?” “春寒姐姐说小姐在看书,废...废...废...” “废寝忘食?” “对,就是不想吃饭。我端回去热着,回头小姐想吃了我再送来。”青梅福了福身,收拾了盘子走了。 陶风清拍了一下肩上的雪,出了花厅准备去房间,一抬头看见九姑娘手里举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在长廊上散步。 “姑奶奶,我没眼花吧?你在看书?这是找到比奶娘更大的梦想了,想当状元?”他走过去好笑的问。 九姑娘看见他,凶狠的眯了眯眼,两手把书一扯,将封面的字怼到他眼前,咬牙切齿的问:“你家里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书?” 陶风清抬手将凑到他鼻尖的书推了推才看清上面的字,《如何培养一头好的奶羊》。 ...... “这是养羊的。” “是啊!你家不是找不到培养奶娘的吗?”九姑娘的牙齿磨的咯咯作响。 陶风清想笑又不敢笑,“二奶奶让你看的?” “要不然呢?”九姑娘听见林霜降三个字,牙磨的更响了,“她真不愧是将门之后,一招擒拿手跟荣真使的一模一样,姑奶奶我竟然被同一招制服了两次。此仇不报,我就在你家当一辈子奶妈子。” 说完,她又把书举了起来,“别耽误我背书,你家二奶奶说了,明天她要抽查。姑奶奶我真是撞鬼了。” 陶风清紧抿着嘴,身子抖的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 “你想笑就笑吧!一会儿就笑不出来了。”九姑娘刚刚突然怜悯的扫了他一眼,摇头晃脑的走了。 陶风清只当这话是她最后的倔犟,全然没放在心上,笑呵呵的进了屋,一边解披风一边问:“晚上的饭不合胃口?要不要我带你出去吃?” 窝在长椅上的林霜降转了个身,视线就没从手里的书上移开过,随口应了一句,“不用了,不饿。” “二爷,暖暖手。”小岚端了一盆温热的水过来,陶风清泡手的时候又问:“你跟...阿九打架了?” “我让她看书她不愿意,讲道理讲不明白,就切磋了一下。”林霜降翻了一页书,似是嫌他吵的微微皱了皱眉。 “她竟然打不过你?” 林霜降终于肯拿正眼看他了,“很奇怪?” 陶风清愣了愣,擦了手让人都出去了,自己蹭去了长椅上,“饭不吃火气倒是不小,看什么书呢?青梅都知道说你废寝忘食了?” “豆腐西施为情所困,豆汁惨变孟婆汤。” 陶风清:“......啊?” 林霜降笑嘻嘻的跟刚才九姑娘一样,两手扯着书将封面凑到他眼前,“陶二爷的风流韵事。” “...哪来的?是不是陶风盛那浑球...” “你书架上翻出来的,藏的还挺深。” “上面都是说书先生胡编乱造出来的。” “也不全是吧?上头还有你跟九姑娘的恩怨纠葛呢!她自己都说,写的有鼻子有眼,她都要信了。” ...... “我现在就把她给赶出去!这还带了个祸害回来了。”陶风清真的怒气冲冲的要往外走。 林霜降头也没抬的道:“出去之前把桌上的汤喝了吧!三婶婶刚才特意让人送来的。” 陶风清正走到桌边,看了看桌上的汤盅,正好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三婶婶好端端的送汤给我做什么?” “说是她精心熬制的十全大补汤。大约是想给咱们省些银子吧!” “??省什么银子?” “养个奶娘在家里头吃白饭,可不是要多一笔开销吗?” 陶风清转了半天才明白这话的意思,刚要解释什么,那本她已经翻完的书就直直的砸了过来,穿过珠帘,眼见就要落在他脑袋上,负手从外头走进来的陶贺本能的伸手给抓住了。 屋里的气氛凝固了一瞬,陶贺偷偷往珠帘里看了一眼,又看看陶风清,忽然松了手,陶风清还是没能躲过一劫,被书砸了个正着。 不等陶风清骂他,他就不慌不忙的解释道:“我只是出于习惯。二嫂莫要见怪!下次会忍住的。” “你...”陶风清气的踩了他一脚,咬着后牙槽挤出几个字,“好样的。有事?” “我想跟二嫂说几句话。”陶贺道。 陶风清看了他一眼,“说吧说吧!我换地方喝汤去!”说完,抱着汤盅出去了,只是一出门就蹿到另一边的回廊上去了。 林霜降从内室里面出来,示意他坐下,春寒也送了热茶进来捡了地上的书在一边站着。 “这两瓶药,还劳烦二嫂拿去给风盛。一瓶内服,一瓶外敷。” “你为何不自己拿给他?”林霜降问。 陶贺垂下眼,苦笑了一声,“算了,他见到我又该大吼大叫了,扯到了伤口又要多躺几天。我就不去讨他嫌了。二嫂,其实我来,还想当面谢谢二嫂。风盛顽劣,家里人又不太好管,所以才会让他变成这个样子。我以为把他送去书院,有先生管教着会好点。可是,好像也没有多大用。” 林霜降想了想,“陶贺,其实这些话本不该我来说的。纵然二婶婶不喜欢你,可那也不是你的错。这件事若真有个谁的不是,也是二叔的。你真的没必要这么谦让陶风盛。” 陶贺笑了笑,“是,这件事若论对错,确实是我爹的错。当年母亲嫁进来的时候,都已经做好跟大嫂一样的准备了。若不是她尽心尽力的照顾我爹,又托娘家人四处寻医为我爹治病,也许根本就不会有我和风盛了。” “其实,我并不觉得我娘做错了什么。母亲进陶家之前,我娘就已经在我爹身边照顾伺候,家里人那时候并不觉得我爹的病会好,只想他能留个后,我娘在他身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母亲进门,祖母他们怕她心里有芥蒂,就故意让我娘去她院子里做事。后来我娘生下我,又被送去了乡下,最后病死在那儿。要是怨,我也该怨才对。” 他抬头看着林霜降,那张和陶风盛有几分相像的眼里,似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这些事,二哥大概都不知道。” “是二叔自己告诉你的?” “我爹,大概想的和二嫂一样。” 林霜降更糊涂了,“既然如此,那你又为何...” “从来就不是为谁赎罪,也不是畏惧了谁。只因为风盛是我亲弟弟啊!”陶贺打断了她的话,迎着她的目光坦然的一笑。 林霜降只是愣了一瞬,便笑着点了点头,“不过,你这个兄长当的可不比二婶婶这个慈母要好多少。药我会送去的,不过该打该罚,你们谁来说情都是没用的。” “那就劳烦二嫂了。”他起身行了一礼。 “好说。”林霜降笑了一下,话题一转,“陶风清是不是真的为夕凤楼的赵老板一掷千金,据说她戏台上的那些头饰耳环用的都是真货,还都是陶风清送的,是真的吗?” ...... 陶贺沉默了半晌,吐了一个字,“是!” 作者有话要说:书名纯属娱乐。 第47章 陶风清忍着冲进去跟陶贺同归于尽的冲动, 挥手让九姑娘将陶风盛给拽回房里去了。 这会儿他觉得养个山贼在家里也挺好的,这绑了陶风盛过去听墙角,又绑着送回来简直不要太轻松, 九姑娘能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奶娘不清楚, 但是山贼这个老本行却是得心应手的很。 “没我什么事了吧?我回去看书了。”九姑娘活动了一下肩膀,将别在腰间的书拿了出来, 摇头晃脑的又出去了,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回头道,“刚刚的事是另外的价钱,记得加钱。” “你现在是专盯着我一家抢了是吧?”陶风清脑子里还回荡着陶贺那一句‘是’, 弯腰一把脱了陶风盛的鞋就朝外砸去。 九姑娘溜了,陶风清叉着腰在房里来回转了两圈,嘴里骂骂叨叨的都是陶贺。 骂了半天, 一直没说话的陶风盛突然闷闷的说:“二哥,你能别一直在我眼前晃吗?看不出我现在很烦吗?” 陶风清一脸诧异,“你有点数吧!你只是现在很烦吗?你一直很烦好不好?” 陶风盛恨恨的瞪了他一眼,“陶, 陶贺刚才说的都是真的吗?” “假的。”陶风清‘哼’了一声, “他特别享受每次你在外头闯了祸, 你娘就把气撒他身上, 替你挨打挨骂。就爱你做尽龌龊事的糟践他。就喜欢给人当孙子,求爹爹告奶奶的把你送到诚灵书院去做大爷。” 看着陶风盛脸色越来越差, 陶风清又忙道:“盛爷, 您可千万别露出这样的神情。回头伤好了,赌场该去您还去,书不念也没关系, 谁也没真的指望您将来一举高中光耀门楣。您只管做你自己就好。” “二哥,你就别糟践我了行不行?”陶风盛猛的抬头盯着他。 陶风清笑了一声,慢条斯理的道:“你可别抬举我了。论糟践人,我可没你有天赋。你好好休息吧!我找陶贺算账去。” 陶贺已经在外头躲了几天了,回来了自然没理由再躲,去见陶正武的时候,被胡氏抓了个正着。 她是当真心疼陶风盛,见他被打的那么重,偏又不给她将人带回来照顾,几天下来人就瘦了一圈,可骂起陶贺的时候却还是中气十足。 只是她还没骂两句,陶风清就来了,陶贺瞥见他杀气腾腾的样子,有种想要拉着胡氏再多骂他一会儿的冲动。 陶风清自动送上门,胡氏哪能放过他,一把揪住他的袖子,连哭带嚷了起来,“二哥儿,你回来的正好,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我把风盛放在你那儿,可不是怕了那什么将军!我都是顾及着你的面子。你可不能不管他啊!” 陶风清喝了一大碗的十全大补汤,这会儿却连房门都不敢进,要不是急着抓陶贺这个罪魁祸首,他才不会这么主动的送羊入虎口,他只要看见他那两位婶婶嘴一张一合,脑仁就疼。 他笑呵呵的用力的扯开胡氏的手,“二婶,我的面子不值钱,您不用顾及。您要想找我媳妇要人,您尽管去。宅子里的事,我就不掺和了。陶贺我就带走了,这个时候铺子里正用人,我可不能让您给他骂坏了。” 陶风清拽着陶贺就走,胡氏急的直拍自己的腿,“风盛是你弟弟,你就当真这么狠心看着他死吗?他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这个年,谁也甭想过好。” 陶贺的脚步顿了顿,有些迟疑的想回去,被陶风清一用力给拽出了院门,“人又不是我们打的,她要闹让她找林霜降去。我算是看出来了,从前她一吵着不活了,咱们就都哄着。看看人家林霜降,床柱子都撞了,正眼都没瞧过,她不也好好的?再说你爹在呢,死不了。” 陶贺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我不是担心她,我是担心我爹。这个时候我爹要是多说一句,她又该拿我娘的事来闹了。” 他不说这话,陶风清差点以为自己是专程来给他解围的了。 他猛的一把甩掉了他胳膊,眯着眼的道:“你也知道?” 陶贺:“......知道什么?” “还跟我装?你都知道女人就喜欢没事翻成年旧事出来吵架,你还‘是’,是什么是?”陶风清手在他面前点了两下,“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是不是就想我被林霜降赶出来,然后去铺子里跟你挤一张床?你这二十好几的还没娶媳妇,是不是对我图谋不轨?” 陶贺:...... “你听见了?”后面的几句话,他想当作没有听见,“那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为赵老板一掷千金是假的?” 陶风清:...... “她的戏服、配饰,都是在我们铺子里头做的,咱们铺子里没有假货,你也总是不收她的钱,不是送是什么?” 陶风清:...... “我和赵怜儿清清白白,别人不知道你不知道吗?” 陶贺:“知道啊!你在外面不是都听见了?我就说了一个字,我有说你们不清白的话吗?” 陶风清低眉想了下,“还真是没有。不对啊!你可以稍微解释一下我和赵怜儿的关系啊,你就回答一个‘是’,很容易让她自我发挥的好不好?” 陶贺认真的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谨慎的问:“你晚上回来喝酒了?” “没有。” “那你回来吃什么药了?” “没吃药,三婶婶送了碗十全大补汤,我全喝了。”陶风清说完就见陶贺的眼神突然变的诡异,还后退了两步跟他保持了距离,“你干嘛?” 陶贺的手暗暗抓着自己的袍子,“二哥,你回去跟二奶奶下个跪认个错,这事就过了。要是过不了,没地方睡了。要不睡书房,再不行去找咸鱼。你可千万别到我铺子里来。我过完年也才二十一,虽然没娶媳妇,但是对你也没什么想法。可是我怕你对我图谋不轨。” 这大概是陶贺没喝酒清醒的状态下,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说完,他一撩袍子,撒腿就跑。 等陶风清反应过来,他已经跑的没影了,他一口气没撒出去险些把自己被憋死了。 陶风清回去的时候,院子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雪天,天一擦黑丫头们就凑在一起偷懒了,他一头钻进了陶风盛的屋里,吓的正在奋笔疾书的陶风盛一哆嗦。 “二,二哥,你怎么又来了?” 陶风盛闭上眼晃了一下头,再睁开确定他没眼花的时候,不禁感慨,“我这院子里风气这么好呢?那位姑奶奶手不离书,怎么连你也转性了?写的什么?” “二嫂布置的功课。”陶风盛像是不怎么想理他,低头继续抄着字。 陶风清扫了一眼,然后又开始在屋里转悠。 陶风盛余光瞥见他几次欲言又止,暗暗笑了一声,“想问我怎么去哄二嫂才能不被打?” “唉?你怎么知道?”陶风清很诧异。 “二哥,我当时也在外面好不好?我哥...我是说陶贺跟二嫂说的话我也全都听见了。那书上十之八九都是假的,可那夕凤楼赵老板的事写的还是挺靠谱的。我要是二嫂,当时就冲出来拿擀面杖给你敲背了。她对你已经很客气了。” “滚!你就是巴望着所有人都陪你挨一顿打才好。”陶风清沉着脸,“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陶风盛对于他问这个问题有点困惑,“你想怎么办?我晚上要写到很晚的,不能收留你。你睡书房吧!” “不想。我就想回去搂着我家二奶奶睡觉。”陶风清依旧蛮横。 “嘁!倒是挺会做梦的。”陶风盛刚嘀咕了一句就被陶风清拧了耳朵,立刻求饶改口道:“我,我有办法。疼,疼!” 陶风清哼了一声,“你就是欠收拾。” “是,我欠收拾。”陶风盛心想:你也好不到哪去,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说,“女人不都喜欢珠钗首饰吗?你随便送一个不就行了?” 陶风清看着他不说话,他尴尬的笑了笑,“太晚了,现买也来不及了。那,那你打盆水给二嫂洗脚吧!你一个...” 陶风清眯了眯眼,满意的点点头,“这方法不错,我这就去。就知道这种事还是找你这个纨绔管用。” 他刚要走,陶风盛慌的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摆,不敢相信般的抬头看着他。 他本来想好的词是‘男子汉要能屈能伸,该低头时就低头,千万不要为了可笑的脸面而被扫地出门’之类的。 可他竟然毫不犹豫的答应的这么爽快,反倒是让他慌了,拉着他的衣摆愣愣的道:“二哥,你可是个男人,宁苏的陶二爷,怎么能...给女人洗脚。” 最后的几个字,他是对着那猛被带上的门说的。 陶风清那个软骨头已经扒开他的手乐颠颠的去打洗脚水了。 陶风盛猛的咽了口唾沫,“我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会被打的这么惨了。陶二现在连我是整他还是帮他都已经分辨不出了,太可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二爷感言:追星要理智! 第48章 屋里换了香, 冬雪寒梅般沁人心脾,内室火盆里炭火烧的很旺,一进屋香气混着热气扑面而来, 陶风清手里端着的洗脚水晃了一下。 林霜降不喜欢早睡, 一般这个时候春寒和小岚都应该还在屋里。 可今天这两人都不知道跑去哪了,烛火映出屏风后的身影, 陶风清心里恍惚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不等他细想,脑子就嗡了一下炸开了,十全大补汤的前期功效已经开始发作。 屏风上的影子,像是只穿了一间束腰的衬里, 纤细的腰身,修长的身段,皆映的清清楚楚。影子勾了一下及腰的长发, 露出半边脸的侧影,微微扬着下巴,细长的手指从额头一路往下拂过,动作缓慢, 滑过腰间最后从屏风上伸了出来像是某种暗示似的勾了一下食指。 陶风清懂啊!立刻放下木盆跑过去了。 可他刚穿过珠帘就要绕到屏风后面去的时候, 屏风上面的手画风一转, 一把抓住了上面搭着的外衣, 三两下系好了。 林霜降散着头发从后面出来了,顺手拿了梳妆台上的簪子将头发随意的绾了起来, 目光在陶风清正准备解腰带的手上扫了一下。 “二爷今晚回来的这么早?”她问完, 又想到什么似的点点头,“对了,明天就是小年夜了, 赵老板封箱了。”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和赵怜儿...” “清清白白!那书上都是捕风捉影的事。” 陶风清舒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我还怕你生气了...” “你知道我生气你还回来?二爷还真是艺高人胆大。”林霜降硬挤出一个笑,转眼就沉了下来,“去书房睡吧!” “现在你让我去书房?”陶风清不敢相信的低头想要指什么,猛然一激灵手指向屏风,“那你刚才在干嘛?” “换衣服啊!有问题?”林霜降不解的问。 “换衣服,你...”陶风清余光瞥见什么,猛然反应过来刚才是觉得哪里不对劲了,他三两步走到屏风后面,举着一盏油灯出来了,“你换衣服在里面放这个做什么?” 林霜降:......词穷! 陶风清呵呵一笑,“屏风后面太黑?妨碍你跟我这样。”说着,他还腰一挺做了个撩头发的动作。 林霜降:......词穷! “林霜降,长进了啊!现在杀人都不用刀了?这馊主意谁教你的?”陶风清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十全大补汤后劲太大的缘故。 林霜降:......沉默是金! 陶风清瞪了她半晌,突然放下油灯转身猛的拉开了门,在外头贴着门偷听的人毫无预兆扑进来之前闪到了一边。 九姑娘趴在地上,眼珠子一转,抬头看着林霜降讪笑一声,“梦游!梦游!”说完,爬起来目不斜视的就要走。 陶风清伸手给她拽了回来,“我就知道换成别人也想不出这么损的招。” “什么损招?”九姑娘跳了,“我是在给你们制造气氛,你自己不争气怨我?白糟蹋了我想出的这么好的点子。”她鄙夷的冲他撇撇嘴,大摇大摆的跨过了门槛,还故意回头道:“你要去书房,我就不帮你们关门了啊!” 陶风清骂了一句,转过身看都不看林霜降,抱着枕头就要走。 林霜降觉得他是真生气了,下意识的拦了一下,“要不...” “好。”陶风清都不等她把话说完,转身踢了鞋上了床,拉了被子蒙住了头,闷闷的道:“关门!熄灯,睡觉!” 林霜降:...... 九姑娘的馊主意她为什么要听? *** “今年也不休息呢?二爷一大早的去哪了?”九姑娘端了一个汤盅进了书房,看着伏在桌案上抄书的陶风盛打趣了一句。 林霜降看着她手里的汤盅眉头跳了两下,“你手里拿的什么?” “哦,你那个三婶婶刚才差人送来的。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忙前忙后的在打扫,就我没事,所以送来了。二爷呢?我找了一圈没见到他人,还以为在这儿呢!” 林霜降一手扶额,一手扶腰,气若游丝的道:“赶紧给我倒了。” “倒了?”九姑娘满脸诧异,“说都是好东西呢!倒了多可惜?算了,二爷不在,我喝也行。奶娘也是需要补补身体的。”说完,也不管林霜降答不答应,就在椅子上坐下来美滋滋的喝了起来,吃东西也不耽误她说话,“二爷去哪了?” 林霜降撑着头一脸倦意,随手翻着桌面上的书,“傅云轩昨晚上得了大胖儿子,乐的找不到北了,一大早就把他叫去送礼了。” “哪有孩子刚落地就叫人送礼的?怎么也得等着满月吧!”九姑娘道。 陶风盛头也不抬的说:“傅大哥一院子的闺女,盼着得一个儿子继承家业呢!他昨天晚上没来敲咱们家门就已经是很克制了。” “什么家业,一院子的闺女不能继承吗?”整个湘南唯一的女贼头,很厌恶这种儿子继承家业的想法。 陶风盛突然笑了起来,“别的家业争取争取也许还有可能,傅家的家业还真是不能。” “什么?” “宁苏一半的青楼、花船都是傅家的。这家业闺女能继承吗?” 九姑娘突然叹了一声,将最后一口汤给喝了,擦擦嘴的道:“做个正经买卖不好吗?” 林霜降:...... 她怎么好意思说这句话的? “喝完了,我先走了。”九姑娘打了个饱嗝刚跨出门槛又收回了脚,慌里慌张的左右看了看,然后直接把汤盅放在了陶风盛的桌子上,“你三婶婶来了。” 她刚在林霜降身边站定,王氏胖乎乎的身体就已经挡在了门口,以至于她走进来了,林霜降才看到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三婶婶。您怎么过来了?”林霜降从书桌后面走过去行了个礼。 王氏将身后的人拉着推到她面前,“这不,丫头难得回来,一回来我就赶紧带来见见你了。还是你和二哥儿成亲时候回来的,夜里就走了,你们还没见过呢!” 陶风盛不太利索的站了起来,规规矩矩的行了礼,“三婶婶,莞儿姐姐。” 王氏点头应了一声,余光瞥见他桌子上的汤盅,又猛的转头看过去,确定是她送来的之后,走过去解开了盖子,气急败坏的过去在陶风盛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这混账东西,这是你能喝的吗?回头夜里上火,你娘还不得跟我拼命?” 陶风盛想说,这不是他喝的,刚要解释就看见九姑娘威胁般的捏了两下拳头,他头一低,“我错了,我混账,我贪嘴,我不是个东西。夜里上火也是自找的。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九姑娘的脸红了白,白了红,恨不得上去掐死这个小混账。 他认错的这么干脆,王氏突然就没话骂了,喏嗫着,“行了行了,晚上要是有什么不对的,洗个凉水澡就好了。你这孩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林霜降没在意他们,陶莞儿跟她行了礼唤了一声嫂嫂,怯怯的样子,眼睛始终垂着,脸上的笑容也有些恍惚。 “我这丫头从小就害羞,也不知道像谁。”王氏过来说了一句。 “才不是呢!”陶风盛嘟囔道,“以前她放狗咬二哥和陶贺的时候,三婶婶怎么不说她害羞?我娘都说了,莞儿姐姐能嫁出去,那是陶家祖宗保佑。要不然,出家做姑子都没有庵堂敢要她。” 林霜降:...... 她现在突然明白,陶风清为什么会说陶风盛比许宗宝更欠揍。 眼看着陶风盛又要挨一顿揍,林霜降对九姑娘使了个眼色,两人半拉半推的将她带去花厅了。 “好个胡柳玉,回头我非撕了她的嘴不可。”王氏一边走一边回头骂,惹的院子里的丫头纷纷朝回廊这边看。 陶莞儿一言不发,低头跟在后面,好像陶风盛说的不是她,她娘这么生气也跟她没什么关系似的。 王氏又在花厅里骂了小半个时辰没喝过一口水,九姑娘觉得自己骂起人来已经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了,现在才知道,原来山外真有山,她确实是在山里待的太久了。 林霜降自己都有气无力,也懒得打断她,最后还是陶莞儿递了杯茶过去,“娘,您就歇歇吧!让嫂嫂看笑话了。” 林霜降一激灵,忙道:“没有,没有!三婶婶舒坦了就好。” 王氏好像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哎呀,我这脾气,一点就炸。尤其是你二婶婶,成天跟我过不去,陶风盛那个小混账也是。得亏是你治得住他们娘两,要不然这陶家都被他们霍霍干净了。” 林霜降笑了笑没说什么,看着陶莞儿问:“莞儿妹妹回来是要多住几天的吧?” 陶莞儿还没说话,王氏就抢着道:“哪能啊!今天是小年夜,她夫君又粘她的紧,一会儿去陪你娘吃顿饭,下午就要赶回去了。” 陶莞儿听见‘夫君’的时候,身子明显的抖了一下,右手下意识的扯了一下左边的袖口。 作者有话要说:三婶婶的十全大补汤,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感谢在2020-07-30 23:01:12~2020-07-31 23:34: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酒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王氏又说了好大一会儿话, 一直到老太太院子里来人请她们过去吃饭才走。 送她们走了之后,九姑娘折回来道:“我都快要憋死了,早知道还不如去打扫院子了。你家三婶婶说了半天, 是想要钱的吧!她也真能沉得住气, 一个劲的绕弯子就是不点明了说,我都替她累的慌。陶家人向来都这样?” “那倒不是, 我刚来的时候, 她要钱的态度,跟你不相上下。”林霜降笑道。 九姑娘一听乐了,“哦?那怎么就突然转性了?” “你都能听我话乖乖看书了,她怎么就不能转性?”林霜降见她翻了个白眼, 笑了笑,“你去书房盯着陶风盛吧!顺便把小岚叫进来。” “叫小岚干什么?你不就是想知道那个曾经能放狗咬二爷,如今却乖的跟兔子似的陶莞儿是怎么回事吗?我知道, 我告诉你。”九姑娘在林霜降旁边坐下,不知怎么觉得嗓子有些火烧火燎的,正好林霜降的茶也凉的差不多了,她端起来一口喝了干净, “事情是这样的...” 她酝酿好了情绪, 正准备开口, 林霜降却戏谑盯着她, “你怎么知道的?” “昨晚上你三婶、三叔聊天的时候我听见的啊!” 林霜降笑哼一声,“你去他们院里做什么?踩点呢?” 九姑娘也笑, “像我这种脑袋提手里讨生活的, 但凡有一点动静夜里都睡不着。睡不着我就四处溜达了,不就正好溜达到你三叔院里了吗?”说着,她阴沉沉的问:“想不想知道昨晚到底什么动静让我睡不着吗?” 林霜降垂下眼, “说。” “那我说了啊!还不是你和二爷...” “我让你说陶莞儿到底什么事。”林霜降刹那间急的声音都变了。 九姑娘看她泛红的脸颊,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林霜降脸一沉,“你不说我叫小岚了。” “说,说。”九姑娘伸手拦住她,“瞧你这小孩样!也不知道这一大家子人到底怕你什么。” 看林霜降这会儿连耳根都红了,她才笑的稍微收敛了些,“好了,不逗你了。你知道陶莞儿的夫家是谁吗?” “没特意问过,也就之前听二婶婶和三婶婶吵架的时候提过一两句,二婶婶骂三婶婶贴女婿,没说两句就被老太太拦下来了。其他的,我还真不知道。”林霜降道。 “说贴也就是银子的事。陶莞儿的男人我正巧听说过,叫孙秀,是个举人。在那个臭虱子手下做军师。我跟你说,我要不是看在二爷的面子上,昨天晚上听见这事的时候,我就能冲进去宰了你三叔、三婶。” 林霜降想了想,不是很确定的问:“赵海云?赵将军?” “对,就是他。”九姑娘一副要手刃他的神情。 林霜降笑了,“人家明明是‘战狮’,怎么到你这儿就是臭...你说的应该不是我知道的那个狮子吧?” “当然不是,虱子,头上的虱子,在我这儿他还能叫‘战狮’呢?就会欺负我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寻常老百姓。”九姑娘义愤填膺。 林霜降:...... “乖!手无寸铁的寻常老百姓不长你这样!也不会被朝廷通缉。”她语重心长的劝导着。 离林苏最近的驻守将军便是赵海云,湘南盘踞的山匪众多,他带兵围剿了很多次就没能清理干净,不过就算如此,强悍如九姑娘,也定在他手里吃过不少亏,否则不会说起他就恨的牙痒痒。 这个人林霜降还是听过很多次的,姚康安一直将他视为此生努力的目标,从前一起听学,也少不得听他夸赞,说他很是骁勇,曾经孤身一人入敌营,火烧了敌军的全部军粮,让本已经陷入困局毫无胜算可言战事最终乾坤调转。 他和父亲林威是同窗好友,后又一起上战场杀敌,成为一军主将也只差了几年。 他曾去过沙洲一次,那时候林霜降还小,只远远的看见了,那时候他年纪不大,却已经是一脸络腮胡,魁梧的很,林怡诺一看见他就直接被吓哭了。 “山贼不是人吗?不是爹生娘养的?不是靠自己本事挣钱养家的?你说这话,难道不伤我这个山贼的心?” 林霜降:...... “你继续说。咱们不提赵海云。他跟我也没什么关系!” 九姑娘一副这还差不多的表情,“我刚说哪了?” 林霜降:“说孙秀。” “对,说孙秀,怎么说到臭虱子身上去了?都怪你随便打岔。” ...... “就那个孙秀,家里还有个体弱多病的老母亲。不知道生了什么富贵病,反正就是要花银子养着。这孙秀虽然是个举人,也有个不错的差事,可离真‘富贵’还远着呢!所以,这么些年,都是你们陶家给她续着命呢!” 九姑娘说完,突然长叹一声,阴阳怪气的道:“你家二爷这是要积多少德啊!我看他是想立地成佛了。” 林霜降刚要说话,九姑娘抬手制止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说,为什么她们要心甘情愿的往孙家送银子是不是?” 林霜降拉下她的手,“不是。陶家虽然有钱,可是在孙秀这个举人面前,再有钱也没用。陶莞儿能嫁给他,三婶婶怕是每天做梦都能笑醒。别说送钱了,孙家让她做什么都行,何况陶莞儿这么多年没有为孙家生下一儿半女,他们不怕孙母的富贵病,更怕孙秀一纸休书让陶莞儿回家。” 九姑娘一脸诧异,“你怎么会知道?” “我的九姑娘,食点人间烟火吧!这种事,稍稍有脑子的人都能想到。何况,我还不只是有点脑子。”林霜降得意的挑了挑眉。 九姑娘一脸嫌弃,“二奶奶,你照照镜子,你刚刚那样子跟二爷一模一样。” ...... “我就是想不明白,依三婶婶的性格,有孙秀这样的女婿,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而且,二婶婶跟她吵架的时候,还敢拿她倒贴孙秀来说事,你不觉得奇怪吗?”林霜降问。 九姑娘站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我就是个奶娘,胸大无脑的那种。你问我,我能回出个什么话?我觉得热的慌,我去外头雪地上转转。是不是你这里的火盆烧的太旺了?” ...... “阿九姐姐怎么了?刚刚在后院,要不是我拦着,她险些要从井里捞水喝了。”春寒做完了手上的事,端了一盘糕点送来,好奇的问。 林霜降语重心长的道:“春寒,回头告诉青梅,以后吃进肚子里的东西问清楚了再吃。” “哦。”春寒一脸茫然。 “把我披风拿来,我们去大嫂嫂那儿坐坐,这些糕点带着,去那边吃吧!” “是。” 林霜降到白仙儿院子的时候,她正和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在雪地上打雪仗,曹妈妈在一脸慈爱的在一边看着。 白仙儿玩的很高兴,连院里来人了也没发现,曹妈妈看见她正想喊白仙儿被她拦住了。 “这谁啊?小模样长的真好,跟菩萨旁边的童子似的。”林霜降端着手炉在曹妈妈身边站定了,含笑的问。 “可不是吗?这孩子和大奶奶投缘的很,瞧他们两人玩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娘两呢!”曹妈妈笑的嘴巴都合不拢了。 林霜降笑了笑,“谁家的孩子?” “今天早上莞姐儿带回来的,是孙家本家的一个孩子,孩子命苦,父母前年染病去世了,本家的亲戚见他可怜,今天你带着,明天他带着,也没个定所。今年莞姐儿的姑爷将他带回来过年,莞姐儿就带来玩了。刚在老太太那儿见了大奶奶,也不知怎的,就非要嚷着跟大奶奶一起玩。这不,就带来玩一会儿。下午就得跟着莞姐儿回去了。”曹妈妈说着,有些失落的道,“若是大爷当年能留下个孩子,如今也该这般大了。” 林霜降没说完,将手炉递给春寒,弯腰捏了一个雪团子朝白仙儿砸了过去。 雪团子在白仙儿的肩上散开,溅了她一脸雪渣子,她回头看到林霜降笑骂道:“我当是谁呢!就知道,除了你也没人敢这么疯了。” “嫂嫂自己玩的高兴,怎么到我这儿就是疯了?”林霜降笑着走过去,那孩子看了她一眼突然怯怯的躲到了白仙儿的身后。 白仙儿回头笑着摸摸他的头,“这孩子怕生,倒是奇怪,不怎么怕我。” 林霜降故作生气的蹲下,两手撑着下巴嘟着嘴的问:“我长的这么好看,你为什么要怕我呢?” 那孩子朝他吐了一下舌头,整个人都藏白仙儿身后去了。 白仙儿被他们两个给逗乐了,伸手将林霜降拉起来,“你呀!打人的时候一个样,逗孩子的时候又是一个样。总之,都是让人怕了。” 跟孩子闹了半天,白仙儿的脸上粉红一片,眼里的笑星子都溅了出来,那份喜欢是藏不住的。 “进屋去吧!孩子的鞋袜都湿了,别生病了。”林霜降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7-31 23:34:18~2020-08-01 23:45: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吃水煮蛋了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想吃水煮蛋了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还真是巧, 像是知道大嫂嫂这里有个孩子似的,我还让春寒带了糕点过来。”进屋之后,林霜降拿了块糕点继续逗那孩子, “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那孩子盯着她手里的糕点, 咽了咽口水,猛然摇摇头, “不能吃, 里面肯定放了虫子想要吓唬我。” 林霜降愣了一下。 白仙儿一脸心疼,接过她手里的糕点当着孩子的面掰开了,“没事,你看, 婶婶给的东西都是可以吃的。不会有虫子的。” 确定了这是可以吃的糕点,那孩子开开心心的接过了,两口就塞进了嘴里, 吃完之后又盯着盘子里的,怯怯的问:“我还能吃吗?” 春寒将一盘子都递给他,“吃吧!都给你!姐姐带你去旁边吃好不好?” 那孩子许是不怕春寒,许是更喜欢她手里的糕点, 便牵着她的手跟她去一边吃去了。 白仙儿侧了侧身, 抬头在眼角擦了两下。 曹妈妈感慨着, “没娘的孩子是真可怜, 也不知道他爹娘走了之后,这孩子的日子是怎么过的。” 白仙儿想说什么, 最终也只是动了动嘴什么也没说出来, “这个时候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林霜降正看着春寒和那孩子在旁边玩,回过头道:“是有事来着, 早上三婶神带着莞儿妹妹去我那边坐了会儿。我瞧莞儿妹妹心事重重的,又不好当着三婶婶的面问,就想来问问嫂嫂可知道是怎么回事。” 白仙儿无奈的笑了一声,“别看三婶婶平日里咋咋呼呼,什么话都敢说,可莞儿夫家的事,她还真不怎么往外头说,也就是娘想起来问了,她才会说几句。她婆婆身体不好,常年孱卧病榻,未免脾气大了些。莞儿多少会受些委屈,不过好在姑爷对她不错,莞儿一直没有身孕,可他也没说过要纳妾。就是她婆婆的病要花些银子,三婶婶是去你哪儿说这事的吧?” “倒是没明说。可曾请大夫去瞧过了?”林霜降问。 白仙儿笑,“咱们请的大夫,哪比得上赵将军身边随军的大夫。姑爷在赵将军那儿做事,还挺受他赏识的。听说替孙母看病的大夫,他父亲还是个太医,专替皇上和宫里头娘娘瞧病的。咱们寻常人,可没孙母的福气。” “不过话说回来,若没有莞儿,没有咱们陶家,就算是皇上身边的太医亲自照料,也没那么银子养着。” 白仙儿鲜少会有这样的情绪。 她总觉得自己在陶家是个无用的人,做什么都觉得不够,从不会有半丝居人之上的念头。 “嫂嫂,这孩子是孙家的,就算你有什么念头,我怕母亲也不会答应的。”林霜降若还看不出她的心思,那就真说不过去了。 白仙儿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妹妹,我知道。从前娘是肯定不会答应的,可如今,我瞧着娘跟从前也不一样了。再说,如今陶家的生意,那都是二爷的。就算我从陶家旁支里过继一个孩子,也没有可能会替代你和二爷的孩子。与其将来让莫须有的人惦记,还不如从外头过继,他就不是陶家的血脉,也不沾染陶家的生意。” “我也不求什么,就想有个孩子在身边热闹些。从前母亲不是没提过过继的事,可带来的孩子我总是觉得心里别扭,不愿意同他们亲近。可这孩子不一样,我看一眼就喜欢的很。他爹娘如今也都不在了,与其让他今天这家待着,明天那家待着的让人欺负,还不如留在我身边。好歹...” 白仙儿看着那孩子,“我能给他一口放心饭吃。” 林霜降点点头,“我明白。可这事我做不了主,回头我问问二爷是怎么个说法。而且,不光是要母亲点头,也得孙家那边答应了才行。这事也急不得,嫂嫂若是喜欢,就让他在陶家多住几天。” 白仙儿感激的笑了起来,“你不反对,那便是最好的了。” “嫂嫂,还有件事。这些年,让三婶婶拿了给莞儿妹妹的银子,你可有记账?”林霜降问。 “哦,有的。曹妈妈,你去我桌上把账本找来。” 林霜降翻着账本,眉头微微蹙着,“虽不少,但也不算太多。” 白仙儿笑道:“三婶婶时常来要钱,每次的名头都不一样,这是我记着的拿给孙家的,这是二爷点过头的,每月三百两。三婶婶若是借着其他的名号往孙家送钱,我这儿可就记不上了。” 林霜降合上账本,笑了笑,“那好,这账本我就先带回去了。我还要去厨房看看,就先走了。” “好。” 林霜降走的时候,特意在那孩子的脸上捏了一把,肉嘟嘟的倒也是真可爱。 *** “小姐,大奶奶要领养荣宝你不高兴?” “没有啊!我为何要不高兴?” “可你从大奶奶那儿出来之后,眉头就一直皱着。荣宝儿挺可爱的,难怪大奶奶喜欢。”春寒笑呵呵的道。 “你怎么知道他叫荣宝?”林霜降步子一顿,皱着眉问。 “刚刚他自己跟我说的啊!”春寒莫名的看着她。 林霜降不服气的道:“我长的很吓人吗?他为什么都跟你说,刚才我问他的时候他怎么就不说呢?” 她一扭头,大步的朝前走,“这孩子一点也不可爱。” 春寒:...... 陶风盛认真起来的时候,还稍微像个人,这会儿他跪在林霜降面前长吁短叹,“原来这些年,我花了家里这么多的钱。” “账本都抄完了?”林霜降浑身不舒服,原本中午的休息时间,也因为三婶婶那边的事耽误了,回来准备休息一会儿,又被陶风盛拉到书房,本来她是想拒绝的,可他什么也没说就先跪下了,跪的她不大好意思走了。 “都抄完了。抄完之后我就决定了。” “嗯?” “我一定好好念书,将来考个状元回来光耀门楣。要让我二哥成为人上人,再不是只有两个臭钱的商人。” 林霜降的眼睛朝他身后瞄了瞄,没敢接话。 “二嫂嫂,你觉得我这个理想怎么样?伟大不伟大?”陶风盛没看出她神色有什么不对,仰着头求表扬呢! 下一瞬,一个鞋底抽在了他脑袋上,鞋上沾着的污雪溅了他一脸,“你骂谁呢?” “二哥,我没有骂你。”陶风盛捂着脸爬起来要跑。 陶风清不依不饶的光着脚追着他打,“念了两天书就敢骂我只有两个臭钱了,我看你是还没挨够打。” “二哥,我不是那个意思!二嫂嫂,你帮我解释一下啊!” ...... 林霜降小心翼翼以免被误伤的挨着墙出了书房,外头小岚已经在等着了,“你去把钱送去,这个也让陶莞儿摁手印,你知道怎么说吧?” “知道。” “去吧!” 陶风清骂骂咧咧的从里面出来了,陶风盛抱着头弯着腰从他们面前跑了,林霜降点点头的道:“陶贺送来的药真是管用,早知道不给他用了,这才几天就又活蹦乱跳了。” “你让小岚干什么去了?” “给三婶婶送钱。陶莞儿早上来过,说下午就要走。” “哦。” ...... 林霜降转过身看着他,“怎么了?” 陶风清伸手搂住她的腰,微微一用力带进了怀里,他嘟着嘴道:“傅云轩得了个大胖儿子。” “我知道啊!”林霜降的手绕到身后想把他手给掰开。 “他逼着我们每个人给他儿子压岁钱,不给不让走的那种。” 回廊里有两个小丫头迎面走来,还没到书房门口捂着嘴偷笑着转身跑了。 林霜降面红耳赤的想要不要直接掰断他的手算了。 “应该的,你放手,这人来人往的。” “不放!我要超过傅云轩。” “你...”脑子有病! 林霜降话还没说出来,眼神猛的一怔,一眨不眨的盯着陶风清身后。 陶风清不明所以的回过头,‘哇’的一声松开了手,九姑娘腿挂在横梁上,身子倒吊,头发垂着和陶风清大眼瞪小眼。 “你有病啊!大白天爬上面装蝙蝠?”陶风清骂道。 九姑娘翻身跳了下来,“你大白天的要生儿子就没病了?你家有规定,白天不能爬梁上?” “你爬上面干什么?” “精力旺盛想找点事做,我刚在上面抓了两只老鼠,算是给你们家‘清理门户’了。”九姑娘幽怨的瞪了他一眼,突然越过她跑到林霜降身边抱着她的胳膊道,“要不,你和我过两招?教教我你那个擒拿手也行。” 林霜降笑了一下,“还是继续抓你的老鼠吧!想学擒拿手,回头你去找荣真亲自教你比较好。” “精力旺盛是吧?正好,跟我出去一趟,我有事让你做。”陶风清突然笑道。 “不是刚回来了吗?怎么又要出去?厨房那边都快要上菜了,一会儿该去老太太院里吃饭了。”林霜降不解的问。 “去去就回,赶的回来吃饭的。”陶风清说着往她面前凑了一些,想做什么又顿住了,眼睛往九姑娘那边狠狠的扫了一眼,伸手改在林霜降脸上捏了一把,“等我回来。” “生儿子。”九姑娘生无可恋的接了一句。 第51章 林霜降手捂着刚被陶风清捏过的地方, 不知怎么就想到了被她捏过脸的荣宝,突然觉得,有个粉团子在身边好像也挺不错的。 “小姐, 想什么呢?嘴巴都要飞上天了!”春寒歪着头笑问。 林霜降一笑, “生儿子。” ...... “天还没黑呢?咱们收敛一点好不好?”春寒翻了个白眼。 陶风清回来的时候,小年夜的饭菜早已经摆上了桌, 所有人都坐在那儿嗑瓜子等他们。 “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不知道今天要一起吃饭吗?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没见哪年这个时候铺子里还这么忙啊!”胡氏埋怨完,又很心疼的看着陶风盛,“饿了吧?” 陶风盛下意识的朝林霜降看了一眼, 忙不迭的摇头,“不饿,二哥他们在外头忙到现在, 他们不饿,我怎么会饿!” “你...”胡氏暗暗拍了他一下,声音小了一些,“都这么晚了, 怎么会不饿?” “行了, 他都这么大人了, 饿不饿的自个儿还不知道?也就你把他一直当个长不大的孩子。”胡氏打趣着。 “在娘的心里, 孩子总是孩子,哪有长得大的?”王氏笑着剜了她一眼。 陶风清也笑呵呵的道:“怪我, 耽误了事。”他走过去, 扶着杨初云起身往饭桌边走,“婶婶们若是饿了,可以先吃嘛!” 杨初云笑, “哪能真饿着?你没回来,团圆饭怎么能开席?尽说胡话!” 陶贺和余贤奄奄的给大家请了安,都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杨初云看着他们两个,有些奇怪的问陶风清:“是铺子里头有什么大事吗?我怎么瞧着贺儿和贤儿两个好像很累似的?” 陶风清抬头,含笑的扫过他们两个,“很累吗?” 余贤身子一怔,忙摇头摆手,“不累,一点都不累。是我自己昨晚上看...看风景看晚了,没睡好。” 林霜降垂着眼无声的笑了一下。 虽不知道他们几个干什么去了,可余贤明显是想给自己找个‘累’的借口,以他的套路,许是想说自己看账本看晚了,可话到嘴边,畏惧的看了胡氏一眼,连这借口也不敢用了,生怕自己说个慌都成了表现太过,压了陶风盛一头。 陶贺就简单许多,狠狠瞪了陶风清一眼,不冷不热的说了一句,“不累。” “你们干什么去了?”林霜降小声的问了一声。 陶风清侧头冲她笑了一下,一手端起酒杯,一手在桌子下面伸过来,抓着她的手紧了紧,林霜降愣了一下,随即反抓着他的手捏了一下。 ...... 陶风盛端了酒杯,突然站起来走到陶贺面前,似是想说什么,可最后什么也没说,闷头闷脑的站在他面前,一口把酒给喝干净了,然后又闷着头回到了位子上。 所有人都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杨初云笑了笑道:“这样才对嘛!兄弟两个,就该好好的。” 胡氏讪讪的瞪了陶风盛一眼,也不好说什么。 陶贺低着眼,面无表情的把自己面前的酒也喝了。 大约是陶风盛突然跑去跟陶贺喝酒太过反常,杨初云说完话后,大家竟不知道要怎么往下接,胡氏估计不想让大家一直盯着她家的这两个,便对在杨初云身边坐着的杨雨惜问:“过完年,雨惜就要十九了,大嫂嫂可不能一直将她留在身边。这婚事总该议议了。” 其实,杨初云也发现,最近杨雨惜变了许多,从前天天很早就去她院里请安,现在几乎都掐着时间的过去,还都是掐在林霜降从她那儿走的时候,也绝口不提陶风清的名字,中间还有几次说想回家去了。 她的婚事,杨初云做的什么打算,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胡氏这么一提,气氛比刚才还要尴尬了。 杨初云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杨雨惜垂着头不知道要说什么。 林霜降站起夹了一筷子菜给杨初云,笑着道:“等过完年,就请宁苏的媒婆子们来家里坐坐,雨惜妹妹的婚事可不能草率,总得咱们自己先挑上一遍的。雨惜妹妹,你说呢?” 杨雨惜抬头看了她一眼,“都,都凭姑母和二嫂嫂做主。” 杨雨惜的性子大家都是知道的,她在杨初云面前是百依百顺,可背地里骄横的很,总好像她已经是陶家的二奶奶似的。 她说这话,可是比陶风盛主动找陶贺喝酒还要让人惊讶。 大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都猜到林霜降十有八九已经找杨雨惜‘喝过茶’了。 白仙儿手抖了一下,筷子上夹的菜掉在了裙子上,这会儿闹出点什么动静,最是能吸引人注意了,她脸皮薄,面红耳赤的站起来,“娘,我...” “去换件衣服吧!大过年的,没那么多规矩。”杨初云点了点头。 林霜降看着白仙儿和曹妈妈出去的身影,若有所思的坐了下来。 陶风盛不满的嚷嚷起来,“娘,我和陶贺都还没成亲呢!你不先紧着我们两的婚事,倒操心起雨惜姐姐的婚事了。人家自有大伯母和二嫂嫂惦记,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儿子吧!” 他这么一吵吵,大家都笑了,胡氏佯装生气的骂了几句,刚刚的小插曲便就过了,一顿饭吃的也不算太尴尬。 吃完饭,大家挪去了花厅里嗑瓜子聊天,没坐一会儿陶风清就说还有些事,不管不顾的拉着林霜降就走了。 他们没走多久,陶贺和余贤交换了个眼神,也起身告辞了。 杨初云只道是年轻人有自己的事,便也没拦着。 他们两个刚出去,陶风盛就跟过来了,“你们要去哪儿?” 陶贺看了他一眼,冷淡的问:“管你什么事?” “我不管,你们肯定有事。是不是跟二哥商量好了去哪儿玩?我也要去。我自从...我都没出去过了。贤哥,你带我。”陶风盛是不敢扒拉陶贺的,手一勾把余贤的肩膀紧紧的圈着。 这声‘贤哥’叫的余贤后背发凉,“别,你别这样。姑母看见了会生气的。我们,我们去的地方不方便带你。” 陶风盛胳膊更用力的夹住了他的脖颈,“行,不带我,谁也别想出去。” “你倒是会捡便宜!”陶贺一拂袖,寒着一张脸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就是带喽! 陶风盛欢天喜地的搂着余贤跟着去了,只是没过多久,他就知道为何余贤要说不方便带他了。 也没人告诉他,大半夜的是来爬山的啊!他本来就娇生惯养,再加上之前挨打的伤也没好全,这会儿整个人都要挂在余贤的身上了,“贤哥,你告诉我一句实话,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要在山上杀我灭口?” 余贤手里还提着一个灯笼,身上还挂着他这么大的一个人,气若游丝的道:“我觉得我大概会死在你前头。” 陶贺转过身,把手里的灯笼伸过来,凑到他们两个面前,“大过年的,能不能说点吉祥话?” “说不了了。”陶风盛松开余贤,一屁股坐在地上,“要打要杀痛快点,我走不动了。” “陶风清就是个神经病!”陶贺突然骂了一句,将手里的灯笼塞到余贤手里,转过身背对着陶风盛蹲了下来。 陶风盛:??? “干,干嘛啊?” “废话那么多,要么自己回去,要么自己爬上去,要么...” 他话没说完,余贤推了陶风盛一把,“你哥要背你,快点,要不然爬上去就看不到好戏了。” 陶风盛盯着陶贺并不宽厚的背,心头好像突然被锤子狠狠的砸了一下,不知怎么,一些事就这样毫无预警的从回忆的那面墙里撕开了一道口子,猛的钻了出来。 是陶莞儿养的那条恶狗,追着陶风清和陶贺两个人满院子的跑,他是来看热闹的,可陶风清和陶贺跑着跑着就爬到了院子里的枣树上,他从拍着手的叫好到被狗追的落荒而逃,就是一眨眼的时间。 他也想学他们爬到树上去,可他又哪里爬的上去,被狗拽破了裤腿拖在了地上。 陶贺从树上跳下来救他的时候,二哥还在树上坐着拍着大腿的笑话他,他恨他一辈子,哼! 那天,陶贺也是这样背着号啕大哭的他回家的。 可他好像都忘了,只记得的那只恶狗尖利的牙齿撕扯着他的裤腿,泛着臭味的呼吸近在咫尺,还有娘手里的棍子不断举起落下,打在之前还扛着他的背上,娘说都是陶贺的错,是他招惹了恶狗,他是替陶贺受的伤,娘这么说,他便觉得就是这样的,都是陶贺的错。 陶贺的呼吸声渐渐没那么平稳了,陶风盛甩了一下头口是心非的道:“你不是练武之人吗?怎么背这么一会儿就累了?” “闭嘴!”陶贺的声音依旧平稳,“你知道我们今天爬了几趟吗?” 余贤尽心尽力的举着灯笼给他们照路,听了这话猛的点头,“三趟。我记得清清楚楚,要不是后来二爷把九姑娘带来了,我们还要多跑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脑子里想的是二爷谈个小恋爱,也不知道怎么成了兄友弟恭了!哈哈 开了个预收,感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点个收藏!谢谢啦! 第52章 ...... 陶风盛认真了趴在陶贺背上想了半天二哥这么做的理由, 犹犹豫豫的问:“二哥突然这么努力的锻炼身体,是不是觉得自己在某些方面会输给傅大哥,所以...” 余贤:“哪些方面?” 陶贺:“你想多了, 他让人抬他上去的。” ...... 上山路上的石阶上的雪已经提前被人清理干净了, 倒是不难走。 陶风盛能感觉到陶贺后颈的热气从衣领里钻出来,故意让他愧疚似的扫着他的脸, “要不, 我自己走吧!” 陶贺也没客气,当真将他放下来了,他直起身子看了看上面,“快到了。别说话了。” 陶风盛:??? 余贤慌忙将两个灯笼都给灭了, 再往上走的时候,身子都猫着了。 今晚的月色其实不错,站在这儿可以看到山顶绰绰的树影后面露出的凉亭顶, 好像还有...光亮。 陶风盛想问什么,可想到陶贺刚刚说的‘别说话’,又把疑问给咽了回去,学着余贤的样子猫着身上往上走, 陶贺站在下面, 尴尬的皱起了眉,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 他们两个就像某种四肢并用的爬行动物。 其实...也不必如此。 半山腰的人或走或‘爬’的往山顶上去。 已经在山顶上的人,却毫不知情。 陶风清的双手搭在林霜降的肩上, 推着她慢慢往前走, 不时在她耳边低语,“快到了。” 被蒙着眼睛的林霜降几次欲言又止,最终在肩上的手不再推她往前的时候幽幽叹了一声, “陶风清。” “嗯?”陶风清应声的时候,正解下了蒙着她眼睛的布条。 眼前乍然一亮,林霜降本能的皱了皱眉,本想说的话在嘴边转了一圈,暂时的咽回去了。 宁苏四面环山,却都并不高,层层叠叠的山峰一座连着一座,屏障一样的围着灯火通明的一座城。 他们站在一座凉亭内,周边矮树上,一片彩色的灯笼环绕,山风过去,烛火摇曳,吊在灯笼下方的银叶子互相碰撞,发出的响声在山顶上格外清脆。 凉亭的石桌上放着一碗面,好似有点煞风景。 林霜降不解的回头问:“这是做什么?” “给你过生辰。” 林霜降神情一怔,映着亮光的眼里似有什么一闪而过。 她什么也没说,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只是一碗很简单的面,加了青菜和煎蛋。 她拿起筷子,陶风清忙按下她的手,懊恼的道:“尝一下就好,怕是凉透了。” “你做的?”林霜降问。 “当然是我做的。”陶风清说着把自己的袖子卷了一些,“你看,煎蛋的时候被油溅的。你得夸夸我。” ...... “真不要脸!”不远处灌木丛里飘出来的声音被夜风一吹就散了。 面确实凉透了,林霜降尝了一口笑问:“今天,是我的生辰吗?” “是。” 林霜降低眉浅笑,“可是,我从来不知道。” 会在她生辰的时候给她做一碗长寿面的人早就不在了,连她自己都忘了还有这样的日子。 陶风清笑了笑,“现在知道了?以后每年我都陪你一起过。” “这山有点高,也有点冷,下次换个地方行吗?”林霜降也笑,“我比较俗,歌舞升平最好。” 陶风清笑着摇摇头,“不行。” 歌舞升平还有他什么事? 身后突然一声炸响,绚烂的烟花将夜空照的宛如白昼,接着,一朵,两朵,更多的烟花在他们不远处亮起,夜风将山下城内的喧哗声卷起,散在他们耳边。 林霜降一把抓着陶风清的手激动的冲到亭子外,她的眼里映着烟花朵朵,陶风清蓄着笑意的眼里,是她毫无芥蒂的灿烂笑容。 虽然...这从哪冒出来的烟花? “林霜降。” “嗯?” 他环着她的腰,鼻尖相对,她迎着他的眼,微微一笑。 ...... “亲啊!都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亲?”九姑娘心急的差点站了起来,余贤和陶风盛一人一边把她给拉了下去。 “真是急死我了。陶风清什么时候能争点气?” 陶贺的眼睛眯了眯,侧头看了他们三个一眼,默默的移动了一下脚步和他们拉开了些距离。 就在他刚刚换了个地方蹲好的时候,他看到林霜降拔下了头上的一根发簪,手指一绕,发簪飞出打在了离他们不远处吊着的灯笼上面。 九姑娘应声跳了起来,火星子沾着她的衣摆,风一吹就燃了起来,余贤和陶风盛离她太近,几乎是同一刻尖叫着跳起来的。 “着火了。”余贤大叫一声,突然往地上一趟就地打起了滚。 陶风盛和九姑娘犹豫了那么一会会儿,便毫无顾忌的趟了下去。 山上积雪为未化,除了他们三个易燃物,灯笼烧的差不多陶贺在雪地上踩了两脚就熄了,他负着手坦然的迎着陶风清想要将他们杀之而后快的眼神。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地上的打滚三人组,灭了身上的火,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站了起来。 余贤:呵呵! 陶风盛:呵呵! 九姑娘:“这山你家的啊?我来看烟花,不行啊?” 陶贺:“你都看到了,还问什么?” “走了,走了。姑奶奶我晚饭都没吃,在这儿蹲了半天,结果什么也没瞧见。”九姑娘一脸失望的看着陶风清,“脑子有病才会选在这儿给人过生辰,活该你生不出儿子。” 陶风清:...... “陶贺,你帮我打死她,就地埋了。” ...... “二爷,小姐,你们去哪了?今晚外头的烟花你们瞧见没有?”一回到院子,春寒就拉着青梅迎了上来,烟花早就停了,可她们还兴奋的满脸通红,缠着林霜降问。 “看见了。”林霜降回头看着陶风清笑了笑。 陶风清突然感觉不太好,果然...“傅少爷这一次可真是高兴坏了。我听他们说,为了迎接这个小小少爷,他这烟花都备了好几年了。还有,小南湖今晚所有的舞娘歌姬都出来了,就在傅家最大的那个花船上唱歌跳舞,好多人都围在外头看。小姐,你和二爷是不是也去那儿了看热闹了?怎么都不带上我?” 陶风清闭上眼,手在鼻梁上捏了两下。 林霜降回过头还没说,他便抬手示意她不用说话,“我知道,我错了,我今晚睡书房。” 林霜降没忍住的笑了一声,“我想问你饿不饿,要不要让青梅拿些东西去房里吃。” 陶风清愣了一下,随即一笑,上前搂住她往房里走,“饿,不过也是不必吃东西了。” *** “你在看什么?”陶风清从背后环住林霜降,下巴搭在她肩上,晨起还没刮的胡茬子在她脖子上蹭了蹭,惹的林霜降嫌弃的推了他一把,“昨晚上到的信,没来得及看。是慧娘娘写来的。她下个月要从沙洲启程回京了,说是路过宁苏的时候想来看看我们。” “慧娘娘?你盒子里的匕首是她送你的吧?” 说到匕首,林霜降就没忍住的笑了,“你怎么知道?” “猜的,不是慧娘娘就是荣真,不过后来想想,荣真应该没有那心思也没有那么多的钱。娘娘是不是怕我欺负你,送了给你防身的?” 林霜降低下头,声音很轻的道:“都不是。那匕首,是三王爷的。她希望,我有朝一日,可以将它送到三王爷的身边。” 陶风清不解,“三王爷不是已经薨了?他葬在皇陵,你要怎么把匕首送到他身边?难不成...”他脸猛的一沉。 林霜降不用猜都知道他在想什么,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皇陵里,只是三王爷的衣冠冢。他的尸骨,在沙洲的外面。” “沙洲的外面?在北漠?” 林霜降点了点头,“对,在北漠。两军交战的时候,他追逃兵到了北漠的地界,被人暗杀了。不过,并没有人知道他就是三王爷。当年三王爷随军出征,甚至连领兵的将军都不知道他是谁。他想立功,却是急于求成了。” “三王爷是战死的?可为何对外都说是病逝?” “天庆一年,不能说。” 陶风清了然,“所以慧娘娘独自一人待在沙洲,就是为了三王爷?” “沙洲,是离三王爷尸骨最近的地方。她就一个人在那儿守了十余年,其实,谁也不知道三王爷的尸骨葬在何处,也许...根本就已经没有尸骨了。娘娘回去京城了也好,也许是终于放下了。”林霜降将信叠起来认认真真的收好了。 “二爷,二奶奶。老太太那边来人说,舅老爷派人来接雨惜小姐回家过年了,让二奶奶去送送。”小岚在珠帘外头说道。 “好,我一会儿过去。” 陶风清不满的道,“半天的路程,回去就回去呗!还非得送。” “谁让你真送了?老太太是让你准备些礼物让雨惜妹妹带回去送给舅舅的。人家这么多年在老太太身边伺候,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何况...”林霜降歪着头狡黠一笑,“你又不肯娶人家,耽误了人家这么多年不得给点补偿?” “谁说我不肯娶的,我现在就...” “嗯?” “我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要问那时候有没有烟花。 傅少爷觉得应该有就可以了。 晚上还有更新。 第53章 “二哥, 你帮我问问二嫂嫂,我今天能出门吗?余贤哥说他今天有批货要送,铺子里的人手不够, 我想去帮忙。”陶风盛在门外探头探脑的喊着。 陶风清换好了衣服伸手揪着他的领子将他拖进了屋, “还真是一顿打就治好了所有的毛病,现在连出个门都知道来打个招呼了, 从前我怎么没见你这么听话过?” 陶风盛笑呵呵的道:“那能一样吗?你们谁也不会真打我啊!我是胆子大, 又不是不怕死,二嫂嫂再让春寒打我一顿,我离残废也就是一根擀面杖的距离了。” 陶风清笑了一声,“知道就好, 去给咸鱼帮忙吧!量你也没胆子闯祸了。” “二嫂不在屋里?” “杨家来人接雨惜回去过年,她先过去了。对了,跟咸鱼送完货就去福满楼找我们, 二哥今天心情好,请你们喝酒。”陶风清道。 “哦,好的。”陶风盛刚转身又回头问了一句,“为什么心情好?” “你二嫂嫂把杨雨惜都给送走了, 我心情能不好吗?快滚吧, 别耽误了人家的货。”陶风清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陶风盛撇撇嘴, 颠颠的跑了。 *** “说真的, 你们宁苏的东西我真是看不上,肉切的这么小, 还不够我塞牙缝的。装酒的杯子也小, 漱口都不够用。一股小家子气。”九姑娘一边吃一边嫌弃,丝毫看不见她面前已经堆满了骨头。 陶风清看着林霜降,“她怎么会在这儿?” 林霜降道:“丢家里不放心。” “还是二奶奶跟我交情深。” “大嫂嫂说, 她一早上都围着荣宝转,把人孩子吓的哭了一早上。” 九姑娘:“......我只是想提前学习一下怎么陪孩子玩。” “那你也不能抓老鼠给他玩啊!”林霜降心很累。 “老鼠不可爱吗?” ...... 雅间的门突然开了,小二哭丧着脸急急跑了进来,“二爷,您家里人为什么都爱在咱们小店里打许少爷啊!” 陶风清下意识的看向林霜降,莫名心安的道:“我们家能动手打人的都在这屋里呢!别许宗宝一挨揍,你就来找我啊!他那么欠揍,被人打不是很正常吗?” “不是许宗宝少爷,是许大少爷。你家盛哥儿跟许大少爷打呢!” 陶风清的脸猛的一沉。 不等他说什么,街道上轰然响起一阵喧闹声,还有路边摊子被砸烂的声音。 林霜降和九姑娘一起推开窗,就看到下面陶风盛从一堆水果中间爬起来,叫嚷着冲向一个锦衣华服的男子,还没挨着人边呢,就被人一脚又给踹了回去。 人群最里面的许宗宝和余贤宛如一对难兄难弟,一个想要去拦住那个华服男子,一个想要挡在陶风盛的前面替他挨揍,场面比林霜降打许宗宝的时候还要混乱。 九姑娘一把揪住小二的领子骂道:“你眼瞎吗?这是我们家人打人吗?” “跟他废什么话?”林霜降说完,手撑着窗檐直接跳了下去,九姑娘甩开小二跟着跳了下去,陶风清撑着窗檐跃跃欲试了一下,被安宁一把从身后抱住了,“二爷,走楼梯,走楼梯也成。咱别添乱,别耽误二奶奶打架。” 陶风清:“说的也是。走楼梯!” 许常见正欲拎起陶风盛,眼神一凛,躲开了从上而来的一脚,他转身一把抓住从耳侧滑过的腿,反手一拧。 林霜降就势一转,另一只脚踹在了他的手上,趁着他吃痛松开手的瞬间,翻身落地。 “好俊的身手。”本该是一场点到为止就作罢的打斗,可许常见像是来了兴趣,不但没有收手,反而放开了跟林霜降打了起来。 “打他,打他,打死他。”被余贤扶起来的陶风盛,顶着一张惨兮兮的脸一边叫一边死死的盯着他们,想要瞅准时机报仇。 “大爷的,还真跟女人打起来了,真不要脸。”九姑娘啐了一口,因为她看了半天觉得自己插不上手,就从地上捡起了几个桔子,跟陶风盛差不多的神情,不同的是她瞅准时机就扔桔子去砸这位许大少爷。 只是每一次,她明明时机瞅的很好,可跟林霜降纠缠的许常见总能避开她扔出去的‘暗器’,无辜受伤的吃瓜群众哀嚎声四起。 陶风清在外头看了半天,突然面色一沉,正欲冲过去的时候,许常见突然腿一软,露了个破绽被林霜降踢翻在地。 “服了,服了。在下认输,姑娘好身手。”半趟在地上的许常见笑嘻嘻的拱手讨扰。 陶风清走过去挡住了他看向林霜降的目光,“许常见,这么多年不见,性子变了?当街欺凌弱下,这可不是你会做出来的事啊!” 许常见拍拍屁股站起来,也笑起来,“二爷!许久不见啊!不过你这话说的可不对,我可没想欺负谁,是他不分青红皂白的冲进屋来对我挥拳头找我拼命。这谁啊?” “哥,这是陶风盛啊!”许宗宝急急的在旁边提醒着。 许常见恍然大悟的张着嘴,半天才指着陶风盛,“风盛啊!你怎么不早说,我当初离开宁苏的时候,你才这么一点高,怎么都长这么大了?”他还特意拿手在腰间比划了一下,“你早说你是风盛,我就让你打几下好了。闹了这么一场,倒是我的不对了。” 估计许常见自己也没想到,随口的几句场面话,竟被人当真了,陶风盛还真甩开了余贤,冲过去对着他就是一阵无关痛痒的拳打脚踢。 ...... “行了,别闹了。”陶风清示意了一下,安宁和余贤手忙脚乱的将他给拖了回来。 “你到底做了什么事?”林霜降突然冷冷的问了一句。 许常见摊着手耸耸肩,“我什么也没做过啊!” “不可能。我家盛哥儿最是乖巧,你没招惹他,他不可能非要打你不可。”林霜降道。 陶风清怪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无比坚定的附和,“没错。” “没有,真没有。”许宗宝委屈的解释着,“我们就在喝酒聊天呢!风盛就突然跑进来了,什么也不说的就对要打我哥,我是拦也拦不住。我发誓,我要是说了半句假话,我...我...我哥就被雷劈。” 说完,不意外的被人一脚踹趴在了地上。 “陶二,你还是回去好好问问你弟弟吧!谁知道他是不是读书读傻了,我说没有招惹他,就是没有。爱信不信!”许常见冷哼了一声,拂了拂袖子上的灰,转身就要走。 “我是不是见过你。” 擦肩而过的时候,林霜降突然声音不大的说了一句。 许常见脚步顿了顿,看着她笑了起来,“我这种长相,很容易被人认错。二奶奶怕不是在梦里见过我吧?” 陶风清微微侧了身子,对上他的眼,“许兄真是有眼力,一眼就能认出我陶家的二奶奶,我还准备正式给你介绍一下呢!” 许常见挑了挑眉,“下次有机会吧!我暂时不走了,改天请二爷喝酒啊!” “二爷,回头我让人送银子,送药材,亲自上门道歉,这事跟我没关系,真的没关系。我先走了,这边被砸坏的东西,我赔,你们不用管。”许宗宝点头哈腰的道歉,脚下也不敢停的去追许常见。 “二爷,您看...”等许常见他们人走了,福满楼的小二才敢上来,话还没说完,就被陶风清瞪了回去,“二什么爷?没听见许宗宝说吗?这里砸烂的东西,去找他要钱去。我家人被打了,我还来气呢!回家。” *** “事情就是这样的。我也不知道表弟是怎么了,突然就冲进去送给人家打。”余贤低着头将事情说了一遍。 陶风清叹了一声,“我知道了,你去把这事告诉陶贺一声,还有...就说二奶奶已经打过许常见了,让他不要去找事,大过年的。” “哦。” 九姑娘坐在一边撑着头皱着眉,莫名其妙的问:“这到底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什么也没听出来?不就是那个什么许大少爷在跟自己弟弟吹牛吗?显摆自己在外头混的有多好,人家求他办事跪着给他洗脚。这跟陶风盛有什么关系?他跑去送什么死?” “我见过他。”林霜降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 九姑娘没正形的问:“梦里?”说完,余光瞥见陶风清要杀人的脸,尴尬的在肩背上抓了两下,“我开个玩笑而已。” “我认得他的身手,在湘南,他跟我交过手。”林霜降道。 九姑娘没心思开玩笑了,激动的从椅子上跳起来,“就是假借我的名号,劫你花轿的那帮人?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今天在大街上就宰了他,这个龟孙子。” “我们两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今天他是故意露破绽给我的。他能认出我是谁,就不会不知道被打的是风盛。” 陶风清:“他是故意的。那我们想要查他是为谁做事,怕是也查不到了。” “京城里头的。就是不知道,他卖命的主子是哪位王爷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5 15:24:46~2020-08-05 22:31: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绵羊的酸奶盖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哥, 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为什么非要跟陶二过不去啊?陶风盛半大点的小子,你跟他置什么气?还在街上打他, 传出去多难听啊!”许宗宝一脸怨气的唠叨着。 许常见坐在椅子上, 转动着有些扭了气的手腕,“怎么, 我可记得你跟陶二的关系一直不好, 之前,他们还说你被陶二的朋友给打了,我替你出气,你怎么反倒帮着他们家说话了?” 许宗宝心说:出什么气?你不也被人当街踢翻在地了吗? 嘴上却道:“那打我的也不是陶风盛, 冤有头债有主的,拿孩子撒气算怎么回事?再说,人家也不是无缘无故打我的, 事后也给钱赔礼了。哥你回头是拍拍屁股走人了,我还得在宁苏继续待着,跟陶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让我以后怎么做人?我好不容易在人家那儿讨了点人情, 这下倒好, 什么都白做了。” 许常见猛的一拍桌子, 站起来指着他骂道:“许宗宝, 咱们跟陶家做的不是一个买卖,你用的着去巴结陶家吗?宁苏的人把陶二当祖宗供着, 他赏你一口水喝了吗?要你这么没皮没脸的倒贴?” 许宗宝是不怕许常见的, 虽然知道他厉害,可再厉害也不能真打他,便扯着脖子的跟他嚷嚷, “我就没皮没脸怎么了?你厉害,你厉害怎么不回来管着家里的生意,你厉害怎么不在爹娘身边伺候着?你现在说要给我出气,当初我被打的时候你在哪儿?你看看人家陶风盛,还没挨两下打,一家子哥哥嫂嫂都冲出来了。我他妈就愿意巴结陶二,你管的着吗?” 许常见脖颈上的青筋突然抱起,拳头眨眼就到了许宗宝的面前,却也没有真的砸下去。 许宗宝冷笑一声,“打不过别人,就只会对自己弟弟挥拳头。”说完,他突然把脸凑过去挨着他的拳头就跳了起来,捂着脸的边往外跑边喊:“爹,娘,许常见他打我。” 许常见:“......混账东西。” ****** “青梅,你快点啊!” “等等,我描完眉毛就好。”青梅对着铜镜慌慌张张的化完了最后一笔,扯了一下自己身上新做的衣裳,一蹦一跳的出了门。 春寒拉了她就要走,余光瞥见什么,猛的转头看向她,“你...你...” “怎么了?不是要去问二爷讨红包吗?再不走就讨完了。”青梅眨眨眼的问。 春寒又好气又好笑,掏出帕子给她擦着脸,“你这么大的孩子,学人家描眉化眼的做什么?急着要嫁人了?” “夏荷姐姐让我打扮打扮,说是这样好看。”青梅嘟着嘴心疼自己忙了一早上的妆。 “那也得好好化,瞧你这眉毛化的,不知道的还以为爬着两条毛毛虫呢!回头我教你。”春寒替她擦完了脸,抬着她的下巴左右看了看,“还是这样好看,你才多大,别跟着夏荷不学好。” 青梅笑嘻嘻吐了吐舌头。 陶家的日子比在沙洲过的好,青梅长高了许多也长胖了些,从前没长开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蹭亮,现在脸也圆润水灵了。 春寒突生一种自家闺女养大的感觉,她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两下,“看你这脸圆的,平时没少在厨房里偷吃吧?明年再养养,过年能宰了吃了。” “春寒姐姐,你说我是猪呢?”青梅一脸认真。 “是呢!小猪,去问二爷要红包了。”两人手牵着手跑着去讨吉利了。 陶风清裹着披风坐在花厅的门口,院子里的丫头小厮们排着队,掏空脑子的想着吉利话,林霜降捧着手炉笑着站在他旁边。 刚拿了红包的两个丫头起身走了,九姑娘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祝二爷和二奶奶早生贵子,白头到老,新年大吉。”说完两手捧着伸过去。 陶风清刚准备把红包放她手里又猛的收走了,“你不是刚拿过了吗?” “是啊!你只说一句吉祥话一个红包,又没说一个人只能拿一次。我刚说的也不是这句啊!”九姑娘说完直接从他手里抢走了红包,“快点的,别耽误后面人的时间。” 青梅挤了半天也没挤上,春寒把她直接推到了垫子上。 青梅跪在那儿,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来,陶风清也不急,喝着茶等着,林霜降看她那样子,笑着道:“傻丫头,跟二爷说新年好。” “二爷,新年好!”青梅有样学样,额头贴着地的磕了一个头。 陶风清笑着道:“还是青梅最乖了,不跟有些人似的,头也没磕一个,红包倒是拿了不少。”说着,顺手拿了几个红包递给了青梅。 青梅欢天喜地的接过了,小脸红扑扑的。 九姑娘正蹲在旁边点钱,听了这话仰起头,“二爷要是磕个头给一个红包,我现在就磕,我能磕到你家道中落。” 陶风清跳起,手一指,“把她红包都给我抢回来,大年初一的会不会说话?” 话音一落,九姑娘抱着红包把腿就跑,一院子的小厮丫头们在后面追着喊着要揍她,一时间院子里闹的跟什么似的,又是喊又是叫又是笑的。 陶风清看着他们闹,在九姑娘将人领着在长廊上开始转的时候,忙不迭的把林霜降拉进了屋里,“小心点,别让他们撞了。” “二爷,我的红包还没给呢!”林霜降手一伸扬着下巴的道。 “二爷都是你的,还要什么红包啊!”陶风清说着就往她脸上蹭。 “不要你,红包。”林霜降伸手去推他,陶风清便就势在她手心里亲了一下,惹的林霜降就要打他。 两人正闹的时候,门口有人重重的咳了两声。 “大白天的,院子里那么多人,陶风清你就不能收敛一点吗?” “你叫我什么?”陶风清温柔的笑着转过头。 “二哥!”陶风盛低下头,“大伯母让我来问问二嫂嫂,可以去上香了吗?” “可以了。”林霜降趁机推开陶风清,招了小岚和春寒就出去了,九姑娘一见她要出门,忙不迭的跟去了。 陶风清狠狠瞪了陶风盛一眼,“你晚来一会儿会死啊!” “二哥,大年初一的你会不会说话?信不信我这就跟我娘告状去。” “呸!呸!”陶风清对着地上啐了两声,“都是被那只蜘蛛给带的。她们上香去了,我们干什么?” 陶风盛立刻换了一副嘴脸,眉开眼笑的道:“陶贺跟咸鱼都等着你呢!我们打马吊。” “啊?” *** “别说,山下的日子也挺热闹的。我可是头一次大年初一不是往外散红包,而是往回拿的。要不是湘南还有一帮弟兄嗷嗷待哺的等我回去,我真想就在你家住下算了。”九姑娘在马车上边数钱边说。 春寒打趣着道:“别数了,翻来覆去的数了好几遍了。” “你懂什么?咱们九姑娘这是攒嫁妆呢!”林霜降笑着说。 “攒什么嫁妆?要攒也是攒聘礼,回头...”九姑娘发现她们两个正戏谑的看着自己,板着脸道,“黑寡妇不嫁人,只能是他入赘。” 春寒故意叹了一声,“也不知道荣副将会不会愿意。” “不愿意我打断他的腿直接绑回去。”九姑娘脱口而出,发现她们两个毫不意外的笑了起来。 她索性也不藏着掖着了,威胁般的道:“你们不准告诉荣真,他脸皮薄,回头吓跑了,你们可得赔我一个‘压寨夫人’。” 马车停了下来,车夫掀了车帘,“二奶奶,到了。” 林霜降下了车,去前头马车迎了杨初云和白仙儿下来。 往庙门走的时候,九姑娘在后面偷偷扯了一下林霜降,低声道:“我怎么感觉好像有人盯着咱们?” 林霜降笑着微微侧头,“左边,小心点。” “好。”进了庙里,林霜降陪着杨初云去上香的时候,九姑娘就找个了幌子离开了。 “娘说要带些斋菜回去,你若嫌闷就四处转转,一会儿来寻我们。”上完香求了签,白仙儿道。 “也好。” 白仙儿扶着杨初云离开之后,林霜降和春寒便去了后院的无人处,九姑娘正拿着一根树枝教训人。 “他吗?” “就是他,鬼鬼祟祟的,被我发现了还想跑。”九姑娘说着,树枝在那孩子的头上戳了一下,“你倒是跑啊!你跑的过姑奶奶我吗?” 被抓的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他一看见林霜降就扑通跪了下来,哭着道:“二奶奶,我就是想问二奶奶讨些银子,我知道错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求二奶奶放过我吧!” “谁让你跟着我们的?”春寒厉声问。 “没有人,陶家的马车谁不认识啊!” 林霜降笑了笑,“陶家的马车你认识,可你怎么认识我就是二奶奶?” 那孩子一愣,“我,我,我见过二奶奶。” “什么时候?” “就...就...”那孩子突然爬起来转身就跑,九姑娘叹了一声,将他拎回来的时候,树枝一下一下敲着他的头,“刚才我跟你说什么了?你跑,你跑得过我吗?” 第55章 “你别这样, 吓唬人家孩子做什么?”春寒将九姑娘手里的树枝推开了,和颜悦色的弯着腰,从钱袋子里拿了一些碎银子在手里掂了掂, “乖, 跟姐姐说谁让你来的。好好说,这银子就给你买吃的, 不好好说, 姐姐就给你买纸钱。” 她一派的和颜悦色,让人毛骨悚然。 九姑娘自愧不如的看了看手里的树枝。 “你别想吓唬我,杀人是要被砍头的,你不敢!”那孩子也没那么好唬弄, 对着春寒嚷嚷道。 林霜降转过身,嫌烦的道:“绑了送官,多塞点银子, 不说实话就让他们打到说实话为止。” “不要,不要送我去大牢里。我说,我什么都说,是许家大少爷让来跟着你们的。”那孩子突然惊恐的摆着手。 “跟着我们干什么?”春寒问。 “不干什么, 就让我跟着你们。不, 不是跟着二奶奶, 是跟着她。”那孩子的手定定的指着九姑娘, “许大公子说,盯紧了她, 就能拿到朝廷的赏银。” ...... “谁, 谁说我...”九姑娘难得结巴起来。 林霜降却笑了一声,“她是我家的奶娘,不是什么山贼, 回去告诉许大公子,以后有什么想知道的,欢迎他光明正大的来陶家查问,我和二爷定当知无不言,不必偷偷摸摸。春寒,放他走吧!” 那孩子盯着春寒手里的银子,小心翼翼的问:“我都说了,银子能给我吗?” 春寒愣了一下,“大白天的,你做什么美梦呢!自己走还是我送你一程?” “骗子!”那孩子恶狠狠的啐了一声,拔腿就跑了。 “小姐,你干嘛就这么放他走了?”春寒气不过的问。 “就是,他出去胡乱嚷嚷怎么办?把官府的人招来怎么办?我...我...你知道朝廷通缉我的赏银是多少吗?”九姑娘莫名有些兴奋。 春寒:...... 林霜降:“应该不会超过五十两。” “什么?”九姑娘的声音陡然提高,春寒慌的去捂她的嘴,“吵什么?五十两还嫌少?我的人头还不值钱呢!” “废话!”九姑娘拉开她的手,“姑奶奶我开山打劫,做的都是力气活,你一个端茶递水的小丫头怎么跟我比。我占山为王竟然才只值五十两,早知道这样,我就该多杀几个人,提高一下我的自我价值。皇帝小儿都穷成这样了吗?” 林霜降:“乖,这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你要闲的发慌,回头帮我办件事。” 从庙里回去就看到夏荷领着几个丫头端着茶水和糕点往陶风盛住的房间去,春寒叫住她问:“这是干什么呢?” “二爷他们在屋里打马吊,我给他们送些吃的过去。” “打马吊,我...”九姑娘正想去凑热闹,被林霜降给拉住了,“做正事去。” 九姑娘嘟囔了一声,“有钱有势就是好,让人偷东西也成做正事了。” “嗯?” “我去,我现在就去。”九姑娘剜了她一眼,“你才是天生做山贼的料,就会仗势欺人。” 桌子上面如果没有牌,大约不会有人觉得陶风清他们四兄弟是在进行一场本该气氛欢乐的家庭活动。 陶贺摸一张牌打出去,别人打牌的时候,他就一手举起账本看两眼,神色冷淡和他面前成堆的碎银子不太相配。 陶风盛面红耳赤,死死的盯着余贤的手,“你想好了再打。” 余贤要哭了,事实上他的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看样子陶贺面前的那些碎银子有他一大半的功劳。 陶风清...手虚撑着额头,闭目养神。 “累了吗?要不让我玩会儿?”林霜降走到陶风清身后柔声问。 陶风清看着她笑了笑,“好。” “不行!”陶风盛和余贤异口同声的叫了出来,陶贺放下举着的账本,点点头,“不妥。” “为什么?” “至尊压双天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回头跟傅大哥他们组局打牌的时候你再让二嫂嫂去。自家兄弟,大过年的不要赶尽杀绝。”陶风盛道。 “要对我赶尽杀绝的是你亲哥好不好?” 陶贺:“小胜,小胜。” 陶风清:“我没夸你。” ...... “哟,打马吊呢?怎么也不叫上我?”安宁领着孙怀义进了屋,他一进来就直接在余贤肩上拍了一下。 余贤看他的眼神,跟看救命恩人似的,感激涕零的让了位子。 “你们为难咸鱼干什么?这事还是找我的好。”他把牌一推,“继续啊!” “大年初一,你来我家拜年空手来的?”陶风盛问。 孙怀义看着他突然笑的很有深意,“空手倒是没有,我听说你们家打人用擀面杖,所以来之前,特意让人削好了两根木棍,扎着红布送你家祠堂去了。我可是专门给你准备的。” “气死个人了。”陶风盛牌一推,“贤哥我们走,不跟他们玩了。” “你不玩正好,一会儿你傅大哥也要来的,才挨的打就不长记性,不让你出去赌就在家里赌。” “要你管。”陶风盛气呼呼的拉着余贤走了。 “你们玩,我去帮着准备午饭。”林霜降拍拍陶风清的肩出去了。 孙怀义愣了一下,“你家二奶奶什么时候也学会贤良淑德了?” “她什么时候不贤良淑德了吗?”陶风清反问。 孙怀义咽了口唾沫,“贤良淑德跳窗在大街上跟许常见大打出手?” “不行?”陶风清眉头一挑。 “行。” “让你查的事情怎么样了?”陶风清微微低头,一扫脸上的玩世不恭,手转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陶贺也放下了手里的账本看着孙怀义。 “许常见这些天倒是天天在外头,许宗宝领着,没去什么特别的地方,去了两次小南湖,找傅云轩他们喝了两次酒。这小子精着呢,傅云轩趁着他喝多了酒套他的话,他都是滴水不漏。只说自己在京城谋了个差事,替谁卖命做什么,一句都问不出来。” 虽然屋子里就只有他们三个,可孙怀义还是靠近了些压低声音的问:“你确定在湘南劫花轿的人里有他?若这是真的,他这个时候回来还故意跟二奶奶动手,怕是就没那么简单了。还有,那个九姑娘,在你家这么待着也不是办法,一旦他去官府揭发她的身份,你可就是窝藏的罪名。” 陶风清轻轻的扯了一下嘴角,“九姑娘不必担心,你能想到荣真不会想不到。朝廷通缉她的画像你最清楚了,别看她咋咋呼呼的,可亲自露面做的事没几件。当初连我见到她真人,都花了不少时间。若是现在许常见一口咬定她就是黑寡妇,反倒是自己说不清了。我就是奇怪,他和霜儿动过手,为何还要故意在街上跟她打一架,像是怕她认不出自己一样。” “他也明知道你和傅云轩他们交好,还故意去小南湖找他们喝酒。”陶贺轻哼一声,“套不出话不奇怪,就算是套出了话,也不可信。” 孙怀义猛的一拍桌子,“真是不比不知道,从前只觉得许宗宝那孙子讨人嫌,现在有了许常见,我才知道许宗宝是多么天真可爱,当初真应该对他好点,说不定现在还能从他那儿打听到些什么。” ...... “你要这些账本干什么?还要我去偷,你要想要,直接去问大奶奶要不就行了?”九姑娘将她从白仙儿那儿偷来的两本本帐薄扔在桌子上。 “就这些吗?” “她那儿账本很多,不过你说了,找那些可能藏起来的。这两本是我从她衣柜里找到的,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自己看吧!” 春寒将准备好的笔墨端过来,林霜降一边翻着账本,一边抄着什么。 “小姐,你怀疑大奶奶背着我们做了什么事吗?”春寒见她神色不对,问道。 “她倒是不会背着我们做什么,可那荣宝来的太巧,像是故意要送来给嫂嫂的。我不怀疑她,我怀疑孙家想用荣宝从大嫂嫂那儿换点什么。”林霜降手上也没歇着,“你也帮忙,不用抄其他的,只要将上面是给三婶婶院里的钱,不管做什么用的,全都抄下来。账本还要还回去,不能让人发现了。” “哦。”春寒应了一声,拿了笔在一边开始一边翻一边抄。 九姑娘也不敢说什么打扰她们,端坐在一边,一会儿倒在椅子上睡着了。 *** 九姑娘去还账本的时候,发现一个小丫头领着荣宝在院子里玩,那个位置她怎么躲着进房间都会被看到,正愁眉不展的时候,肩上突然冒出来个人头,闷声闷气的问:“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九姑娘差点就没忍住的叫出来,“你有病啊!大白天的装什么鬼?” “想进去还账本?找我啊,我帮你。”陶风盛笑嘻嘻的道。 “你怎么知道?” “我在外头听见二嫂嫂说的话了,我可以帮忙,但你答应我,回头一定要在二嫂嫂面前狠狠夸我。还有,二嫂嫂以后要做什么,你得告诉我。我要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6 17:07:38~2020-08-06 23:36:0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pc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6章 九姑娘心说:你自然是要帮忙的, 陶家被人盯上了,回头出了事,你名字上那么大个‘陶’字, 也是跑不掉的。 “要帮忙就赶紧的, 一会儿大奶奶该回来了。” “没想到现在一个奶娘,都能身兼数职。果然是技多不压身, 我二嫂嫂真有远见, 将来孩子给你带,以后挨揍也有个伴了。”陶风盛感慨着。 九姑娘:“我就当你是夸我了,赶紧的。” 陶风盛拍拍自己的胸口,挺直腰背的走了出去, “喂!小孩,哥哥带你出去买糖吃好不好?” ......就这? 领着荣宝玩的小丫头捂着嘴的笑起来,“盛少爷, 荣宝该叫您小叔叔,可不是哥哥。” “什么叔叔,我才大他几岁?我娘还叫我宝宝呢!什么叔叔?”陶风盛上去将不太愿意的荣宝一下子抱了起来,“走, 买糖去。” “唉, 少爷, 不成。一会儿大奶奶回来看不见孩子该着急了。”小丫头急的去拦。 陶风盛一把将她拉了, “你也跟着不就行了,我还能给他卖了不成?” 荣宝大约只听懂了一句要把他卖了, 突然就哭了起来, 小拳头在陶风盛的肩上捶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别哭, 再哭我就真把你卖了。”陶风盛就这么一手拽着心急如焚的小丫头,一手抱着哭闹的荣宝离开了院子。 九姑娘:......就这样? 她甩甩头,趁机钻进了白仙儿的屋子,放好了账本正准备溜,外头突然传来荣宝的哭声,她一惊,来不及细想,往地上一趴钻到了床底下。 “你呀!他这么小的孩子,你这么吓唬他,他能不哭吗?”白仙儿责备的声音从门口转到了屋里。 九姑娘看见几只脚前前后后的进了屋。 陶风盛紧张的四处看了一眼,没看见九姑娘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我就是想带他去玩嘛!谁知道他这么能哭,不信大嫂嫂你自己问他,我是不是说要带他去买糖吃的。” 荣宝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哥哥说要把我卖了。” 陶风盛:...... “好了,荣宝不哭了,哥哥逗你玩呢!荣宝这么可爱,谁舍得把荣宝卖了啊!你说对不对?”白仙儿柔声哄着,荣宝抽抽涕涕的慢慢停了下来。 白仙儿将荣宝抱在怀里哄着,一会儿玩累的荣宝就闭上眼睛睡了,她拍着荣宝的背,想了想轻声问:“你最近都在你二嫂嫂院里住着,可还好?” “还好,反正就是挨了一顿打,现在也都好的差不多了。二嫂嫂就每天让我抄抄账本,其他的也没什么。”陶风盛道。 “抄账本?”白仙儿的声音微微变了变,“那你二嫂嫂可说什么了?” “说什么?”陶风盛不解,“要说什么吗?” 白仙儿笑了笑,“从前家里的支出都是我管着的,也不知道都记清楚了没有,我是怕你二嫂嫂有什么话不好对我说。” “若是不好对大嫂嫂说,那就更不会跟我说了。大嫂嫂没事我就去找我娘了。” 白仙儿有心事,也没拦着。 九姑娘看见陶风盛出去了,屋里好大一会儿都没有声音。 “荣宝睡着了,要不我抱去床上睡吧!”曹妈妈轻声道。 “让我再抱他一会儿吧!我怕以后,就没机会抱了。” “大奶奶想什么呢?二奶奶都已经答应了,我瞧老太太的意思,也是随你愿意。咱们也只是想带着荣宝在自己院子里好好过日子罢了,又不惦记什么不该惦记的。大奶奶何必想那么多呢?”曹妈妈安慰着。 “可是越想,就越觉得这件事不对劲。你说好好的,莞儿为什么想要那些成年旧帐的账簿?” “莞儿小姐不是说了吗?她要跟姑爷和离,要把他们孙家从咱们陶家拿的银子都给讨回来。她怕孙家不肯认,拿了账本好堵他们的嘴。”曹妈妈道。 白仙儿看看怀里的荣宝,半晌像梦呓般的道:“是吗?可我总觉得,这事不告诉霜降,我心里就不踏实。小年夜的时候,你也瞧见了,雨惜那样的人,见了她都跟变了个人似的,还有风盛。哪一个不是我们从前不敢惹不敢说的,可如今都怕她。这事如果在我这儿出了什么问题,别说将来带着荣宝了,怕是连我自己都留不得陶家了。何况,她待我也是真的好,要不,我们跟她说了吧!” “大奶奶这是不想留着荣宝了?” “想。”白仙儿低头看着在她怀疑睡熟的荣宝,不自觉的露出一个微笑,“要不,让我再想想吧!那两本账我也瞧过了,拿给孙家的钱也没什么不对的,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那你做个决定。明天初二,姑爷和莞儿小姐就要来了,到时候是给账本还是给荣宝,你自己决定好才是。” “知道了。” ****** “阿嚏!就是这样,阿嚏!吃的来的没有?不知道奶妈子不能饿的吗?”九姑娘连连打了几个喷嚏,朝外头叫嚷着。 “来了,来了,姜汤,大肠面。”青梅和春寒端着吃的放在她面前。 “姑奶奶长这么大还没遭过这么大的罪,在人家床底下睡了一夜,又冷又饿。”九姑娘扒拉着面条,“嗯,好吃。青梅手艺真是不错。” “我记得大奶奶很早就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啊!你怎么到现在才回来?”春寒问。 九姑娘抬头看了她一眼,很理直气壮的道:“我一晚上都没敢合眼,生怕打呼噜暴露了。所以,她一走我就赶紧小睡了一会儿,这不是睡醒了才回来的吗?” 春寒:...... 青梅:胆子真大!好生佩服。 “都是陶风盛那混账,也不知道来看看我回来没有,就把我一个人丢在那儿不管了。幸亏大奶奶不是练武的人,否则早就发现了。” 林霜降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忍不住的道:“你吃慢点。” “我饿!陶风盛不找我,你也不去看看。” “我以为你又跑去抓耗子了,谁知道你在大嫂嫂床底下待了一夜。” 林霜降:...... 她是不会承认,她真把她给忘了。 “不过大奶奶一夜也没睡,不知道在做什么,油灯点了一夜。”九姑娘又嘟囔了一句。 一碗面,被她三两下扒拉的见了底,林霜降示意青梅再给她弄一碗来,手指在桌子上轻轻点了两下。 九姑娘吃碗面没刚才那么幽怨了,打了个嗝问:“我以为你会想办法去查许常见,怎么会转到大奶奶那儿去查孙家?我昨天就想问你了。” “不知道,就莫名的觉得这两件事有点关系。按理说,许常见跟我交过手,应该知道就算当时我没看到他的脸,但只要跟我交手,我很有可能认出他来。如果你见到了你的仇家,会怎么做?”林霜降问。 九姑娘想也不想的道:“上去砍他啊!都是仇家了,还客气什么?” 林霜降:......她不应该这么问。 “那你的仇家是官府的人呢?” 九姑娘还是想也不想的道:“跑啊!这不废话吗?” “对,他在湘南假装山匪劫我的花轿,就是不想暴露身份。可这个时候,偏偏在宁苏故意让我认出来。我想不明白他这么做是为什么,除非...” “他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陶风清从窗户里探了个头,轻佻的冲林霜降撅了下嘴。 九姑娘:“。。。。。。你能不能要点脸了?当我是死的吗?” 陶风清看见他,惊讶的问:“你也在这儿呢!我还真没瞧见。” 林霜降:...... 陶风清进了屋,解了披风递给安宁,在桌边坐下了,“都什么时辰了才吃饭?” 九姑娘站起身,“我刚也说了,她不听。八成是你这些天辛勤耕作有了结果,都说有身子的人吃的特别多。我先回去睡一觉,用脑子的事我也不是很想听。” 林霜降:“你信她的话吗?” 陶风清点头,“信!”他目光移到她的小腹上,“要不要叫个大夫来瞧瞧?也许...” 林霜降深吸一口气,“你是不是也查到什么了?” 陶风清不死心的伸手想去她肚子上摸一下,被林霜降拍了一巴掌后才乖乖的道:“就是许常见那儿什么也查不到。所以我才会想,他是不是根本就是在耍着我们玩。” 林霜降将她和春寒昨天捡抄过的账本拿了递给他,“这是孙秀想要的,我算过了,给孙母看病的钱没有错,大嫂嫂也另外做了一个账本交给我了。可三婶婶这些年从大嫂嫂那儿借着各种缘由要的钱,却是比明面上给孙家的钱还要多。当然,这些钱如果不是给了孙家,就算老太太知道了,最多也就是骂三叔和三婶婶花钱太过罢了。毕竟,不像陶风盛那一场豪赌一下子输出去那么多钱给彻底闹开了。都是‘细水长流’的钱,不放在一起都不会引人注意。除了这些,再加上每月本就该给三婶婶的家用。” 林霜降顿了顿,突然凑到陶风清面前笑意盈盈的问:“二爷,你知道有多少吗?” 第57章 她凑的太近, 陶风清没忍住,飞快的在她嘴上亲了一下,趁着她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之前, 清了清嗓子问:“多少?” 林霜降嗔怪的瞪了他一眼, “莞儿嫁给孙秀三年,这三年一共是八万七千多两。” 陶风清愣了愣, “这么多?那大哥给大嫂嫂留下的那点钱, 不是全进了三婶神口袋里了吗?大嫂嫂是...是有多傻啊?” “大嫂嫂的心眼多实在你不是不知道,若不是这样,她也不会上了癞皮狗子的当,差点让许宗宝白敲你一竹杠。大嫂嫂的事我们先不提, 你还是好好想想,孙秀为什么突然让莞儿带着荣宝来咱们家,想从大嫂嫂手里拿两本账簿走。我要不是想治治风盛, 也不会特意找来那么多成年旧帐让他抄,自然也不会将所有的钱都归算在一起。而且,我刚刚说的,只是莞儿嫁给孙秀这三年间, 三婶婶院里的账目。至于三婶婶自己有多少家当, 又拿了多少出来, 这还没法算。” 林霜降的声音认真的几分, “这么一大笔钱,现在都是你陶风清陶二爷拿出来的。这才是重点!” 她坐下, 伸手捧住陶风清的脸, “你若是没有娶我,也许孙秀只是利用陶莞儿诓骗三婶婶从家里拿些钱过过快活日子罢了。可现在,我觉得不对劲。你只是商人, 本是可以同京城里的那些人没有任何关系。可是在湘南发生了那样的事,我们都清楚,那些人不是争对你,可你也躲不掉了。” 陶风清突然一笑,握着她的手在她掌心里亲了一下,“也有可能,孙秀从一开始打的就是同样的主意。若是没人发现,他可以继续让三婶婶从我这儿拿钱,可以是要足够多的钱,也可以是用这些钱来要挟我,目的还让我拿更多的钱,我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只是你的突然出现,稍稍打断了他们的计划。他们在湘南劫你的花轿,就是想让我们之间有芥蒂。所以,我猜,孙秀幕后之人,应该是与你父亲道不同的人。不过,他们当初应该没有想到,你到了陶家之后,会聪明的让他们害怕他们的目的会提前暴露。要不然,当初在湘南,就不只是劫花轿了,他们会直接杀了你。所以...” 他伸手在她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你有没有嫁给我,这些事始终都躲不过。要我说,是我运气好,随便娶一个还真是能镇的了宅的二奶奶,有些话我们都不必说。我不会觉得我这一大家子的麻烦缠着了你,你也不必觉得这些恩怨是因为你父亲的缘故。” 林霜降突然凑过去狠狠的在他唇上咬了一下,笑着道:“我可从来没觉得你这一大家子是什么麻烦,相比较而言,你更麻烦一些,打又不能真打,委实恼人。” “你若是舍得,真打我也没有意见。”陶风清说着就把脸凑过去了。 九姑娘靠在门边仰望着天,手在门上敲了两下,已经习以为常到连‘臭不要脸’都懒得再说了,“老太太院子里来亲戚了,让你们过去。” “你不是睡觉了?”陶风清悻悻然的问。 “她们都不愿意来传话,非把我拉起来,我也很无奈好不好?”九姑娘手一指,长廊下站着一排人,以春寒为首,安宁为尾,排列整齐的垂手站在那儿。 “你倒是听话,他们让你来你就来?”林霜降耳根微微发烫,觉得春寒被安宁给带坏了,都知道怎么让她难堪了。 “给钱的。”九姑娘从腰间陶出一个碎银子抛起来又接住了,“我觉得我多待一段时间,就可以直接发家致富了。” ...... 孙秀不高,眉清目秀的,举手投足间都透着一股子书卷气,同人说话也很是谦逊有礼,杨初云似乎很喜欢他,问了孙母的身体,又问了他的差事做的如何,孙秀也都一一回答了,并没有透出半点圆滑。 “母亲这些年,多亏了老太太和二爷庇护,才得以安心在家养病。母亲这次还一直想跟着我们一起过来,好亲自谢谢您和二爷,可今年雪大,我怕她着了凉气,所以没敢让她跟着来。” “都是一家人,不必在意那么多的虚礼。她身体不好,等开春了我去看看她。说来,霜降她还没见过,回头你陪着我一起去。”杨初云这话是对着林霜降说的。 孙秀笑着朝林霜降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好。母亲也是该带着我多出去走动走动了,否则,这家中的亲戚我都不认识几个。连孙姑爷,我这也是头一回见。”林霜降笑着看向孙秀,“听说姑爷是在赵将军的手底下做事,来宁苏之前,我父亲还特意嘱咐我要去正式拜见赵伯伯,替他问个好。可惜一直都不得空,也没能去,却是失礼了。” 孙秀笑道:“赵将军同林将军曾是同窗好友,又有着一起上战场的生死交情。二嫂家事缠身,将军不会在意这些虚礼的。” “想去拜见赵伯伯,倒也不全是因为我父亲的缘故。”林霜降极轻的叹了一声,“数月前,从沙洲一路到宁苏,途经湘南的时候,遇到了一些小麻烦。我知道赵伯伯一直视湘南的山匪为心腹大患,父亲也不止一次跟我提过此事。从前未曾亲身经历,听了也只是懵懵懂懂。可自己当真遇到了,就能明白赵伯伯为何这般忧心了。那些山匪确实难缠,若非我在沙洲长大,都不知道原来如今的山匪,竟也能似军营里的将士一般训练有素。” 孙秀的眼神微微一怔,转瞬即逝,“是啊!若非如此,也不会至今都未能将湘南的山匪清剿干净了。” “大过年的,你们说这些做什么?什么山匪不山匪的,那都不是我们这些寻常人家该操心的事。再说,这些事也未必有他操心的份。你说多了,他也答不上来。”王氏打断了他们,“这次回来,就在家里多住两天再回去吧!莞儿也总是来去匆匆的,我们娘两都好久没有好好说说话了。” 陶莞儿淡淡的笑了笑,问白仙儿,“对了嫂嫂,荣宝这几天在你这儿可还好?怎么没带他一起过来?” 白仙儿极快的扫了林霜降一眼,“好的很。我是要带他过来的,可是他昨晚闹觉,这会儿睡着了,我也不忍心叫醒他就没带过来了,回头吃饭的时候,我再让曹妈妈领他过来。” “那一会儿我跟嫂嫂一起去瞧瞧他。好些日子没见了,我还有些想他呢!”陶莞儿道。 白仙儿勉强的笑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 “二嫂嫂,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林霜降从老太太院子里出来,没走两步,陶风盛就跟了过来,一脸严肃的左右看着。 “这儿没人,你这么小声说话做什么?”林霜降学着他的样子四处看了看,蹙着眉问。 “嘘!隔墙有耳。二嫂嫂,你是不是想知道一会儿莞儿姐姐去大嫂嫂院子做什么?我可以帮你去盯着他们。你放心,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孙秀再从我们家里捞一个铜板回去的。对付他这样的衣冠禽、兽,我可以比他更禽、兽,请二嫂嫂给我一次证明自己的机会。”陶风盛认真的说道。 林霜降:“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让你证明自己是个衣冠禽、兽?” 陶风盛:“......我不是要证明这个。我本来也不是,我是意思是...” “行了,没你什么事,你要是闲的慌,就帮我去厨房里盯着一会儿要上的菜。” 陶风盛神色又是一凛,“要在菜里放巴豆吗?我现在就让人去买。” 林霜降:“......算了,你,还是回去抄账本吧!” “我去给荣宝买糖吃。二嫂嫂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一定不要客气。我还是很有用的。”陶风盛一边说一边拔腿跑了。 鬼才要大过年的回去抄账本。 “盛少爷真是...”春寒真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小姐,我们真的不拦着大奶奶吗?她要是真把账本交出去了,回头出了什么事就真的说不清楚了。” “本来也就是说不清楚的事。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攥着账本也无用。拦着大嫂嫂,只会打草惊蛇。孙秀要账本,是不想我们凑齐了所有的账有所察觉,我不拦着,也是不想让他察觉。” 春寒不明白,“那,那我们就这么坐以待毙?什么都不做了?要不,就偷偷把孙姑爷抓起来,打一顿逼他说实话。” 林霜降笑着在她头上敲了一下,“要这么简单,我还用你提醒我?” 春寒点点头,“那倒也是,这个确实是你更擅长一些。那,我们总得是要做点什么吧!要不然多憋屈啊!” “嗯!”林霜降点头,“给你充足的时间好好收拾收拾行装,过完十五,大约是要出趟远门。” “出远门?”春寒眼睛亮了,“去哪儿?” “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7 16:24:40~2020-08-08 00:09: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绵羊的酸奶盖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8章 “大嫂, 你说霜降是不是不高兴了?我瞧她跟我姑爷说话的口气,绵里藏针似的。说的都是莫名其妙的话。”屋里人都出去之后,王氏不高兴的抱怨着。 杨初云冷淡的扫了她一眼, “她不高兴不对吗?我是看着莞儿长大的, 就和自己女儿一样,我也是心疼你就这一个女儿, 不想见她过的太苦, 所以你往孙家送人送钱,我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从不多说半个字。说实话,孙秀人也是不错, 从没半点瞧不起我们家,为人也谦虚谨慎。可咱们是寻常百姓,霜降是吗?孙秀的举人, 在她眼里也未必是什么了不得的。你往孙家送的钱,在她那儿就是二哥儿辛辛苦苦拿命换来的。她心疼自己夫君,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何况,她也没说什么, 前两天莞儿回来, 她不也是拿银子给你们了。哪里就绵里藏针了?谁都没听出来, 就你听出来了。” 王氏不服气的扭了一下身子, “她是拿银子给莞儿了,可还让小岚带了张条子, 上头写着钱的数目, 拿了做什么用,还让莞儿摁手印,这两天我知道大嫂嫂忙, 所以一直都没说。这不是明摆着羞辱莞儿吗?莞儿走的时候,眼睛都是红的。我自问她进门之后,我待她也不错,可却平白让莞儿受这样的委屈,我这个当娘的心里可不是个滋味。” 杨初云笑了,“你这算受什么委屈?给银子的不委屈,你拿银子的还委屈上了?再说,盛哥儿那点事你不也都瞧见了。老二家的签字摁手印的时候,你也没说什么啊!我倒是觉得她这么做挺好,家里的钱都去了哪儿回头也能找到由头。” 王氏很奇怪的看着她,“大嫂嫂,你现在怎么变了?你不是不喜欢她吗,如今怎么处处都为她说话了?” “行了,一会儿该开饭了,我换身衣服过来。”杨初云不再说什么,让丫头搀扶着进了内室。 王氏躲了一下脚,晃着身子出去了。 陶正文在外头等着,见她出来忙拉着问:“怎么样?大嫂都说什么了?” “能说什么?”王氏扭了一下身子甩开他的手,“现在来了个狠角色,不是动家法就是让我们摁手印写字条,胡柳玉那泼皮都被治的服服帖帖,你大嫂嫂还敢放出个什么屁来?我还没说两句,她就护着林霜降。我算是瞧出来了,以后这个家,大嫂嫂是不会管了。从前她总想压着二哥儿一头,那也是二哥儿怕外头说他苛待嫡母,才一直不说什么。可我瞧着这林霜降是个目中无人的主,八成大嫂嫂也瞧出来了,知道自己做的太过,早晚要撕破脸,所以这会儿脑袋都缩壳里不敢伸头了,怕是只想着以后能得她这儿媳妇赏她口饭就行了。” “那...莞儿说的那事要怎么办啊?”陶正文有些急了。 “再想想,实在不行...就问嫂嫂把咱们家的那两间铺子的地契给要回来。”王氏心一沉,狠狠的揪了陶正文一下,“还不是你,若咱们有个儿子,也不至于这样看人脸色。” 陶正文自治理亏,诺诺的也不敢再说什么。 杨初云进了屋之后没有更衣,拿出了她一直藏着的盒子,也第一次解下了脖子一直挂着的钥匙。 杨妈妈在一边微笑的看着没说话。 她打开了盒子,将里面的几张地契拿了出来,仔仔细细的一张张看过,又放回了盒子里盖上,“晚上你把二哥儿叫来,这些东西早就该交给他了。” “你可总算是想明白了。”杨妈妈百感交集,“这么些年,我瞧着你都心疼,想说什么又怕惹了你不高兴。” “其实,之前霜降提议卖铺子给盛哥儿还赌债的时候,我就想明白了。只是这么多年习惯了,不知道要怎么找二哥儿开口。”杨初云自嘲的在盒子拍了两下,“你说,就这几间铺子能卖多少钱?当初二哥儿缺钱的时候问我讨这些地契我没给,后来便当真以为二哥儿对我百依百顺是始终惦记着这些。只要我攥着这些地契,他就能一直听话。” “可那天,霜降一说卖铺子还债的时候,我一瞬间就明白了。她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知道这些卖出去也填不上盛哥儿的那些赌账。让我知道,现在陶家的财富,跟这些东西都没关系,是二哥儿自己闯出来的。二哥儿听话孝顺,也和这些东西无关。说到底,也是他小时候我就待他不好,才会怕他报复我。” 杨初云想到什么,噗嗤的笑了一声,“你说霜降那孩子,当初刚嫁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个傻的,咱们说什么她都听不懂似的。我现在才是知道了,她聪明着呢!就是不愿意同咱们这些老婆子计较。是我在这院子里待的久了,看不见外头的天,还总想着我的风扬活着就好了。事实上,他都走了那么多年了,也回不来了。” “我也知道,这些东西,二哥儿现在也瞧不上了。可终究是我们母子之间的一个芥蒂,当初我不肯帮他,如今再拿出来也像是个笑话。可总是要有一个人先往前走一步,我还指着他给我养老,这一步,我先走。” 杨妈妈眼里闪着水光,笑着道:“是,我们先走。咱们年纪大了,脸皮厚,不怕丢人。” 杨初云恼的在她手上拍了一下,“你个死婆子,你才老脸不怕丢人呢!” 有些心结,真的解开了,好像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也不需要有多么感天动地。 给彼此留着一些颜面,点到为止,自己心里头的结,还是要自己才能解开的。 *** 陶风清一言不发的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木盒子,手里摩挲着一把小钥匙,林霜降换了衣服出来就看见他这个样子,走过去问:“这是什么?” “地契。”陶风清抬头看着她,笑的让她有些心疼,“怎么了?” 陶风清打开盒子,将里头的地契拿出来看了看,“现在在看这些地契根本没有多少钱,可我还真就一直惦记着。如今都在我手里了,又说不出到底是个什么滋味。要不,都给你吧!你收着它们,就当还在娘那儿放着。” “这里面有二叔和三叔的吗?”林霜降问。 “有,当初祖父走的时候陶家也就六间铺子,他们兄弟三人一人两间。没听说他们要分家,所以一直在老太太那儿收着。剩下的,是大哥在的时候留下的。这些铺子早就租出去给别人用了,每年也就收收租子。位置也不是很好,真要卖了也值不了多少钱。” “要是真值钱,风盛出事的时候,二叔和二婶婶也不会任由我打他了,早闹着要分家了。我在老太太那儿就看出来了。” 林霜降将盒子放进了衣柜里,刚关上柜门,腰上一紧,陶风清从身后抱住了她,下巴抵在她的肩上,声音闷闷的道,“我大哥小时候其实身体挺好的。否则,就算老太太心里不乐意,我爹也不会只一心一意的教导他一人。” “是出了什么事吗?”林霜降想转个身,可是陶风清的手用力的搂紧了她,似是不愿让她看见自己的脸似的。 “嗯。有年冬天,我和陶贺溜出去钓鱼,也不知怎么被陶风盛给发现了,死活要跟着我们,说是不带他,他就去告状。我们就把他一起带去后山那个蓄水的塘子去了。山上的雪化的慢,塘子边上湿漉漉的,陶风盛一不小心踩滑了掉进去了。” “我和陶贺会水,可当时年纪都小,加上水冷,差点把自己都给搭进去了。大哥是碰巧看见我们把陶风盛领出去的,担心出事就一直跟着。我们三个都掉进塘里,他就一个人来来回回的从水里把我们三个都给拖上了岸。这事,大哥不许我们回去说,怕我和陶贺会挨打。陶风盛也被吓蒙了,不过他最听大哥的话,回去扯了个幌子说自己掉水里了,是我和陶贺救的他。他病了一场,我和陶贺也还是挨了打,不过到底是算他的‘救命恩人’,打的也不重。可打那之后,大哥的身体就不太好了。” “大夫说是寒气入体,可老太太死活也找不到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陶风盛是不是已经不记得这事了。总之,直到大哥去世,我们谁都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 林霜降感觉到脖颈上有什么突然一凉,陶风清的声音沙哑的厉害,“大哥,是我们害死的。可我们,谁都不敢说。” 一下子,所有的事情都有了解释。 原来,他对陶家所有人的容忍,不仅仅只是因为陶风扬对他和陶贺的庇护,偷偷的教导。 他想要从老太太那儿拿回权利,却也不肯正面伤她一分一毫。 除了对陶风扬的感激,更多的是愧疚。 林霜降不知道要说什么,其实她明白陶风清也不需要她说什么,她就任由他抱着她,如果真要她说什么,她也只想说:谢谢你,这么信任我。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更新,只要没大事,肯定日更。更多少就随缘了,家里有个幼儿园小朋友快要上完暑假班了,如此不稳定的因素让我做不到稳定天天更几章~~~~ 第59章 青梅在陶家的大厨房里端了一锅半熟的鸡汤和一些包子, 准备拿回去用炉子煨着,正月里大家都玩的晚,时常半夜出来找吃的, 这些日子几个院子都是在一起吃饭, 小厨房里也都没有现成的吃食。 她刚要走,陶风盛就钻了进来, 跺着脚搓着手, “有吃的吗?” “少爷饿了?我刚热了几个包子,给你。” 陶风盛接过三两口就咽肚子里了,“夜里真冷,小爷都快冻僵了。” 青梅不明白的问:“少爷这是从哪来的?天这么冷, 为什么不在屋里待着?没人跟你玩吗?” 陶风盛又拿了个包子,这会儿吃的斯文了些,神秘兮兮的道:“我做大事呢!饿了, 过来吃点吃的,回头还要去蹲着。” “做什么大事?”青梅问。 陶风盛从她黑亮的眼睛里看到了毫无掩饰的崇拜,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他,虚荣心顿时烟花一样的在心里绽放了, 他故作神秘的道:“我就告诉你一个人, 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尤其是二嫂嫂。” “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家小姐?盛少爷, 你是不是又背着小姐做什么坏事了?”青梅眉头一皱,不高兴的问。 “不是坏事, 是大事。不是不能告诉二嫂嫂, 是现在不能告诉她。我要给她一个惊喜!惊喜你懂不懂?” 青梅点头,“懂啊!可是小姐要惊喜,二爷给不就好了?少爷你又凑什么热闹?” 陶风盛:...... “不跟你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我还要去三婶婶的院里蹲着。我就不信,抓不到孙秀的把柄。我走了,你回去不能告诉二嫂嫂,听见没有?绝对不能!”陶风盛再三叮嘱,又从她手里拿了个包子风一样跑了。 人都没影了,青梅才‘哦’了一声,突然觉得自己好像也饿了,提着食盒啃着一个包子慢悠悠的回去了。 “青梅,你手里拿的什么?是不是吃的?”拐过回廊的时候,青梅听见有人叫她,刚停下来陶贺就慢吞吞的走了过来,“正好饿了。”他也不问,就打开食盒拿了两个包子在手里,想了想又拿了两个,“我给咸鱼也带两个,谢了,就不用我特意去厨房寻了。” 青梅眼见自己跑了这么远的路提回来的包子还没到院子就被分的差不多了,忍不住的抱怨了一句,“怎么今天晚上都没事做的出来找吃的?” 陶贺随口笑问了一句,“除了我还有人跟你抢啊?” “还有盛少爷啊!”青梅说完,突然想到陶风盛的叮嘱,紧抿着唇心虚的一笑。 陶贺奇怪的看着她,“陶风盛?他会自己跑出来找吃的?他干什么的?” “盛少爷说不能告诉我家小姐。”青梅道。 陶贺微微眯了一下眼,却还是笑着道:“我又不是你家小姐,告诉我没事。” 青梅觉得他说的好像有点道理,兀自点点头,“好像也对,盛少爷说他要做大事,要在三老爷的院子里蹲着把柄。” 陶贺愣了一下,又打开她手里的食盒将包子放了回去,“不跟你抢了,你都拿回去吧!我自己去厨房找。” 青梅看着‘失而复得’的包子笑着福了福身,“那我回去了。” 她一走,陶贺便急匆匆的朝三房的院子去了,他还没到,就看到一个身迎面而来。 “安冉?” “大少爷,见到你可太好了。”安冉一脸惊慌,看见他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似的,“我看见少爷尾随一个人出门了,我想叫他的,可他一直对我挥手不让我跟着。我,我想去找二爷的。” “看见他朝哪儿走了吗?”陶贺问。 “出门朝西面去了。”安冉道。 陶贺一掀衣袍追了出去,安冉的小腿跑的飞快,也只能勉强追着他的背影。 *** 陶风盛一路尾随着孙秀出了陶家,他头一回做这样的事,经验不足,丝毫没有发现前面的孙秀走走停停,像是生怕他跟丢了似的,也没有注意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路过的青砖瓦墙离他越来越远。 一阵夜风吹过,路旁的矮树随风摇晃,影影绰绰宛如勾人的鬼魅。 陶风盛打了个哆嗦,鼻子突然一痒,他忽然捂住口鼻蹲了下来,闷闷的打了一声喷嚏,他整个人躲在草丛后面不敢出声,好半晌并没有等到什么动静才微微直起了身子朝前看了一眼。 虽是晚上,也没什么月光,好在这附近的积雪仍厚,习惯了黑暗的视线不至于连前面还有没有人也分辨不出,哪里还有孙秀的人影。 陶风盛低低的骂了一句,忙朝前面跑了一段路,确定自己跟丢了之后,丧气的跺了一脚,有点想回去了,可一扫四周,心里慌了一下,“怎么跑到荒郊野外来了?大晚上的跑到这里来,肯定是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嘟囔了一句,定了定心神,决定再四处找找。 他刚准备往前走,后面突然有人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找人吗?” 一股凉意从脚底直窜头顶,陶风盛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瞳孔睁大手脚发抖的道:“兄,兄弟,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坟头在哪儿,我回去就给你烧纸钱,童男童女,金山银山,你要多少我给你烧多少,求你...别抓我下去。” ...... “你回头看我一眼。”身后的‘鬼’说道。 陶风盛极其克制又频率极高的小幅度摇着头,“不,不能回头。规,规矩我懂。回头就死了。” “我是人,不是鬼,回头看一眼嘛!”‘鬼’很有耐心,还把手背在他脸上贴了一下。 “暖和的。”陶风盛那颗都快要蹦哒出来的心,在感觉到脸上滑过的温度之后,终于稍微安分了些。 他缓缓的转过身,还没缓过来的心有吊到了嗓子眼,“大,大兄弟,为什么蒙着面?” ‘大兄弟’露在外面的眼睛微微弯了一下,好声好气的道:“一般杀人灭口都这样打扮,要不然你下了地府去阎王老子那儿告我一状,岂不是麻烦?小鬼难缠,我也是没有办法。” 陶风盛点点头,“言之有理!....救命啊!” 他突然弯腰朝他肚子上撞过去,那人似乎也没有防备,竟真的被他撞的后退了两三步,陶风盛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叫,蒙面人站在原地冷笑一声,全然没将他这垂死的挣扎放在眼里,甚至还好心的在后面喊了一声,“前面没路了,换个方向跑。” “谢谢啊!”陶风盛差点被自己刻入骨髓里的礼貌给感动了。 “不客气!”黑衣人一笑,“跑快点,我要开始追了哦!” “好...啊!”陶风盛本能的应了一声,却发现那人话音刚落,就已经鬼魅般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跑的有点慢啊!”黑衣人失望的摇摇头。 陶风盛试探的问:“再来一次好吗?” “还是算了,天太冷,你早点死,我早点回去睡觉。”黑衣人说着,眼神一沉,陶风盛哇哇叫着‘再给我一次机...’。 话都没说完,就被人掐住脖子举了起来,那窒息的痛苦让陶风盛蹬着脚,用力的在他手背上抓着。 就是他感觉自己的舌头都快被挤出来,意识越来越模糊的时候,他恍惚中听见有人叫了他的名字,虽然痛苦犹在,可是心却一下子定了下来。 脖子上缠绕的力气陡然消失,黑衣人和另一个人在旁边打了起来。 陶风盛趴在地上,用力的吸着气,满眼的虚影也渐渐清晰,“陶贺。”他又想笑又想哭,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虽然他不会武功,可是也瞧得出来黑衣人占了上风,短短一会儿陶贺的胸口就受了两脚,陶风盛爬在地上四处看着,找到一个粗树枝举着站了起来,趁着黑衣人和陶贺纠缠着背对着他的时候,突然大叫一声冲过去举起树枝打了下去。 冬天的枯枝脆弱的不堪一击,看着挺粗的树枝打在黑衣人的背上应声便断了。 不知是因为突然冒出来打乱了他计划的陶贺,还是敢拿一根树枝偷袭他的陶风盛惹怒了黑衣人,他不耐烦的咂了一声,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招式凌厉,刀风带着雪夜的寒气,从身边划过都能感觉到一股刺痛。 大约是不想恋战,刚刚还逗着陶风盛玩的他,这会儿只想赶紧的解决这两个麻烦。 陶贺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突然不再躲避他的攻击,弯腰一把抱着他的腰推着他往山边冲,不容置疑的朝陶风盛喊了一声,“快跑!” “跑?跑!”陶风盛想跑,可是发现腿根本挪不动。 陶贺这样将自己的后背送到黑衣人的面前,他仿佛隔着他脸上蒙着的黑布都能看到他嘴边嘲讽的笑意,手起刀落,那把短刀从陶贺的背上直直的刺下。 “哥...” 陶风盛浑身的血一下子沸腾了,他不知道自己随手抓了个什么,冲过去对着黑衣人的头就砸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08 13:52:26~2020-08-09 13:27:0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喵咪咪喵、清风 10瓶;桃子 2瓶;簡簡單單~~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黑衣人刚将短刀拔出, 准备刺第二刀的时候,陶风盛就抱着一块石头砸了过来,他在躲开的刹那不耐烦的说了一句, “麻烦。” 陶风盛扑了个空, 正欲转身再砸的时候,黑衣人突然一脚将受伤的陶贺踹下了山坡, 转身冷冷的看着陶风盛。 “慢着!”陶风盛突然大喝一声。 黑衣人微微一怔, 他道:“我自己死!不劳你动手。”说完,他扔了手里的大石头跟着陶贺滚下的地方跳了下去。 黑衣人下意识的想往下追,耳朵突然一动,听见远处有声响, 隐隐还夹杂着喊‘少爷’的声音,听声音像是有不少人,他暗暗骂了一句, 转身很快消失在了黑暗中。 安冉一手拖着一串的树枝在雪地上扫着,探头探脑的确定那人已经走了之后,撒丫子的扔了树枝冲到山边,“少爷, 小陶爷, 我...我要怎么办啊?” 他急的直跺脚, 又不敢真的大声喊, 想跟着跳下去往下探了探脚又犹豫了一下收了回来,用根本传不到多远的声音道:“少爷, 小陶爷, 你们坚持一会儿,我回去叫人来救你们,千万坚持住啊!” *** 山坡并不算太高太陡, 陶风盛滚到山底仰面躺在地上,满眼都是星星打转,这么晕了半天他挣扎着坐起来的时候感觉腿上一阵刺痛,他也顾不上是哪里受了伤,看都没看的爬起来借着雪光四处找陶贺的踪影,“陶贺,陶贺!” “呜!”不远处一声闷哼,在这静的连虫声都没有的雪夜里格外清晰,陶风盛欣喜若狂,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了过去,“陶贺!” 他费力的将陶贺扶着坐起来,哭着喊着的猛拍着他:“陶贺,伤哪了?伤哪了?要不要紧?会不会死啊?你别吓唬我!我怕!” 陶贺:...... 我他娘的快死了都没好意思说我怕! 可惜他实在没有力气骂他,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背!” “背?”陶风盛愣了一下,突然感觉不对劲,举起自己刚一直拍着他背的手,满手的血吓的他又哭了起来,“陶贺,都是血啊!怎么办啊?我第一次看见这么多的血,流完了是不是就要死了?你怎么有这么多的血,太他娘的吓人了。” “你...”陶贺硬挤出一个字,终于支撑不住的晕了过去。 “陶贺,哥,你别吓我啊!大过年的,死了也不吉利啊!”陶风盛满手的血在陶贺的脸上拼命的拍着。 ...... “哥,别怕。我背你回去,咱们回去找大夫,全城的大夫都找来,治不活你我就把他们都埋了给你陪葬。”陶风盛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背着陶贺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身后留下一排深深的脚印,还有一地的鲜血,不知是陶贺的,还是陶风盛腿上的,鲜红的一片最终混在了一起,分不清到底是谁的。 “哥,你能听见我说话吗?”陶风盛喘着粗气的问。 “哥,你听见了就应了一声,我一个人害怕,你哼哼两声行吗?求你了。” “哥...” “嗯!”大约是陶风盛太聒噪了,背上的陶贺终于有了反应。 陶风盛眼眶一热,用力将他往背上提了一下,“哥,你小时候经常这么背我的是不是?我都想起来了,每次只要你背我回去准没好事,娘肯定会打你。等你好了,我天天背你,把你以前背我的都还给你,好不好?” “哥,其实我一点也不讨厌你,就是你总不爱搭理我,你就只跟二哥在一起,我生气,我一生气就想你也生气。明明你是我哥,为什么就不爱带我玩,就不爱跟我说话。我现在知道错了,你不要死,你死了我就没法跟你认错了。” ...... “你放我下来,回去叫人来救我...”陶贺的声音轻的仿佛风一吹就散了。 “不,要死一起死,我不会放你下来的。”陶风盛胳膊更用力的抱住他的腿,想用自己的力量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决心。 陶贺:“......我不想死。” “少爷!少爷!”远处摇晃的火把,急促的叫唤声,让陶风盛感觉这天都一下子亮了起来。 “哥,有人来找我们了。有人...”他强撑的一口气,终于也用到了尽头,受伤的腿再也支撑不住的跪倒在地,陶贺闷闷的哼了一声。 “在这儿,我们在这儿,救命啊...”山风将这对希望的呐喊带到了远处,正拿着火把四处照看的林霜降猛的一怔,“去那边,在那边。” 火把越来越近,陶风盛趴在地上支撑着陶贺不掉下去,在看见朝他们奔来的人之后,嚎啕大哭,“二哥,二嫂嫂,我哥要死了。” 陶贺:......并没有!! ***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弄成这个样子?大夫,他这腿有没有事?会不会残废?你说我就这一个儿子,他要是腿瘸了,我还不如死了算了。”胡氏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的不行,大夫几次想说话都被她这一连串的自言自语给拦住了。 “好了,娘,我没事。你别哭了!大过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死了呢!”陶风盛突然大声的打断了她。 胡氏的声音堵在了嗓子里,“大夫,他是不是连脑子也摔坏了?” “没事,有点严重,也不算太严重。瘸不了!”大夫终于能说话了。 在内室给陶贺治伤的两个大夫出来了,陶风盛一把推开挡在面前的胡氏,单腿跳了过去,“我哥怎么样,会不会死?” 陶风清跟着出来了,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会不会说话?张口闭嘴死不死的,算命的说过陶贺能活到一百岁,还能折在你手里了?” 胡氏护儿子,想说什么,可陶风盛傻呵呵的笑了起来,“没事对不对?不会死是不是?” 大夫叹了一声,“险的很,不过好在这刀刺进去的位置偏了一些,没有伤到要害。不过失血过多,又耽误了时间,若不是小陶爷是练武之人,身子骨比寻常人硬朗些,只怕也是有生命之危的。” “那是能救不能救?”陶风盛又急了。 “没事了,血已经止住了。二奶奶的止血疗伤的药,都是好东西。只要没有意外,好生修养就行了。”大夫道。 陶风盛听了这话还是急,“意外?还能有什么意外?” 大夫眉头皱着,“我看过小陶爷的刀伤有点奇怪,感觉应该有什么人在伤口上大力击打过,这...应该也是意外的一种。” 陶风盛:...... 林霜降:“那个意外是你吧?” 陶风盛:...... “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风盛,你也一身的伤,先跟娘回去好好...” 陶风盛没看胡氏,拂开她的手道:“我要在这里等我哥醒过来。” “你这孩子...” “行了,让他在这里守着陶贺吧!他这么大个人了,想做什么心里有数,你就别掺和了。”陶正武突然说道。 “你...” “他们两是亲兄弟,打断骨头连着筋。”这话,陶正武从没有这样认真的说过。 胡氏嘴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也没再拦着陶风盛。 陶风盛被安冉搀扶着进了内室,就在床榻对面的长椅上趟了下来,侧着身子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陶贺。 虽然这画面有些... 但是,他们两是亲兄弟。 安置好了陶贺和陶风盛,又将老太太他们都送回去之后,林霜降才把安冉叫出来,“到底怎么回事?风盛一个人晚上为什么要跑到外头去?” “我晚上去房里找少爷,发现他不在,就到处去找,还就真给我找...” “还是我说吧!”安冉刚起了个头,青梅听不下去的打断了他,“盛少爷说他晚上要在三老爷的院子里蹲孙姑爷,说要抓到他什么把柄。我想,他不是一个人出去的,是跟着...谁出去的。” “对,我看着少爷跟着一个人出去的。但,是不是...那个谁就不知道了,我只看见了个人影。”安冉附和道。 “打伤他们的人你看见脸了吗?”林霜降问。 “没有,那人蒙着脸,而且我怕被他发现也不敢靠的太近。” 林霜降点点头,“那个谁,你们两个就别再对其他人说了。若有人问就说不知道。” “是。” 青梅拉了一下林霜降的衣袖小声的道:“小姐,今天晚上你们出去找小陶爷和盛少爷,孙姑爷也在的。” 林霜降笑着拍拍她的脸,“你机灵,记得盯着安冉的嘴,别让他惹祸上身了。” “嗯,我知道。” 屋子里面没留什么人,给陶贺喂药的事都是陶风清和余贤在做,下半夜的时候,陶贺发了烧,陶风盛急的哇哇叫,两个人便一个照顾陶贺,一个低声细语的在那儿安慰陶风盛。 后来陶风盛实在是太吵,林霜降便捏着鼻子硬给他灌了一碗安神汤,才把这个突然明白手足情深的小祖宗给哄睡了。 第61章 “少爷, 背不动了。要不,咱们还是回去躺着吧!”大冬天的,安冉感觉自己内里都已经湿透, 腿像是千金重, 再也挪不动一步了。 背上的陶风盛雄赳赳的提着当初春寒打她的擀面杖,不高兴的在安冉头上拍了一下, “这才走多远就走不动了?你知道前天晚上我腿都成这样了, 还背着陶贺走了那么远,我这么优秀的品质你怎么就没学到?快点,不是你说孙秀要走了吗?再晚他走了,我找谁算账去?看不见陶贺现在还没醒, 你少爷我的腿差点就瘸了吗?血债就要血偿你知道吗?”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三个人不急不缓的跟着,始终保持着一点距离不让他们发现。 “要不, 上去帮帮忙?就那小书童,别还没到,人就给累死了。”九姑娘难得有点善心,开口提议道。 林霜降和春寒含笑不语的看着她。 “你们主仆两这是什么表情?我说的不对吗?” “对, 你去替安冉背着陶风盛吧!”林霜降道。 “凭什么我去?” “难不成我家小姐去?”春寒反问。 “你也可以啊!”九姑娘指着她道。 “男女授受不亲。再说, 我觉得安冉可以的。”春寒笑道。 九姑娘想了想, “好像也是可以啊!我们还是慢慢跟着就行了。对了, 你为什么不拦着他,让他这么去找孙秀, 不是打草惊蛇吗?” “若是让陶风盛安分守己的在屋子里待着, 那才是真的打草惊蛇。何况,我想不出孙秀故意引风盛出去又安排人杀他的理由。而且、、、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林霜降淡淡的笑了一下。 九姑娘认真的点头‘哦’了一声。 “阿九姐姐,听懂了?”春寒打趣着问。 “你说呢?她说一半留一半的, 我能听懂吗?”九姑娘手挥了一下,“我也不用听懂,我就想看一会儿陶风盛这臭小子要怎么身残志坚的赵孙秀算账。” 事实上,身残志坚的陶风盛,还是有点脑子的。 比如,安冉好不容易将他背到陶正文的院子,也正巧碰到他们夫妇正在送别孙秀夫妇,王氏还拉着陶莞儿的手嘱咐些什么,陶风盛这副模样过去,把王氏吓的不轻。 “我的小祖宗,你不好好在屋里躺着,来我这儿干什么?你可千万别再在我这儿磕着碰着了,你娘回头不得跟我拼命啊?”王氏和陶正文两人小心翼翼的将陶风盛从安冉被上扶下来,跟捧着一个金菩萨的感觉一样。 “三叔,三婶,没事!我就是听说今天莞儿姐姐跟姐夫要回去了,所以特意过来送送。”陶风盛笑呵呵的道。 陶正文看着他手里的擀面杖,疑惑的问:“拿这个送?” “这个啊!不是,我拿来当拐杖用的。” 陶正文:...... “姐夫,你过来一下,我有两句话跟你说,悄悄话!”陶风盛冲孙秀招了招手。 “你能有什么悄悄话?我们还不能听了?”王氏狐疑的问。 “三婶婶,老爷们说话,您就别掺和了行吗?”陶风盛刚说完,就被王氏轻轻打了一下,“你什么时候成老爷们了?” 孙秀低眼一笑,走了过去,“风盛有什么话...” 他话都没说完,陶风盛一擀面杖的挥了过去,陶正文下意识的挡了一下,孙秀头没被打到肩膀却挨了一下,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呢,陶风盛已经甩开陶正文和王氏,直接将孙秀扑倒在地。 “你个混蛋,想杀我是不是?害的陶贺挨了一刀子,我今天不打死你,我就叫你爹!”陶风盛嘴里骂着,手也没闲着,手里的擀面杖挥的那叫一个快,孙秀举着手挡着了头,不知是不是顾忌着陶风盛伤了一只腿,身子扭动的幅度不大,尽是一副挨打的惨状。 “陶风盛,你干什么呢!”王氏尖叫着扑上去,陶正文和陶莞儿也都上去帮忙,可陶风盛这会儿打红了眼,三个人硬是没把他从孙秀的身上拉下来,还都被他手里的擀面杖误伤了。 院子里的丫头们想拦,又不敢真的上前,怕自家姑爷被打伤了,又怕把已经受伤了陶风盛给伤重了,一个个在旁边转圈喊着。 王氏突然站起来一把抢过旁边小厮手里的扫帚举了起来,眼看就要打在陶风的身上。 “哎呀呀!”九姑娘两手捂住了眼,像是不忍看陶风盛挨打似的。 “住手!”林霜降突然喝了一声。 院子里的嘈杂声一下子消停了一半,就只剩下孙秀的哀嚎声和根本停不下来的陶风声的打骂声。 春寒和九姑娘走上前,将陶风盛从孙秀的身上拉了起来,陶莞儿将孙秀扶着坐起来,在一边嘤嘤的哭着。 王氏一看见林霜降就扯开嗓子嚎了起来,“霜降,你来的正好!你看看啊,这小混账是要在这儿打死我家姑爷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到底是谁要打死谁啊?你就看见我打他了,你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打他?我和陶贺差点没命,都是你家姑爷做的好事。”陶风盛赤红着眼咆哮着。 “风盛,你在说什么啊?你和陶贺受伤,跟他有什么关系?”陶莞儿质问着。 “你问我,我问谁去?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相公?”陶风盛想踢孙秀,可受伤的腿不能动,没受伤的腿支撑着自己,索性手臂一用力勾着九姑娘贺春寒的脖子跳起来去踢孙秀,差点让没有准备的九姑娘她们一起趴地上去。 “你...你...”王氏突然一屁股赖在地上,拍着腿的哭喊起来,“你们就是欺负我们三房没有个哥儿当家,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什么屎盆子都敢往我们家头上泼啊!” 陶正文一甩袖子,怒视着林霜降,“二哥家的,这事你看怎么办吧!我家姑爷无端端的被人打,这事总要有个说法。” “是要有个说法!春寒,去请二爷过来,再让人去将二叔、二婶都请过来。什么事当面说清楚了。”林霜降道。 “是。” *** 陶风清把玩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似笑非笑的看着坐着的一众人,刚刚打人的陶风盛坐在屋里正中央,背后靠着软垫,一只腿架在凳子上,刚刚用力过猛,腿上的伤口绷了,衬里的裤子上都是血,他就是不让换,还把袍子故意撩起来,把那触目惊心的血红杵在众人眼前。 嗯,这是刚刚行凶的‘犯人’,有点嚣张。 “你怎么回事?好好的打孙秀做什么?”陶风清问。 “二哥,我这么听话的一个人,我会好好打人吗?是这孙子前天晚上要杀我,我今天没提着刀来,已经是仁至义尽了。”陶风盛说着,仇恨的看向一脸无辜的孙秀。 “二哥,我真的不知道小风盛在说什么。前天晚上我一直待在屋子里,后来你们说陶贺和小风盛出事了,我还和你们一起出去找他们的。我,我...我为什么要杀他啊?”孙秀将‘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深意表达的淋漓尽致,一口一个小风盛,气的陶风盛又想打人了。 “放屁!前天晚上明明是你勾搭我出去的。还把我往荒郊野外的引,你装什么无辜?”陶风盛骂道。 孙秀脸色难看,讪讪的道:“风盛啊!非礼勿言,我,我为何要‘勾搭’你?” ...... “你...你少跟我装读书人,我他娘的也是读书人。你敢发誓,前天晚上你没有出去过?” 孙秀叹了一声,不看他,看着陶风清,“二哥,我晚上为何要出去?再说,我出没出去过,别人不知道,莞儿最清楚。我不知道风盛为何非要说是我要杀他,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怎么可能是陶贺的对手,还将他伤的那么重?” 陶莞儿站起来,对陶风清欠了欠身,“二哥,夫君一直都在屋里,直到大家出去找陶贺他们的时候,夫君才急着去帮忙。莞儿可以作证。而且,我也实在不明白,夫君夜里为何要出门,而且,风盛又怎么会知道的?” “我蹲在你们院子里守着的,我能不知道吗?我亲眼看见他从房里出来的。”陶风盛急道。 陶莞儿转身看着他,“你晚上在我家院里蹲着做什么?” “我...”陶风盛突然一愣,“我夜里上茅房正巧碰见了不行啊?” 陶莞儿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也不必他说什么,陶风盛这话谁也不会信。 “莞儿妹妹不必这般,风盛之所以会在你屋外守着,也是为了你。”林霜降突然道。 “为了我?这又是何故?”陶莞儿眉头一紧,不解的问。 九姑娘走到她面前,不规不矩的行了一礼,笑着道:“小姐,对不住了。”说完,不等陶莞尔明白过来,她突然一手拉过她的手,另一只手将她的袖子拉了上去。 陶莞儿白皙的手臂上,深深浅浅的伤痕触目惊心,王氏定眼一看差点晕了过去,“莞儿,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第62章 屋里所有人在看看陶莞儿手臂上伤痕的刹那儿脸色都变了, 连刚刚还恨不得自己替儿子上场撕王氏的胡氏都愣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一齐看向孙秀。 孙秀正欲说什么,陶莞儿神色如常的将袖子拉了下来,“婆母常年卧病, 脾气难免有些不好, 不必在意。” “孙秀,我们陶家对孙家, 对你母亲如何, 你但凡有点良心就该好好对我的莞儿,你母亲这样对她,难道你就袖手旁观吗?我若非是为了我的莞儿,我也不会...” “岳母。”孙秀突然掀了衣袍跪了下来, 打断了王氏的话,“都是小婿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莞儿, 岳父、岳母要打要骂,我绝无半句怨言。” 陶正文的手高高的举起,可最终也没落在孙秀的脸上,长叹了一口气颓然的坐了下来, “你...”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林霜降冷冷的道。 “对, 对, 不能就这么算了。”王氏搂着陶莞儿忙不迭的附和她的话, “这手臂上的伤痕,又旧伤也有新伤。可见, 这是日日都在挨打。你心疼你母亲, 可我也心疼我的女儿。我把她嫁到你们家,不是任由你们这么糟践的。” 王氏狠狠的瞪了孙秀一眼,又看着林霜降讨好般的问:“霜降, 你说这事要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找他们孙家理论去。咱们又不欠孙家什么,由不得她这么糟践咱们家的女儿。”胡氏义愤填膺的说到,全然忘了刚刚他们还和王氏针锋相对。 “岳母,二伯母。我母亲身子孱弱,只怕是经不起这些。我愿意替我母亲受罚,是我对不起莞儿,都是我的错。”孙秀说着,突然扬手扇着自己的耳光,一下一下倒是丝毫没有弄虚作假。 林霜降回头看了陶风清一眼,陶风清极淡的一笑,“行了,就算你在这儿打死了自己也没用。我们陶家就只有莞儿一个外嫁的女儿,从小也是大家捧在掌心里的。没道理去了你家受这样的委屈。若是今日这事就这么算了,传了出去,还以为我们陶家半点亲情都没了。你放心,你母亲身子不好,我们也不会去大吵大闹。自会让说道理的人去。” 他微微垂眸,“阿九,春寒,你们跟着二奶奶一起去。” “二哥,我也讲道理,让我也一起去吧!”陶风盛忙道,“还有,我的仇怎么算?” 林霜降笑道:“这件事,官府自会处理的。宁苏藏着一个武功高强的杀手,孙大人高兴都来不及,不会让你失望的。你好好在家养着,回头他还要派人来向你和陶贺取证词的。” 这话孙怀义可以作证,他爹一个小小的知县,办的尽是偷鸡摸狗的小案子,头一回碰到要杀人的,兴奋的熬了两个通宵,过家门而不入,正亲自带着人满大街的抓人,一向平静无波的宁苏,头一次这样鸡飞狗跳就是因为他们的知县大人。 胡氏这会儿理直气壮了,阴阳怪气的说道:“有其母必有其子,母亲在家里虐、待儿媳,儿子在外头杀人放火。蛇鼠一窝!” 王氏下意识的想帮孙秀说话,可一看到陶莞儿,什么话都给咽回去了。 孙秀的手抓着自己的衣摆,所有不能说的愤怒都暴露在他泛白的指节上。 *** “你怎么知道莞儿被打的?”陶风清一边帮林霜降收拾东西一边问。 林霜降无意的看了他一眼,猛然转过身盯着他,“你做什么呢?” “这一来一回得要一天时间呢!你明早动身,晚上才能回来。孙家的饭咱们是肯定不能吃的,外面的东西也不能随便吃,谁知道那个对陶贺下死手的杀手会不会沿路下毒?但也不能太将就,这是我让青梅做的路上吃的。这里头包的是银针,就是自己带的东西要吃的时候也要检查一番。衣服鞋袜也得多备些,万一湿了脚受了风寒就不好了。这里头我还备了姜汤。还有...哎呀,这些小事你就别操心了,我常年在外头跑的,要准备什么东西最是清楚了。” 林霜降:...... “那也不用三个箱子这么多吧?我就只是出去一天。” “没有,两个箱子是你的。剩下一个是我的。” 林霜降:“???你要出去?” “我在后面带人跟着你们啊!外头那么凶险,连陶贺都能伤成那个熊样,我放心让你们三个女人出去?当然,我不好露面,就带着人在后面跟着。”陶风清笑着道。 林霜降无奈的道:“我,九姑娘,春寒,如果真遇到了什么危险,打不过跑还是没问题的。可若你跟着,那就只能一起死了。你这是要保护我,还是黄泉路上做个伴?” “可,要是万一...” 林霜降看着他,“他要杀我,在湘南就会动手了。当初没有杀我,现在更不会。而且他是想对陶风盛下毒手,你让他好好想想,他在诚灵书院有没有遇到过什么不寻常的事,或者跟他要好的同窗,有没有谁是身份特别显贵的。在宁苏,我想不到他会因为什么事会招来杀身之祸。若有人要他死,追其原因,一定在京城。” 九姑娘路过门口,走过去又退了回去,趴在门边好奇的问:“这是要逃难搬家?” ...... 陶风清没打算理她,拦住林霜降要从箱子里往外捡东西的手,“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莞儿被她婆母打了?” “是谁打的现在下定论还早了点吧?一个常年卧病在床的老太太,喝着药吊着命,每天还得爬起来拿藤条打人,不要太励志哦!”九姑娘走进来,蹲在箱子边,“这都是什么啊?锅碗瓢盆都装上了?” “那你们怎么知道的?”陶风清问。 “那天她来给二奶奶请安,一提到孙秀就下意识的去拉袖子。这次她来,我去偷看她洗澡了。”九姑娘一边说一边不放弃的去检查箱子里装的东西,“这又是什么?”她挑出一本书念了出来,“《陶二爷的风流韵事》” “给二奶奶解闷的。”陶风清一把夺了回去,重新放在的箱子里。 “你拿这个给她解闷?你怕不是嫌命长自己想法子找死吧?”九姑娘佩服的五体投地。 陶风清有些小得意的笑了一声,“你懂什么?新出来的。” 二爷自己掏钱让人写的。 林霜降狐疑的想去拿了看,陶风清摁住她的手笑着道:“回头马车上没事的时候再看。” 林霜降笑了笑,“让你找的大夫找了吗?” “放心,已经安排在客房里住下了。明天一早就跟你们一起去孙家。放心,孙母是不是真病,他一眼就能看出来了。” ......我当然知道。 “你们继续收东西,我先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九姑娘捏了捏拳头,冲林霜降挑了下眉,“明天好好讲道理。” ...... “二爷,二奶奶。”余贤慌慌张张的跑到门口停了下来,又喜又悲的道:“表哥醒了,你们赶紧过去看看吧!” 陶风清见他神色不对,一边疾步往外走一边问:“醒了不是好事吗?我怎么觉得你像是要哭?” 余贤:“...嗯!有点,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陶贺靠在软垫上,脸色十分难看。 陶风盛坐在床边,腿架在凳子上,正端着药碗一脸殷勤的对他说:“乖,张嘴!药喝了就好了。” “我手没有受伤。” “我知道啊!这跟喝药有什么关系?来,张嘴!” “我自己可以喝!” “不要,我要亲手喂你。” ...... 陶风清隔着帘子看了会儿,转着拉着林霜降要走,陶贺声音虚弱可怒气不减,“陶风清,你能把这玩意儿赶紧给我弄出去吗?咳咳咳...” 趁着他说话的功夫,陶风盛成功的将勺子里的药送进了他嘴里,“乖乖喝药才能早点好,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任性呢?来,再喝一口!” “滚!陶二,你给我滚回来...” 陶二已经牵着媳妇出门了。 “不管管吗?”林霜降忧心忡忡的问,好怕陶贺捡回来的一条命被陶风盛给气回去了。 “以后我要是像陶贺这样了,你可千万把陶风盛给我绑好了。”陶风清一脸认真的道。 “呸!大过年的胡说什么呢?”林霜降恼怒的瞪着他。 陶风清哈哈大笑,搂着她和她并肩站在长廊下,“我有一种感觉,只要过了这一关,以后都是好日子。” 林霜降犹豫了一下,慢慢将头靠在了他的肩上,“嗯。”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心甘情愿的去依靠在谁的肩上。 现在,她明白了,这个从未想过将她放在身后,而是愿意和她并肩而行的人,是她愿意将头放在他肩上的。 过了这一关,以后一定都是好日子,阳光满地,笑声环绕。 九姑娘托着腮坐在门槛上,“你们后来还有个活人!” “陶风盛,你能不能自己滚?”屋子里的咆哮声越来越大。 第63章 “东西都放好了。还有没有少拿的?都清点好了啊!”陶风清亲自镇守在大门口, 看着人将箱子往马车上面放。 林霜降有点哭笑不得,不管她怎么说,陶风清硬是要将满满当当的两个箱子给她带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被一纸休书送回家了呢!”九姑娘边说边打了哈欠。 “昨晚没睡好?”林霜降问。 “嗯!”九姑娘一脸的哀怨, “何止是我, 春寒也一样。我都不知道陶风清这么麻烦,把我们两个叫到书房嘱咐到大半夜, 他说什么后来我也没听, 要不是碍于在陶家,我真想给他敲晕算了。” 她抱怨着,余光瞥见有一个人影在墙边角探头探脑的,对林霜降点了点下巴, “像是找你的。” 林霜降看了一眼,“看着陶风清,差不多得了。” “那也他听我的才行。” ...... 林霜降一人朝墙角边走去, 许宗宝一看见她笑嘻嘻的问道:“二奶奶这是要出远门?什么时候回来?” “不出远门,傍晚就回来了。你怎么到这儿来了,找我有事?” “不出远门?”许宗宝下意识的朝门口停着的马车上看了一眼,“东西带的有点多。” 林霜降笑了笑。 “哦, 没什么大事, 我听说陶贺受重伤了, 就从家里带了支人参过来。你替我交给他, 让他补补气,这可是千年人参, 一根须子都能卖好几十两的。”许宗宝将手里的一个长锦盒塞到她手里。 林霜降看了看手里的东西笑着问:“你都到门口了, 自己进去给他就是。” “不了。”许宗宝摆摆手,“陶贺伤着呢,万一看见我气着了, 那就是我的错了。我在陶家不受欢迎,我心里清楚。” “好。我一会儿让二爷拿进去给他。谢谢你的好意了。”林霜降点了点头。 许宗宝欲言又止。 “还有事?若是有事,进屋里坐会儿吧!这儿风大。” “不了,不了。没事了,没事了。”许宗宝瞥见陶风清朝这边来了,急急的道,“二奶奶,你们自己多多保重。”说完,慌慌张张的顺着墙角跑了。 陶风清看着他仓皇跑走的身影,冷冷的问:“他来做什么?” “给陶贺送了一支据说是千年的人参。”林霜降转身,笑着将盒子打开凑到他眼前。 “许家的东西,谁敢要?扔了!” 林霜降却不以为然,“我倒觉得,许家的东西不能要,可许宗宝拿来的可以要。” “陶家也不缺他一根人参。若非现在没有证据,我恨不得活剥了许常见的皮。”陶风清眼里蕴着的怒火,若是许宗宝还在,怕是都能就地将他燃了。 “要剥许常见的皮不难,难的是找到他身后真正的主子。我怎么觉得,许宗宝是知道些什么了。他刚刚走的时候,让我们多多保重。”林霜降看着手里的人参若有所思。 “反正你早去早回,回来我们再商量。”陶风清将她手里的锦盒接了过去,“还是想扔了。” *** 马车到孙家的时候,林霜降正好将陶风清给她解闷的书翻完了,九姑娘凑过去问:“写的什么?借我看看。” 林霜降将书给她了,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孙秀虽是一个举人,差事也还算不错,可家宅却简陋的很。 孙秀在陶家是谦逊有礼,可孙母却不同,花着陶家的钱养病,却仿拂是对他们的恩赐一般。 王氏不放心,跟着一起来了,可她们在前厅坐了很久,茶都换了两次,孙母还一直没有出来,孙秀去后面请孙母,也一直没有出来。 王氏急的团团转,林霜降却是一点不急,喝着茶突然问:“莞儿妹妹,我听大嫂嫂说,你有想和孙举人和离的事,可是真的?” 陶莞儿眼睛陡然睁大,神情愕然的看着她。 她还没说话,王氏就突然跳起来了,“什么?和离?莞儿你怎么没有跟我说过?为什么要和离?和离了以后,你可怎么办啊?” “没有,娘,我没有说过这话。”陶莞儿忙不迭的否认。 “可大嫂嫂说,你从她那儿要了两本帐薄,想要和离之后让孙举人将这些年他从咱们陶家拿的钱要回来。这难道也不是真的?”林霜降又问。 “帐薄?我...我...”陶莞儿有些慌了,紧紧的攥着王氏的手很是害怕的样子。 春寒对林霜降微微点了点头。 林霜降笑了笑,“妹妹别慌,我也只是坐在这儿久了,随口问问罢了。你若真想与孙举人和离,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们也没有孩子,若真的过的不好,和离就和离了。你二哥也不会在乎这些年救助孙家的那些钱。也不会不管你。” 陶莞儿似是有些动容了。 她还没来的说什么,孙秀扶着一个脸色苍白杵着拐杖的老太太进来了。 她一进屋,任谁都没有看一眼,突然扬起拐杖就朝陶莞儿打了下去,“和离?你有什么资格和我儿子和离?” “你干什么?”王氏一下子红了眼,一把抓住还要落在陶莞儿身上的拐杖猛的一推,孙母本就站不稳的身子一下子向后倒去,孙秀和身旁的丫头赶忙扶住了她,“娘,您...这是做什么呀!” “好你个孙秀,我还在这儿呢!我们陶家的主母也在这儿呢!当着我们的面,你母亲都敢这么对我的莞儿,我们看不见的时候呢?是不是天天都是如此?我们客客气气的过来,你们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吗?”王氏底气十足,叫骂声惹的外头院子的下人纷纷侧目。 “岳母,我...我...”孙秀喏喏的不知道要说什么似的。 “客人?”孙母突然啐了一声,“我儿子是举人,你们陶家不过是两个臭钱罢了。真当自己是什么高门大户了?她嫁到我孙家这么多年了,连个蛋都没有下过。你们还不准我家秀儿纳妾,你们是想断了我们孙家的香火。刚刚你还说什么,要我们还钱是吧?钱,我们是没有,孙家拿了你家的钱就是养着我这个老婆子的命,大不了我把命还给你们,从此跟你们陶家两不相欠!” 孙母说完,拐杖一扔就要往柱子上撞,九姑娘冷眼在旁边看了半天,脚步一动,孙母就撞上了她的身上。 “娘,您这是做什么啊!有话好好说不行吗?”孙秀又是心疼又是无奈,抱着孙母哀求着。 “老太太,您这力气,撞柱子也是撞不死的。何必假惺惺的,做戏给谁看呢?”九姑娘说着还对她扬了扬下巴。 孙母和孙秀不解的转过头,就看到林霜降正坐在椅子上垂着眼面无表情的喝着茶,对刚刚的闹剧视如无睹。 林霜降放下了茶碗,看也不看孙秀母子,只问陶莞儿,“妹妹,看来道理是没法好好说了。我就只问你,和离吗?” “离!”王氏一改刚才的态度,决然的道,陶莞尔怯怯的躲在她身后不敢说话。 “不离。”孙母声音大了一些,两个字说完喘了半天,“没有和离,只能是我秀儿休了她。” 林霜降冷笑一声,“和离,陶家这些年送往孙家的钱,一笔勾销。休妻,就麻烦孙举人按照账本上的数目,一个铜板都不能少的还钱。” “凭什么?”孙母质问。 林霜降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孙母,淡淡一笑,“凭我是林将军之女,仗势欺人可以吗?” “你...那些钱是你们心甘情愿送来孙家的,不是我们问你们要的。”孙母气急,苍白的脸上竟也有了红色。 “放屁!给,那也是我给莞儿的,你们家凭什么用我女儿的钱?”王氏骂道。 林霜降笑了笑,手伸了一下,春寒立刻将一本帐薄放在她手里,“孙举人,我不为难你,二婶婶给了孙家多少钱我不问,但是,这个账本上记得,都是每个月特意供你母亲养病的银子。你在上面签个字留个手印,回头掰扯起来,这些确实是我们心甘情愿送来的。否则,回头人家说你母亲没病,你这是从陶家骗来的钱,对你将来的仕途怕是也不好,你说对不对?毕竟,人言可畏。” “孙秀,和离书签了,我那留着的账本我也不跟你算了。这些年,我拿给莞儿多少钱,我可都记得清清楚楚。你甭想跟我不讲理,我王春琳也不是好讲话的。撒泼我比你娘更会。我们陶家不是你们孙家高门大户,我豁出去这张脸不要了,也不会让你们好过。”王氏的胸口一起一伏,是真被气着了。 “你们,你们陶家想逼死人吗?我一个老婆子能花你们多少钱?”孙母话一说,孙秀脸色就变了变。 林霜降笑:“是吗?给老太太养病的药材单子,陶家可是有备份的。别的你们可以赖,这账你们是赖不掉的。除非这些买药材的银子没花在您身上。但这事,就得问问您儿子了。” “娘,您就别说了。”孙秀突然打断了她们,“和离,我同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0 23:46:58~2020-08-11 17:02:5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松一世安乐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二爷不是让我们来讲道理的吗?”回去的马车上, 九姑娘回想不久前发生的事,底气不足的问。 林霜降很奇怪的反问:“我难道还不够讲道理吗?” 春寒不以为然的撇撇嘴,“反正我第一次听见有人把‘仗势欺人’四个字, 说的那么理直气壮的。” 林霜降轻笑一声, “孙母为了护儿子,已经打定主意将这恶人做到底了。仗着自己年岁已高又撒泼耍横, 我若不这么说, 哪能让她措手不及?她的脑子可没孙秀转的快,之前他们一直将我们晾在前厅,我若不故意当着那些孙家下人的面对陶莞儿说和离的事,又提了账簿的事, 那今天看到的可能就是病怏怏躺在床上跟咱们耍太极的老太太了。” 她说完,还给了九姑娘一个夸赞的眼神,“这都是你在床底下委屈一夜的成果。你是大功臣。” “哦!”九姑娘恍然大悟, “我就说春寒为什么一直站的那么远,就是盯着看有没有去透风报信的啊!可绕了这么一大圈,钱咱们一个铜板也没要回来啊!难不成,你专程跑这一趟, 就是为了替陶莞儿逼孙秀和离的?” “孙秀品行不端, 和离是肯定的。陶家自家人窝里怎么闹都不是大事, 可若被别人欺负了, 就没那么好说话了。你又不是没瞧见,那天你把陶莞儿的袖子掀起来, 连二婶婶都急了, 更何况其他人?” “要钱本来也就只是说说。孙秀根本还不上,我从一开始就是要他在账本上签字。陶家拿到孙家的钱必须有个堂堂正正的说法。这样,才不会让人有机可乘, 拿着这笔数目不小的钱来说事。我现在不确定孙秀到底在盘算什么,可若他身后另有其人,这将近十万两的银子放在一起,用途可就大了。但今天这么一闹,至少是打乱了他们原本的计划,陶家不会再有人拿钱给孙秀,这条线也走不下去了。” “小姐的意思,是孙举人把这些银子都给别人了?” “不用真的全部给,数额在那儿就行了。可今天孙秀在账本上签了字,以后我们也可以和他说道说道,这是他问我们要的,我们也是看在亲戚一场救济他的。若孙秀拿做他用,我们也是被蒙蔽,跟陶家可没什么关系。不会只挨打反抗不了了。”林霜降顿了顿,“若是一开始拿给孙家的钱,就让孙秀写下字据,今天也就不必跑一趟了。” “可这也是我们看到的。回头真要有人继续拿这些钱说事,孙秀大可以说是我们逼他签字的。到时候还不是各执一词?”九姑娘道。 “所以我让陶风清连夜派人去了一趟小周庄给我请了个大夫啊!他就是证人。” 对于她的自信满满,九姑娘不敢苟同,“一个大夫做证人,谁信啊?你们陶家那么有钱,花钱买来的证人不行吗?” 林霜降歪着头咧着嘴的一笑,“不行!告老还乡的周太医,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慧娘娘让我留着命悬一线的时候用的。”她轻叹了一声,“慧娘娘的信物只能用一次,竟然用在了孙秀的身上。今天孙母若是待在房里不出来,周太医就是来给她瞧病的。若是出来了,就是我们最有用的证人。” 九姑娘叹为观止,“我终于明白荣真为什么会说你是一只尾巴藏的很好的小狐狸了。果然是要藏好了,这冒个尖,肚子里的肠子都九曲十八弯了。二爷将来要是对你不忠,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霜降:“那倒是不会。”她顿了顿,“我大概会直接打死。” ......并没有多好! 林霜降掀了车后的窗帘,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马车,极轻的叹了一声。 *** 林霜降将在孙家发生的事讲了一遍给杨初云和陶风清,王氏在一边一直抹泪。 杨初云听完不禁唏嘘,“当初,将莞儿嫁给孙秀,我们也是满心欢喜的。以后他为人忠厚,又上进,一定会好好待莞儿,没想到他母亲竟是这样的人。” “其实也是我这个做哥哥的粗心,想想莞儿从前是什么脾气,可自从嫁去了孙家,就跟变了个人似的。早就该发现的。”陶风清这话是真心,要知道孙秀这样待陶莞儿,早就该将她接回来了。 “你们在外头做生意,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她几次。要说粗心,也是我们这些长辈。”杨初云看着王氏,“你也别哭了,哭红了眼回院子被莞儿瞧见了,她又更伤心了。有这样的婆母,和离的也好。好在也是和离,不至于让人瞧不起,以后再要嫁人,也不是不行。” 王氏擦了擦眼泪,“这事以后再说吧!莞儿如今这样,我还真不敢提以后嫁人的事。当初瞧着孙秀是千好万好,现在真是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让莞儿遭了这么大的罪!” 她说着,看着林霜降,“这事还得谢谢霜降,若不是她,孙家定是不会答应和离的。若真是被休书送回来,那莞儿就真没有活路了。” “都是一家人,客气的话三婶婶也不必说。我就想问三婶婶,你对孙秀说,这些年拿给他的钱都是记了账的,可是真的?”林霜降问。 王氏心虚的看了杨初云一眼,垂着头道:“我就是看见你拿了账簿出来,顺着意思骗他的。这些年,我攒着些钱就都给莞儿了,多少都有,哪有记什么账。” 林霜降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三婶婶聪明,若没有你这句话,孙秀怕还是没那么容易松口。等签了和离书,这事就算了了。以后咱们陶家跟孙家也就一刀两断,再无瓜葛了。对了,母亲,大嫂嫂那儿的荣宝怕是也不能留了。这事...” “我去跟仙儿说。你路上颠簸了一天,赶紧回去好好歇着吧!”杨初云道。 “好。” 陶风清牵着林霜降的手慢慢的在园子里走着,“你说孙秀这样从陶家拿钱,到底给了谁?” “不确定,但一定许了他一个大好前程。我倒不觉得他是真把钱都给了那个人,但那个人一定是真的缺钱,而且想从你这儿拿更多的。”林霜降想到什么,突然低低了笑了两声。 陶风清不满的盯着她,“想到什么了?自己一个人乐?” 林霜降笑意盈盈的看着他,“我刚刚想要了一个画面。” “嗯?” 林霜降咳了两声,故意压低声音,手还做了个推门的动作,“陶卿,你放眼看一看,这些都是你陶家出钱培养的士兵。将来有一天,他们会替我做一件大事。而你,就是我最大的功臣。” 林霜降在笑,可那笑却是浮在脸上的镜花水月,手一碰就碎了。 陶风清扬起的嘴角,亦是一点一点的落下。 “陶风清,人家要的是大钱,孙秀只是一个钓鱼的勾子,你都已经张嘴了,就差那么一点点,咬下你就吐不掉了。” 陶风清半晌没有说话。 他攥紧了她的手,沉声问:“会是谁?” “许常见跳出来,就是想要掩护孙秀。可如今,孙秀这个勾子已经无用了,那个人很快就会出现了。如果我想的不错,这一次我们去京城送林怡诺出嫁,那个人一定会想法子找到你的。毕竟,他利用孙秀想钓你这条大鱼,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不会就这么轻易放弃的。我们不能被动的见招拆招,一定要先找到那个人才行。” 陶风清又是一阵沉默,突然抬头看着她笑,“至少可以肯定,他是没有把握拉拢你父亲的。否则不会在湘南派人劫花轿,想要让我们之间生出间隙。” “那你就想多了,我父亲这个人一向忠心,他只会效忠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你要这么想,当朝所有的王爷都有可能这么做。不过,他心里肯定有盘棋,否则即便你救过他,他也不会轻易就动了要将林怡诺嫁给你的念头。当初我以为他是真的要报你的救命之恩,到不惜嫁女的地步。现在想想,也许他只是想为林怡诺寻一个不会被卷进这些朝堂纠纷的避风港。” 她有些小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可惜,他低估了林怡诺对权势地位的欲望。反倒是便宜了我。” 陶风清哼哼两声,“挺得意啊?” “那是。我家二爷风流倜傥,又会赚钱,又疼媳妇,还会...编故事。这么难得的人才,落我手里了,能不得意吗?”林霜降背着手跳了两步,转过身想到什么,笑着问:“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从我掀轿帘的时候,对我如痴如醉的?” 陶风清又哼哼了两声,“可不是吗?人家新娘子成亲前夜睡不着是开心的,我家新娘子是喝花酒看歌姬美的。倒在花轿里睡着了,我要不是怕你丢脸,会被外头传成那个样子吗?” 林霜降走回来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哄孩子似的揉着他的脸,“委屈了?” 陶风清挺美,“委屈倒是没有,就是下次这样的事能不能我来做?” 作者有话要说:卡了会,更晚了!感谢在2020-08-11 17:02:55~2020-08-11 23:58: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涂山夫人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他挑起她的下巴, 微微一笑低头噙着她的唇。 月色正好,不浓不淡,蒙着一层缱绻。 *** “你去哪了?”许宗宝轻声关上门的刹那儿, 烛火突然跳了起来, 许常见甩手灭了火折子,冷冷的看着他。 许宗宝看见他如见了鬼似的, 往后猛退了一步靠在门上, “你...你怎么在这儿?明明...” “明明看我吹了烛火睡觉了是吗?”许常见笑了起来,“这么冷的天,你在外头守着,你是我亲弟弟, 我舍得让你冻死在外头吗?” “我...”许宗宝干笑了两声,小步小步的往内室挪,“我也是怕大哥你熬夜伤了身子, 所以,所以原本想让人给大哥做些吃的。我...我先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他转身向往内室跑,肩上突然一沉, 他突生一股绝望, 眼睛鼻子都皱在了一起, 可转过身的时候却顶着一张笑脸, “大哥,还有事吗?” “你去陶家做什么了?”许常见问。 许宗宝怔了怔, 强定着心神道:“哦!不是今天听人说陶贺跟陶风盛没两天大半夜的滚山下去了吗?我去瞧瞧他们两个死了没有。咱爹跟陶二还是有些交情的, 我去关心一下也很正常啊!” 他以为自己装的很好,可不知道微微颤抖的身子在许常见的掌心下暴露无遗。 许常见放在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了?” 许宗宝一刹那儿, 竟在他的眼里看到了戾气。 他看着他的眼睛,突然鼻子一酸,“大哥,这些年你到底在做什么?当年你说你不愿意待在小小的宁苏,不愿意低人一等。你一走就音讯全无,这一次你回家来,爹娘都很高兴,我也很高兴。可是爹娘问你在做什么,你总是左右而言其他,我都看得出来。爹娘也没有老糊涂,他们只是不愿逼问你。” “你到底想说什么?”许常见隐隐有些不耐烦了。 许宗宝突然大声道:“陶贺他们出事的那天晚上,我看见你出去了。是你做的对不对?整个宁苏,能伤陶贺的人屈指可数,而他们跟陶家无怨无仇,没有人会对他下杀手。只有你,许常见,你回到宁苏根本就不是看爹娘的,你是来找陶家晦气的是不是?陶贺他们怎么就惹到你了?你怎么就非要杀他不可?” “我没有要杀他。”许常见阴沉的盯着他,“我要杀的是陶风盛,是他自己突然跑出来。你也知道陶贺不是酒囊饭袋,我不对他下杀手,今天躺在床上的人就是我。许宗宝你清醒一点,你是要你大哥我死,还是陶贺死?” 许宗宝用力推开他的手,“你别当我是傻子,你不杀陶风盛,陶贺为什么要杀你?陶风盛就是一个混账小子,那天在福满楼也是一场误会,你也打过他了。这么一点小事,至于你去要了他的命吗?许常见你怎么这么小心眼?我被人家二奶奶打成那样,我也没像你似的去要人命啊!” 许常见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被气笑了。 他摆摆手转了个身,“算了,是我高估你了。你早点睡吧!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我偏要管。现在孙知县到处在抓人,早晚会查到你身上。你等着...” 许宗宝的话还没说完,许常见突然侧头看着他,这一刻,他眼底的厉色清清楚楚,许宗宝后背陡然一凉。 “许宗宝,我做任何事,都会自己担着,绝不对牵连家人。可若你管不好自己的嘴,祸害了爹娘,那咱们两兄弟,就是到了阴曹地府也是抱着一起下地狱。过两天我就走了,你继续做你的少东家,宁苏的‘横财神’,我的事,你一无所知,也不要用你那几两重的脑子来揣测我要干什么。”许常见顿了顿,冷冷一笑,“我不想我的手上,还要沾着我弟弟的血。” 许宗宝不知道许常见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那儿站了多久。 是谁家熬夜不睡的公鸡扯了嗓子叫了两声,像是将他走失的魂也给叫归位了。 他颓然的坐在地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抱着自己的膝盖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他也不知道。 只是惊醒了许家二老,一夜的鸡飞狗跳。 *** 陶风清对着铜镜系着披风,对还在床上裹着被子没起来的林霜降道:“我今天去铺子里,叫了几个大掌柜的过来交代几句。陶贺这一时半会儿的是不能做事了,咸鱼一个人还差点火候。走之前估计会忙几天。” “嗯嗯。”林霜降拉了被子蒙住头。 陶风清侧头看了床上一眼,故意道:“中午不回来吃饭了,傅云轩他们叫我去小南湖喝酒。” 被子里的人动了动,露出两只眼睛,“不是说烟姑娘回老家了,初八才能回来吗?” 陶风清嘴动了动,无声的吐了几个字,“我跟你说了半天话你也只‘嗯嗯’,倒是对人家烟萌的行踪了如指掌。” 林霜降睡眼惺忪的坐起来,幽幽怨怨的看着他,“是你让我多睡会儿的,然后又一直在旁边絮絮叨叨。我也不知道,你到底是让我睡,还是诚心不让我睡。” 陶风清看着她这样子,忍不住的笑起来,走过去揉了揉她睡乱的头发柔声道:“当然是让你睡...” 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还睡个屁啊!” “唉,你怎么...”陶风清刚要教训,就被九姑娘一句话给彻底的打断了。 “孙秀死了,跟他娘一起,一人一根绳子吊房梁上了。” ...... 陶风清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突然瞥见院子里的丫头三五成群的往外头去了,“他们干什么?” 九姑娘回头看了一眼,满不在乎的道:“哦!看热闹吧!你家瘸腿的陶风盛,领着隔壁两院的婶婶跟孙家人在前院吵架呢!” 说着,她还笑起来了,“三个对一群,硬是没有占下风。我回来就是告诉你们一声,我还要过去帮忙呢!” ...... “吵什么?”陶风清大概是还没从孙秀死了的消息中回过神来,随口问了一句。 林霜降已经从被窝里爬起来了,“春寒,小岚。” 春寒她们进来帮林霜降梳头,陶风清想了想,“我先去前院看看。” “你别去。”林霜降猛一扭头扯到了头发,“你不是叫了几个大掌柜说事吗?就别从大门走了,从后门出去。这事你别管,你越管孙家就越来劲。回头你嫌麻烦又是给一笔钱了事。” “春寒你轻点梳。”陶风清手伸了一下,“那钱能解决...” “阿九,从后门把这败家玩意儿送出去。” 九姑娘笑呵呵的做了个请的手势:“败家的二爷,走吧!” 陶风清不情不愿的被九姑娘送出门,仍是不放心,回头对安宁道:“你去前院盯着,有什么事立刻派人来叫我。” “二爷,有二奶奶在呢,能有什么事?孙家的那些亲戚,就是撒泼打滚的事。二奶奶最会治这样的人了。再说,还有那两位老夫人,怕是都不要二奶奶出手,她们就能把人给骂回去了。您还是去铺子里吧!”安宁就差直接说,你就不用操心了。 陶风清走了两步,眉头展开,笑着道:“这样啊!那咱们也别先去铺子了,绕前面去看看。” 安宁:“???看什么?” “我还没见过二奶奶教训人呢!错过好几回了,难得有机会。”陶风清说着乐颠颠的绕着围墙往大门口去了。 “那些掌柜的还在铺子里等着呢!”安宁提醒着。 “让他们多等会儿。” 陶家大门外头已经围了好些人,连围墙上都爬满了人,陶风清找了半天发现自己都没地站了,便在围墙上面扯下一个人,顺手给了他点碎银子,“让个地给我。” 那人拿着银子,朝陶家大门看了一眼,又看了看正踩着安宁肩膀往墙上爬的陶风清,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才合适。 院子里吵的热火朝天,孙家抬了位年岁颇高的老太爷供在院子中央,与他对坐的是绑着腿的陶风盛。 “你们陶家逼死了我们孙家两条人命,难道就想这么算了?”一个穿着布衣,瘦瘦小小的妇人,和王氏针锋相对。 “放屁!他们死了,跟我们陶家有什么关系?他们母子欺负我女儿,我没带人打到孙家去,你们怎么好意思上门?”王氏一插腰,听着胸脯的骂道。 本来就已经吵了半天,这会儿彻底吵不下去了,也不知是谁先动的手,两边人开始扯头发咬耳朵,陶风清不忍直视的捂住了眼,从手指缝里继续观察。 院中稳如泰山的两个人,开始进行交流。 陶风盛:“打起来了,您不管管?” 老太爷:“啊?你大点声,我听不见。” “您来干什么的啊!”陶风盛开始吼。 老太爷:“我不知道啊!” 陶风盛:...... “唉,你打我娘干什么?你松手!” 陶风盛一看胡氏被两个人压在地上,拄着拐杖跳了起来,安冉冲过去扶住他,他有了依靠就把拐杖举了起来,也不知在犹豫什么竟没打下去,就在那儿嚷着‘松手’。 林霜降不知何时到他身旁的,声音不大的道:“会不会打?” “会!”陶风盛一棍子敲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为上一章结束的点你们都懂。 后来发现,你们是真不懂。 于是,我就又硬憋了几个字~ 第66章 “陶家打人了, 陶家打死人了。”被陶风盛打了一闷棍的妇人在懵了一瞬间之后,开始扯开嗓子叫嚷起来。 “打死了你还叫什么叫?”陶风盛也跟着嚷嚷起来。 “啰嗦!”林霜降嫌弃的看了陶风盛一眼,突然一把夺过他手里的拐杖, 一个侧身翻过, 拐杖扫过,包括刚刚叫嚷的妇人在内, 孙家便倒地了三四个。 脚一落地, 反手左右又挥了一次,除了坐在在椅子上瑟瑟发抖的老太爷之外,所有人都挨了一棍子坐在了地上。 “好!”趴在围墙上的陶风清低低了喝了一声,手下意识的去怀里掏银子, 想往院子里添彩头了。 “你...你是什么人?你敢当众打人?”一个男人反应过来,捂着头站起来指着她大声问。 “你手指谁呢?这是我们陶家的主母,陶二奶奶。打你怎么了?”陶风盛手架着安冉, 狗腿的在旁边叫嚣着。 “好啊!陶二奶奶,你们当众打人,就不怕我们报官吗?” 林霜降扔了手里的拐杖,理了理衣袖, “报官自然是要报的, 我已经派人去通知孙知县了, 你们孙家无故带人闯入我陶家, 挑衅不算,还动手打人。怎么, 我还不能还手了?” “什么无故?陶家逼死孙秀母子, 难道就想这么不了了之吗?” “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逼死孙秀母子的?” “你们上门逼他们夫妻和离。” “那又如何?夫妻不睦,和离怎么了?”林霜降仿佛听了一个笑话似的。 “就是, 和离的夫妻多了,我也没见谁一和离就要死要活的啊!真要有个要死要活的,也轮不到他孙秀啊!咱们家姑娘还什么都没说呢!”九姑娘附和道。 “孙家的下人说了,是你上门讨债,逼他们夫妻和离的。” 林霜降笑了,“所以,你们今天抬着这位老太爷来我家,是要替孙秀母子还债来的?真要是这样,那可就是误会一场了。你们替孙秀母子还了我陶家的钱,今天各位的就医拿药的银子,我也绝不会少你们一个铜板。” 坐在椅子上的老太爷,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他抬手哆哆嗦嗦的指着林霜降,“两条人命啊!你们还要钱?” “要!”林霜降看着他,丝毫不因为他的老态龙钟而有半点退让,“这和离书还没签呢!我家妹妹还是孙家的人,孙秀是没钱,可还有个宅子呢!您说这宅子的地契,我是要,还是不要?” “你们...”被陶风盛打过的妇人,冲上前‘痛心疾首’的道:“你们陶家是想活吃人了吗?我们就是要一个公道,你们仗着家里有钱有势,就只会欺负我们这些平民百姓了是不是?” “公道?”林霜降冷声道:“我若是你们,真心想为孙秀母子讨公道,今天抬来的就不是这位老太爷,而是他们母子的棺材,披麻戴孝堵在陶家的大门外头。” 陶风盛:???怎么还给他们出上主意了? “想趁机敲陶家一笔钱,不用装腔作势。陶家就算有钱,也不是谁都能捞一点的。你们现在自己滚出去,孙秀的宅子我不跟你们争。可若你们不依不饶,咱们就公堂上见。连带着今天你们私闯陶宅闹事的账一起算。” 林霜降声音不大,却是不容置喙。 陶风清伸手拍了一下安宁的头,安宁蹲下来他跳下了地,拍拍袖子上的灰心满意足的走了。 “二爷,不看了?” 陶风清乐呵呵的道:“二爷我真有福气,你家二奶奶真是聪明贤惠。” 安宁:...... “二爷,您从哪儿看出二奶奶贤惠的?”这会儿还在围观的人,刚刚可没有一个人是用这个词形容二奶奶的。 “不贤惠吗?”陶风清不悦的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二奶奶,账房早就少了几千两了。这些人这么聒噪,花钱买清净一直是二爷我的宗旨。还是二奶奶会持家过日子。” 安宁觉得很有道理。 孙家人虽然嘴上还是骂骂咧咧的,可还真又抬着他们老太爷灰溜溜的走了。 胡氏看看披头散发的王氏,王氏看着衣衫不整的胡氏,两个人突然噗嗤一声的笑了出来。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一开始就把他们打出去算了。吵了半天也没吵出个名堂!”王氏笑着笑着眼眶就红了。 “可不是吗?你也就平日里跟我吵架厉害着了,一碰上这样的刺头,来来回回就那么两句,还不如我家风盛。”胡氏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忘夸上陶风盛两句。 “娘,你脸上流血了。”陶风盛跳着到胡氏面前,心疼的道。 “我那儿有药,去我那儿。”王氏上前一把掺着胡氏的胳膊,不由分说的拖走了。 陶风盛看着她们两个,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一副先知的样子对林霜降道:“别看她们两个现在跟亲姐俩似的,过不了两天,该吵还是得吵。” 林霜降冲他笑着点点头,“你也挺不错的。都成这样了,还能亲自‘抗敌’呢!也不怕人家真把你打残了?” 陶风盛觉得她这话好像不是夸他的,忙指着九姑娘道:“她让我来的。她说那个老太爷没人敢动手,我们也不能输阵,必须有个他们也不敢动的人坐镇。她本来是想把哥连床带人搬过来的,我...我没同意。”他越说声音越小。 九姑娘手在耳后挠了两下,抬头看天。 林霜降看着他们两个,无奈的笑出了声,“行了,孙家这些人,不过就是想要讹一点钱,不用放在心上。不过孙秀母子这个时候死了,莞儿以后...” “他们,真的是自己死的?”春寒迟疑的问。 “没了用处的棋子,被人弃了而已。”林霜降小声对春寒道,“去打听打听,许常见是不是已经离开宁苏了。” “是。” “我们明天还要去一趟孙家。” “去孙家做什么?”九姑娘不解的问。 “去给孙秀母子上香啊!莞儿和孙秀的和离书还没有签,三婶婶自是不会让她回去替孙秀母子戴孝守丧了,可咱们不能失了礼数。”林霜降想到什么,叮嘱道:“这事不要告诉二爷,明天一早直接塞进马车里就行了。免得他夜里又得使唤人收拾几箱子的东西。” 九姑娘和春寒都笑了,“是。” *** 孙家人,看见陶风清和林霜降的时候,都恨不得将他们立刻赶出去,可偏又怕他们再提宅子的事,不敢明说,就在他们上香的时候哭的陡然高了许多。 “赵将军今天会来吗?孙秀只是他麾下的一个谋士,并无官职在身。他会自己来给他上香?”陶风清问。 “不知道,碰碰运气吧!若是能在这里遇见他,比我专程去拜访他要来的合适。九姑娘说过,孙秀虽无官职在身,可非常受赵将军倚重。否则,她又怎么会知道孙秀这个人?” “你想问他什么?” 林霜降看着他一笑,“跟他确认一件事。” 他们正说着,就听到门口有人扬声报了一句,踏着声音进了院子的人,正是身穿盔甲,一脸络腮胡子的赵海云。 孙家人一看见他,哭的比刚才对陶风清他们还要大声,赵海云上完香,在灵堂里待了好大一会儿才出来。 林霜降他们跟着他出了陶家的门,在他要翻身上马的时候,林霜降唤了他一声,“赵将军。” 赵海云回头看了一眼,“你们是...” “赵将军,在下陶风清,久闻将军大名,今日终于得以一见。”陶风清对他行了一礼。 赵海云听见他名字的时候,原本就并不和善的脸,拉的更厉害了,他看也不看陶风清,凌厉的眼神在林霜降的身上定住,“你就是林威的女儿?” 林霜降福了福身,“赵伯伯。” “担不起你这一声伯伯。我可是真没想到,林威竟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女儿,逼的人家夫妻和离,又逼的人家母子惨死。你们倒还有脸来这里?你父亲一生兢兢业业,从未有过丝毫行差踏错。没想到他如今谨慎之人,竟纵的你在宁苏这般仗势欺人,你可知道你这么做,是在丢尽你父亲的脸?” 赵海云的训斥掷地有声,带着一军之将的威严。 林霜降垂着眼,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并未真的将这些话听进去。 可... “赵将军,您这话说的太重了些吧!夫妻和离自然是有原因,您的谋士也不会将家中之事都告诉您知道。和离是两厢情愿,何来逼迫?更何来逼死人之说?您是赫赫有名的大将军,怎也只听外头的一面之词就妄下定论?”陶风清迎着赵海运的目光,气势丝毫不弱。 林霜降下意识的朝他看了一眼,心里头突然有根弦被拨动了一下。 赵海云呵呵的冷笑两声,“我知道你是生意人,巧舌如簧是你的本事。我没打算找你们的麻烦,你们也别妄想在我面前卖乖讨好!” 说完,他翻身上马,扬尘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2 17:01:15~2020-08-13 00:13: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楠枝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我今天才算是知道什么叫‘秀才遇到兵’, 早知道他这么不讲道理,咱们也没必要在这儿等他半天了。”陶风清气没消,拉着林霜降沉着脸上了马车, “回去!” “是。”安宁见他脸色不好, 什么也没敢问,让车夫赶紧走了。 一上车, 陶风清拉着林霜降的手搓了搓, 柔声安慰道:“没事,咱们不跟他生气。谁要去他面前卖乖讨好,真当自己是什么了。一介莽夫,不必在意。” 林霜降看着他, 突然扑哧笑了一声,“我没生气。我瞧是你气的不轻。” 陶风清没皮没脸的一笑:“他要是指着我鼻子骂,我刚才都能抱着他腿叫他爹, 摸爬滚打做生意的,脸皮最不值钱了。”他说着,目光一沉,定定的看着她, 满眼的心疼, “可平白无故让你受委屈就是不行。” 林霜降垂下眼, 反抓住他握着自己的手, 手指在他骨节上来回轻轻的蹭着。 赵海云的话让她委屈吗? 一点都不,也一点都不会难过, 可此时心口就像梗着什么似的, 让她鼻子发酸。 曾经,春寒在沙洲为她哭了多少回,她从没有流过一滴泪, 还能笑嘻嘻的安慰她,即便那些是真的委屈。 可现在,突然有一个人会因为觉得她受了委屈,而那样维护着她,为她叫屈。 这样陌生却又无比踏实的感觉,竟让她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怎么还哭了?安宁...”陶风清急了,张嘴就想喊安宁停车。 “叫安宁做什么?”林霜降忙将他摁了回去。 “追上去找他说清楚。”陶风清道,伸手替她擦着脸上的泪。 林霜降又气又笑,在他手背上用力的拍了一下,“说什么清楚?赵将军刚刚如果不说那些话,我才是真要哭。我不跟你说了吗?我找他,就是想确认一件事。” “啊?”陶风清关心则乱,根本就没有往深处去想。 “其实我不该怀疑赵将军的。可我不亲自见上他一面,我心里不踏实。他刚刚骂我一顿,我倒是没有顾虑了。”林霜降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陶风清的怀里。 陶风清看着她这完全放松下没有规矩的样子,无声的笑了笑,一手轻轻的挠着她的耳朵玩。 “我们一旦发现孙秀有问题,第一个怀疑的肯定会是赵将军。可回头想想,若是孙秀和许常见听命与一个人,而这个人就是赵将军的话,咱们家里藏着一个九姑娘,以赵将军对湘南山匪的憎恶,就足够他抄咱们陶家几百次了。那个人若要用钱,陶家的家产即便要上缴国库,他在里面动些手脚也足够了。这样岂不是更方便又安全?孙秀也大可不必被灭口了。反正都已经被怀疑,还不如彻底翻脸,以免我们在顺藤摸瓜。” 她其实大可不必跑到赵海云面前被他指着鼻子痛骂一顿的,就算她没有那么信任父亲,却能足够信任荣真的。 可是,她不想冒一点点的险。 有关陶风清,有关陶家,她做不到放心的将陶风清的命交在任何一个人的手里。 只有她自己。 “可他为何不弄清楚事情真相就胡乱骂你一通?我瞧着他就是有问题。”陶风清一想到刚刚赵海云说的那些话,就没法做到气顺。 林霜降笑着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低在他唇上映了一下,“这样还生气吗?” 陶风清微微眯起眼,“还有点。再亲一下。” 他故意逗她,却不想她真的又凑了上来,唇齿纠缠良久,她微微红着脸松开了他,声音沉沉的问:“这样,还生气吗?” 陶风清似想继续得寸进尺,林霜降从他怀里直起了身子,“差不多就行了。” 陶风清不甘不愿的‘哦’了一声。 “他骂我,已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若换做旁人,他都能拔刀了。你不知道,在军中他们都是过命的交情。尤其是一军主将,他的部下犯了错,他可以亲自手刃,但决不能死在旁人手中。他也许不是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并非孙家人说的那样,可孙秀母子尚未入土,我便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他若因我是林家女,就可以抛开此事与我和和气气一番,那才是心中真有鬼了。” 林霜降笑着拍拍他的手,“动身去京城的时候,我们再去拜访他。” 陶风清本是点着头附和她的话,听见这一句,眼睛陡然睁大,“还去?拜访?” “我也不想再去听训了,可是荣副将要见他。跟着我们一起,才不会被人发现。”林霜降笑着道。 “荣副将也跟着我们一起上京?”陶风清问。 “嗯,按照信上的时间,过两天就能到了。” 林霜降以为他要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却不想他突然长舒一口气,“太好了,能治九姑娘的人来了,我也不用操心该怎么安置她了。你说,咱们要不要顺便让他们两个把堂给拜了?” “拜堂?”九姑娘突然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下来。 林霜降已经习惯她一惊一乍了,慢条斯理的喝着茶,“二爷是这么说的,让我问问你的意见。” “不用拜堂,荣真肯定不会答应的。他是兵,我是匪,在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之前,他一定会誓死反抗的。”九姑娘叹了一声,沉默了半晌,“直接洞房吧!毕竟重新做人总是还要时间的,我怕他跑了。” 纵然林霜降已经习惯,可还是被一口茶给呛着了。 春寒慌忙给她拿帕子擦手,一边道:“阿九姐姐,你这也太...” 春寒还没想出要如何来形容她,林霜降放下帕子道:“就这么定了。” 九姑娘美滋滋的问:“那你三婶婶的十全大补汤,能给荣真来一碗吗?” 林霜降:......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准备准备。”九姑娘活蹦乱跳的出去了。 春寒:“这人还没到呢!她有什么可准备的?小姐,你说九姑娘真的能放下湘南的那些兄弟,跟着荣副将吗?在家相夫教子的日子,对她来说会不会太无趣了?” “倒也不是那么无趣,若有真心想在一起的人,做什么都一样。”林霜降说着,顿了顿,“而且,自从我在湘南的事之后,你还觉得那里安全吗?也许,总有一天,他们会变成某个人手里的刀。像当初劫我花轿一样,成为为别人赴死的工具。师父让九姑娘来宁苏,怕也有想将她拉出来的意思。” “小姐,我们这一次去京城,危险吗?” “危险。被人惦记上了,躲不过的。” *** “这是我准备的一点东西。你带着,回头见到你祖母的时候替我问候一番。还有,这些是给你父母、弟弟的。这些是给姐姐添妆用的。我身体不好,不能亲自去京城拜会他们。可礼数不能少了。”杨初云指着桌子上摆放的一众礼物一一说到。 “母亲,这些我都已经准备过了。” 杨初云笑了一声,“傻孩子,你准备的是你跟二哥儿的心意。这些是我的。从前你是林家女,出去的脸面是林家给的。如今你是我陶家的主母,回去的面子,是要我们陶家给的。你远嫁,有些礼数无法做的周全。这头一次回娘家,需得风风光光才行。我的儿媳妇,可不能让人笑话。” “母亲...” “一家人,不用客套。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是。” 从杨初云屋里出来,林霜降看见白仙儿在廊下站着,孙秀的事之后,荣宝就送回孙家了,她也一直没有见她。 两个人并肩在园子里走着一直没有说话,过了好久,白仙儿才道:“我...是有些私心的。” “我知道你真心喜欢荣宝。要说私心,该是我才对。你并没有跟我说过莞儿要和离的那些话,是我偷听了你和曹妈妈的话。荣宝的事,等我从京城回来再想想办法。孙家人贪钱,也并不是不可以带回来的。” 白仙儿笑了笑,“其实这样也挺好的。若是真这样将荣宝要过来,以后我也总难心安,觉得对不起你。其实...那账簿我又连夜抄了一份。我不知道孙秀要做什么,可又觉得不对劲。不过现在好像也没什么用了。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这事跟你说了的好。这家里,我就跟你要好,若连你都不信我了,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林霜降灿烂的一笑,“没事。这家里谁都有私心,可只要对着外人,都是一条心就行了。你看连二婶婶和三婶婶...” “王春琳,你诚心的是不是?厨房里是我炖了给我风盛补身子的,莞儿没病没伤的,你偷我的汤做什么?” “不就是一碗汤,你至于吗?回头我就还给你。当谁稀罕你的破烂东西。” “你拿什么还?你们三房还有钱吗?早就被你那死鬼女婿给败干净了吧?” “你说什么呢?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林霜降:...... “就当我刚刚什么都没说。” 作者有话要说:过度章~ 第68章 小南湖上飘荡的歌姬轻柔的曲调, 在月色下宛如少女身上特有的香味,远远近近的挠人心肺。 湖上飘着许多的河灯,岸边放灯的少女情窦初开, 夜色也掩不住的明媚。 陶风清原是想带着林霜降临行之前好好逛一逛庙会的。 可当林霜降指着一个花灯让他付钱的时候, 身后突然冒出齐刷刷的一排人头,异口同声的道:“二爷, 我也要。” 这其中还包括一个身残志坚的陶风盛。 如此几次之后, 陶风清就从牵着林霜降的手变成了在身后替他们付钱的人。 最后连荣真都手提着一个和他异常不配却又十分可爱的兔子花灯之后,就唯有陶风清一人和他们这群人显得格格不入。 安宁不忍心的道:“二爷,要不您也买一个?我掏钱。” 陶风清:“滚!” 荣真虽然穿着常服,可久经沙场磨练出来的戾气却还是遮掩不住, 陶风盛他们都还是有些怕他的,最后就变成他和陶风清并肩走在后面。 他似是有些不忍,很认真的把九姑娘硬塞给他的花灯递到陶风清面前, “要不,这个给你。” “不是,我就想知道,你和九姑娘好好的培养一下感情, 自己玩不行吗?为什么非得跟着我们?”陶风清这话憋一路了。 荣真脸上的肌肉突然绷紧, 喉结上下翻滚了一下, 半晌沉沉的道:“不行。” “为什么?” “她老是想把我往人少的地方拽。我不知道她想干什么。” 陶风清:...... “她还能把你怎么着了?” 荣真微微阖了下眼, 语气平淡却又认真的道:“能。” 陶风清:...... 他暗暗骂了一句:黑寡妇这没用的玩意儿。 “清清。” 陶风清:...... 安宁:????? 荣真见他们两个神色骇然的看着自己,粗黑的眉头微微一皱, “霜降从前没人的时候叫我师父, 有人的时候唤我叔叔,我总不能叫你二爷吧?” 陶风清呵呵的干笑两声,“那倒是不用。但也不必...” “那就这样吧!清清, 清清。”荣真兀自的叫了两声,像是在自我习惯一样,“多叫两遍就习惯了。” 陶风清:...我不习惯!! 安宁在一边想笑不敢笑,咬着自己的一根手指转过了头,不敢去看他家二爷五彩斑斓的脸。 “陶二!”身后一声高呼,暂时将‘清清’这事给打断了,孙怀义气喘吁吁的跑上来勾住他的肩,“我找了你半天了。这庙会有什么可逛的?傅云轩他们听说你明天要去上京,在花船上摆了一桌酒席,给你送行呢!” 陶风清抬手指着前面的一众人,“你瞧着一桌够吗?” “够!傅云轩就知道会这样,早就安排好了。安宁,去把你家二奶奶叫回来,跟她说烟姑娘练了首新曲,要头一个给她唱呢!”孙怀义道。 果然,前面正围着一个脂粉摊子的几个人,听见安宁传的话,纷纷折回来了。 *** “傅大哥,这就是你做好的安排?”陶风盛眼馋的透过船舱的窗户看着对面的船,弱弱的问:“我能去二嫂嫂的船上吗?” “你是对我的安排不满意吗?”傅云轩反问。 余贤已经开始默默的烫菜了,他已经是非常习惯。 “我应该满意吗?”陶风盛还想在争取一下,“你花船上最好的歌姬舞娘都在对面船上给她们一帮女人唱歌跳舞。我们一帮爷们,在这儿干巴巴的涮羊肉?这合适吗?” “你不知道。”孙怀义笑嘻嘻的给他涮了片羊肉放碗里,“叫过来也没用,回头你二嫂嫂手指勾一勾,你哥就把人送过去了。来回折腾还不如好好喝两杯酒。你才多大就嚷嚷,你看咸鱼说一句话了吗?” 荣真回头朝对面船上看了一眼,兀自的笑了一声,连看向陶风清的眼神都没那么刻板了。 陶风清对他们的调侃全然不在意,端了酒刚凑到唇边动作突然僵住了,眼睛直直的从荣真身后的窗户看着对面的船舱。 傅云轩瞥见他神色不对,也转头看过去,像是看不清楚似的还眯起了眼,“这跳舞的是谁啊?我怎么好像没见过,新来的吗?”他下巴点了点示意傅云成看。 傅云成没怎么在意,扫了一眼道:“对面都是女人,这舞娘穿这么少做什么?” 他这话一说,陶风盛就已经从座位上移到了窗户前,连余贤都蠢蠢欲动的朝那边看过去。 陶风清没管他们,神色古怪的看向在场唯一一个不为所动的人。 荣真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他一眼,依旧波澜不惊的道:“我不感兴趣。” 陶风盛慢慢的转过身子,底气不足的道:“好像,是阿九姐姐。” “是吗?”傅云轩他们一听这话,准备站起来凑窗边去看一看,只是人刚站起来,就听见有人砰的一拍桌子,荣真猛一站起,正好结结实实的挡在窗户前面。 整条船都跟着猛的一晃,锅里的汤汁晃了两下泼出一半。 荣真破窗而出,脚在湖面上轻点几下,转眼就到了对面的船上,在一阵惊呼声中用船上的幔帐将某个衣着暴露的人裹成了个粽子。 “陶风清!”傅云轩面色狰狞。 陶风清苦笑,“我赔,我赔!” “你们家能有一个正常人吗?”傅云成看着那被踹烂的雕花木窗,痛心疾首。 陶风清喝下杯中酒,他也想知道这两尊大神什么时候能一起送走。 *** 一早,三辆马车停在陶家的门外。 “娘,我走了之后,你好好照顾陶贺,我这条命是他捡回来的,他要是留下什么病根,回来我可要闹的。” “知道了,知道了。这些天你这话都说了多少遍了。去书院以后听话些,好好念书。常写信回来,路上小心。” “放心吧!这次跟二哥、二嫂嫂一起上京,能出什么事?您就别惦记了。” 胡氏拉着陶风盛千叮咛万嘱咐的。 陶贺虽然脸色还不太好,可也行动自如了,他有些自责的道:“二哥,我就不跟你去添乱了。你们自己小心。” “你还是管好你自己,赶紧给我好起来,这些日子我不在,铺子里的事你和咸鱼多看着些。”陶风清道。 余贤在一边揉着通红的鼻子道:“平时也都是我跟表哥看着的。” 陶风清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还学会呛我了?” 林霜降站在马车旁,看着他们,又看了看大门上的‘陶宅’,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 原来真的会有一个地方,还没离开,就已经开始想要回来了。 “差不多行了,能走了吧?”九姑娘扬声问了一句。 “走了!那件事,盯着让他们动作快一点。”陶风清拍了两下陶贺的肩膀。 “知道,啰嗦。”陶贺笑了笑。 陶风清转身走向马车,上马车之前,他突然低声问九姑娘:“看来昨晚上阴谋没得逞,火气挺大啊!” “你...”九姑娘气结,碍着人多只能咬牙切齿的道:“出城我再跟你算账。” 马车缓慢的穿过街道,路过小南湖的时候,安宁在外头喊了一声‘二爷’,陶风清掀了车帘,看见停在岸边的花船上,孙怀义、傅云轩傅云成三个站在甲板上,身后烟萌抱着琵琶和几个歌姬,齐齐的朝他们挥手。 孙怀义:“陶二,我成亲之前你给我赶紧滚回来啊!” 傅云轩:“我给你们留着酒啊!” 陶风清看了一眼,突然骂骂咧咧的甩下了车帘,“他们三个是不是有毛病?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再跟我送刑呢?” 林霜降正跟烟萌挥手告别呢,被他突然放下的帘子给打断了,不高兴的道:“他们多热情啊!” 陶风清道:“热情个屁,我出去倒货多少次了,也没见他们送过我一次。你别瞎感动!他们没那么好心。” 陶风盛嘿嘿的笑了两声,“他们也许就不是来送二哥的。” “不送我送你?” “我是没这个福气的。但二嫂嫂有啊!我刚都看见烟姑娘擦眼泪了,他们也许就是舍不得二嫂嫂。” 陶风清意味深长的看了林霜降一眼,为了出行方便,她长发像男子一样高高的束着,一身紫色劲装,腰间还挂着防身用的短刀,一如她在沙洲她第一次找到他‘谈生意’的时候一样。 整个宁苏也找不到第二个个姑娘家会做这样打扮的。 可偏偏...还同那时候一样好看。 还...招蜂引蝶。 “烟萌也是个脑子不好的,你还能娶了她是怎么的?她对我也没这么热情。” 林霜降莫名其妙的看着他,陶风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问:“她对二哥你热情,你就能娶她了?” 马车停了一会儿又继续赶路。 陶风盛和安冉挤在装满箱子的马车里的时候,可怜的如同被丢弃的两只猫。 “少爷?二爷把你赶下来了,我们也可以去第二辆马车的。” 陶风盛摸摸他的头,语重心长的道:“别闹。二哥就是把我踢下车而已,不碍事的。那辆马车上更危险,我怕会丧命。”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3 17:36:43~2020-08-14 10:41: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夜半月未满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安冉探出头朝前面的马车看了一眼。 “那位大叔是什么人啊?为什么二奶奶身边的奶娘要跟他在一辆马车里?”安冉问完, 又想到了个更严肃的问题,“二爷和二奶奶上京不是去送二奶奶的姐姐出嫁吗?为什么要带个奶娘在身边?” 陶风盛怔怔的看了他一会儿,“对啊!我也不知道, 你好奇你自己去前头问我二哥不就行了。” 安冉:“我不好奇。就是这里东西塞的太多, 胳膊腿都伸不直的有点难受。” 陶风盛努力的半天,将箱子往里面推了推, 给自己挪了个背靠着箱子, 腿可以勉强伸直的空间。 他手叠着垫在脑后,随着颠簸的马车摇晃着身子,“还别说。从前人家总是说什么寒窗苦读,我一直都没品出味, 难怪学业也不怎么样。” 安冉:......是这个原因吗? “这突然被扔在这里面,我倒是有点感觉了。” 安冉:“什么感觉?” “苦啊!”陶风盛一副‘朽木不可雕’的神情瞥了他一眼,“从前上京就是游山玩水, 软卧高枕的,我什么时候这么苦过?跟一堆箱子摆放在一起,像个货似的被拖上京。” 安冉:“呵呵。” “你笑什么吗?我这样不苦吗?” “苦,世上没有比这更苦的事了。少爷辛苦了。要不要吃点东西?”安冉拍了一下身旁的箱子, “老爷和太太在这里面放了好些吃的喝的。” “我刚品出什么叫寒窗苦读, 你就拿吃的喝的动摇我的信念?我从书院带回来的书呢?拿出来我看看。我要铭记今天的‘耻辱’, 将来一定要高中, 然后把二哥塞这里面来。”陶风盛道。 安冉不敢辩驳,将身旁的一个包袱打开了。 里面放着几本书, 是离开书院的时候少爷精挑细选, 说要回来秉烛夜读的。 虽然他辛辛苦苦一路从京城背回了宁苏,到现在是第一次打开,但是他还是很欣慰, 至少没有让他原封不动的再背回书院去。 “少爷,看哪一本?”安冉一边翻着书一边问,夹在书册之中的一张纸掉了出来,他捡起来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让你好好背着我的书,这可都是我花了许多银子买来的绝版史书,怎么给我弄掉页了?”陶风盛将那页纸抽了过去。 安冉撇撇嘴:野史也算是史书? “这是什么啊?”陶风盛突然爬起来坐直了,“这不是我书里的,这是...账本上撕下来的吧!停车,快停车!” 他说着钻出了马车,车夫还没拉出马,他就已经从上面跳下去了。 一边往前跑一边喊:“二哥,停车。二哥!” *** “得亏小爷我在家这些天都没闲着,抄了十几本帐薄,一眼就看出这上面有问题。要不然就被安冉当废纸给扔了。这上面记的是什么啊?我也没仔细看。”陶风盛洋洋自喜的吹嘘着。 九姑娘嘲笑道:“你都没仔细看就大呼小叫把我们吓了一跳,你家帐薄都堆成山了,见到这东西你那么激动干什么?” “二哥说的啊!让我只要想起什么不同寻常的人、事,就立刻跟他说。你是不知道,你们去孙家那天,我被逼的连回来之前在书院上过几次茅房都要跟他汇报。”陶风盛想到那天自己险些被掏空的脑袋就心有余悸。 “是。”陶风清将那页纸递给了荣真,“你不说,我都不知道,你在学院的每天过的如此醉生梦死。说了一堆的屁事,这个怎么就没想起来?” “我不知道啊!刚要不是我想着看会儿书,也不会发现我那堆书里还夹着这么一个东西。这到底记的什么啊?” 林霜降看着他,“让你和陶贺差点英年早逝的原因。” 九姑娘一听这话立刻紧挨着荣真探头去看他手上的账单,荣真不动声色的保持着同样的姿势同样的表情,往旁边挪动了一点。 如果不是他耳垂上不合时宜的红晕,谁也不会在他紧绷的神色之下看出任何的异样。 “这只是从某本账簿上撕下来的一页,写着粮草和兵器的数量。并未写是送往何处的。只凭这个,怕是很难查出这账簿是属于谁的。”荣真下巴紧绷,肃穆的神情让整个马车里的气氛都沉了下去,连九姑娘也不敢再有半点越矩的小动作。 大家默契的看向陶风盛。 ...... “我,真的不知道是谁放进我包袱里的。你们看着我,我也不知道。” 说完,他扭头看向安冉。 安冉紧张的挺直了背,“我也不知道啊!”他想到什么,忽然又道:“哦,我想起来了,那天我替少爷收拾这些书的时候,收到一半,隔壁王环叫我帮他拿东西,这些书就放在桌子上了。我出去了一会儿,回来也没瞧见什么人,就直接把这些书都装起来了。也没留意里面夹了东西。” “王环是谁?”陶风清问。 “王环是林...”陶风盛突然顿住,手在下巴上挠了两下,连连瞄了林霜降两眼,“林宥...的书童。我其实回来想跟二嫂嫂你说的,可我娘不让我说,说、、、”他扯了扯自己的手没把话说完。 他跟林宥住隔壁,可关系并不好,倒是安冉跟王环两个也不知道怎么就臭味相投,私底下打的火热。 本来他知道二哥娶的嫂嫂是林将军的女儿,也就是林宥的姐姐,还挺得意的,想着他瞧不起自己的出生,可他姐姐却嫁到他们陶家了,有什么可神气的。 这话他回去就跟胡氏说了,胡氏却让他不要去二嫂嫂面前提。 说是别套近乎不成,反倒两边都得罪人。 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二嫂嫂在林家并没有那么风光,甚至是连林宥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后来他也就没机会再提这件事了,反正提了对他也没什么好处,说不定还会让二嫂嫂想起从前难过的事。 这会儿突然说起来了,他还莫名有点心虚,好像认识林宥就跟背叛二嫂嫂没什么两样似的。 林霜降看着他闪闪烁烁,左右而言其他的样子,差点就脱口而出问林宥是谁了。 好在她控制了一点,故作深沉的点点头,“林宥都这么大了啊!” 荣真看了她一眼,“这个人能撕下这一页,就证明他看过账本了。也知道账本上的粮草、兵器都送往何处了。这人就藏在书院里面。至少我们到京城之后,知道要从什么地方开始调查。这事就不用你们担心了。不过,盛少爷暂时还是不要回去书院的好,杀手第一次没能杀了你找到这东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也许还会有第二次,去了书院更危险。” “就这个东西,咱们现在看了不也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吗?这杀了我又有什么用?再说我很可能就当废纸给扔了啊!让我扔了不是更安全?”陶风盛问。 陶风清和林霜降目光相对,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心里猜想的。 “我们要是知道人家为什么要杀你,还用这么担心吗?要我看,到京城你就回书院吧!死了清净。”陶风清笑着道。 陶风盛敢怒不敢言,嘟囔着:“你就不是我亲哥。” 天黑之前,他们进了城,找了客栈放下东西之后就收拾了一番往赵海云的府邸递了拜帖。 他们去的时候,天已经擦黑,赵海云赤着胳膊正在梅花桩上练武,听见背后的声音,他从上面跳了一下,走到那一排兵器前抽出一把刀在手里试了两下,突然一转身,刀从手里飞出,刀尖对着陶风清的面门直直飞来。 陶风清面带笑意,不躲不闪,神态自如的宛如一个漂亮的瞎子。 刀在距离戳穿他的头只有一寸的地方骤然停下,嗜血的寒气顺着刀尖直灌额头,他不舒服的揉了一下眉间。 林霜降站在他的对面,一手握住刀柄,身子突然向后滑去,刀锋一转,朝向赵海云。 赵海云重重一哼,另抽出一把刀两人打了起来。 “好!”陶风清忍不住的鼓掌叫好。 荣真突然恶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好个屁!这才嫁给你多长时间,功夫怎么懈怠了这么多?” “懈怠?这不是很好吗?”陶风清想说,能和一个将军这样交手还不占下风的女子,也只有他媳妇了吧! “她是不是都没有早起练功?”荣真问。 陶风清摸了一下鼻子,“刚开始是有的。” “后来呢?” 陶风清:后来起不来!他想想,这话还是不要说了。 跟一个四十好几还单身的男人,说这个没有什么意义。 好在,那边赵海云和林霜降已经双双收刀,荣真的质问也被打断了。 赵海云将刀放回去,接过小厮递来的帕子一边擦着汗一边道:“好啊!年纪大了,不服老不行了,这要是从前,两招就能让你败下阵来。荣真啊!你这徒弟还要多练练,身手灵活,可力气不够。差了点火候。” 荣真哼了一声,“又不是要她带兵打仗,足够让她在家‘相夫教子’就行了。” 陶风清:...你是不是对相夫教子有什么误解? 第70章 “赵伯伯!献丑了。”林霜降收了刀, 抱拳对赵海云行了一礼。 赵海云没什么表情的点点头,让小厮拿了衣服套上,邀了荣真进屋。 “好好的, 他找你打架做什么?”陶风清小声的问。 林霜降笑了笑, “化解尴尬。” 她说的自然是在孙家外头被训斥的事,陶风清嫌弃的道:“这些自诩德高望重的中年男人, 我可真是想不明白, 哪有跟人道歉是拔刀相向的?好像正经的道个歉天就能塌了似的。” 赵海云一脚刚跨进门槛里,微微转了一下头像是想说什么。 荣真在他肩上拍了两下,“进去吧!” 林霜降觉得,她刚才的一架白打了, 好像还更尴尬了,她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嗔怪的在陶风清身上拍了一下。 赵海云觉得, 孙秀那件事不说清楚,荣真和林家的小女儿也许不会在意,可这个陶风清却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了。 索性让人上了茶之后便开门见山的道:“孙秀在我身边多年,人确实聪明。之前几次湘南剿匪, 都是他在我身边出谋划策。他是个文弱书生, 还曾替我挨过一箭。我陡然知道他的死讯, 自然接受不了。” 他顿了顿, 看了一眼林霜降,“我和你父亲少年时便是知己好友, 后又同朝为官, 沙场上共进退。深知他的为人,一向谨慎谦虚,你...不像他。”他戏谑的看着荣真, “倒是有点你年轻时候的样子。年轻气盛!” 荣真笑了一下,站起来突然恭敬的行了一礼。 赵海云愣了一下,“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刚才进门没有行礼。” “没行礼就没行礼,我们这样的交情,用得着在乎这些繁文缛节吗?”赵海云有些莫名其妙。 荣真笑了一下,“虽是这样,但是该做的事,总还是要做的。” 赵海云愣了一下,他收回刚才的想法,荣真也只是表面装的不在意而已,他手在他和陶风清的面前点了点,“行,我算是明白了。你是为你徒弟,你是为你媳妇,这事我若是不正正经经的道个歉,你们今天是不打算放过我了。” 说着,他端了一碗新茶,递到林霜降的面前,“二姑娘,孙秀那件事,我确实做的欠妥当,你接了这杯茶,让你师父跟你夫君放过我吧!” 林霜降也不推托,当真稳稳的接了茶。 其实,她并不需要赵海云道歉,敬茶就更是受不起,可推托的话她也说不出来。 陶风清和荣真这般维护她,她没有理由去拒绝他们两个的心意。 见她接了茶,赵海云瞪了荣真一眼,“这下,总该告诉我孙秀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外头传什么的都有,说句实话,若不是你前两天派人送了信来,我也未必让他们两个进我的家门。” 陶风清将孙秀一事,和陶风盛被追杀的事情都简单的说了一遍。 荣真将那张从账本上撕下的一页递给他。 赵海云样子本就凶神恶煞,这会儿更是宛若一个活阎王了。 “什么意思?有人想要...”那四个字他没有说出来,“不对啊!孙秀如果与此事有关,那我不就...” “所以人家怀疑你也是正常的。”荣真道。 赵海云不干了,“那我当街骂她也是正常的啊!我不骂她,不显得我心虚吗?” 荣真沉默了半晌,“茶都已经递了。” 言下之意,也收不回来了。 赵海云是想骂人的,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兀自顺了半天气才道:“你是怕有人想将孙秀这盆脏水泼我头上?” “你刚才都说了,孙秀救过你,又很受你器重。还夸人家聪明。都成你的心腹了,若这事捅出去,人家的脏水泼不泼,你自己就先顶翻这盆水了。何况,你知道当初我护送霜降在湘南遇袭,事后我又带人回去过,在那里找到什么了吗?”荣真故作神秘的看着他。 赵海云不傻,知道了孙秀的事,他已经隐隐猜到些什么了,他这么一说,他就冷笑一声,“该不是能证明我是幕后主使的信物吧?” 荣真一脸欣慰,“赵将军果然宝刀未老,一语击中。人家就是想栽赃你,一点也不含糊的。”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刻着‘赵’字的令牌放在桌上推给他。 “这未免也太明显了一些吧?”陶风清笑了一声,“谁去杀人放火,还把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带在身上?” “能让人起疑就行。不必深究。” 陶风清低眼转了一下手上的扳指,沉声问:“冒昧问一句,赵将军当年拥护上位的人,不是当今皇上吧?” 赵海云的眼神,宛如鹰隼,直直的看向陶风清。 荣真低下头没有说话,半晌,赵海云才收回了那样的目光,颓然的叹了一声,“不是。直到现在,在我心中能继承这江山的人,也只有三王爷一人。当今皇上,虽无大错,可也无功。除了三王爷之外,他倒也是一个明君。只是不是我心中的而已。这人在我身边安插一个孙秀,难不成还以为我能让三王爷活过来,夺了这皇位不成?” “可若当年三王爷的死另有隐情,被您知道了,这理由倒也挺充分的。”陶风清随口说了一句。 他发誓,真的只是随口。 可赵海云却像被点了火的爆竹,拍着桌子站了起来,怒问道:“你说什么?你都知道些什么?三王爷的死有什么隐情?” ...... “我只是猜想了一个可以安插在您身上的动机而已。”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猜想?”陶风清有点担心下一瞬间赵海云一脸浓密的胡须能就地烧起来。 他看向林霜降,她亦看着他,不怎么好心的冲他点了一下头,满眼的‘鼓励’。 ...... “所谓猜想...”陶风清轻叹一声,“我错了,我不应该胡乱猜想。” 赵海云怒火冲冠,根本就是陶风清说什么他都已经听不下去了,他满是老茧的厚重手掌突然重重的在他肩上拍了下去,“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三王爷的死一定没那么简单。我要跟你们一起回京,亲自调查这件事。” 林霜降在赵海云那一掌拍下去的时候,不忍的别过脸。 陶风清的眼神有那么一会儿就快涣散了,感觉自己就像秋天躺在树下的枯叶,被人无形的碾了一脚,粉身碎骨。 “赵大哥,无召回京是大罪。”荣真看着陶风清肩膀上的那只手,对赵海云的称呼都变了。 “林威嫁女,他回京理所当然,你不是也无召?” 荣真无奈,“他们现在处境危险,谁也不知道这一路上京会出什么事。我是扮作家仆藏在他们身边的。” 赵海云双手一摊,“我也可以扮作家仆,跟你一起保护他们上京啊!” “不行!”陶风清和林霜降异口同声的喊道。 “为什么?我给你们当家仆还委屈你们了?”赵海云怒目圆瞪,凶神恶煞,和他一对比,荣真简直就是和蔼可亲的典范了。 您当家仆谁供的上啊! 可这实话陶风清不敢说,说了就是花式作死选一个了。 “赵将军,三王爷的事已经过去这么多年,想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查的。您现在回京只能让人再多找一个借口对付您。何况,我们特意来拜访您,不是让您上京的,而是您身边既然出了一个孙秀,就可能还藏着第二个。还有,您必须留在这儿。他们当初劫花轿的时候,用的是湘南的山匪。而且非常熟悉那些山匪的行踪和能要挟他们的把柄。您要守住这里,保护他们。” 赵海云前面听着还是若有所思,最后一句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让我保护那些山匪?陶二爷,你别以为我真不知道你跟那些山匪勾勾搭搭不清不楚的,我没跟你算账,你还变本加厉了是不是?” 荣真不自然的咳了一声。 陶风清笑了笑,“湘南若再无山匪,谁愿意同他们勾勾搭搭?不,送钱给他们!我一个商人,无权无势,总是要养家糊口,除了铺点银子,我还能做什么呢?将军,你要相信,谁都不会比我更希望天下太平,山中无匪。” “我不是让您保护那些山匪,是不想有人将这些山匪变成一把刺向京城的刀。您在这儿拦着,岳父和林副将才能有更多的时间。” 赵海云心里知道他说的有道理,嘴上却道:“一帮山匪,乌合之众,何足畏惧?” 陶风清:“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些年我给了他们不少钱,比起一般的乌合之众,他们还是有些实力的。” “陶风清,老子要宰了你这个助纣为虐的混账!” 荣真和几个小厮,七手八脚的按住要抄家伙的赵海云。 “你要早些清了匪,我有机会当混账吗?你在街上骂人的时候不是挺横的吗?”林霜降头疼的拉着不肯服输的陶风清往外走。 “老子已经递茶道歉了,你还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就是想骂回去!回头我再给你递茶!” ...... ......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4 16:51:09~2020-08-15 10:46: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82909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飘啊飘 10瓶;夜半月未满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一路往京城去, 原本陶风盛兴致很高的。 路过什么好玩的地方,就要细细的跟大家说说当地的哪里好玩,什么东西好吃, 还感慨这次赶时间, 不能逗留太久,否则这一路玩到京城, 怕是要花大半年的时间了。 不过这样的兴致并没有持续太久。 很快, 他就发现... 他二哥每到一处都会有人给他们安排好住处,而且在他们抵达住处的时候就有几个人捧着厚厚的账簿早早的侯着了,再然后就会歇上半天关在房里和这些人商议事情。 “二哥,为什么每个地方都有咱们家的铺子?” 陶风清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这不是很正常吗?不然你以为我们家铺子都在宁苏?宁苏多大的地方,多少的人,就那么点铺子养的活你一个人?” “那这些铺子为什么和我们在宁苏的铺面不一样?”陶风盛故作深沉的问。 陶风清扬了扬嘴角, “私房钱。” “哦!二嫂嫂,你听见没,听见没?我二哥他藏私房钱。”陶风盛立刻扯着林霜降的袖子嚷嚷起来。 陶风清不高兴的直起身拍掉了他的手,母鸡似的将林霜降护在胳膊后面, “听见什么?我的钱都是你二嫂嫂的, 地契、田产我都已经上交了。这些是防着你这个败家子的。” “切!”陶风盛翻了个白眼不服气的问:“既然是这样, 那每次我上京的时候, 你怎么不让他们都给我安排好住处?还让我们自己找客栈,你知不知道好多次因为上京的客栈都住满了, 我和安冉都流落街头。这些事我都没有跟你提过, 我都是以为你挣钱辛苦,所以不想让你难过。” 安冉:“少爷,我们什么时候流落街头了?” “闭嘴!”陶风盛在他头上敲了一下。 陶风清轻哼了一声, “这话你回去跟你娘哭去。在我这儿不管用。” “既然这样,那京城有没有咱们家铺子?”陶风盛问。 “有,不过是我的。” “小气什么劲?我将来是要当官的,还能惦记你那几间铺子?我就是想问,咱们到了京城之后住哪?本来当然是应该住在二嫂嫂娘家,可我又不能直接回去书院,还有这个成天不着调的九姑娘,咱们这么多人一起住进去,人家不得不高兴啊?” 陶风盛嘴快,说完就有点后悔了,一脸愧疚的对林霜降道:“二嫂嫂,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 “住客栈吧!”林霜降道。 陶风盛听了这话更后悔了,一定是他说话不过脑子,惹了她难过了。 他还想在努力的解释点什么,林霜降神采奕奕的道:“我第一次去京城,住在林府肯定诸有不便。我觉得风盛说的挺对,他和阿九肯定会闯祸。” 九姑娘:???关我什么事?明明你自己想方便出去玩吧! 陶风盛:算了,不计较了,谁让我话多。 “是,我肯定闯祸!” 陶风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也不拆穿她的那点小心思,微微颔首,“这事不用你们操心,我已经安排好了。” *** 马车进京城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再到停下的时候,街道上已经没什么人了。 “今天已经这么晚了,我们先将东西安顿下来,明天一早再去林府请安。”陶风清牵着林霜降下了马车。 大家站在马车边,一时之间不知道要说什么,只有荣真半低着眼藏住了眼里的笑意。 “二爷,二奶奶,一路辛苦了,家里已经按照二爷吩咐的准备好了宵夜,大家先进去吃点东西暖暖身子。东西交给我们来搬就行了。”一个管家打扮的老人,慈眉善目的笑道。 “二哥,咱们家在京城还有宅子呢?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陶风盛低声问。 “新添的。”陶风清拉着林霜降,提醒她小心门槛。 “新添的?”陶风盛掩不住的惊讶道。 陶风清淡淡的看着他,“不行吗?我这么有钱,买一个宅子让你这么惊讶?” ...... “不惊讶!是惊吓!”陶风盛叹了一声摇摇头,“这买宅子添家仆,就为了要待半个月,二哥,你是真有钱。” “那也不一定,万一我觉得京城不错,说不定就在这儿住下了。”陶风清笑道。 “不要。”林霜降突然打断了他们两个,“宁苏挺好。” 陶风清:“那就回去。这留着你回娘家的时候住。” 陶风盛:......出息! “荣真,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没见过人这么财大气粗?是不是特别瞧不上他这德行?”九姑娘趁着天黑,说话的时候去勾荣真的胳膊,被荣真早有防备的躲开了。 “没有。”荣真抬眼看着前头转身看着他的陶风清,‘口是心非’四个字都刻在他脑门上了。 陶风清只当没看见,眼睛扫了扫四周,对林霜降道:“这宅子就是那个周太医从前住的。我也是买的时候才知道。他告老还乡之后,这宅子就一直空着。老先生简朴,宅子里面并不花哨,我让他们添置些东西,回头你看需要什么,再让他们去办。宋管家从前就在陶家做事,后来到京城来投靠他儿子了,我也正好让他过来帮忙。刚才领头搬东西的就是他两个儿子,都是可信的人。” 他说话的时候,林霜降一直笑看着他,等他说完了才问:“你什么时候买的宅子?” “知道林家大小姐要回京嫁人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将军府里规矩多,何况还有你祖母在,咱们这些人没一个人正经的,回头惹了老人家不高兴多不好意思。最重要的是,我还是更喜欢你说了算的日子。”陶风清笑着道。 嫁给了他的林霜降,他怎么舍得再让她看谁的眼色说话做事? 林霜降没说什么,笑着在他手心里扣了一下。 *** 宋管家笑呵呵的站在一边,看他们围在桌边吃饭。 “从宁苏离开,一晃都三年了。我走的时候,盛少爷还只有这么高呢!我也不知道盛少爷来了京城念书,要不然怎么也得去看看少爷才是。” “宋伯,您那比划的是六七岁的孩子,三年前我也不止啊!不过,宋伯这一手的菜,还跟从前的味道一样。宝刀未老!”陶风盛笑嘻嘻的道。 宋管家憨厚的笑了两声,“那你们先吃着,我去看看房间都收拾好了没有,不知道多来了一个人,正让他们再布置一间房出来。” 九姑娘正往嘴里塞了一口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反手抓住了要走的宋管家,指着荣真问:“多出来的是他吗?” 宋管家看看荣真,讪讪的笑了一声。 “叔,不用收拾了。他跟我一间就可以了。”九姑娘道。 荣真筷子上夹的菜闻声掉回了盘子里。 其他几个人齐齐的看向九姑娘,又不约而同的低下头假装什么也没听见的继续吃饭。 “二爷?”宋管家不是很确定他们这样的反应是什么意思,询问的唤了一声。 “嗯嗯,你们看着办!”陶风清头也没抬的敷衍了一句。 ...... “不行!”不知道过了多久,荣真突然严肃的冒出来了一句。 正在吃饭的几个人又都抬头看着他,陶风清有些同情的道:“不行你不早说?宋管家都出去半天了。你也是个带军打仗的副将,这反应速度是从宁苏到京城这么长?” 他放下筷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问:“都吃好了吗?吃好了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呢!” 说完,牵着林霜降慢慢的走出了门。 其他几个人也都井然有序的跟着出门了。 只是出去之后,突然都甩开膀子跑了,生怕慢一点耽误了九姑娘的好事要挨揍。 连日来的奔波,吃饱喝足之后大家都睡的挺香。 除了在房间坐了一夜的荣真。 *** “隔壁昨晚吵了半宿,是宅子的主人住进来了吗?”李环儿站在廊下,看着隔壁的方向随口问道。 林威理好衣服从房里走了出来,“来了新邻居,回头去带点东西过去拜访拜访。周太医走了之后,这宅子一直空着。等我们走了,又是母亲和宥儿在家里。这要是一个好相处的,以后还要拜托人家多关照些。” 李环儿不以为然的道:“隔壁来的,又不是什么达官贵人,我一个将军夫人,还要先带东西去拜访他们?说不定,人家一会儿就该来拜访咱们了。你想着人家能关照母亲和宥儿,谁知道人家是不是想沾了咱们将军府的光呢!” “你...” 李环儿娇嗔般的在他身上拍了一下,“我知道,谨言慎行。我这不是在你面前说说吗?” 林威拿她也没什么办法,叹了一声,“也不知道风清他们到哪了,算算日子,这两天也是该到了。让你收拾院子给他们,都收拾好了没有?” 李环儿不高兴的转了下身子,“收拾好了。你就生怕我怠慢了你这位小女婿。每天起床就是念念叨叨,我看你心里就只有陶风清跟林霜降,已经装不下咱们的怡诺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5 10:46:52~2020-08-16 00:16: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深水鱼雷的小天使:丹辰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a~静子? 6瓶;今天五花又挑食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怎么我说什么, 你都要...”林威叹了一声,“他们这次来,也是送怡诺出嫁的。霜降嫁的远, 这也是头一次回门。你这个做嫡母的, 总得是要放在心上的。哪怕不是瞧着霜降,也该瞧着陶风清的面子。他曾经...” “救过你的命。”李环儿不用听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这条命是他救回来的, 还为此损失了一大笔的货。你不用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我知道。可咱们不也嫁了一个女儿去陶家了吗?就算林霜降是庶女,那也是下嫁。我也不知道你怎么回事,总觉得欠他的还不清了一样。” 林威想起什么, 半真半假的道:“那当初我也不是什么林将军,你嫁给我的时候不也是下嫁?岳父、岳母当年又是如何待我的?何曾说过你是下嫁这样的话了?怎么如今咱们成了别人的岳父、岳母,就非得挑着陶风清的出生来说事?何况, 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还没建功立业呢!” 李环儿剜了他一眼,“那我和林霜降一样吗?我可是李家嫡亲的大小姐。你和陶风清也不一样,他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 也不知道当时你怎么还想着把咱们怡诺嫁给他。”说完, 她心里也没舒服到哪儿去, “早知道, 怡诺是要嫁给七王爷,当初我还不如让她嫁去陶家的好。” 说完, 心口更堵了, 甩了脸走了。 林威想说什么,她也没给他个好脸色,他叹了一声, 对着她的背影喊了一句,“我去上朝了。” “谁也没拦着不让你去!” 林宥抱着几本书在院子外头等了会儿,看见林威出来笑着问:“爹这是又挨娘的训了?” “还不是你姐姐的婚事闹的。妇道人家,总觉得让你姐姐进宫才是最好的。你这是要去书院?”林威看见林宥总是一脸的欣慰,不自觉的也没了平日里严厉的样子。 “是。” “走吧!爹送你过去。”林威拍拍他的肩膀,两人并肩往外走去。 林威和林宥出门的时候,见隔壁这几日进进出出的老管家正指挥着人往大门上面挂匾额,不由多看了两眼。 “挺巧,隔壁新来的主公也姓陶。”许是和林宥在一起,林威刚才和李环儿拌嘴的那点闷气也都消了,笑着说了一句。 正准备上马车的时候,隔壁大门里走出来一个人。 身材高挑,气宇不凡,林威一时没认出是谁,心里却不由赞叹这人好身量,若是林宥站在他身边,怕是都要逊色几分。 还没等他回过味来,那人已经径直朝马车这边走来了。 “岳父大人,这是要去上朝了?”陶风清笑着说完,后退半步微微弯腰行了一礼。 林威怔了怔,突然反应过来,刚弯腰准备进马车,又慌忙从上面下来了,“风清啊!你...你...” 他想问,他什么时候到的,又想问隔壁的宅子是怎么回事,手在他和隔壁来回指了一下,才笑,“你这是做什么?” “昨晚上到的。怕打扰了岳父大人休息,才没有去通传。我这正要去给岳父请安,没想到在门口遇上了。”陶风清道。 “爹?”林宥在旁边小声唤了一句。 林威才道:“哦,这是陶风清,爹跟你说过的,在沙洲救过爹性命的。”他顿了顿,“这是林宥。” 林宥对他行了一礼,“陶公子。” “我是你姐夫,叫什么陶公子?”陶风清虽是在笑,可林宥却看出他的不高兴,改口道:“姐夫。” 他直起身子,朝隔壁看了一眼问:“我姐姐呢?” “连日赶路累着了,让她多睡会儿。反正都已经到了家门口,一会儿梳洗过后就能去请安了。”陶风清道。 林宥点点头,“我还要先去书院,姐夫帮我告诉姐姐,等我晚上回来的时候再来看她。爹,您今天就告假不要去上朝了吧!” 林威也有此意,便转身对旁边的人道:“你先把小公子送去学院,然后去帮我告个假。” “就说父亲今日有些不舒服。”林宥轻声交代了一句,“爹,姐夫,那我先走了。” 陶风清看着林宥的马车离开,笑着道:“小公子的性子,跟岳父大人好似不像啊!” 林威脸上难掩愧疚,“哪里会像我。自小就和我母亲留在京城,一言一行...算了,说这个做什么?跟我回家,从沙洲之后我还没再见过你,刚一见面,差点没认出来。” 陶风清笑了一声,“岳父还是先回去。我等霜降好了之后再一同过去,哪有女儿回门,我这个做女婿先她进门的道理?” 林威看了他一眼,点点头,“也好。对了,荣真和你们在一起吧?也在里面?” “是。荣副将说,他晚点再去找岳父。” “好。你家里的那些人...” “都是信得过的。岳父放心。” “那好,我先回去让你岳母准备准备,你们早点过来。” 陶风清目送他进门之后,才转身回去。 李环儿和林怡诺正在林母的屋里说话,林威兴冲冲的回来了,朝服都没换就过去找他们了。 “你不是去上朝了?怎么又回来了?出什么事了吗?”李环儿看见他惊讶的问。 “出事了,不过是喜事。”林威将自己的帽子取下来递给她,对林母道:“母亲,是风清和霜降到了。” 李环儿和林怡诺闻言,脸色皆变了变。 “他们来了?人呢?怎么不见进来,难不成还要母亲和我去外头迎他们?”李环儿没好气的问。 “谁让你去迎他们了?他们就在隔壁的宅子里住下了,说是收拾好了就过来。”林威心情不错,在林母身边坐下了,跟她闲聊似的道:“我出门的时候,他们正在挂匾额,我还说挺巧的,隔壁新来的主公也姓陶。谁知道,风清就从里面出来了。可不是巧吗?” 林母反应了半天,才道:“你是说,你那个小女儿的夫婿将周太医那老宅子买下来了?” “匾额都换了,那定是了。”林威无奈的摇摇头,“这小子也是,回家来了又不是没地方给他住,还特意买了个宅子。” “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钱似的。”林怡诺不屑的嘀咕的一句。 林母看了她一眼,“话也不能这么说。不是住的近,也不是住个三两天,他们从宁苏过来,身旁肯定还有不少丫头小厮的,一大家子住到将军府来,我们不习惯,他们说不定也不习惯。这样挺好的。回头,把你那小女儿领过来我瞧瞧,都出嫁做了人家的主母了,我都还没瞧过一眼。你这个爹啊!” 她这话是对林威说的。 林威赔着笑的应了一声。 “母亲,当初不也是您不愿见那个人,夫君也是怕您不高兴,才没带过那丫头回来过。不也是怕气着您了?”李环儿不愿看林威憋屈,便说了一句。 “那也不是旁人家的野孩子,总还是要叫我一声祖母。”林母不高兴的说了一句,“从前的事不提了,她生母也早就不再了。如今也嫁了人,随了夫姓。回家来了,就客气点待着。” “是。”李环儿不甘愿的应了。 “你们先去准备着吧!” *** 从林母那儿出来,李环儿狠狠扯了一下手里的帕子,“你听你祖母说的什么话,从前林霜降从不跟我们回京,她也没说过半句。如今怎么还教训起我了,好像都是我的错一样。” 林怡诺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的道:“还能怎么回事啊!不也就是眼见着我要嫁给那个无权无势的七王爷,知道我下半辈子也就那样了,给不了她什么风光。就想起了那个至少是有钱的孙女婿了呗!人家多有本事,回个娘家就买个宅子,买在什么地方不行?还偏偏就在咱们将军府的隔壁。林霜降这根本就是回来故意在我面前炫耀来着。” “别胡说。”李环儿心疼的拉着她的手,“她有什么可炫耀的?那七王爷再不济,也是正正经经的皇亲贵胄。你也是皇上赐婚的七王妃,是她一个庶民能比的?你可别给我这么丧气,回头她来了,瞧见你这样,还真以为你嫉妒她。那陶风清再如何,也是你不要的。她捡你不要的东西,还敢回来给你脸子?” 林怡诺咬着唇,转头看向隔壁的方向,泛着血丝的眼里,尽是不甘。 *** “你们...这是做什么?”林霜降看着桌子上放的衣服头饰,差点以为自己是要再上一次花轿了。 “二嫂嫂,这是我精心为你准备的。这衣服上的刺绣,是现在京城最流行的。还有这些珠花,耳环,全都是二哥店铺里的镇店之宝。我临走的时候让贤哥给我拿的。就是为了今天。你放心,都是我自己掏钱买来的。”陶风盛一脸得意。 “今天,是什么大日子吗?”林霜降问。 “你头一次回娘家啊!”九姑娘在她身边坐了下来,拍着桌子道:“你穿着这衣服,带着这些东西,闪瞎他们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6 00:16:15~2020-08-16 23:14:2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之火、柳絮舞妖娆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春寒看着自家小姐有些为难, 又不忍打击他们好意的样子,偷偷笑了一声,开口解围道:“若把这些都带在身上, 未免太隆重了些。” 陶风盛看了她一眼, “我们已经是很克制了。” 林霜降心道:得亏是克制了。 “和寻常一样就行了。”林霜降说完,撞上九姑娘和陶风盛愤怒的目光, 又忙伸手在那一堆珠宝首饰之间, 挑了一个步摇在手里,“这个,这个一定是要带着的。既不招摇,可懂的人也一眼就能看出价值不菲。” 九姑娘和陶风盛神情并没有缓和。 她又拿了一对耳坠, 认真的道:“不能再多了,倒不是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好意,可我若真全都穿戴在身上, 隆重一点倒不怕,就怕太隆重了惹麻烦。” 陶风盛愣了一下,看着九姑娘道:“好像,也是有点道理。那就挑两样, 不能太扎眼, 可也不能不扎眼。总之是要从前对你不好的人知道, 二嫂嫂如今过的很好。你们装扮起来, 那我先出去了!” 陶风盛走了之后,春寒帮着林霜降梳头, 九姑娘一脸心事重重的在那儿翻着盘子里的珠花, 唉声叹气的。 林霜降和春寒对看了一眼,心照不宣的笑了笑,都知道昨晚她的小算盘又没打成功。 “那天在小南湖, 我明明感觉到他有点想从了我的意思,可后来怎么又翻脸了?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九姑娘自言自语着,“那天在小南湖,是不是我表现的太好了?” ...... “二奶奶,你了解你师父吗?你觉得我现在应该怎么做?” 陶风清走了进来,戏谑的道:“找个人让他吃吃醋,说不定就真成了。” “我上哪去找人?你吗?”九姑娘看着他。 陶风清忙在林霜降身侧站着,“你离我远点。我对我们家二奶奶忠贞不二的,你少打我的主意。” “稀罕!”九姑娘白了他一眼,“我还就不信,除了你我还找不到个男人让荣真吃醋了。”她拍着桌子站起来,想了想从桌子上面挑了个珠花别在头上,“好看吗?” 对面的夫妇、主仆三人目光坚定的点了点头,她才心满意足的扭了一下腰出去了。 “我怎么感觉这样不太好?”林霜降仰起头看着陶风清。 “我就随口一说,荣真一早人就没影了,应该去暗中调查书院里的事了。再说,咱们院子有几个人?给她找点事做,省得成天在旁边叨叨。”陶风清弯腰将梳妆台上的步摇拿起来,一边替她簪在发髻上一边道:“我刚已经跟岳父打过招呼了,他现在在家里等着我们过去呢!” 林霜降:??? 当陶风清拉着林霜降出了门,径直走到隔壁院子门口停下,她抬头看着门头上的匾额,半晌没说出话来。 “走吧!”陶风清笑着牵起她的手。 门口已经有人在迎着了,“姑爷,二小姐。将军和夫人已经在后院备好了茶水等着二位了。” 当林霜降跨过林府门槛的那一瞬,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这是她的家,可是她却第一次踏进家门。 而娘,终其一生也未曾回过一次‘家’,甚至连她的牌位,也只是留在了沙洲的法济寺中。 她记得娘病重的时候,迷迷糊糊的总会长吁短叹,说的也不过是死后的去处。 那时她年纪小,不懂她的遗憾。 当她跨进这将军府大门的那一刻,她好像有些懂了。 陶风清看见她越往里走,眼里越压越沉的寒意,笑着握紧了她的手。 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模样的,初见时她虽冷冷清清的模样,可对他说起宁苏,说到小南湖的时候,眼里不时会有光亮闪过,是无惧路程遥远的一种期盼,虽当时她眼里的那些灵动和他这个人,嫁给他这件事都是毫无关系的。 可那时候她的眼里也不曾出现过这样的神情。 是恨吗? 不是。 是不甘心吗? 也不是。 更像是她从前迷茫过的一件事,此时此刻终于下定了决心,是与这里有关,也许是与这里的人有关。 当李环儿和林怡诺看着陶风清牵着林霜降走进门的刹那儿,心里藏着的那颗已经冒尖的种子,就像遇到了一场连夜的大雨,冲刷了表面的泥土,在第二天的艳阳高照下,疯狂的四处蔓延。 林威看见林霜降的瞬间也微微愣了愣。 他犹记得,最后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是她倔强不肯低头的样子,那天他总觉得她的身体里住着一只还在沉睡的小兽,有些凶狠却还是不敢睁眼。 那时候他都没有注意,当时的她应该是有些黑瘦的,如今站在陶风清身边的人,却仿佛变了一个人,虽是只做了简单的装扮,可脸颊红润,皮肤白皙,他恍惚从她的身上看到了从前一个人的影子。 “来了。”林威没发现,自己突然见到林霜降的时候,竟有些许的尴尬,明明之前在外头见到陶风清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父亲、母亲!”林霜降松开陶风清的手,微微屈了身子行了礼。 “岳父,岳母。”陶风清也行了一礼。 “好,好。没那么多礼,快坐!”林威示意他们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让丫头们上了茶,半晌他才又问:“这一路过来辛苦了吧?有没有水土不服?” 他问完这话,下意识的看了林霜降一眼。 陶风清笑了笑,“还好。我时常来京城寻铺子,倒也没什么不适的。倒是霜降适应的快,许是练武之人,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 林威点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当初在沙洲,他和林霜降单独说话的时候,也觉得气氛僵硬的很,如今还是这样,他想了想,对李环儿道:“母亲不是说要见见霜降吗?你和怡诺带着她一起去看看母亲。” 李环儿笑着起身:“好。正好带霜降四处走走,你们也好单独说会儿话。” 她佯装热络的要去拉林霜降的时候,突然撞上陶风清由下及上的目光,几分笑意几分讥讽,又如一种威胁一般,让她的手生生的僵在了那儿。 林霜降对陶风清笑了笑,“我去去就回。” “去吧!”陶风清转向林霜降的眼神,和他们平日说话时一样。 可在李环儿和林怡诺看来,却是藏不住的温柔和疼爱,李环儿脸上的笑容已经快要装不下去了。 好在林霜降‘懂事’,转身朝林威微微一礼之后,朝门外走去了。 “妹妹如今很是风光啊!就是不知道,这夫妻恩爱的戏码,是特意装出来给我们看的,还是当真如此。”并肩走在林府花园的时候,林怡诺目视前方,尖酸的说道。 李环儿眼睛动了动没说什么。 林霜降没什么表情,“这样的事,是需要装的吗?我过的好不好,姐姐又不会在意,我装出来给谁看?” “不是装的最好。妹妹没回来的时候,我还担心你在陶家那个大宅里会不会被欺负的很厉害。毕竟,以他们的身份,做事最没有什么讲究。什么肮脏龌龊的事都干的出来。日子还久着呢!妹妹还是长点心,如今是妹妹还年轻,陶风清对你还新鲜。等人老珠黄了,可就说不定了。” “什么地方没有龌龊肮脏的事?我见的还少吗?何况,我家里没有那样的人,姐姐放心好了。” “你...” 林怡诺早已经习惯林霜降不还口的样子,猛然被她这么一说,急的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李环儿狠狠的看向她,“霜降,你要清楚,陶家是你的夫家,他们对你好,那是因为你是林家的女儿,若没有你父亲的威望,娘家人撑腰,他们会敬你吗?你瞧瞧你如今的样子,回个娘家,你这般招摇?陶家有点钱,就巴不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吗?都要你带在身上了?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林霜降停下脚步,垂眸一笑,再抬眼的时候,看着林怡诺的头上突然伸出了手。 林怡诺不知她要做什么,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她一手攥住了她的胳膊,一手伸到她耳侧将她头上那支木槿花开步摇拔了下来,拿在手里晃了两下。 “我就说,我清点库存的时候,怎么没找到二爷说的那支木槿花开的步摇。原来在姐姐这里啊!二爷的钱,我带在身上是招摇,那姐姐带着又算什么?”她轻笑了一声,“姐姐还是如此,高高在上惯了,拿在手里的东西便以为是自己的。连我来都忘了取下来。姐姐喜欢的东西,跟我说一声便好了,毕竟...不告而拿视为偷。你可是林家的嫡女,未来的七王妃,传出去不好听。” “谁偷你东西了?我林怡诺什么没见过,会惦记你一支烂步摇?”林怡诺涨红了脸恼羞成怒,手猛的高高举起。 林霜降冷冷一笑,还未动,就听见一个声音突然冒了出来,“怎么了这是?” 林怡诺慌忙放下手,往李环儿的身后躲了躲。 作者有话要说:码字机进入了带娃见缝插针工作阶段。 原谅我的二更会经常断电。感谢在2020-08-16 23:14:22~2020-08-17 22:46: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cool 30瓶;涂山夫人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陶风清笑着走过来, 抖开手里的披风替林霜降系上,“初春凉,怎么走的那么急?” 林威在他身后, 脸色沉沉的有些难看。 李环儿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跟来的, 又看到了多少,只瞧着林威脸色不好, 讪笑着道:“两个孩子许久不见了, 还跟从前似的一见面就拌嘴。” 林威没有接话。 陶风清低头看见林霜降手里的步摇,微微惊讶的问:“不是说这步摇是在湘南的时候丢了吗?怎么又找到了?” 李环儿闻言,威胁般的看向林霜降。 这若是从前,她一个眼神, 林霜降定什么也不敢多说,她一直都以为林霜降是害怕她的,却不知道林霜降其实从未怕过她什么, 她不说,不哭,不闹,从来都是因为知道那样只是浪费气力罢了。 就算林威知道她受了委屈, 最后也还是会败在他们母女的眼泪之下。 今天, 她却突然来了兴致, 笑着道:“我也以为是丢了, 可没想到在姐姐这儿瞧见了。许是姐姐喜欢,就留下来了。” 她说着, 走到林怡诺的面前, 又将步摇簪了回去,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还是姐姐带着好看。” 林怡诺整个人都是发抖, 头上的步摇仿佛千金重一般,压的她喘不过气。 李环儿不用看她,也知道她现在是什么模样,手伸过去轻轻抓了她了一下。 林威终是没能像从前那样说出偏袒林怡诺的话,兀自叹了一声,准备打断她们。 一个老妈妈走了过来,冲他们福了福身道:“将军,夫人,姑爷,二小姐,老夫人刚刚身子有些不适,躺下了。说是今天姑爷和二小姐就不用特意过去请安了。等她身子利落些再去。” “好,可有去请大夫?”林威问,也正好找了一个由头不那么尴尬了。 “老夫人说不用请大夫的,不过让夫人过去一趟。”老妈妈道。 “你去吧!”林威挥了一下手。 “是。”李环儿正要走,林府的管家领着一人匆匆过来了。 林威认得这人,看了林霜降一眼,上前对那人微微一礼,“公公怎么亲自到我这儿来了?” “太妃听说二小姐和姑爷已经到京城落脚了。心里欢喜,便差奴才来请二小姐和姑爷去府中用膳。不知有没有打扰将军共享天伦!” 若然没有林怡诺这事,林威自然是不肯让他们不吃饭就走的,可这会儿,他却很是感激慧娘娘派人来叫他们过去了。 “慧娘娘已经回京了?之前来信,我以为会晚我们一些。”林霜降也有些意外。 “也是早几天才到的。太妃本是想绕道去宁苏看看二小姐,可是知道二小姐为了林大小姐的婚事也要到京城,就从沙洲提早启程了。太妃记挂着二小姐呢!” “岳父,这...”陶风清故意有些为难的看向林威。 林威看着他的眼神有些无奈,“你们去吧!家里的饭,随时给你们备着。” “那我们就先走了。”陶风清和他们行了礼,便和林霜降一起跟着来传话的公公走了。 他们一走,林威也彻底的恼了,指着李环儿训斥起来,“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都说了陶风清送来的聘礼原封不动的让霜降都带回去。你偏是不听,如今可好?” “不就是一支步摇吗?你怎么不说是林霜降故意羞辱怡诺?本也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难道是让她空着手离开林家的吗?她一回来,就拿一支步摇说事,她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吗?”李环儿也不服输的嚷嚷起来。 “事情是不大,可难看。你若没有私心,也不至于因为一支步摇就觉得是被人羞辱了。” “那又怎么样?夫家的聘礼原封不动让女儿带走的,又有几个?何况,我也没有拿她什么东西。”李环儿突然冷笑了一声,“就算我这个嫡母确实待她不好,可她也是吃我林家饭长大的。她生母是什么身份?我容她进门,容她生下孩子,我不觉得我李环儿有任何对不住她的地方。她林霜降今日回来耀武扬威也就罢了。你凭什么指责我?你对她就很好吗?你还记得她生母长什么模样吗?你以为你一时起意为她赎身将她带回沙洲,就是重情重义了?你今天看见她,是真的高兴?你高兴的只是看到了陶风清,看到了当初救你性命的恩人。你觉得我和怡诺丢了你的脸,也不是因为你的小女儿,是你觉得在陶风清面前丢脸了。” 林威的牙关紧紧的咬着,他看着李环儿的眼神让林怡诺害怕,她去拉李环儿,想要她别说了,可李环儿却不为所动,“将军,林霜降心里有恨,你当她是恨我吗?我是她嫡母,可我和她并不是血脉至亲。她要恨,也是恨你。你是她父亲,从前她所受的种种,也是因为你的不管不问。你不用迁怒我和怡诺,她对我们如何,也都是做给你看的。” 说完,她对着林威连笑两声,拉着林怡诺头也不回的走了。 林威紧绷的神经,不知何时断了。 他从来都是笔直挺拔的背,微微垂了下去,良久都没有动一下,他是怎么回到自己书房的都不知道。 关上门的刹那,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让他有些迷茫的眼神猛然一凛蓦然转身。 荣真笔直的站在屋里,苦笑,“将军不必紧张,是我。” “不是说晚些再来吗?天都没黑,也不怕被人发现?”林威看见他,已将刚才的心事重重抛到了脑后,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这一路,那个人可有再出现?” “没有。我们的人跟到京城,他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样。应该是藏在某个人的家中了。”荣真道,“他在宁苏对陶家二房的小少爷下过一次杀手,只是没成功。他好像是在找这个东西。”他将从陶风盛那儿拿到了账簿残页递给他,“可我瞧着上面的账目,总觉得有些不对。” 林威扫了一眼,“这东西,我能瞧出什么?” “就是我也想不出来哪儿奇怪了。不过这东西,是那个小少爷从京城无意带回去的。藏在他的书里面。也是来的路上才发现的。对了,那个小少爷叫陶风盛,和宥儿在同一个书院,两人住隔壁。这有点太巧了。” 林威神色一凛,“怎么和书院还有关系了?” “若有人有心要对付您,又想要从陶二爷身上得到些什么。宥儿被牵扯进来也是情理之中。我觉得,那个人应该没有想到,您会把霜降嫁去陶家。打乱了他的计划,所以才有了后来的诸多事。”荣真说着又有些欣慰的道:“不过好在,霜降聪明,拔掉了那人在陶家安插的眼线,又让他在湘南的计划失败。才会让我们提前有所警觉。否则,所有的计划都按部就班的进行着,只怕大祸临头我们才知道被人算计了。” 林威手里还端着水杯,站在那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荣真笑了一声,“怎么?我夸霜降,心里不舒服了?” “你说,那丫头当真心里恨我吗?”林威有些迟疑的问,这还是荣真第一次听到他这般犹豫的说话。 “不该恨你吗?当初你给她阿娘赎身,我劝过你,赎身之后让她找个寻常人嫁了。” “可是...是她一路跟着我,不肯走啊!” “那你倒是好好待人家啊!” “我不是...” “我知道,你不是在军营练兵,就是在外头对付那些不时骚扰边城百姓的北漠贼子。可这不也没耽误你百忙之中还跟人生了霜降啊?”荣真说完自己都愣了一下。 这是他会说出来的话吗? 果然,林威也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看着他,“你...你跟谁学的这些混账话?” 荣真手抵在唇边咳了两声,不自然的转了一下身不去看他,“我的意思是,怡诺是你女儿,霜降也是。你确实厚此薄彼的有点过分。不过你放心,你这个爹没管过她,可我这个师父却是尽心尽力的看着她长大的。有点怨气是肯定的,但她不会恨你。” 林威一口气还没舒完,就又听他道:“依我对她的了解,你在她心里根本算不上什么。她才没空恨你呢!” “什么意思?”林威定定的看着他问。 荣真嘴角勾了一下,“听不明白啊?打个比方,现在我和将军一起掉水里了,只能救一个。霜降肯定救我,不会救你。” 林威胸口剧烈的起伏了两下,半晌他仰头一口喝尽了杯子里的凉水,“我会游水。” ...... 荣真笑了一声,“行了。有些事都已经发生了,相安无事不好吗?你要想,她好歹还肯到京城送怡诺出嫁。没有削肉剔骨的要跟你断绝父女关系,你就该知足了。” “这话在沙洲你怎么从未说过?” 荣真一副‘倒还成我的错了’的表情,“我说你听吗?每次我想说,你不是军务繁忙就是军务繁忙。她小的时候,沙洲外头确实不安定,你连家都回不了几次,回去了也轮不到她去你面前讨个笑脸。等她大了...”他笑了一声,她还在乎吗?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7 22:46:45~2020-08-18 23:06: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知否非否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5章 “太妃虽然已经从沙洲回来了, 可仍是不愿进宫。所以,皇上将从前三王爷的府邸重新修葺了一番,就许太妃住在宫外了。” 洪公公领着林霜降和陶风清一路往后院里走, 一边走一边解释着。 洪公公也是慧娘娘身边的老人, 对林霜降也不生疏,笑着道:“说是请二小姐和陶二爷过来用膳。其实, 太妃是怕二小姐在家里别扭, 故意找了个借口将你们叫出来。” 洪公公一路将他们领到后院的一间佛堂里,守在门外的容妈妈看见林霜降,忙的迎了上来,“霜姑娘可是来了, 娘娘已经念叨半天了。” 说着,她看着陶风清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陶二爷。” 林霜降奇怪的看了陶风清一眼, 容妈妈对陶风清似乎恭敬的有些过了。 “娘娘在里面等着二位呢!”容妈妈开了门,领着他们往里面走。 正对门的佛龛前燃着香,能听到后面传来的细细轻轻的念经声。 “娘娘,霜姑娘和陶二爷来了。”容妈妈掀了布帘走到后面, 对跪坐在垫子上诵经的慧娘娘轻声道。 林霜降看见桌上摆放的是三王爷的牌位。 牌位后面红布盖着一个小小的黑色檀木盒子, 林霜降不知为何, 看见这些的时候, 下意识的朝陶风清看了一眼。 慧娘娘扶着容妈妈的手站了起来,看见林霜降笑着朝她伸了手, 林霜降走过去拉住她的手还未说话, 便听她道:“水灵了,小脸也圆润了,看来二爷待你当真是好。” 陶风清行了一礼, “娘娘不必如此称呼我,唤我风清便好。” “外头都这么唤你,就是一个称呼罢了。再说,你有恩与我,这声二爷你也是担得起的。”慧娘娘笑着道。 陶风清心想,这话要怎么才能让荣真听见?也好换了他那个‘清清’。 “什么恩?”林霜降不解的问,目光却又撇向了三王爷的牌位。 慧娘娘携着她的手转过身,看着那个牌位眸子里万般情绪交织,最终也只是化作一滴泪涌了出来,“二爷,把翼儿从北漠给我带回来了。” 林霜降的心口狠狠一怔,不敢相信的看向陶风清。 陶风清垂下眼,声音沉沉的道:“其实,三王爷葬身何处,早也已经找不到了。纵然我有心,也无力。这是我让人从三王爷战死的地方,带回来的一捧土。陶家的商队进出北漠并不会被拦阻,所以我其实也没有做什么。更何谈对娘娘有恩?是娘娘严重了。” 慧娘娘笑着拍了拍林霜降的手,“可除了你,也没有人还记得我的翼儿还远在千里之外,哪怕是一捧土,也从未有人想过带过我。”说着,她看着林霜降笑问:“看来,这事你是不知道的了?” “我有说过三王爷的事,可没有想到...” “如今,我是不用担心你在宁苏会过的不好了。你父亲,倒是难得阴差阳错的为了做了一件好事。”慧娘娘笑了两声,拉着她往外走,“我听说你们买下了周太医的宅子?你父亲的脸色还好吗?” 林霜降亲昵的挽着她,“没太在意瞧,也不知道好不好。” “这就对了,没必要在意他们。总归,以后也不指着他们过日子。我就喜欢看你抬着头走路的样子。我让容妈准备了你喜欢吃的,吃了饭再回去。” 林霜降调皮的侧头看着她,“您不是特意叫我过来吃饭的吗?难不成还要我饿着肚子回去?” “我特意请的是陶二爷,你只是顺带的,好不容易把你送走了,又想回来赖着我?我可是不答应!”慧娘娘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依旧是满脸的宠爱。 陶风清在后面跟着她们,看着她们这样没规矩的说笑,嘴角也不自觉的扬了老高。 即便是现在的林霜降,也从未和他说起过在家中所受过委屈,偏心的父亲,欺负她的嫡母、长姐,都像是过客一般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生活。 也许,不是真的没心没肺。 而是,在沙洲的时候,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始终有人真心疼爱她,她心眼不大,始终记得的只有慧娘娘和荣真吧! 陶风清觉得,他才是那个应该说感谢的人。 感谢他们,将一个被忽略被藏在暗处的林霜降,保护的那么好的送到了他身边。 *** 在慧娘娘那儿回去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一下马车就看到宋管家一个人在门外等着。 “不是差人回来送过信了?您怎么还特意在外头等着了?”陶风清下了马车,转身扶林霜降下马车的时候问。 “夜里还是有些凉的。您是不是穿的有些少了?”林霜降也道。 “二爷、二奶奶。”宋管家的脸色很奇怪,喏嗫的张口道,“我有些事想跟你们说说。” 陶风清看了看林霜降,声音不自觉的压低了,“出什么事了吗?” “是,是有些事。”宋管家低着头搓着手,像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进去说吧!”林霜降警惕的左右看了看,难道是他们大意了,以为刚来京城,暗处的那些人不会有什么动作,宋管家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陶风清也沉着脸,三个人急匆匆的进了家门,要朝后院走的时候,宋管家忙伸手拉住了陶风清,“二爷,就在前厅说吧!我,我不去后院了。” 陶风清虽然奇怪,可觉得事情可能比他想的严重,便抬脚径直去了前厅。 “到底出什么事了?您还是赶紧说吧!”一进门,他就催促着。 刚才在外面,也瞧不清什么,这会儿前厅的烛火亮着,林霜降觉得宋管家的脸上有着古怪的红晕,陶风清一催,红的就更很了。 “二爷,您瞧瞧这个!”宋管家将一封信慌忙的塞到陶风清的手里,然后生无可恋般转过身低下头,长叹了一声,“这叫什么事啊!” 陶风清狐疑的打开了信,林霜降站在他对面,看不见信的内容,只看到刚刚还一脸不解的他,看到信之后,跟吃了隔夜的馊饭似的,吞不下去吐不出来,好像随时都能晕过去似的。 “写的什么?”她问。 陶风清抿了抿唇,面无表情的把信递给了她。 “二爷,我都已经这把年纪了,黄土都埋到脖子的人,怎么就摊上了这样的事?您说,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宋管家掩面哭泣。 陶风清:...... “宋管家,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要是到了您这个年纪,还能收到这样的信。怎么着也是该开心,也不该是哭啊!” “二爷,我都快要晚节不保了。您怎么还有心说笑!”宋管家急的直跺脚。 陶风清:...... 林霜降合上信,瞪了他一眼,“还不都是你出的馊主意?” “什么?”宋管家愕然抬起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陶风清,“二爷,这竟然是您的主意?您这不是害我吗?” “我...” 陶风清如鲠在喉,深吸了一口气道:“您别激动,我去找她算账!一定不会让您晚节不保!”说完,一把拉着林霜降疾步朝后院走去找罪魁祸首。 罪魁祸首这会儿磕着瓜子正在院子的秋千上晃荡着,看见他们挥了挥手,“回来了?” “在这儿正好,省得我在到处找你。”陶风清满身怒气的走过去,将那封信扔在她身上,“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给宋管家写情诗做什么?” 九姑娘笑嘻嘻的问:“你们都看过了?觉得我文采如何?” “是你写的吗?”林霜降走过去,将她从秋千上拉下来,自己坐了上去。 陶风清黑着脸瞪着九姑娘,走到旁边替她推着秋千。 “不是我写的,陶风盛写的,我照着抄了一遍。” 陶风清冷笑两声,“很好,那小混账也有份呢?” “你这个表情做什么?不是你说的,让我找个人让荣真吃些醋?” “那你也不能去打宋管家的主意啊?” 九姑娘手一摊,“那我还能找谁?找你,你不愿意。找陶风盛?我当年努力一下儿子都有他大了,荣真能信吗?” 陶风清:“???我要愿意,荣真就信了?你再早几年努力一下,也能当我娘了。” 九姑娘:“乖儿子!” 陶风清:...... 林霜降嘴角抽抽了两下,“宋管家年纪那么大了,这会儿还被你吓的在前面哭呢!” “哭什么?”九姑娘眼睛瞪大了,“我这么一个风韵犹存的大姑娘,看上他还吓到他了?他是不是欠收拾啊!” 陶风清看着她身后,幸灾乐祸的道:“我看是你比较欠收拾。” 不等九姑娘反应,他就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信,走到她身后塞进了荣真怀里,义愤填膺的道:“她,写给宋管家的。” 说完,他手别在身后对林霜降招了招,林霜降从秋千上跳下来,走过去将手塞进他手心,另一只手指了指信道:“字字情真意切。师父,你好好看看。宋管家刚刚跟我们说,要着手准备聘礼了,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痴心。” 陶风清:????? 你刚刚不是这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8 23:06:29~2020-08-19 23:29: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4784186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痞子猴 130瓶;慕雪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陶风清拉着林霜降刚转过长廊, 立刻就转身蹲下,手扒着墙探头探脑。 林霜降对他这种‘偷、窥’的行为很是嫌弃。 她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让个位置给我。” ...... “你想嫁给宋管家?”荣真的手里还拿着那封信, 拇指食指用力, 将那信捏的折了起来,“年纪是否大了些?” 陶风清低头看着林霜降, 那一头的雾水不是对荣真的怀疑, 是在进行自我怀疑。 他怎么就信了?是他小看了宋管家的魅力? 九姑娘大约是觉得自己目的达到了,尾巴开始忍不住的翘起来了,“我就喜欢年纪大的。宋管家多好,我嫁给他, 既不用担心他日后在外头花天酒地,也不用担心生不出儿子断他家香火。对了,我听说, 他孙子都三四岁了,你看多美好,我直接做祖母了。” 林霜降轻叹一声,“她要后悔的。” 果然, 荣真的手暗暗用力, 信已经被他攥成了一团, 偏偏还口气轻松的道:“那挺好。以后好好过日子。” 九姑娘:??? “你不拦着我?” “为什么要拦?你都说的那么好了。祝你幸福!”荣真说着就要转身。 九姑娘骂了一句脏话, 不过陶风清他们也没听见是什么,就只看到她突然扑向荣真, 两手捧住他的脸, 恶狼扑食一般的啃了上去。 陶风清震惊了那么一瞬,手向下一滑遮住了林霜降的眼睛,自己却砸着嘴的道:“早这样, 也不至于让宋管家晚节不保啊!” ...... “走吧!”林霜降拉下他的手,笑盈盈的牵着要走。 陶风清手用力反拉住她,小声问:“你师父会不会翻脸不认账?” “应该不会。” “应该?那还是有会的可能了?我决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说完,他突然转过身又回去了。 陶风清走回去在廊下站了半天,发现院子里两个人忘我的根本没有发现他。 他手抵在唇边咳了一声打断了他们。 “差不多行了,回房里在继续。大庭广众的收敛一点行吗?” 九姑娘阴恻恻的扭头看着他,“什么大庭广众?哪有人?” 荣真神色不自然的半低着头,“他也算。” 算??? 陶风清深吸了一口气,打算暂时不跟他们计较,“说正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拜堂成亲?” 九姑娘猛的看着他,刚刚还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的眼神,瞬间变了,她跺了一下脚扭了一下身子,抓着荣真的袖子‘娇羞’的晃着,“讨厌,人家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怎么就成亲了?” 陶风清:......依你的心理准备,你们现在孩子都能生一打了。 “师父,您觉得呢?”林霜降目不斜视的看着荣真,克制着自己的余光都不去瞥一下此时此刻的九姑娘。 荣真看了九姑娘一眼,突然满眼宠溺的笑了一声,“简单点。就简单点,随时都可以。” 九姑娘突然不扭了,抬头定定的看着他,良久,她突然道:“你想好了?我是匪,你是兵。娶了我,你就要跟我回山寨了。” 荣真笑了笑,“就,我解甲归田,你也金盆洗手。我们找个地方,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可以吗?” 九姑娘看着他,动容的一笑,“好。就在宁苏好吗?” “好!” 好你大爷的!谁同意了? 陶风清差点一口血没喷出来就会林霜降给拉走了。 “你听见他们说什么了吗?凭什么在宁苏?这他*还能平平静静过日子吗?” 林霜降柔声替他顺毛,“不是你着急让他们两个成亲的吗?” “我就是怕你师父反悔,回头九姑娘就赖在我们家不走了。现在倒好,一个没送走,还搭进来一个?我心好累。你替我揉揉。” ...... “二嫂嫂,早啊!”陶风盛一早捧着两本书,穿着朴素的在院子里对正在练功的林霜降打了声招呼。 林霜降回头看了一眼,“你要去哪儿?” “去书院。我想好了,白天去书院上课,下学了就回来。学院都开课好多天了,我再不去上课该跟不上了。”他知道她担心什么,又道:“二嫂嫂放心,路上不会有危险的,我昨天打听好了林宥去学院的时间,现在就去外头堵他。我跟他一起去,一起回来。” “不用你堵。” 陶风盛刚说完,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就冒了出来。 宋管家领着一个和陶风盛差不多大的少年站在院子门口。 “林宥?你怎么来了?”陶风盛诧异的问。 林宥没理他,径直朝林霜降走了过来,他看着她淡淡的笑了笑,行了一礼,“二姐姐,昨日我从书院回来,二姐姐不在。便特意起早过来见过姐姐。” 虽是姐弟,却从未见过,林霜降突然见到林宥,怔了怔,笑着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林宥看了一眼她的打扮,又看了看她手上还没放下的剑,有些羡慕的道:“二姐姐会功夫的?” “跟荣副将学过一点皮毛,防身而已。” “可惜我从小身体不好,提不起刀剑,否则我这个年岁,也可以同父亲上战场了。”林宥失落的垂下眼。 “如今天下太平,上战场的机会也不多。好好念书,将来做个文官,也一样可以报效朝廷。”林霜降客套的安慰着。 林宥笑了一下,“姐姐说的是。那就不打扰姐姐练功了,我要去书院了。” “二嫂嫂,我...”陶风盛在林宥的身后一边指着自己,一边无声的提醒林霜降。 林霜降瞧着他这样子,忍不住弯了眼,“林宥,这段时间我们住在京城,风盛就暂时不在学院里住了,你能顺道捎上他一起吗?” 林宥也是因为最近父亲、母亲都在京城,才没有住在学院的,听了这话点了点头,“好的。” 他转身走的时候,特意回头看了林霜降一眼,又极快的扫了一眼陶风盛才离开。 林霜降看着他们两个离开,一个安安静静的走路,一个在旁边一直手舞足蹈的说着什么。 突然感觉,比起没心没肺的陶风盛,林宥连背影都好像很沉重。 “我说了半天话了,你能不能应我一声?”坐在林宥的马车里,陶风盛皱着脸问,“咱们好歹也做了一年多的同窗。如今还成亲戚了,说句话不会死人的。” 林宥始终垂着眼,就在陶风盛以为他不会搭理他的时候,突然听见他问:“姐姐,待你可好?” “姐姐?哦,二嫂嫂啊?待我当然好了,就跟亲弟弟一样,该打该骂绝不手软的。我跟你说,我过年回家的时候,被你姐姐打的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当时我想跟她同归于尽的心都有。不过现在没有了,她打我罚我,也是为我好。你就没有发现,现在的我跟以前不一样了吗?” 许是林宥难得会主动跟他说话,陶风盛打开了话匣子就收不住了似的,完全没有看见林宥藏在睫毛下的眸子,极淡的浮了一层笑意。 “真好。”林宥呢喃般的说了一句。 “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到了。” *** “少爷,咱们来藏书阁做什么?这不是你的‘禁地’吗?”安冉不解的问。 “你懂什么?那张莫名其妙的账页出现在我的包袱里,肯定不是偶然。账本也肯定藏在书院里,我当然应该从书最多的地方开始找了。一天找一个地方,总能翻到的。”陶风盛在书架前面一边翻着书一边道。 安冉撇撇嘴,小声道:“我是不懂,可我也知道,那么重要的东西肯定不会随随便便摆在这里面让你找到。” “嘘!”陶风盛突然捂住他的嘴,不由分说的将他拉到最后一排书架后面蹲了下来,“有人来了。” 安冉朝着他眨眨眼:?? 这里是藏书阁,有人不是很正常?你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再做什么神神秘秘的事吗? “你们在这儿干嘛?” 陶风盛以为他藏的很好,绝对不会有人发现,所以林宥突然从蹲在书架的另一边,还抽走了两本书方便看着他们说话,一定是安冉的动静太大了。 “好巧啊!你也来找书?”陶风盛松开安冉站了起来,故作轻松的挥了挥手。 “不巧,我来找你的。”林宥站起来,书架上的书隔断了他们的视线,陶风盛看不见他的样子,只听见他声音闷闷的道:“你回去之后,有没有遇到什么事?” 陶风盛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冲到另一边指着他道:“哦!我包袱里的东西是你放的是不是?你想害死我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那什么玩意儿的账本,我差点被人给杀了吗?我哥还挨了一刀子,差点没命。林宥,你安的什么心?” “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解释。”林宥愧疚的道。 “我不听。” “那算了。” ...... “你说吧!” “我需要一个人帮我,可学院里的人我谁都信不过。陶风盛,我能相信你吗?”林宥看着陶风盛认真的问。 陶风盛被他这样子给怔住了,有些没底气的道:“我...也不是很确定。要不,你试试?”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19 23:29:38~2020-08-20 23:22:4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我的天哪 10瓶;奶罐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 林宥的表情一言难尽, 他觉得自己怕是得了失心疯了,才会被早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左右,想着找他帮忙。 他沉默半晌, “还是算了, 这件事挺危险的。就当我没有来过。” 说完,他就要走, 陶风盛不高兴了, 张开手拦住了他的路,“我又不瞎,又不傻。你告诉我,怎么才能当作你没有来过?我说林宥, 你能好好说话吗?从刚才到现在,我差点都要以为你是在对我托付终身了。是我莫名其妙差点被你害死,你就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们之前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我就差点赔了条命给你,你就不内疚?” 林宥面色郁郁的点头,“内疚。” 他必须承认,当初将那张纸故意放进他包袱里的时候, 确实‘没安好心’, 倒不是真的想害死他, 只是觉得, 将注意力引到他身上,自己能够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而且, 他以为他的出生,是绝对不会卷到这件事里的。 他是真不知道,二姐姐嫁的人, 就是他的哥哥。 好在是没有出什么大事,否则他这辈子都没法心安了。 “既然内疚,就跟我说清楚,否则这件事我跟你没完。”陶风盛道。 林宥又是一阵沉默。 陶风盛跟他说话,就只觉得比念一天的书还要累。 “那好,下学之后我们找个地方,我再告诉你。书院里说话不安全。”林宥说完,似是不想跟他多言,匆匆的往外走,只是刚走过两排书架,他又停了下来,头也不回的问:“你能答应我,这件事在调查清楚之前,不要告诉任何人吗?” 陶风盛翻了个白眼,“你看我像是多嘴多舌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 林宥因为知道自己和祖母被留在京城不准擅自离开的原因,自小就规规矩矩,从未行差踏错,自然也没有做过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 可今天,他就一下子做足了两件。 一是‘失心疯’的去藏书阁找陶风盛。 二是将他发现的事告诉了陶风盛。 “你答应不将这事告诉别人的。” “对啊!我二哥、二嫂嫂是别人吗?那也是你姐姐、姐夫。他们要知道他们在你心里的地位,只是‘别人’,该有多伤心?” “可是,这件事很危险。” “废话!我当然知道危险,就是因为危险,才要告诉他们。林宥,我可跟你说,你是没见过在宁苏追杀我的人有多厉害。我差点死过一次,还差点害死了我哥,我是绝对不会再贸然单独行动了。” 陶风盛说完,看他还执拗的不肯松手,好声好气的道:“大哥,北漠的细作,你知道那是干什么的吗?一个不小心,那就是两国开战,民不聊生。你担的起吗?我们两个查?你直接说我们去送人头多好?” “可是...” “你去还是不去?你不去我去。”陶风盛说完,突然想起什么,甩开他的手抄了一块石头在手里,“下学之后,很多人看着我跟你一起走的,你要想杀我灭口,你也别想逃。” ...... 林宥伏在桌案上,将他记得的名字一个一个的默了出来,写了四个名字之后,他停了下来。 林霜降他们以为他写完了。 可他却没有放下笔的意思,手指紧紧的攥着笔,内心的挣扎全都反射在他发白的指节上。 直到笔尖的一团墨滴在纸上,晕开。 他终是下定决心,一笔一划的又写起来。 每一次落笔,都极为认真,林威两个字他花了比其他四个名字加在一起还要多的时间。 写下林威,他似乎是如释重负,赵海云三个字就来的快了许多。 他身后站着了三人,神情异常都没有出声,屋里诡异的安静着。 “你看到的名册,是假的。”过了良久,林霜降突然说道。 林宥黯然无光的眸子,突然重新亮了起来,他扭头看着林霜降,仿佛是绝境里突然向他伸出来的一只手,要拉着他离开毫无希望的死地。 “真,真的吗?” 陶风盛看见林宥的眼睛红了,他安慰般的在他肩上拍了拍,“相信二嫂嫂。” 林霜降将他刚写完的纸抽了出来,卷了一下放在跳动着的烛火上烧了,“虽然父亲,某些方面很失职。可作为驻守沙洲的主将,他的忠诚毋庸置疑。” 林宥感觉那块压在他心口让他喘不过的大石头,突然一下碎成了齑粉,被她的说话时轻微的呼吸声吹的再无痕迹。 “二姐姐,你,你真的信父亲?”林宥意外的问。 他以为她该是恨极了父亲的,他以为她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觉得这么多年的怨气终于可以报仇了的。 就连他,在看到名单上赫然出现父亲名字的那一瞬间,都是如雷轰顶。 这么些天,他背着一座大山,小心翼翼的措辞说话,甚至几次偷溜进父亲的书房想要寻找一点蛛丝马迹。 他想为他证明清白,可又怕到最后,他证明的是一个事实。 他不相信任何一个人,就连从小扶养他长大的祖母,在他眼里都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他甚至...在陶风盛想要将这件事告诉她的时候,真的动过杀念。 林霜降笑了笑,“你也应该信。比起我,你更应该知道他的为人。” 陶风盛没吭声,站在一旁认真的想了一会儿,突然问:“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看到的明明是名册,为什么要放一个账页在我包袱里?你看完就跑了,为何要多此一举?你不会是一直看我不顺眼,所以故意想借刀杀人的吧?” 林宥低下头,“不是。是...我无意间听见郝师父跟人说话的时候,被他们发现了。虽然我当时扯了个幌子唬弄过去了,可我还是不放心。所以,我偷溜进郝师父房里想找证据的时候,穿的,是你的衣服。名册我看了,还把有我父亲名字的那一页撕下来了。塞进你包袱里的是什么,我也没有仔细看。是当时听到外面有声音,想要混淆视听随手在另一本书里撕下来的。我回去之后,为了以防万一就先去了你屋里。又把随手撕下来的那一页纸放在你包袱里了。” 在陶风盛奓毛之前,他又慌忙解释,“我想着,如此就是万无一失了,就算他们发现是你偷了东西,只要找到你包袱里的就知道偷名册的不是你。再说你家里只是做生意的,不会牵扯到这些事中。他们一旦发现东西丢了,也只会去追着你,那我就有更多的时间去找真相了。” “那你查到真相了吗?”这次是陶风清问的。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林宥摇摇头,“没有。” “没有!”陶风清突然抓起桌上一本书高高的举起就要打他,“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死了两条人命?” 林宥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不躲不闪,“我知道我错了。你打我吧!是我自作聪明,差点害死了无辜的人。” 陶风清的书举的挺高的,可最后落在他头上却只是轻拍了一下,“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事怨不得你们,反正你嫡母生出来的,没一个带脑子的。得亏,你不是她生的。” 他看着林霜降一脸的欣慰。 ...... “什么意思啊?”林宥不解的问。 陶风清懒得看他,“什么意思?你以为你这点小伎俩就能骗的了那些人?名册是假,可藏在京城内的细作却都是真的。你以为北漠的细作都是你娘生的?不长脑的?” 林宥低下头,“姐夫,你怎么骂人呢?” ...... “算了,这事你们不用管了。回去书院之后,该调查调查,就当他们眼瞎不会发现你们。他们给你们什么证据,你们就信什么,深信不疑的那种。” “为什么啊?”陶风盛不解,“我们就那么好玩,让他们逗着玩?” 陶风清气笑了,“你们还不够好玩呢?” 陶风盛:“...我觉得你在骂我。” 林霜降无奈:“他们就是要借我们这些人的手,让父亲和赵伯伯已经叛国的事暴露出来。你在宁苏被追杀,他们不是想要拿回去什么,而是想要让我们发现什么,要继续往下追查,直到查出林宥看见的那本名册。我想,不出意外,名册若被查出,许常见就会变成父亲的人。派人暗杀你的,也会是父亲的手笔。为了防止事情败露,杀人灭口。” “为什么啊?“陶风盛感觉自己这会儿只会说这一句话了。 林宥深吸了一口气,“因为我父亲难以拉拢,又手握重兵。若不除,即便他们篡位成功,也坐不稳皇位。” “篡位?篡什么位?”陶风盛不是蠢,而是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如此近距离的接触朝堂纷争,脑子被林宥这句话炸的嗡嗡直响,表情也近乎呆滞,“这跟咱们家能有什么关系?” “钱!二傻子!”陶风清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 “咱们家你才排行老、二。”陶风盛神情依旧没有缓和,顶嘴的本事基本是不用靠脑子的,得天独厚。 作者有话要说:填完前面的伏笔,我们就回家听曲生儿子 逻辑不顺的地方,欢迎提意见,不过也不要太深究,我们的目标是斗嘴打架秀恩爱。 第78章 “你嫁到陶家几个月, 性子倒是沉稳了不少。让你陪我抄经书,竟也能坐的住了。”慧娘娘抬头看着专心抄写经书的林霜降,笑着道。 林霜降没抬头, “端了人家的饭碗, 就要做该做的事。陶风清家的成年旧帐,垒的跟山似的, 初到宁苏的时候, 我没日没夜的看账本,连睡觉做梦都是账本。现在别说是坐这儿一个时辰抄经书,娘娘让我坐一天我也坐的了。” 慧娘娘笑着摇摇头,“陶风清对你好, 我是看出来了。陶家的其他人呢?可有为难你?” 林霜降认真的想了会儿,“好像是我为难他们比较多。”说完,她笑了一声, “其实,陶家的人都很好。是有些小心眼,有些自私自利,可总归也是一家人。心结解开了, 倒是都挺可爱的。不过, 到底还是陶风清不管我的事, 我做什么他也不问。实在是会让他为难的, 他就躲在外头不回家,随便家里怎么闹腾。等闹腾过了, 他回来也是事已定局。” 她说着, 叹了一声,“我倒是有点想回家了。” 慧娘娘嗔怪的剜了她一眼,“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这才来京城陪我两天, 就想回去了。” “这跟娘娘可没有关系。我一辈子陪在娘娘身边我都不怕的,就是京城的事情太多,我们又一直被动。心里不踏实。” 林霜降没有告诉慧娘娘,林宥发现那本名册的事。 可在宁苏的事,却告诉了她一些。 虽然说的不是很清楚,可是慧娘娘也不是寻常人,自然一听她话外的意思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何况,她之所以从沙洲回京,也是有其他的原因的。 “对了,娘娘怎么今日抄这么多的经书?”林霜降问。 慧娘娘叹了一声,“有些是要焚烧给翼儿的,还有一些...是想为佑儿祈福。昨日我去了宫里一趟,听皇上说,祖佑的身体不行了,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皇上准许了郡主一家回京,想让他们姑侄见上最后一面。” 她想到什么,故意问:“陶风清有没有拿姚公子事跟你闹过?” 林霜降不解的问:“为什么要跟我闹?” “他倒是大度。”慧娘娘笑了一声。 林霜降心里暗想,陶风清的那些烂事,可都是写成书的,她才是大度的那个。 “娘娘,我一直都没问过您,郡主一家为什么会被罚去沙洲?大王爷,是被幽禁了很多年吧?” “十三年。”慧娘娘目光暗了下去,“翼儿走了多少年,他便被幽禁了多少年。” 林霜降眉头微微蹙起,“大王爷和三王爷的事有关?” “翼儿当年藏着行踪入军,是大王爷帮他的。后来翼儿死了,先皇便下令将他幽禁在王府中。他是长子,翼儿最得先皇喜欢,都是储君的人选。郡主当年为保大王爷,当众顶撞先皇。她夫君长乐候,也一直是力荐大王爷为太子的人。先皇一怒之下,便将他们一家都罚去了沙洲,无召永不得回京。” 林霜降低头看着桌案上她还没抄写完的经书,“那娘娘为何...” “不会是佑儿的。就算是他帮着翼儿入军,也不会故意害死他的。当年先皇下令幽禁他的时候,我其实知道错不在他,可那时候,我痛失独子,我没办法原谅他。之后,先皇一病不起,我远走沙洲守着翼儿。自顾不暇,差点都要将他给忘了。” 慧娘娘看着林霜降仍蹙着的眉头,轻笑了一声,“我知道,你怀疑我看走了眼。皇权争斗每朝每代都少不了。兄弟残杀,父子反目的先例比比偕是。可佑儿真的不会诚心害死翼儿的。这孩子的秉性,我最是清楚。” “我不是怀疑娘娘看走了眼。我只是突然想起了陶风清曾经说过一个‘猜想’。” “嗯?” “他说,三王爷的死,会不会真的另有隐情。从前我不知道大王爷被幽禁的原因,可现在却在想,当年如果是有人故意而为之,可就一下子除掉了两个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这个人会是谁?” 如果当今皇上当年被推上皇位的时候,不是个黄口小儿。 如果不是他生母难产去世之后,他一直是由慧娘娘养大,那他就成了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 可事实是,当年先皇没有留下遗照陡然驾崩,大家对推举哪位皇子继承皇位争论不休相持不下的时候,将最没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他推了上去。 这些事,在沙洲的时候,慧娘娘自然不会跟她说,她也知之甚少。 就算听到过,也都是一些市井传言,她就和宁苏的百姓一样,遥不可及的皇上就真的只是遥不可及而已。 慧娘娘定定了看了她半晌,突然叹了一声低下了头,“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回京吗?” 林霜降想了想,“是皇上让您回来的?” 如今还能让慧娘娘不远千里从沙洲回到京城的,也只有曾经她养到一半送上皇位就离开的皇帝了。 “从前他年纪小,又没有实权在手。能力排众议许我离开京城,是他那个年纪能做的最孝顺一件事了。如今他大了,便开始暗中调查当年的事。原来,他心里一直想的和你一样。觉得翼儿的死不简单。可这些年,他一直没有实权在手,突然要调查当年的事,也是束手束脚。她想让我回来帮他。”慧娘娘也是无奈,“可是我离开京城这么多年,哪里又能帮得了他?” 林霜降突然心中一紧,想问什么,可最后心思一转,又什么都没说了。 “娘娘,请您告诉皇上一件事。” *** 陶风清处理完了京城铺子里的事,抬头看看天色,“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去慧娘娘府里接林霜降回去吧!” “好勒!这桂花酥还热着,正好给二奶奶解馋。”安宁道。 九姑娘瞪着他,“就知道你家二奶奶,我问你要一个都不肯。你们陶家穷的连买一块桂花酥的钱都没有了吗?” “不给,你说吃一块,最后二奶奶就连点渣都尝不到了。这家铺子的生意可好了,我排了半天队才买到的。而且一次只准买这么一点,再买就得明天起早了。”安宁宝贝着怀里好不容易抢来的糕点。 陶风清正兴致勃勃的看他们两个拌嘴,余光突然瞥见一人,脸色瞬间就变了,一把将他们两个拉到马车后面,指着远处的人问:“眼熟不眼熟?” 他这么紧张,九姑娘的手都下意识的握着刀柄了,毕竟她放着大好的时间不睡觉,陪着陶风清巡查铺子的任务,是寸步不离的保护他。 “是不是沙洲的那个姚康安?”陶风清压低声音问。 安宁是知道姚康安的,追到宁苏给他一拳头的仇家,可问题是他也没见过啊! 九姑娘就更是连听都没有听过了。 “姚康安是谁啊?”她问。 “情敌。”安宁道。 九姑娘愣了一下,认真的盯着姚康安看了看,又转头看着陶风清,“二奶奶是眼瞎吗?放了这翩翩俏公子的不嫁,嫁给你这么个满身铜臭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做什么?” 陶风清:“你以前要我给你做压寨相公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 “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能不能不要提了?你信不信我回去告诉荣真,说你对我图谋不轨?” ...... “那我还回去告诉林霜降,说你说她眼瞎!” 安宁:“...二爷,我们能不能不要在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攀比自己的家眷?你倒是说说,我们现在要做些什么?” 陶风清伸手在自己的眼睛上摸了一下,“他打了我一拳头,我说过再见到他一定要还回去的。” “你早说不就好了?我去。”九姑娘直起腰就要过去。 陶风清拽住了她,“他是长乐候的儿子,你这么去打他,找死啊?” “那你说怎么办?” “等我一会儿!”陶风清匆匆的转回了铺子里,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提了个麻袋。 ...... “这在大街上,麻袋也用不上啊?”九姑娘道。 “你,用美人计把他引到巷子里。我跟安宁从后面套住他,打一顿就行了。”陶风清手指了两下,安排计划。 “美人计?”九姑娘摸着自己的脸笑的有些含蓄,“那你回头不能告诉荣真啊!” 一直盯着姚康安身影的安宁突然声音古怪的道:“美人计怕是用不上了。” “为什么?” 安宁的手往前一指,“他...好像碰见二奶奶了。” 九姑娘伸头看了一眼,莫名兴奋的道:“大爷的,这是要改抓奸了吗?” 下一刻,她眼前突然一黑,陶风清手里的麻袋套在了她头上,还顺带踢了她两脚。 *** 陶风清在京城的铺子离慧娘娘住的地方不远,林霜降和春寒便想着来寻他,也正好在街上逛逛,却没想到会遇见姚康安。 “霜降妹妹,你怎么在京城?”姚康安看见她,欣喜的问。 林霜降笑了笑,“我听慧娘娘说,你们一家回京了,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 第79章 “是啊!也才到没两天, 暂住的地方还有些乱。你这是从慧娘娘那儿出来的?要去哪儿?”姚康安问。 “去找陶风清一起回家。”林霜降道。 姚康安怅然的‘哦’了一声,半晌又问,“你...在宁苏过的如何?” “挺好的。你若没事和我去铺子里坐坐, 就在对面不远。” 姚康安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还是不了。陶风清他对你好就好。我也就放心了。我出来也有一会儿了,再不回去, 母亲该担心了。对了, 我这刚买的一些桂花酥,我记得你...” “是给郡主娘娘买的吧?别让她等急了。” 林霜降笑着道,退后一步侧了侧身子,姚康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似是还想说什么,可终是什么也没说出口,点了一下头提着糕点走了。 林霜降朝停在铺子外头的马上边看了一眼, 九姑娘眼疾手快的将陶风清和安宁拽了回去。 陶风清:“他们说什么了?” “我们长的是人耳朵,隔一条路,那么多人,谁知道他们说什么?”九姑娘狠狠的道, 还记着他刚才套自己麻袋踢的两脚。 “大街上, 陶家铺子门口, 还能说些什么?真要是不想让你听见的话, 也该找个地方坐下喝茶慢慢说,你说对不对?”含着几分笑意的声音从马车后面传了出来。 陶风清背靠在马车上, 目光坚定的道:“我媳妇是这世上最光明磊落的人。就算是坐下来喝茶, 那也只是客套。她是不可能有事情瞒着我的。” ...... 九姑娘很想将‘鄙视’两个字刻在脑门上,日日让他盯着看。 安宁笑嘻嘻的将怀里藏着的糕点双手奉上,“二奶奶, 吃桂花酥,还热着呢!” 林霜降挑了一块咬了一口,“嗯,好吃。春寒,拿着。” 春寒从安宁手里拿了糕点,还不忘笑道:“二爷,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您这样坐在地上实在有辱斯文,快起来吧!” 陶风清扶着安宁站起身,理了理衣摆一转身看见林霜降故作惊讶的问:“你怎么来了?不是说好在慧娘娘那儿等我去接你的吗?” 林霜降白了他一眼不想搭理他。 回去的马车上,气氛有些诡异。 九姑娘一直用一种深仇大恨的目光死死的瞪着陶风清。 陶风清被这样的目光注视着,却泰然若定的阖着眼。 林霜降和春寒有说有笑的吃着安宁买的糕点,像是对车里的一切都看不见似的。 安宁其实不应该坐在马车里的,可他知道,他今天会有这么好的待遇,是要做好时刻为二爷背锅的准备的。 二奶奶只要问什么,最后肯定都是他的错。 可他也不知道二奶奶什么时候会和二爷翻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准确无误的替二爷将锅接过来,神经紧绷的连每一次呼吸都准确的算着时间。 “安宁。”林霜降突然唤了他一声。 安宁膝盖一软,直接滑跪在车里,“二奶奶,是我的错。是我看见您和那个姚公子在一起说话,把二爷从铺子里拉住来偷看的。二爷不想的,二爷对二奶奶深信不疑,是我,都是我强迫二爷这么做的。二奶奶要打要罚,悉听尊便。请二奶奶千万不要迁怒二爷。” ...... 陶风清微微抬了抬眼皮,从眼缝中给了安宁一个无声的赞赏。 春寒讪讪的不知道看哪儿,就正好看了九姑娘一眼。 九姑娘环了手臂,往后一靠,“别看我,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就是一个被套麻袋的。” ...... 林霜降道:“我就是觉得这桂花酥挺好吃的,想问你在哪儿买的。” “啊?”安宁愣了一下,揉着膝盖坐了回去,“二奶奶问的是桂花酥啊?就,就京里的一个老字号,从前陪二爷来京城的时候无意间撞见的。二奶奶要是喜欢,以后我天天排队给二奶奶买。” “回头你带春寒去一趟,让她买就行了。下次我给慧娘娘带一些。” “好,好。” 林霜降别有深意的看了陶风清一眼,陶风清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依旧闭着眼,身子随着马车微微晃动着。 一路陶风清装睡一直到家。 回到家里,林霜降一进屋就去床榻上铺被子,陶风清站在门口,一时不知道她这是要做什么。 “大白天的,这样不太好吧?”陶风清一边说一边关上了门。 林霜降回头看了他一眼,“我瞧你睡了一路,定是铺子里太忙累着了,所以让你再继续睡会儿。否则,你醒着,我怕我忍不住要找你说话。” ...... 陶风清在屋里转了一会儿,“真的只是碰巧了。我看见姚康安...本来是想打他一顿的。这事跟你可没有关系,我就记着他从沙洲一路追到宁苏给我那一拳头。那,我也不知道你正好来了,还跟他撞上了。我...只是不想过去打扰你们。” 林霜降笑着点点头,“我信。” 陶风清也跟着笑,“信就好!那你们说什么了?” “他问我过的好不好?我邀他去铺子里坐坐,不过他拒绝了。你不都看见了吗?” 陶风清脸一沉,“你邀他去铺子里坐坐干什么?我跟他很熟吗?我的茶,为什么要给他喝?” 林霜降忍不住的笑出了声。 “慧娘娘说,大王爷病重,皇上许了长乐候一家回京探望。你若真想打他一顿出气,有的是机会。” “大王爷?跟姚康安家什么关系?”陶风清问。 林霜降将在慧娘娘那儿说的话跟他说了一遍,他听完半晌看着她道,“你说,赵海云知道了这件事,会不会追来打我?” 林霜降笑了一下,“说不定,他现在已经知道了。而且,正在赶回京的路上。” “你是说...”土豆 “赵伯伯的脾气你已经见识过了。上次你只是说了一个‘猜想’他就差点跳起来要跟我们一起进京。若这件事属实,不管我们对他说了多少留在军中的必要,他也一定会暗中回京。我们就等着,看看是谁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抓他。” 陶风清突然别有深意的盯着她看。 “怎么了?”林霜降回头朝铜镜里看了一眼,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 陶风清道:“我突然觉得,岳父一直把你藏在沙洲从不带回京是件极好的事。” “嗯?” “要是这一次密谋之人早一点认识你,只怕会想方设法的将你娶回去。你们两个人谋反,还有皇上什么事?”陶风清说完自己都笑了,“这么一想,我突然觉得姚康安很可疑。” “又关他什么事?”林霜降瞪了他一眼,还没完了。 “当初他就很想娶你啊!我跟你说,这世上除了我,谁对你亲近都是另有图谋。”陶风清异常坚定的道,“姚康安肯定有问题。” ...... 林霜降笑了笑,敷衍他般的应了一句,“他确实有问题。” “还是二爷好对不对?”陶风清心情大好的抱住她,在她唇上轻啄了两下,正欲再凑上去的时候,房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了。 他深吸一口气,咬牙切齿的道:“我关门了。” “大白天的关什么门?你当我想看啊?有人找!”九姑娘眼睛都没往屋里瞟一眼,靠在门外道。 “你把乞丐领这儿来做什么?要钱找宋管家不就行了。”陶风清看着院子里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人,莫名的问道。 “陶二,你说谁是乞丐呢?”‘乞丐’带着哭腔的骂道。 林霜降眉头皱了一下,不是很确定的问:“许宗宝?” “二奶奶,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了。”许宗宝一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人叫出来了,委屈的张开嘴就嚎了起来。 *** “你慢点吃,你...到底什么情况?”陶风清看着狼吞虎咽的许宗宝,瞠目结舌的同时,又没忍心的给他添了一碗汤。 “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许宗宝喝完汤,打了个饱和之后,突然回魂了,手抬了一下。 见没人理会他,怒目看向安宁,“擦嘴,帕子!” 安宁垂着手,没好气的道:“您都成这样了,擦什么嘴啊!” “我...”许宗宝鼻子耸了耸,“什么味?怎么这么臭?” ...... “你到底怎么回事?说完了再去洗个澡。”陶风清道。 “还能怎么回事啊?路上被人抢了,马车,银子,连我身上的衣服都给扒了。这些该死的山贼,早晚有一天我要将他们都给活埋了。”许宗宝忿忿的道。 林霜降心想,幸亏九姑娘不在这儿,否则又是一桩人间惨案。 “你们家那么多打手,怎么不带着?”陶风清问。 “我偷着出来的。带他们做什么?而且,我是上京。我怎么知道天子脚下还会有这样的事发生?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许宗宝一拳头重重的锤在桌上。 陶风清轻笑一声,“你还真是不食人间烟火。” “你到京城来,找许常见的?”林霜降突然问。 许宗宝忙的点头,“你们见到他了吗?他现在在哪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2 00:05:06~2020-08-23 00:2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星星之火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0章 “你觉得他会让我们知道他在哪儿?你一个赌场的少东家, 什么三教九流没有见过?不要在我面前装的这么天真好不好?你当你是陶风盛那个二百五呢?”陶风清冷哼了一声。 许宗宝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保持童心你有意见?” “孩童不会出老千。” “我他妈什么时候出过老千了?陶二,你不要以为我现在这个样子, 就能让你泼脏水了, 老子堂堂正正开赌场的,踏踏实实靠手艺赚钱。我可比你干净的多!”许宗宝也恼了。 “我他娘的也是第一次听人说, 开赌场是靠手艺赚钱的。你没出过老千?你没出老千, 我家那个二百五会输那么多钱给你?” 二百五本尊刚下学回来,听说许宗宝来了正想把他轰出去,刚到门口就听到‘出千’,哪里还能淡定, 扔了书冲进屋,拳头举的老高,却突然不知道往哪儿打, 目光在‘乞丐’身上顿了顿,转向陶风清,“许宗宝这孙子呢?我刚明明听见他声音了?人呢?藏哪了?” 陶风清眼珠子朝许宗宝处斜了斜。 陶风盛愣了一下,盯着‘乞丐’看了半天, 犹豫了一会儿将拳头放下了, 这孙子浑身上下脏的都没处落拳头, 他便改指着他骂了, “好你个许宗宝,我十二岁就是你家常客, 我把你当兄弟, 你对我出老千?” 许宗宝竟然觉得他说的有点道理。 所以,他扭头看向低着头想当局外人的林霜降,缓缓的抬手指向她, “我请她吃了一碗豆花,她让我给你下套,我答应了。你输的钱,一个铜板也没落我腰包里。就是一张没什么用的欠条,拿去你家气你娘的。” 陶风盛:“...二嫂嫂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但是你不一样,你哥差点要杀了我,我恨你一辈子!” 许宗宝突然低下头不吭声了。 陶风清看了一眼,似笑非笑的问:“看来,这事你是知道的?” 许宗宝手在鼻子下面蹭了一下,“知道。我还跟他吵了一架,我以为他是因为在福满楼的事所以去找他算账。可后来,吵着吵着觉得不对劲。后来,他又一声不响的走了。我娘气的病了,爹也天天在家骂他不孝子。所以,我就偷偷跑出来到京城来了,想找他回家。我觉得他在外面做的事不安全,我不想他继续错下去。我们许家又不缺钱,犯不着在外面搏命拼什么前程。做官有什么好的?都说伴君如伴虎,在宁苏多逍遥自在!陶二,你说是不是?” 陶风盛突然叹了一声,摇头晃脑的道:“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他刚说完,发现他哥和嫂子都一言难尽的看着他。 他讪笑两声,“措辞不太合适哈!” “反正不管怎么样,我这次一定要把他带回去。”许宗宝信誓旦旦的说完,突然又哀求般的看向陶风清,“陶二,你会帮我吗?” “不会。”陶风清想也没想的道。 “二奶奶?”许宗宝又转身看向林霜降。 “你别求我们。他差点杀了陶贺,我们比你更想把他找出来送官。可是京城这么大,谁知道他藏在哪儿了?你赶紧洗个澡换身衣服,出去找个客栈住下吧!这一身的味,我真佩服我自己还能跟你说这么久的话。”陶风清道。 许宗宝,“我没钱住客栈。你能借我点吗?回去就还你,双倍。” “赶紧先洗澡。安宁,你去!记得让他按时辰给你算工钱。”陶风清嫌弃的道。 安宁本是不愿的,可一听工钱还能按时辰算,立刻就答应了。 许宗宝洗完澡,换了衣服神清气爽的去跟陶风清和林霜降告别。 他一进屋,陶风清的眼睛就眯了起来,“你...这衣服哪来的?” 安宁耷拉着肩跟了进来,有气无力的道:“刚出去给他买的,咱们给他准备的衣服他都看不上。” “还是差了点。不过时间太紧,能这样已经不错了。比起我之前身上穿的,可是次了太多。京城也不怎么样嘛!连件像样的成衣都买不到。”许宗宝不甚满意的砸了砸嘴。 安宁在他身后翻了个白眼,“我跑了三条街才买到的。” “行了,行了。我不是说你的不是,你别往心里去。”许宗宝安慰他。 陶风清不置可否的笑哼了两声,“我总算知道你为何会在路上被抢了。财不外露你不知道?你穿的跟只鹦鹉似的往外跑,不抢你抢谁?你借我的钱,都敢把自己打扮成这样,从宁苏出来你就差把金锭子镶冠上了吧?” 许宗宝‘啧啧’了两声,“你品味还真是差,谁把金锭子镶冠上?我镶的是夜明珠。我也知道财不外露,可这不是上京吗?满京的达官贵人,本来就瞧不起我们这些商人,我再不打扮的光鲜亮丽一点,那岂不是要被人踩在脚底下了?我不能丢了咱们宁苏人的脸啊!” 陶风清:...... “言之有理。希望你不要再回来找我借钱了,慢走,不送!” “稀罕你送!我走了,我让安宁在京城最大的客栈给我定了房,甲字第一间,没事来看我啊!”许宗宝啪的打开了手里的折扇,人模狗样的走了。 他一走,陶风清便道:“安宁,找人把他刚才待过的屋好好打扫一遍,可别留下虱子跳蚤什么的。” “是。” 九姑娘窗户探了个头进来,“二奶奶,真要我和荣真两个暗中保护他?会不会大材小用了一点?他打扮的跟只花狗子似的,指不定多少苍蝇盯着他转,还不得把我们累死?” ...... “去吧!我也在客栈给你们定了一间房,就在他隔壁。没什么事的时候,你们在房里待着就行。”林霜降笑道。 “放心,我保证他一定活着。”九姑娘一副‘还是你懂我’的神情,乐颠颠的转身跑了。 陶风清忧心忡忡的道:“我真是有点担心,你师父以后的身体。” ...... 第二天,陶风盛一下学回家就直接冲进了林霜降的屋里,“二嫂嫂,你知道许宗宝今天在干什么吗?他画了一张许常见的画像,正满大街的问有没有人见过他呢!你说他是不是疯了?” 林宥也慢吞吞的跟进来了,好奇的看着他们,“他是谁啊?” “说来话长,以后再跟你解释。”陶风盛回了一句。 “你怎么知道的?”林霜降问。 “今天下学的时候,他就在书院门口见人就问。还拉着林宥问了,大概是觉得咱们书院的学生都是达官贵人的子女,能从他们嘴里问出点什么。”陶风盛道。 林宥点点头,证明他说的话,“我们回来的路上,还看见一些小乞丐手里也有一样的画像到处找人问。应该是他花钱雇的。” “我知道。”林霜降笑了笑,“不过既然去了你们书院问,那你们就帮他一把。京城那么多人,没些特点,别人也不会放在心上。” “帮他?帮他什么啊?” *** 陶风清收拾了东西从铺子后面出来,走到柜台的时候几个伙计和掌柜的都头对头的围在一起没有发现他。 他好奇的过去看了一眼,“看什么呢?” “二爷!您来的正好,这个人您见过吗?”掌柜的看见他,忙将台子上的画像转了个方向对着他。 陶风清扫了一眼,“没见过。干什么的?” “没见过?听说他在宁苏杀了人,畏罪潜逃到了京城。官府没抓到人,人家苦主的亲人花了大价钱在京城里头找人呢!听说死的还是个秀才。”伙计越说越小声,“好像有什么说不得的秘密。” “哦?”陶风清故作惊讶的挑了挑眉,“这话从哪传出来的?” “不知道,昨天就见到许多小乞丐拿着画像找人,今天大家的说辞就变了。二爷,宁苏发生的事,您怎么会不知道?”掌柜的问。 “是听说死了个秀才,不过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一平民老百姓,秀才的事我能管的上吗?”陶风清笑道,还顺手拍了拍一个伙计的肩膀,“这事你们留意留意,想想有没有做过这个人的生意。人家苦主这么舍得花钱,你们若是能帮上忙,这赏钱肯定比我给的工钱要多的多。说不定下半辈子就不用再给我卖命了。” “是吗?还有赏钱呢!那可真的好好想想了。” 于是,许宗宝没有想到,自己原本只是寻个人。 后来变成了苦主寻仇。 最后,成了为他寻到仇家的人,赏银一百两,一个时辰后变成了五百两,而且还有增加的趋势。 他根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在成功将他大哥推向杀人凶手的高度之后,迎来了蜂拥而至要为他提供线索的热心群众。 “二爷和二奶奶,挺...”九姑娘和荣真这一次是彻彻底底的出不了门了,门外堵的人连大街上都走不动了,何况的住在许宗宝隔壁的他们。 “两只狐狸凑一起,这样已经很客气了。”荣真叹了一声。 第81章 “林宥, 你要不要也去凑个热闹?现在上去,随便说两句胡话,也能得了钱出来。就刚才那个, 都上去三遍了, 又开始排队了呢!”陶风盛跟林宥两个没去学院,早早的在对面茶楼里要了一个包间, 正透过窗户看热闹。 林宥第一次逃学, 还有些紧张,坐的端端正正的问:“这么多人,得给多少银子啊?连官差都过来维持秩序了。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 “官差算什么?”陶风盛笑起来,“说不定一会儿你爹要带兵过来镇压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散财童子, 白送的钱谁不要啊?” 林宥老气横秋的叹了一声,声音平和的道:“他是不是没有长脑子?别人给的线索,怎么也该查证之后再给钱。就算是心急要找人, 也不能这么胡来。直接报官不是简单的多?” “一个生下来就不缺钱的纨绔子弟,赶路上京都敢在身上镶夜明珠,你当他还有脑子这样奢侈的东西呢?要我说,还是二嫂嫂聪明, 让咱们在书院将那些话放出来, 要不然, 就他那样找, 得找到猴年马月去?这样多好,也不用自己四处跑了, 坐屋里等人送消息。”陶风盛幸灾乐祸的道。 林宥幽幽的看了他一眼。 心道:你从前在书院, 跟他也没什么不一样的。 “我们回去吧!让人看见我们在这里不好。”林宥说着站起身。 陶风盛还没看够,忍不住道:“不就是一天没去书院吗?大不了明天罚抄一天的书,有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这个。”林宥无奈的道:“我姐姐故意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不是让我们两个来看热闹的。是做给别人看的。” “什么意思啊?”陶风盛不是很明白。 林宥差点想问他是不是也没长脑子,可想想还是算了。 若他没脑子,之前主动找他帮忙的他就更没有脑子了。 “隔墙有耳,回去我再慢慢跟你说。走了!”林宥不再多说,转身离开了,陶风盛摸摸鼻子,闷头跟了上去。 他们两个挤了半天大汗淋漓的出去了,上了马车之后,林宥便换上了书院的衣服,陶风盛一边换衣服的时候一边道:“就你麻烦,生怕别人认出你是谁了,去酒楼还非要换件衣服。将军公子不是应该不拘小节吗?” “只要那个人在京城,不管藏的多深,总不会一个瞧见过他的人都没有。这些人,有来骗钱的,可也总有是真的知道一些线索的。那个人追杀过你,就一定和郝师父有关系。他闹的动静这么大,过不了半天,连皇上都会知道。姐姐不一定非要找到那个杀手,毕竟很多死士就算被抓到了,也休想从他嘴里得到半点有用的消息。但一定有人不想因为这个杀手被暴露身份。只要他们有行动,就会有破绽。”林宥说完,不是很放心的问:“我说的,你听得懂吗?” 陶风盛很老实的摇头,“不是很懂。不,我就没懂。” 林宥又是一叹,却不是奚落他,反倒有些感慨的道:“真羡慕你,可以什么都不懂。” “我是什么都不懂,可你拐着弯子骂我我还是能听明白的。”陶风盛斜着眼瞪着他,“你一个将军家的小公子,羡慕我什么?” 林宥垂下眼,沉声道:“其实,我和二姐姐难道不一样吗?也是会被丢下的那一个。可是,二姐姐还能恨,我却不能。” 陶风盛却‘嘁’了一声,“你和二嫂嫂怎么会一样?你至少还是锦衣玉食,万千宠爱的。你娘和长姐不会欺负你,你爹也不会不管你。你知道吗?二嫂嫂嫁给我二哥,是第一次过有人为她过生辰。成亲送的八字都是错的,还是荣叔叔暗地里告诉我二哥的。”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件事的。橘子 林宥愣了一下,至少在他的认知里,这样的荒唐的事是不可能发生的。 “我就说,为什么你第一次去我家看见二嫂嫂就不对劲。原来是觉得自己和她同病相怜啊?我说林宥,你别老是一副老人家的样子。幸亏你这话是跟我说了,你要去同我二嫂嫂说,她只会觉得莫名其妙。她只往前看,从不回头望。谁还没有个悲惨的童年啊?”陶风盛难得说了一番人话。 林宥沉默了半晌,“你有吗?” 陶风盛戚戚然的道:“有,被狗追,被狗咬,还被我二哥打。” 林宥点点头,“挺惨的。” ...... 许宗宝送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雇来的书生也终于放下了笔。 桌子上厚厚一摞纸,都是今天得来的线索。 “公子,咱们之前说好的工钱,是不是能再多给一点?”书生问。 许宗宝掏钱的动作已经麻木,听完这话手就伸向一边装钱的盘子,捞了半天陡然一惊,“没了?” 书生的脸色有些难看。 “你别哭丧个脸,大钱我都拿了,还在乎你那点工钱。你明天准时来,我给你双倍的工钱。” 书生看了一眼空盘子,“你不能骗我!” 许宗宝没了脾气,解下身上没两天才新添置的玉佩递给他,“你拿着这个,明天来换钱。现在是你不准欺骗我的信任。” 书生捧着玉佩,安心的走了。 他前脚走,许宗宝就跟出来了。 “客官,这么晚了?还出去呢?”楼下的小二看见他,跟清明给祖宗上坟时一样的恭敬。 “嗯,明天肯定还有人来,我先准备准备!给我留着门。”他去找陶二准备钱!! “这个时候马车也雇不到的,客官去的地方远吗?”小二关切的问。 许宗宝脸抽抽了两下,可一想到今天这样的场面,明天一早只会来的人更多,他现在是骑虎难下,爬也得爬去陶二那儿,否则他怕自己明天会被那些热情的百姓给撕碎了。 “没事,我走着去。” 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还有白天从他那儿拿过钱的,一路上许宗宝也不觉得凄凉,至少他才来了没几天,走在路上已经有人会热情的跟他打招呼了。 “哟!这么晚还出来遛弯啊?” “别走的太远,被巡城的侍卫看见了,要问半天的。” “我让我侄子明天晚点去,让您多休息会儿,别太操劳了。” ...... 陶二的宅子离他住的客栈还真不是不远,许宗宝走着走着,那些跟他打招呼的人也都没有了,夜风从街头吹来,凉的他打了个激灵,脚步也不自觉的加快了。 就在他埋头往前走的时候,街边巷子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猛的将他拉进了漆黑的巷子里。 有过被抢经验的许宗宝,下意识的张嘴要嚎,又被人一把堵住了嘴摁在墙上,那人的呼吸都喷在了他脸上。 这是...劫色? “别叫,是我!走!” 五个字,都是短的干脆利落,不等许宗宝反应过来,他就脚下一空,被人提着衣领的扯了起来...飞檐走壁。 许宗宝特别想嚎两嗓子,又惊又喜又刺激。 劫色...不,劫持他的人是许常见,而且他还第一次在屋顶上跑。 要不是许常见让他不要吭声,他真想让他慢一点,让他好好享受一会儿当风筝的感觉。 许宗宝不知道他被带到了什么地方,只是屋檐变成了山路,京城的繁华也变被树林取代,他也终于是跑不动了。 “哥,哥,歇一下行吗?”他哀求着。 许常见朝四周警惕的看了一眼,才停下来。 许宗宝刚要喘一口气,突然一巴掌迎面飞来,打的他就地一个旋转然后跌坐在地上。 “你打...” “你来京城干什么?”许宗宝委屈的话都没说完,就被许常见一声怒问给打断了,“你不要命了是不是?谁让你在京城闹出这么大动静找我的?” “我...我就想找你回家。”许宗宝这下是真委屈了,嘴唇颤抖的道,“我又不知道你在哪儿,我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是我想的。再说,这不就找到你了吗?那正好,我们现在一起走。” “你...”许常见又扬起了手,可这次却没有落下,看着他嘴角的血迹,他叹了一声,“你赶紧走。走的越远越好,永远都不要再踏进京城一步。” “好,我永远都不来京城了,你跟我回去。”许宗宝上前一把攥住他的胳膊。 许常见想说什么,可眼神突然一凛,一手将许宗宝猛的推开。 许宗宝踉跄扑向地面的时候,感觉到摄人的寒意从他脸庞划过,许常见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把短刀,都来不及出鞘,横挡住要刺向他的剑。 “公子说,这人留不得!”蒙着面的黑衣人的声音同他的剑一样,冰冷刺骨。 许宗宝连滚带爬的躲在了许常见的身后,缩在那儿不敢吭声。 “他什么都不知道,让他走就行了。”许常见隐隐有些急了。 黑衣人极轻的‘哼’了一声,林子里突然又飞身而出三个黑衣人。 “公子的意思,你们都得死!” 第82章 一场高手之间的生死搏杀, 剑气划过,树枝只是微动,便有无数绿叶从枝上悠悠坠落。 夜色肃静, 杀气升华。 许宗宝坐在地上仿佛石化了一般, 他张着嘴,看着那些刺向他的剑, 每每在最后一刻被许常见挡住。 清晰的看着他的衣衫上多出来的每一道血痕迹。 他睁大的眼睛里, 恐惧无助,最后都变成了呆滞,他连眼都不敢眨一下,眼前纠缠在一起的人渐渐变得模糊, 他只看得见许常见身上的血,到了最后,连从空中直戳向他心口的剑他也都看不见了。 他知道大哥还想替他挡剑的, 可是他已经动不了了,他的腿刚刚被划了一剑,鲜血咕咕的往外涌。 他看见他的嘴张大,额头的青筋暴露, 似是喊了一句什么, 可他也听不见了。 那一瞬间, 他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这下完了, 许家要绝后了。 就在他以为他许宗宝要英年早逝的时候,一把弯刀突然从天而降, 刀锋锋利的竟将他面前的剑生生斩断, 又是两个蒙面人,只是没有穿黑衣而已。 其中一个好像还是个女子,从剑下将他救下的人就是她, 她斩断剑后,另一人飞起一脚踢向执剑的黑衣人,就势和他们纠缠起来。 “你他妈有病啊!坐在那儿发什么呆?打不过不会跑吗?”女子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他拖了站起来,往后一推,“别碍事,躲远点。” “哦,哦!”许宗宝像是离体的魂魄突然被人又塞了回来,忙不迭的应了两身,弯腰匆匆的跑向一边抱住一棵树。 他额头死死的抵在树上,紧闭着眼,开始...念经。 不知是不是突然加入了两个人,那些黑衣人不知是不敌还是事情突然起了变故,彼此看了一眼之后突然转身朝林子深处飞去。 最后一个黑衣人身影消失的那一刻,突然转头看向单膝跪在地上的许常见。 许常见和他目光相触的那一瞬,突然想也不想,刚刚还和他们对抗的刀,突然转了方向,猛的刺进了心口。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不过是一个眼神相触的瞬间,九姑娘贺荣真根本都没有机会阻拦。 许宗宝像是感觉到了什么,一直不敢看的他,突然抬起了头,在许常见倒地的时候大喊了一声冲了出来。 “哥,你干什么?你干什么?有人来救我们了,你撑住,撑住啊!”许宗宝抱着他的上身,疯魔似的用手接住许常见嘴里涌出的鲜血往他嘴里倒回去,“别吐,吐完就...你别吐了啊!” 许常见的嘴动了动,许宗宝俯下身子耳朵贴在他的唇边。 他听见他道:“我做的事,自己担。绝不祸连家人。” “大哥,大哥!” *** 城外的树林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厮杀,城中的客栈里,林霜降和一个黑衣人连过数招,虽有些不敌,可也没有让他占到上风。 两人的目标都一样,许宗宝留在客栈里的那些写着各路小道消息的线索。 就在林霜降快要落败的时候,一个人从黑衣人破开的窗户里跳了进来,虽是蒙着脸的,可林霜降也一眼认出是谁了。 两人对一人,黑衣人不再恋战,打斗的时候突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扬了,扔向了桌案上的那堆纸。 林霜降比他晚来一步,不知道他提前做了什么,那堆纸碰到火星,一下子爆燃起来。 趁着他们想去灭火的时候,黑衣人跳窗跑了。 林威要去追,林霜降叫住了他,“不用追了。这堆东西无关紧要。”她边说话的时候边快速拉了床上的棉被对着火重重的拍下去,没几下火是灭了,可那些纸也都烧成了黑灰,随着棉被扬起落下带的风,满屋里飘飘荡荡。 林威有些气急败坏的道:“既然无关紧要,你来这里做什么?那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你不是他们的对手!” “我知道。本也没打算跟他们拼命,春寒在外头,您若不来,她也会来的。只是想让他们以为线索已经被毁尸灭迹了而已。”林霜降扯下了脸上的面罩,走到窗边扬了一声口哨,接着撑着窗檐跳了下去。 林威一番训斥的话,又被生生的堵在了心口,又是气又是担心,脸也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林霜降翻墙跳回院子的时候,陶风清正焦急的在墙下来来回回的走,一看见她还没来得及问什么,墙上又跳下来一个人,看见是春寒,他舒了一口气,“没事...”吧! 从墙上跳下来的第三个人,差点让陶风清咬到自己的舌头。 “岳,岳父大人。您...这是做什么呢?” “我能做什么?大半夜翻你家墙玩!”林威黑着脸的道。 ...... 下一刻,当林威看见屋子里焦急等候的人之中,还有林宥的时候,他差点背过气去。 “所以,连林宥都掺和了这件事,你却一个字都没有告诉我?” “不是不告诉您,只是时机未到。您知道了,也什么都做不了。”林霜降道。 比起林威随时随地都要爆发的怒气,林霜降平和了太多,可就是他们两个这样说话的语气,让气氛格外的压抑,连陶风清都认真的在想要怎么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林霜降突然问:“您怎么知道我去了客栈?” 林威的神情突然有些不自然,咳了一声才道:“无意看见的。” “您派人盯着我?” 林威正不知道要怎么接这话的时候,有人敲了两下门,正好打断了他们。 安宁推开门,头都不敢抬的道:“二爷,二奶奶,九姑娘他们回来了。许少爷,有些不好。” “知道了。”陶风清应了一声,转身道:“岳父大人,夜深了,您和林宥先回去休息吧!好在,两个院子就隔了一堵墙,就要劳烦您再翻一次墙了。从门出去,太惹眼。” 林威本还想说什么的,可最终拂袖气冲冲的走了,林宥小心翼翼的跟了上去,陶风盛还不忘小声的道:“保重!” ...... “许常见死了。”九姑娘和林霜降站在门外,陶风清他们将满身是血的许宗宝弄进了屋里,这会儿不知道在做什么,里面安静的没有一点声音。 “来了几个人?”林霜降问。 “三个!都是高手,我和荣真在后面观察了一会儿才出手的。他们都是死士,练的都是只攻不守的招数。荣真说,这样的死士北漠最多。你那儿有几个?” “就一个。加上许常见,五个。”林霜降幽幽的叹了一声,“许常见是他们杀的?” “不是。虽然受了重伤,可也不至于丧命。但是他...” “那个人做事如此谨慎。许常见从出现在宁苏,故意让我察觉的时候,命就已经交出去了。他欲杀风盛,之后又杀了孙秀灭口。就是要引我们从他身上找线索。” “就是林宥见到的那本名册?既然他有那么多死士,为何挑许常见来做这件事?换做其他人,也闹不出许宗宝这样的事,不是更让我们没有头绪?” 林霜降朝那禁闭的房门看了一眼,仿佛目光能穿透那道木门,看到此时此刻失魂落魄的许宗宝。 良久,她才道:“既是死士,又怎么能有软肋?许常见从投靠那个人开始,就注定会是一颗弃子。也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也许,他一直都不知道。不过现在人已经死了,我们也无从得知他既然舍不下家人,为何还要一意孤行的为人卖命了。” 九姑娘长叹一声,“可怜的许宗宝!他大概会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他大哥吧!” “不会,只要找到许常见为之卖命的人,他就会知道真相的。”林霜降道。 “可是,现在我们不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吗?怎么找?” 林霜降突然淡淡的笑了一声,“怎么会没有线索?费了这么多的精力,还利用了一次许宗宝,若还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做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我大概已经知道,培养这些死士的人是谁了,现在就想着要怎么让他自己现行。” 她说完,转身看着廊外的漆黑的夜空。 没有月亮,没有星星,就像此时此刻的京城,所有的星光都被阴谋权势所笼罩。 有人想要将这黑夜彻底的拉下,露出一片新的星空。 也有人想要伸手穿过这黑夜,撕开这些阴谋,将原来的那片天找回来。 身后的门轻响了一声,陶风清拉开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么样了?”林霜降问。 “睁着眼睛不说话,丢了魂了。” “先让他睡了,给他换身干净的衣服。” “睡?这有点难度吧?”九姑娘道。 林霜降看了她一眼,进了屋,过了一会儿又从里面出来了,“睡了。” “睡了?”陶风清有点怀疑。 “打晕了,下手有点重,睡到明天下午应该没有问题的。”林霜降淡淡的道。 ...... 陶风清心道:早知道可以这样,他在里面哄半天是在做什么?他这辈子都没想过,自己还能那样低三下气的对许宗宝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赶紧抓住尾巴,祝大家七夕快乐!感谢在2020-08-24 23:57:57~2020-08-26 0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青山散人 30瓶;Cpc 1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陶风清和林霜降进将军府的时候, 四个宫人也刚下了马车准备进去,每人手里都捧着木盘,上面是林怡诺大婚用的喜服、头饰。 他们往旁边退让了半步, 让她们先进了。 管家早已经在外头迎着, “几位姑姑辛苦了,我家夫人和小姐都已经等候多时了。” 为首的宫人点点头, 领着人进了院子, 院里的两个丫头便领着她们往后院去了。 “这是来送喜服的?”陶风清走进去随口问道。 “姑爷,二小姐。”管家笑着作了揖,一边迎着他们往里走一边道:“是啊!后天就要大婚了,按理这喜服早就该做好送来了。不过, 良太妃非要自己亲手准备大小姐的喜服头饰,也没人敢催。到今天才让宫里的姑姑们送来。” “这些,都是良太妃亲手准备的?”陶风清笑问。 “是啊!”管家不敢再多言, “姑爷和二小姐是来看将军的?” “嗯。林宥早上去叫风盛去书院的时候提了一句,说岳父今天有些不舒服没有上朝。我们过来瞧瞧,是病了吗?”陶风清问。 “倒也不是病。是身上的旧伤发作了,将军从前战场上受过伤, 留下的老毛病。阴天下雨的时候总会疼, 不过这次好像严重了些。”管家说着, 还抬头看了看天, “最近这天总是阴沉沉的,要落雨又落不下来。” 管家一路将他们领到了林威独住的院子外头, 陶风清道:“您去忙吧!我们自己进去就行了。这宫里来人了, 说不上哪时候就要找您了。” “好!那老奴先走了。” 管家走了,林霜降也没急着进院子,笑看着陶风清问:“林怡诺的喜服有什么问题吗?” 陶风清目光从管家身上拉回来, 也不急着说什么,只是戏谑的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我现在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了你的眼睛了。我到底是哪儿让你觉得,我认为那喜服有问题?” “废话!” “???” “那几个宫人捧着喜服、头冠。长眼睛的都知道她们是来做什么的。你虽然话多,可也不喜欢明知故问。你问了,就定然是瞧出什么了。”林霜降道。 “小狐狸!”陶风清笑了一声,“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也没瞧个真切。有没有问题也不好说,回头‘借过来’仔细瞧瞧再说。” 林霜降没来得及问怎么个借法,廊下的房门开了,一个大夫背着药箱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正在系衣服的林威,像是送他的。 刚一开门就看见他们两个站在院外,神色一变就折了回去。 大夫不明所以,回头看了看就走了,路过他们的时候虽然不认识还是礼貌的行了一礼。 “将军的伤严重吗?”陶风清问。 “没有大碍,修养几日便可。” 林威已经穿好衣服走了出来,站在廊下道:“来了怎么也不让人通传一声?” 陶风清和大夫点点头,目送他离开之后,笑着走过去,“我们走大门进来的。” 林威愣了一下,回过味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兔崽子!” 陶风清不笑了,走过去扶着他的手在他肩上轻轻拍了一下,力道不重,可林威还是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做什么呢?” “霜降说,昨晚上你替她挡了一掌。这不是旧伤发作,是新伤吧!”陶风清一边说一边扶着他往屋里走。 林威表情僵硬的看了林霜降一眼,没好气的道:“什么新伤?从前我这里挨过箭,只不过碰巧又挨了一掌刺激了旧伤而已。” “好,旧伤。可不管是旧伤还是新伤,总归是受了伤。我们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来看看您总是没有错吧!”陶风清笑道,“年纪大了,就不要老是逞强。” 林威一听他说自己老了,脸又黑了,“陶风清,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打你。” “您当然敢!可您不舍得啊!”陶风清笑嘻嘻的道。 林威盯着他半晌,好气又好笑的转过头,“还真是不舍得。我们林家几辈也没你这样没有正经的,要不是你当初救过我一命,我也绝不会和你这样的人有关系。” 有陶风清在那儿卖乖讨巧的,林威和林霜降之间的气氛也没那么紧张了,她也顺势说了几句要好好休息之类的话。 林威也都点点头的应了。 没说几句话,腊月来了,看见林霜降的时候她微微愣了一下,低下头道:“将军,夫人请您去大小姐那儿一趟。要让您瞧瞧大小姐的喜服。” “回头再看。姑爷和二小姐难得过来坐一会儿,我跟他们说会儿话再过去。”林威道。 “是。” 腊月正要走,陶风清起身道:“这姑娘成亲可是大事,岳父大人还是过去看看。回头若是想找我们聊天,随叫随到。反正就隔着一道墙!方便!” 林威咬牙切齿的挤出几个字,“你不提爬墙的事就不舒服是不是?” 陶风清一脸无辜,“我提了吗?” 林威:“...滚!赶紧滚!” *** “许宗宝醒了没有?”回去之后,陶风清他们特意去了许宗宝住的院子,九姑娘坐在门口无所事事的磕着瓜子,“没有。” “你在外面坐着干什么?让你守着他,没让你蹲门口啊!”陶风清不解的问。 九姑娘抬头一脸诧异的看着他,“你要我跟他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你让荣真怎么想啊?我是那么不守妇道的人吗?” ...... 陶风清一言难尽的点了点头,“有道理,那你继续守着,醒了叫...” 话还没说完,屋里突然一声尖叫,九姑娘一个健步冲了进去,她是想要堵住他的嘴不让他大白天的乱叫唤,情急之下也没找到什么东西,就把手里抓着的没吃完的瓜子全塞进了他嘴里。 许宗宝是不鬼叫了,差点被滑进喉咙里的瓜子活活卡死,整张脸红的泛紫,惊天动地的咳了起来。 九姑娘也反应过来了,一边猛拍着他的背一边道歉。 林霜降和陶风清对视了一眼,心累的双双叹了一声。 “都吐出来吧?没事了吧?”许宗宝吐干净了瓜子,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九姑娘关切的看着他脸问道。 他幽幽的抬眼看着她,“你想杀我?” 九姑娘:“我没有,我就是不想让你叫。这隔壁就是将军府,你这么叫会招来人的。” “我叫...”许宗宝话没说完,愣了一下之后张嘴就要哭,只是刚张开嘴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九姑娘闭上嘴开始呜咽。 九姑娘有些不忍心了,“你稍微控制一下,还是可以哭的。” “陶二,我大哥没了。”许宗宝从床上颠颠撞撞的跑到陶风清面前,突然抱住他开始哭。 他和林霜降差不多高,站在陶风清面前微微垂下头就正低着他的胸口,他偏就非常自然的用这样一个姿势在他怀里哭的不能自已。 陶风清有些抗拒的想要推开他,许宗宝道:“弄脏的衣服我赔,我大哥都死了。” 林霜降和九姑娘走到桌边坐了下来,就这样看着他们两个,丝毫没有插手要管的意思。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许宗宝突然想到什么,转头看向九姑娘,“我哥的尸首在哪儿?你们给他设灵堂了没有?我要去看他最后一眼,你们带我去。我要给我哥披麻戴孝啊!” 陶风清很想骂他脑子是不是有病。 许常见跟他们什么关系,谁给他设灵堂? 可这话他现在也是说不出来的,他低头看了看胸口糊了一片的鼻涕眼泪,叹了一声,“送去义庄了。现在还在不在,我们就不知道了。” “什么意思?哪个义庄?为什么现在会不在了?你们带我去,我要把我哥带回宁苏。”许宗宝说着就要扯着陶风清出去。 “你知道为什么已经有人来救你们了。可许常见还要自尽吗?”林霜降突然道。 许宗宝脚步一顿,怔怔的看向她。 “他不是你大哥,他也不叫许常见。你不认识他,跟他没有任何关系。”林霜降知道她现在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拿刀在许宗宝的心上割下一块,“他是别人的死士。做的是见不得光的事,一旦事情败露,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你大哥临死之前,跟你说了是什么话?” 许宗宝攥紧了手,颤抖着身子道:“他做的事,自己扛。绝不祸连家人!” 他牙关紧咬,眼泪成串的往下落,“这话,在宁苏的时候他也说过一次。二奶奶,你知道他到底是为谁再卖命吗?在宁苏,他要杀陶风盛就是受那个人指使的对不对?还有,死的那个秀才,也真的是他杀了是吗?他死了,那些人就会放过我爹娘吗?” “你们与此事无关。他们没必要非要杀无辜的人,有些事做的太多了更容易引人注意。你暂时不要回宁苏,等事情定了,自然不会有事。”陶风清道。 “事情,真的还能定吗?”许宗宝迟疑的问。 陶风清笑了笑:“不能定,就是大家一起死。你就换个地方开赌坊,想开点!” 许宗宝:“...我并不想!”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6 00:00:00~2020-08-26 23:26:3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当当当当 145瓶;蜜桃鸡尾酒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4章 “夜探将军府?”荣真好笑的看着对面坐着的两个人, “你们今天在那边又闹事了?将军下了命令不准你们进去了?” “那倒是没有,就是这事不太好光明正大的去。”陶风清道。 荣真身子往后微退了一些,“什么事?” “他就是想看一看今天宫里送来的那套喜服。” 荣真松了一口气, 手一挥, “那就直接去看好了。大半夜的进将军府,是想被当作刺客抓起来吧?知道将军府风平浪静的表面之下, 藏着多少看家护院吗?” “要是能直接看, 我们费这么大劲做什么?林怡诺会愿意让我去碰她的喜服?陶风清就更不可能了。我只是不想在她成亲之前跟她起争执,大喜的日子吵吵闹闹的总是不好。师父,你就帮帮忙吧!”林霜降像从前似的两根手指揪着他的袖子晃了两下。 “大小姐的喜服,是良太妃亲手做的。能有什么问题?”荣真问。 陶风清道:“就在大门口的时候瞥了一眼, 到底有什么问题现在我也说不上来。副将,现在这个时候,宁可错杀一万, 也不能放过一点可疑之处。瞧仔细了,若真的是我想多了,也没什么损失,可若真有问题...” 他给了荣真一个‘你自行想象’的表情。 “我直接去给偷过来不就行了, 大家敞开了一起看。总比鬼鬼祟祟冒着被当成刺客的风险跑去将军府的好。”九姑娘手拍在荣真肩膀上, “你说是不是?” “是什么是?你去了就不会被当成刺客了?你当将军府的护院, 都是酒囊饭袋?”荣真斥了一句, “这事我去想办法,你们等我消息, 不要轻举妄动!” “那师父您快点, 若是晚了,就真来不及了。”林霜降笑眯着眼的提醒着。 赶紧去那边告密! 荣真面色沉沉的走了出去,九姑娘挪到他的凳子上坐下来, 脸朝着外头手拐了林霜降一下,“他不会自己去偷吧?” “他会让我父亲送过来!这个叛徒!”林霜降哼哼了一声。 “啊?”九姑娘惶恐的转头看着她,“叛徒?他叛变了?那我怎么办?” 不等林霜降说什么,她突然目光一凛,站起身对她和陶风清抱拳一礼,“二爷,二奶奶,对不住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荣真既然叛变,那我只能和你们道别了。我要跟他一起叛!以后再见,各自珍重!告辞!” 林霜降:...... 她伸手拉住了她,无奈的道:“也是不用各自珍重。我的意思是,他是隔壁的叛徒而已。” “啊?隔壁的叛徒?什么意思?”九姑娘一头雾水。 陶风清看着林霜降宠溺一声轻笑,“她的意思,荣真吃她的,住她的。这边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去跟岳父大人禀报。如此‘叛变’而已。” “我说的不对吗?”林霜降愤愤不平的看向他。 “对!荣真就是个叛徒!吃里扒外!回头就把他赶出去!”陶风清义正言辞的道。 “我还在这儿唉!”九姑娘好心的提醒他们两个。 林霜降:“说的又不是你,还没拜堂呢!别想这么早的当我师娘。”说完,她气不顺似的出去了。 九姑娘莫名其妙的问:“她今天到底怎么了?从前也没见她这么大的气性啊!” 陶风清笑了一声,“没什么,那天你和荣真去救许宗宝,她去客栈假装找东西的时候,岳父也去了,荣真告诉他的。和杀手交手的时候,替她挨了一掌。” 九姑娘想了半天,“可,这有什么可生气的?林将军,也许只是想修补一下他们父女的关系而已。他这么些年对她不管不问的,替她挨一掌也不算什么大事吧?伤的挺重?” “伤的倒是不重,就是...”陶风清想了想,“这么跟你说吧!如果荣真并不是真的喜欢你,却因为我们一味的撮合,所以做出喜欢你的样子,让你以为他是真心喜欢你。你知道真相之后心里会舒服吗?” “舒服啊!为什么不舒服?我还得好好感谢你们呢!”九姑娘道。 陶风清一言难尽的看了她半晌,最后放弃了,“算了,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件事。太深奥,你不会懂!你...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你们脑子才是不正常!”九姑娘骂骂咧咧的走了。 陶风清在花园的长廊下找到了林霜降,她坐在廊椅上给下面池子里的鲤鱼喂食,春寒在一边陪着,看见他她正准备行礼,陶风清做了个安静的手势,挥挥手让她退了。 他弯下腰从身后拥住她,捏了一点她手里端着的鱼食撒在了池子里,看着那些鲤鱼摇尾哄抢,柔声道:“真不愿意,就不要放在心上。过不了多久,我们就回宁苏了。再见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没必要跟自己较劲。” 林霜降安静了许久,声音涩涩的道:“嫁给你之前,我想过一次的。林怡诺想借姚康安的事泼我一身脏水,被我察觉了。其实我可以不跟她计较躲过去的,就像从前一样,可我就是有点不甘心。我故意设了个圈套,把事情给闹大了些。我以为,他最是要面子,最是小心谨慎,林怡诺做出那样的事,又是在我出嫁之前,他至少会为我说一次话的。” 她自嘲的笑了一声,“可是我到底还是估错了。出嫁之前,我们也没有好好的说过一次话。现在,他突然这样,我觉得我已经不需要了。你知道,我第一次跨进将军府大门的时候,想的是什么吗?” 陶风清在她身边坐下,抬手将她垂在脸侧的散发拢在耳后,“想你阿娘。” 林霜降看向他,突然眼睛一红,委屈的‘嗯’了一声。 陶风清心疼的抹了她脸上的泪,低声道:“乖,不哭。一切有我!你若真不想,我们就将母亲的牌位从沙洲迎回宁苏。找一个清净的寺庙供奉!”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是什么?” “母亲既是深爱岳父,最大的心愿,定是能到一趟京城,向老夫人敬一杯茶,得到她的认可。可这个心愿,她一直没能实现。你自然是最知道母亲心结的人。” “是啊!从前我以为,将军府的门槛太高,高的让我和阿娘都高攀不起。直到那天,我一脚跨过去,才发现,根本也没那么难进,也没那么了不起。她们不想让我进,可我还是进了,光明正大的走进去的。我突然觉得阿娘盼了一辈子的事,根本就不值得。不是阿娘不配,是那个将军府配不上我阿娘。以前我小,护不了她。如今,我不愿再让她受那里面的委屈。” 陶风清仿佛看到了从前的她。 小小的,就算努力的想要张开自己的翅膀去保护一个人,也挡不住那些从四面八方射过来的箭。 她无所畏惧的长大,是因为她的身后已经没有了需要她保护的人。 那些软弱委屈的模样,也早已经被她自己越来越丰满的羽翼包裹,从不外露与人前。 她对他,该是怎样的信任,才会愿意解开自己的面具,将眼泪落在他的面前。 他低下头,轻啄着她脸上的泪,“那就带母亲回宁苏。她生在宁苏,是落叶归根。有陶家香火供奉,也落不得孤单无依。这事,我去跟岳父说。” 林霜降心头一悸,伏在他的胸前紧紧的抱住了他。 她知道,一定是阿娘舍不得她,一直在身边看着她,所以,她才会嫁给陶风清,才会去到她曾经待过的地方。 她积攒了她从前所有没有用到的好运气,都只是为了遇见他。 园子里,萎靡了一个冬天的绿植,都已经悄悄的冒出了嫩芽,连日的乌云露出了一道细缝,阳光从里面钻了出来,懒懒散散的洒了下来。 ***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睡?”李环儿推开门,看见林怡诺坐在桌边,看着上面摆放的喜服发呆,忍不住的问,“后天你就要出嫁了,该早些休息。别到时候没了精神,让人笑话。” “我有没有精神不都是让人笑话吗?”林怡诺走到铜镜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娘,我好看吗?” “当然好看了。你忘了,每次回京城,带你去参加那些夫人们的宴席,谁不夸赞你长的漂亮?放在京城里,你也是数一数二的出挑。” “那又有什么用?到最后,我嫁的,竟然还不如林霜降。” 李环儿正要说什么,她就打断了,“我知道您想说什么。别自欺欺人了,陶风清至少有钱,在京城人家也是说买宅子就买宅子,那些锦衣玉食都是真真的摆在那儿的。什么七王妃?名头好听罢了!没权没钱,自己强撑着一口气,也没人真的看得上。” “你爹是为了你好。”李环儿叹了一声,“你是林家的嫡女,多少心怀不轨的人盯着你爹手里的兵权。他是不想你掺和到权势斗争中。七王爷这样的最好,至少,不会有性命之忧。当初在沙洲,我也该想到这一点,就不该拦着不让你嫁去宁苏。可现在,说这些也晚了。你也不要杞人忧天,我和你爹,还能真看着你去过苦日子不成?将来我们走了,还有宥儿,你就安安心心好好跟七王爷过日子。我们都会护着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6 23:26:31~2020-08-27 23:55: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痞子猴 60瓶;令人秃头的单身狗 30瓶;茶语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5章 “护着我吗?可我瞧自从那天在园子里您和爹那么大吵一架之后, 他都好几天没有理过我们了。连我让他来瞧一眼我的喜服,他都没有来。他现在的心里,大概只想着如何去弥补这些年对林霜降的亏欠了吧!”林怡诺手在喜服上摸了摸, 失落的叹了一声。 李环儿想安慰她, 可一想到她说的也是事实,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房门响了两下, 李环儿打开门看见是林宥, 有些意外的问:“宥儿,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林宥说话的时候,微微垂着眸子,“爹说, 白天事多,没来及看姐姐的喜服。所以差我过来,说是拿姐姐的喜服给他看看。” 李环儿笑逐颜开的回头, “瞧我说什么来着?你爹哪里会不在意你的。你赶紧,换了喜服让你爹瞧瞧。” “不,不必了。”林宥慌忙打断了她,说完见她回头又忙低下头, “爹说, 太晚了。喜服繁琐, 不必打扰姐姐休息。让我拿过去给他瞧瞧就好。” 如果不是屋里灯火不明, 林宥又一直站在门口低着头,李环儿定能看到他因为撒谎憋的通红的脸。 “那你拿去吧!小心些点, 天黑, 别弄脏了。”林怡诺捧着喜服递给他,小心的叮嘱了两句。 林宥如释重负,接过喜服故作镇定的走了几步, 一转个弯就小跑了起来。 林威在门口张望,看见他过来了,忙退开一步让他先进了屋,自己在外头看了看才退回屋里关上门,“她们起疑了没有?” 林宥紧张的喘着粗气,看了他一会儿...摇头,“我不知道。” “让你拿件衣服,又不是让你偷鸡摸狗的,你怎么吓成这样了?还有我的半点风范吗?”林威不满的训斥了一句。 “我...” 林宥话没说完,外头突然有人敲门,林威一愣,随即夺过林宥手里的喜服,脚步慌乱的开始找地方要藏,嘴里还念着,“不是说没有起疑吗?怎么这么快就追过来了?” 林宥:“......爹,应该是荣伯伯。” ...... “是吗?”林威直起身子,轻咳了两声,“鬼鬼祟祟的,开门去!” 荣真进屋就瞧见他们父子两个脸色都不太正常,不问也知道是怎么回事,笑着道:“喜服拿到了?那我先拿过去了,晚点还回来。” “我拿的,凭什么要你送?我自己不会去?爬墙又不是第一回 了。”林威护着喜服不给他。 “您送?那他们不就知道...” “得了吧!你以为他们不知道你两边传信呢?我要亲耳听到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林威固执的捧着喜服出门了。 荣真无奈的笑了一声,要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你要去吗?” 林宥忙不迭的点头。 “走吧!” *** 喜服挂在衣架上,陶风清执了一盏烛灯仔仔细细的看着,最后捏着衣领处轻轻的笑了一声。 林威一直提心吊胆的盯着他的动作,不时在一边提醒,“你小心点,别把蜡滴上去了。别烧着了。看出什么了吗?” 屋里一帮人看着他也不敢吭声。 林宥忍不住的道:“爹,您安静一点。” “我...” 陶风清已经转过身,走到桌边将烛灯放了下来,“岳父大人,可知道良太妃的出生?” 林威:“我只记得她是宫女出生,好像还挺得先皇的喜欢,不过她出生太低,纵然后来生下了皇子,先皇也并没有进她的位份。倒是先皇驾崩之后,新帝登基,才进了她位份。让她和所有生下皇子的太妃位份一样。这事,应该是慧太妃离宫之前的意思,是不想年幼的七王爷被人欺负。”他说完,眉头紧皱,“有什么问题吗?” “姐姐的婚事一直没有定数,我原以为父亲是要送姐姐入宫的。可为何,会突然要嫁与七王爷了?”林霜降问。 她不知道这喜服上到底有什么门道,可她相信陶风清这么问,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让你姐姐入宫,是你嫡母和她自己的意思。我是从未想过的。不过让她嫁给七王爷,也不是我所想。而且皇上下旨!我派人打听过,是良太妃去问皇上求的。因为我的缘故,怡诺的婚事皇上自是有他的打算。也许,皇上也觉得,若是怡诺不进宫,嫁给七王爷是最安全的。” 陶风清笑着问:“可若是,七王爷才是京里最不安全的那个人。岳父大人打算怎么办?” 一句话,如同一道雷般在屋里炸响。 “不可能!”即便是也遭雷劈了一道的林威,还是想也不想的道。 “岳父大人阅人无数,何况老夫人和林宥也一直留在京城。若连你们都没有嗅到一丝异样,可见,这个人沉府极深。”陶风清缓缓的转了一下拇指上的扳指,“若非良太妃爱子心切,又心存侥幸。怕是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知道他们包藏祸心。” “到底怎么回事?”荣真面色严峻的问。 在京城里,‘包藏祸心’四个字,意味着什么,这屋里坐着的人最是清楚。 连最是聒噪的陶风盛和九姑娘,此刻都正襟危坐小心翼翼的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声,好像此刻头上都悬着一把刀,稍不注意就要血洒现场。 “在北漠的一个地方,很小的地方。”陶风清还特意强调了一下,“他们有个习俗,出嫁女子的身上,需绣着他们族里的圣物图腾。如此,可为夫家带来好运,保佑夫君长命百岁,一生无忧。那个地方很小,我若不是有次商队遇到大雪迷路,也不会碰巧白喝了一顿喜酒,见过那个图腾。” “你见过一次就能记得?图腾大多繁琐,不懂的人看着也差不多。”林宥插了一句。 陶风清表情讪讪的看了林霜降一眼,还没说什么,九姑娘便心领神会的道:“你不是见过一次,是有姑娘送你带着图腾的东西了吧?你还收了?” 陶风清吸了一口气,认真的解释道:“我是个商人,当时觉得这花样不错,若是拿回来加以改良,是可以用在很多地方的。你知道我生意做的这么大,就是因为与众不同。” “哦?”九姑娘白了他一眼,“那你后来怎么没用呢?” “那是人家的信仰!我后来觉得不太妥当而已。”陶风清说着指了陶风盛一下,“那帕子后来我送给他了啊!” 所有人一起看向陶风盛,“帕子呢?” 陶风清应该没送过几条帕子给陶风盛,所以他的表情显然是已经想起来了,他不是很想说帕子去哪儿了,可是这会儿不说他怕自己会被打死,怯怯的道:“我二哥难得送我东西,所以,我一直贴身带着。后来...有一次去茅房,忘带纸了......” ...... 林威闭上眼连连吸了两口气,陶风盛才因此捡回了一条命。 “风清,你确定吗?这事不能有任何‘差不多’‘可能’。一旦是真的,那良太妃就可能是北漠的细作。很可能,还是藏在京城所有北漠细作的首领。” 陶风清笑了笑,“不确定,我也根本不会说。虽然良太妃已经很小心了,将图腾和花样融合在了一起。可我确定,这里面藏着的,就是我见过的图腾。” 林威突然颓然的垂下肩,“那怡诺怎么办啊?后天...”他抬头望了一眼窗外,“不,已经过了子时了,明天,明天怡诺就要出嫁了啊!一天的时间,只凭你说的这些话,根本不可能定良太妃的罪。即便现在让皇上知道此事,证据确凿之前,他都不可能去动一个太妃。” “逃婚!”林霜降突然道。 “什么?”林威愕然的抬头。 林霜降看向林宥和陶风盛。 他们两个点点头,“姐姐放心,我们知道要怎么做。” 陶风清突然伸手一把将林霜降拥进怀里,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心!月月” “我知道。你也小心!” 林威猛然瞪大了眼,茫然不知所措的看向其他人,却发现连荣真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其他人更是直勾勾的看着他们两个,连眼神都没有躲闪一下。 *** 林怡诺浑身酸痛的睁开眼,发现自己被人绑着手脚扔在了一个山洞里,她挣扎着动了两下惊恐的想要叫,却发现自己嘴也被人堵着东西。 “呜呜呜!” 天刚刚擦亮,一个人影从外头走进来,放下手里的柴火摆弄了半天,点了火折子。 火星子遇到干柴,渐渐燃了起来,也将蹲在那儿的人脸映了清楚。 “呜呜呜!”林怡诺眼睛的惊恐变成了愤怒。 “时间还早呢!再睡一会儿吧!”林霜降从包里翻出一个馒头插了棍子放在火堆上烤着,看也不看她的说了一句。 “呜呜呜呜呜!!” “哦,我忘了你嘴还堵着。”林霜降拍了拍手,起身走过来扯掉了她嘴里的东西。 “林霜降,你想干什么?”嘴里一没了桎梏,林怡诺便尖声嚷了起来,“这是什么地方?你把我抓到这里来做什么?” 林霜降笑着看了她身旁不远处一眼,“不是你,是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7 23:55:40~2020-08-29 00:09: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3782909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兜兜 6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林怡诺朝着她的目光转头看去, 就见李环儿和腊月两个和她一样,都被绑住了手脚包袱一样随意的扔在了干草堆上,只是她们两个还没有醒, 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下手的时候, 手滑了,可能要多睡一会儿。”林霜降又重新回到火堆边, 翻着上面的烤馒头, “饿吗?” “林霜降,你到底想做什么?”林怡诺要哭了。 林霜降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叫救命?” “我喊救命有用吗?这里会有人听到吗?”林怡诺怒问。 林霜降笑着扬了扬眉,这神情和陶风清很有几分相似, “有时候,你倒也不是蠢的无可救药。” “你把我们绑到这里做什么?爹会杀了你的。” “不干什么,就是不想让你顺顺利利的去做什么七王妃。你放心, 爹不会杀了我的。他以为你逃婚了。反正你从一开始就不想嫁给七王爷,逃婚也不奇怪。过会儿我就回去了,他怎么会想到我一个回来送你出嫁的人,会绑了你们?”林霜降一脸狡黠, 气的林怡诺身子整个的抖着。 “这是哪里?”林怡诺问。 林霜降翻着树枝的手顿了一下, “我刚说你还不算太蠢, 你就以为蠢的那个人是我了?告诉你这是哪, 要不要再指条路让你们回去告状?” “你...就没打算让我们活着回去是不是?林霜降,你的心也太狠了。我是你姐姐, 我娘是你嫡母, 你杀了我们是会遭报应的。” 林霜降冷哼了一声,淡淡的道:“你们从前那么欺负我的时候,想过自己会遭什么报应吗?” “你...” “其他的事, 我都可以不和你计较。可你在我出嫁之前,利用姚康安的事想坏我名声的事,你觉得我也可以不计较?” “我没有想要害死你...” “可你那么做,就是会害死我。你连自己做的事,会有什么后果都不知道。你还想进宫呢?进宫早些送死?早些牵连父亲和林宥?你以为长了一张好看的脸,就能平步青云到寿终正寝?你...” 林霜降的话没说完,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是有人踩断了枯枝的声音,不大,可在山洞里却听得清清楚楚。 林怡诺反应倒是快,张口就要喊,林霜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慌忙捡起地上的布团夹着干草狠狠的塞进了她的嘴里,转手又是一掌劈在了她的脖颈上。 做完这一切,她神色有些慌乱的跑了出去。 朝阳之下,露水深重,熟悉的身影负手立在洞外,神情凄凉的望着她,“真的是你,我以为我看错了。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霜降看见他,似乎是舒了一口气,满不在乎的道:“你我自小在沙洲一起长大,怎么还会问我为什么这么做?很奇怪吗?就因为我阿娘从前是歌姬,我是妾侍生的。我就连跟她们计较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以为...” “你以为什么?以为我生来大度?大度到从小就被丢弃在沙洲,也不会在乎?大度到自己的父亲一年见不到自己两次还心生感激?大度到从小吃穿用度都是捡别人剩下的,连最后嫁的夫君也是她们不要的,我也应该欢欢喜喜的觉得特别幸福?” 姚康安红着眼问,“既然这门亲事你是不愿意的,那当初为何...” “我有选择吗?姚公子,你有心娶我,可你能做主吗?郡主娘娘会答应吗?”林霜降自嘲的笑了一声,“这事已经过了,你也不必再提。今日之事,你就当什么都没看见。我不会把她们怎么样,我就是看不得林怡诺过的比我好而已。” “可你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她们回去之后,只要将此事告诉你父亲,你还是难道责罚。何况,她明天本该嫁给七王爷的,你劫持了她是死罪!” “我父亲?”林霜降冷笑一声,“只怕是自身难保了。姚公子,你信不信,这件事就算皇上知道了,也不会责罚我,说不定到时候还要赏我呢!” 姚康安满是担忧深情的眸子里,听闻这句话的时候,瞬间划过一丝异样,声音微微一凛,“怎么回事?你到底还要做什么?” 林霜降抬头看着天,弯起了嘴角,“我能做什么事?真的做了什么事的,是我父亲。若今日我还是林家女,也许我会考虑一下。可事关重大,我好不容易嫁去了宁苏,日子也算过的不错,大可不必为了他们犯下的错,连累我的夫家。”说着,她想起什么,看着他道:“姚公子,从前咱们一起听学的时候,你最爱将赵海云赵将军的故事,也最是崇拜他。我知道,你心里有抱负的,不想一直留在沙洲。不如你帮我保守今天的秘密,我也帮你一把,让你能够留在京城,施展你的才华好不好?” 姚康安怔怔的看着她,半晌之后低头叹了一声,“你不必如此的,若我想告发你,就不会一个人跟来了。好在是我,一眼便认出了你的身影。若换做旁人,这事就难以收场了。我不用你帮我任何事,你自己小心。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 林霜降一笑,像从前在沙洲每次向他道谢那样双手抱拳,弯下身子,笑意盈盈的抬头调皮的道:“那就谢谢姚公子了。” 这久违的模样,让姚康安微微一愣。 仿佛真的就回到了在沙洲的时候。 他也如从前那般无奈的轻笑一声:“你呀!” 看着姚康安的身影没入林中再看不见,林霜降才转过身。 转身的刹那儿,唇边的笑意荡然无存,其实她是记得他对自己的好的,他是她在沙洲唯一一个年纪相仿的朋友,当她确定他就是许常见主子的那一刻,她的心里也不好受。 可是,有些事,不是她不愿意相信就不会发生。 林霜降走回山洞,没有看那三个还昏睡的人,径直走到山洞最深处,火光已经照不到的地方捡了块石头在山壁上敲了五下。 很快,山壁动了动,一块大石头滚了下来露出一个足以一人通过的洞口。 龙老大第一个钻了出来,压低声音问:“人走了?” “嗯!” 洞里陆陆续续又钻出来几个人,站在一边侯着。 “留三个人换上她们的衣服在里面睡觉就行了。姚康安肯定会留人在林子外头守着。她们对他没什么用,不会进来查看的。你把她们带走,安置妥当了。”林霜降道。 龙老大笑了一声,“士别多日,二奶奶做事还是这么干脆利落。”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们带人走吧!” “好!”龙老大一挥手,身后的人忙上前将李环儿三人扛头扛脚的抬起来,塞进了洞里面,那边的人接过。 专业人士,果然是驾轻就熟。 “二奶奶,城门今天没有开。将军,不会有事吧?” “既然是要釜底抽薪,不吃些苦头说出来的话谁会相信?赵将军到哪了?你们拦住他了吗?”林霜降问。 “放心吧!荣副将交代的话我们已经都告诉他了。” “好,你们走吧!”林霜降回头看了一眼,笑道:“馒头烤焦了。” *** 像往常一样,街道上刚刚热闹起来,路边的小摊贩刚清了嗓子准备开始叫卖,就看见街头一队身穿盔甲的守卫执着长矛挎着刀的小跑而来。 匆忙的脚步声混着盔甲冰冷庄严的摩擦声,将整个街市上所有的声音都压了下去。 待这些人跑过,所有人才围到了他们身后的路中央,“怎么了?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这是要去抓谁啊?” “这可是皇上的亲卫队。” “看样子,是朝林将军府去的。” 早朝之前,慧娘娘带着林宥和陶风盛,押着书院的郝师父跪在了皇上的寝宫门口,将一本写着北漠细作的名册送到了皇帝手中。 那上面赫然而立的名字,震惊朝野! 林威哐当入狱,林府的大门上被贴上了封条。 林宥因为大义灭亲,忠心可鉴,所以没有同林威一起关进大牢,而是被送到了将军府隔壁的宅子里看管。 反正外头侍卫看守,比林威的待遇稍微好一些罢了。 林宥忧心忡忡的端坐在桌边,不时的往外看。 陶风清站在廊下,也是愁眉不展,也不知道现在回不了城的林霜降,冷不冷,饿不饿,那个姚康安会不会趁机对她图谋不轨!他现在非常后悔九姑娘被荣真给带走了,就应该让她跟林霜降在一起的。 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是阴沉沉的一张脸,只有陶风盛兴奋的有些异样,他终是忍不住的要跟人分享一下她的心情,主动找死的去对陶风清说:“二哥,我今天见到皇上了。我,陶风盛这辈子竟然还有机会能够见到皇上。你说,我们陶家是不是祖上积大德了?” ...... “见到皇上很开心吗?”陶风清似笑非笑的问。 “开心!不,是激动!你看,我胳膊上的汗毛到现在还竖着。我的腿还在哆嗦!我还跟皇上说了好多话!” 林宥:“你就说了一句‘参见皇上’,剩下的都是我说的。” ...... 陶风盛不乐意了,“那么复杂的事,我也说不清楚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29 00:09:46~2020-08-30 00:08: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拔剑起长歌 50瓶;涂山夫人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二姑娘, 你要再不回来,娘娘就要亲自派人出城去接你了。可还好?有没有遇到危险?” 容妈在后门口接到林霜降的时候,激动的要哭了, 拉着灰头土脸的她瞅了又瞅。 林霜降笑着拍了拍衣袖上的灰, “没事,绕了点路回来的。娘娘呢?” “娘娘等着呢!我先带你去梳妆换衣服, 过会儿人就该来了。”容妈道。 林霜降换好衣服, 梳妆整理完了之后,刚到慧娘娘的花厅还没来得及跟她请安,洪公公就跟了进来,躬身道:“太妃, 人来了。” 慧娘娘点点头,招了招手让林霜降过去。 平日便极为朴素的慧娘娘,今日脸上更是连妆都没有。 素净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她抓着林霜降的手暗暗用力,林霜降没有说什么,只是在她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 十三年了,时至今日, 她才真的去相信自己儿子的死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而这个人, 却是她从未想过的。 良太妃面容憔悴的走了进来。 林威被抓, 林府被封,林怡诺不知所踪, 原本的一桩喜事却突然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 这每一件事都不可能让她欢欢喜喜的出现在人前。 可当她一脚跨进花厅,泫然欲泣的时候,却在看见林霜降的刹那儿狠狠一怔。 可她到底不是寻常人, 即便刚刚眼里的震惊太过明显,可她还是很快的垂下眼,噙着两行泪对着慧娘娘福了福身,“姐姐,你说...我该怎么办啊?” 这是林霜降第一次见到良太妃,她身形娇小,模样也很平庸,身上更是瞧不出半点太妃的气势,反而给人一种怯怯的懦弱的感觉。 这样的人,在宫里最是不起眼,也难怪即便她挺得先皇喜欢,又生下了皇子,却没有什么人将她视为敌人,毕竟,在宫里家室显赫,模样倾城的妃嫔太多,她...真的不足为惧。 她在哭,可林霜降却好像看不见似的,上去给她行了一礼笑着问:“太妃认识我?” 良太妃勉强的笑了笑,“我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不知你是哪家的小姐,进过宫吗?” “第一次来京城,也从未进过宫。只是太妃刚进来的时候,看见我好像很意外,我以为太妃认识我。想是我看错了。”林霜降也笑了笑。 “哦,那就是看错了。”良太妃其实有些慌了阵脚的。 毕竟,以她得到的消息,她此刻应该是被关在了城外,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定是什么地方出错了。 现在这个时候,怎么允许出任何的差错。 “妹妹方才一进门就问我要怎么办?是出了什么事吗?”慧娘娘突然明知故问起来。 良太妃怔了一下,不敢相信般的看向她,“姐姐难道不知道京里出事了吗?” “今天,京里出了很多事。不知道妹妹说的是哪一件?”慧娘娘微微垂着眸子,也不等她回答,又继续道:“是明日祖诚的婚事进行不了了?还是林威被抓,林府被封的事?” 良太妃眸子紧了紧,却仍是期期艾艾的看着她,“这,这不是同一件事吗?” “怎么能是同一件事呢?祖诚是婚事,妹妹若想没有变故的进行,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这话听在良太妃的耳中,虽有些怪异,却也不是说不通。 七王妃也不是非要林怡诺不可。 慧娘娘唇边划过一丝冷笑,显然跟她想的不是一个意思,“至于林将军的事,可能是有些误会。我刚从宫里出来不久,林威虽然被人告发,可他到底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又驻守沙洲对抗北漠多年,说他心怀不轨,皇上到底还是不太相信,所以提前审问了他。妹妹知道,皇上审出了什么吗?” 良太妃舒了一口气,拍着心口笑着道:“既然是遭人陷害,那就好。我也是不信的。” “妹妹当真不关心林将军说了什么?”慧娘娘问。 良太妃笑了一声,“林将军说了什么,自然是朝堂上的事。后宫不涉政,何况我都已经是太妃了,更不能问这些了。我呀!就只想诚儿顺顺利利的同林家的大小姐成亲,踏踏实实的过日子,让我能够抱孙子就行了。” “曾经,我也只是想同妹妹这般,想着我的翼儿可以长大成人,娶个合心意的姑娘过日子。” 良太妃愧疚的看着她,“姐姐,你别多心。三王爷虽不再了,可诚儿也是你的孩子,他会孝敬你的。” 慧娘娘抬起头,目光冰冷的射向她,“可你害死了我的翼儿,却还要我拿祖诚当做自己的儿子来待,妹妹是否太贪心了一些?” 良太妃惊的险些从椅子上滑下去,她茫然无措的摇头,眼泪夺眶而出,“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害死三王爷?我为什么要害他啊?谋害皇子是死罪,况且,我也没有理由啊!” “是没有理由。”林霜降冷冷的道,“毕竟,那个时候七王爷才四岁,就算没有了三王爷和大王爷,东宫太子也轮不到七王爷。” “对啊!我一直都知道诚儿无才,不管是立嫡立贤,都轮不到他。我为什么要这么做?”良太妃感激的看着林霜降。 林霜降笑了笑,“我本来以为,利用大王爷谋害三王爷,是一箭双雕,可以一下除去两个最有可能成为储君的人选。后来我觉得我错了,先皇驾崩,继位人选一直争论不休,不仅仅只是因为其他两位成年王爷势均力敌。而是,他们都被人怀疑了。朝堂上文武百官都是凤毛麟角的翘楚,我能想到的,他们更应该早就想到了。只是他们肯定会将这件事怀疑为争储,就算想到其他可能,也绝对不会怀疑到不争不抢更不起眼的太妃您身上。” “你胡言乱语什么?我没有害他们的理由!若真是我处心积虑的害他们,为何当今皇上不是我的儿子?”良太妃不吵不嚷,那般被人冤枉的模样,若不是林霜降早发现了线索,就忍不住的要相信了。 “当今皇上若真的阴差阳错的落在七王爷的身上,那自然是如了你的意。若没有,你也没有损失。毕竟,一开始你的目标不是皇位。” 良太妃自嘲般的笑了两声,“那你说,我到底为何要这么做啊?” “因为你是北漠人!是细作!” 良太妃的瞳孔猛然收缩了一下,狠狠的瞪着她,声音也厉了,“你再胡说什么?” “她没有胡说。”慧娘娘道,“这就是林将军今天对皇上说的话。你是北漠的细作,他驻守沙洲多年,你藏在喜服上的小心思被他一眼看穿。他去七王府找祖诚对峙,却被你们反过来诬陷,还将他的妻女绑架,以此要挟,难道不是吗?可你们大约是小看了林将军!他怎会受你们的威胁?” 良太妃在听到前面的话时,确实有些心慌,可听到后面,她的心又落了回去,声音也不似刚才那般激动了,“姐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若不信,就把我交给皇上发落。我和诚儿清清白白,不怕别人诬陷。” “太妃别着急。此时此刻,皇上的亲卫队应该已经在搜查七王府了,只要找到我嫡母和姐姐,是不是诬陷不就一清二楚了?”林霜降冷眼看着她道。 “你...”良太妃的脸上突然陡生凌厉,她突然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林霜降迎着她的目光,微微一笑,像是为了回应她此时此刻心中的想法一般。 是的!就是栽赃陷害! 手段不高明,计划不周全,但是管用!要的就是你们措手不及。 洪公公脚步匆忙的领着三个人走进来,为首的人挎着刀看了良太妃一眼,对慧娘娘抱拳一礼,“慧太妃,末将已在七王府中找到了被困的林夫人和林小姐,她们声称是良太妃送信让她们过府商量明日的婚事,却被人扣押了下来。所以,末将要带良太妃回宫面圣。” 慧娘娘点点头,“带走吧!” “怎么可能?明明是你...”良太妃慌乱之中猛的指向林霜降,却没有把话说完。 “我?”林霜降小脸一皱,故意道:“我什么?难道太妃以为是我绑架了我嫡母和姐姐陷害你吗?真是这样,他们现在要请进宫的就不是太妃你了,该是我才对!” 良太妃已经明白了,姚康安被骗了,他们所有人都被骗了。 什么争执,什么报复,那都是故意说给姚康安听的,根本就是他们一家人设局让他们往里钻的 。 “良太妃,有什么冤屈去跟皇上说吧!别让皇上久等了!” 良太妃被带走了,慧娘娘阖上眼,连呼吸都有些颤抖,林霜降忙走上前抓住她的手,“娘娘,还没结束呢!” “我知道!我只是没有想到,真的是她。”慧娘娘深吸了几口气,才渐渐平复下来,“你这计划太冒险了。” “没有办法!若是拿着我们找到的那些证据,都可能被他们推翻。还会打草惊蛇!只有让他们以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才能让他们措手不及。虽是栽赃陷害,可是一半真一半假,我们只要为皇上找到理由将良太妃和七王爷看押,就能顺理成章的搜集证据。如今外头就剩下一个姚康安,孤立无援,皇上未定罪,他就还有可能破釜沉舟。只有如此,才能真正的证据确凿。”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8-30 00:08:19~2020-08-30 23:5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果児 20瓶;拔剑起长歌 5瓶;14778363137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8章 “二爷, 二奶奶回来了。” 外头一声喊,陶风清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林霜降刚到院中就被人冲过来的人一把拥进了怀里。 “你终于回来了。有没有事?姚康安有没有起疑心?他有没有把你怎么样?”陶风清捧着她的脸, 焦灼的目光在她脸上仔仔细细的看着。 林霜降笑着捏捏他的脸颊, “我都回来了,他自然是没起疑。放心吧!事情很顺利, 良太妃和七王爷如今已经被皇上关在了宫里。姚康安不会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这会儿的心思自然也分不出在我们身上。至少,还能太平几个时辰。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有!”陶风盛和林宥很有分寸的只站在廊下,听见这话忙的挥舞着手里的筷子, “刚煮开的锅子,这会儿正好烫肉。” 林霜降眉头微微一拧,“你们在家烫肉?” 陶风清:“给你准备的。” “我明明还没有回来。” “是林宥说他饿了, 宋伯端来的。我一口汤都没有碰!”陶风清正色道。 陶风盛突然觉得自从有了林宥,他的日子好过多了,明明是他兴奋之余嚷嚷饿了,二哥竟然担心到根本没听见, 连推锅也这么自然的推到了林宥身上。 林宥有些懵, 嘴张合了两下不知道要说什么, 余光就瞥见陶风盛和安宁两个目光古怪的盯着他,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对他们两个来说有多重要。 “小姐, 你平安回来了, 大家都高兴!先进屋吃饭,吃饱了好好睡会儿。鬼知道晚点会发生什么事。”春寒善解人意的扶着林霜降往屋里走。 进屋之前,陶风盛还感激的对她作了个揖。 不过很快, 陶风盛就有些失落了,他眼看着陶风清和林宥两个殷勤又狗腿的烫肉往林霜降碗里放,她碗里堆了一座山了,自己面前就只有已经空了的几个盘子。 “姐姐,事情怎么样了?父亲、母亲他们不会有事吧?”林宥问。 “放心吧!他们和良太妃、七王爷他们一样,现在都不能出现在人前。所有的消息都被锁在宫里,外头的人一无所知。剩下的事,就不是我们这些寻常百姓能管的了。咱们守好这个宅子,不要被误伤就好。”林霜降说话的功夫,一低头看见碗里满满堆堆的肉,突然胃里一阵翻涌,放下筷子冲了出去,扶着廊柱干呕了起来。 其实她也只是觉得胃里难受,干呕了几声便也没什么大问题了,可陶风清慌忙跑出来,紧张的一边抚着她的背还一边问:“怎么了?是不是肉不干净?” 林霜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听见‘肉’,刚刚消失的恶心感突然又冒了上来,转身又呕了起来。 “宋伯,你再肉里下毒了是不是?”陶风盛气急败坏的问。 慌了手脚的宋管家本来是有些想法的,突然被他这么一问,吓的什么都忘了,忙摆着手的道:“怎么可能?我怎么会在肉里下毒?” 陶风盛:“没有在肉里下毒,二嫂嫂怎么突然吐的这么厉害?” 林宥:“别乱嚷嚷,姐姐还一口肉都没来得及吃呢!” 林霜降很想一人一掌的让他们都闭嘴,偏偏他们一人一句,都不落下那个‘肉’,让她呕的头晕眼花,欲罢不能! 陶风清吓的脸都白了,还是春寒发现了端倪,突然提高音量大喝一声,“都闭嘴!不准再说‘肉’了!” 林霜降的手胡乱的扒拉了两下,终于拉到了春寒的袖子,感激的看了她一眼。 “宋伯,请大夫,赶紧请大夫!抓到一个拉回来,暂时就在家里待着!”林霜降终于停下来的之后,陶风清立刻道。 林霜降这么干呕了好一阵,脸色苍白眼眶含泪,陶风清的脸竟比她还要白,眼比她还要红,两人站在廊下转过头,其他几个突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大白天见到鬼似的。 宋伯连连应道,慌忙往外走的时候想起刚才想说的话,转过身道:“二爷,二奶奶十有八九是有喜了。我媳妇当年也这样!”说完,他完成了任何,跑出去找大夫了。 因为陶风清突然被雷劈了一样的站在那儿不动不吭声了,所以陶风盛紧张的问林宥,“有什么喜?现在还有喜事吗?” 林宥其实也僵在那儿了,目光呆滞的回答着他的问题,“应该是说,姐姐有身孕了。” 陶风盛眨眨眼看了他一下,又看看林霜降,在头转动的时候消化完了他这句话,突然就一蹦的跳了起来,“二哥,你踏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扶二嫂嫂回屋躺着!有喜了,有喜了你听不懂啊?” 话音还未落,林霜降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被陶风清打横抱了起来。 他仍是表情木然,却本能的像抱着一个易碎物品似的,小心翼翼又脚步稳重的往住房走去。 他维持这个表情不说一句话的直到大夫替林霜降把完脉。 “大夫,怎么样?” “恭喜,恭喜,夫人确实有喜了。已经一个多月了!” 陶风清的笑,从嘴角一点一点蔓延到眉梢,最后扬了整张脸,“我有儿子了?” 大夫愣了一下,有些为难的道:“那倒也不好说。” “怎么不好说?不是说有喜了吗?是我媳妇身子出什么问题了?还是孩子有什么不好?”陶风清的手攥住大夫的肩膀,捏的他肩骨都要碎了。 “二哥!你冷静点!”陶风盛和林宥两个一人一边掰开了他的手,救下了大夫,一个忙安慰大夫,一个语重心长的教育起来,“二哥,大夫的意思,可能是儿子,也可能是女儿啊!这个当然不好说了。你不要受了傅云轩的影响,满脑子就只想生儿子好不好?” “谁满脑子都是生儿子了?我这不是顺口吗?”陶风清推开他,乐颠颠的回到床榻边,抓着林霜降的手在脸上蹭着,“都好!就生一个,儿子女儿咱们都只要一个。” “为什么?”春寒笑着问。 陶风清想着刚才她在廊下干呕的画面,心头猛然一紧,“太难受了。” 大夫宰相肚里能撑船,已经不计较刚刚的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随口道:“这才刚刚开始呢!有些妇人吐几次就好了,有些妇人吐足三个月就罢了,可还有些从怀到生一直都吐的也有。等过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还要在鬼门关里走一趟!再然后...” 他笑呵呵的说着话,一回头吓的一哆嗦。 他身后的三个男人,各个面色发青,怒不可遏的瞪着他。 倒是床榻上靠着的人面色平静,含笑的问:“然后什么?” “没有然后了!”陶风盛突然推着大夫往外走,“宋伯,安排一间客房给大夫。” “我还没听完呢!”林霜降不满的道。 陶风清:“这大夫没用,回头我再去外头找几个回来。庸医!” ...... 外头的形式如何,突然一下子不重要了,陶风清在严肃自我批评了一场之后,开始了当爹的准备工作。 不仅如此,陶风盛和林宥也加入了提前适应未来小叔叔和小舅舅的准备工作。 “二奶奶,一切正常!” 一个时辰来把一次脉的大夫,显然已经词穷,而且有点崩溃。 林霜降也有些哭笑不得,“我知道我正常,隔壁三个不太正常。大夫,要不要给他们开些药?” 春寒道:“小姐,他们现在已经商量到将来小少爷或者小小姐将来婚礼的嫁妆或是聘礼要拿多少的问题了。再这么下去,他们该彻夜商量你孙子的名字了。” ...... 大夫的脸有些抽抽,在他有生之年,看过无数有孕的妇人,怕是从未见过陶风清他们这样疯狂的。 林霜降有些尴尬的道:“让大夫见笑了。” 大夫无奈至极,突然就笑了起来,“倒是让人羡慕!二爷对二奶奶情深,才会如此在乎。不过也是当真不必如此小心谨慎,二奶奶的身体比寻常普通女子要好,一切如常就行。” “那就麻烦大夫将这话转告隔壁的三人。否则,我连这床都下不了。”林霜降想了想,“不,大夫就说,若是我一直这么躺着,对胎儿不好。” 大夫笑了笑,“好!” 春寒送走了大夫,笑着伸手要扶她起来,林霜降瞪了她一眼,人已经下地了,“你也被他们传染了?我哪有什么问题?我是有身孕了,又不是有病。” 她手在小腹上摸了一下,“没什么感觉呢!” “再过几个月就有感觉了。”春寒笑道,“幸亏九姑娘跟荣副将出去了,她要是在这儿,隔壁又得多一个人跟着闹了。” 林霜降突然也有些后怕起来,“一个多月了,我自己竟然不知道。没两天还在跟人动手,昨晚上还绑了林怡诺她们出城。也难怪陶风清吓成了那样!”她叹了一声,“希望所有的事情都能尽快过去,我想回宁苏了。” 春寒弯腰盯着她的肚子,笑道:“一定很快就会过去的,这是我们的福星。我觉得,有他在,一切都会顺顺利利的。” 作者有话要说:小朋友开学了,也快要完结了。 后面两天,加更到完结!感谢在2020-08-30 23:50:19~2020-09-01 00:0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错过的囧年华、静听花开 10瓶;拔剑起长歌 1瓶;所念皆温柔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当深夜, 暴雨倾泻而至,宋伯站在廊下不禁感慨,“京城, 好多年没看过这么大的雨了。这是天被捅了一个窟窿吗?” 陶风清拥着林霜降, 笑着道,“雨过, 天才会晴。” 暴雨掩盖了城中不同寻常的厮杀声, 冲刷了地上留下的血的痕迹。 第二天,当雨后的阳光洒满整个京城的时候,虽是一地狼藉,却好像也只是老天突然闹脾气留下的一点烂摊子而已。 陶风清牵着林霜降小心翼翼的从街道上走过, 绕过那些被狂风吹落在地的店招,瓦片。 一早起来的百姓,骂骂捏捏的收拾着残局。 “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才重新修过的屋子, 昨晚上屋顶被掀了半边,钱就这么顺着水趟出去了。” “可不是吗?听说城西的那棵老树,昨晚被雷给劈成了两半。砸塌了两间屋子,好在是没死人, 你这都算是幸运的了。” “昨晚上你们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了没有?”一人突然冒出来一句。 有人笑笑, “昨晚那风吹的鬼哭狼嚎的, 到处都是奇怪的声音。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个声音啊!” 说话的人也跟着笑了笑, “也是啊!我们住在城里都算好的,城外的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这些抱怨声此刻听起来却也是格外的舒心。 成旧厚重的木门即便是轻轻推开, 也因为经年累月的缘故, 不堪重负般的响了一声。 屋里新打扫过,不见尘埃异味,空荡荡的屋子里没有什么陈设, 独独一张椅子上一人端坐在上面。 他身上的盔甲银白无污,发髻一丝不乱。 从门缝里钻进来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映着他的笑容宛如从前那般。 林霜降记得,从前听学,他总是早早就到了,穿着白衫端坐在位子上翻着书,听见有人来,他便抬起头这样的笑。 “他们说,你要见我。” 姚康安看了她身旁的陶风清一眼,笑着道:“我只说我想见你一人。” 陶风清哼哼了两声,“我也没想见你!”他将门拉开,就靠在门框上,这样子已经是他最大的退让了,不看他而已! 姚康安低眼笑了笑,他微微动了一下,拴着他双脚的铁链哗哗的响了两声,他无奈般的叹了一声,“如果我不要求见你,你会来送我一程吗?” “不会。”林霜降道。 “当初你出嫁,在沙洲也是这样。连最后道别的机会都不给我。为何?你就那么讨厌我?” “不讨厌!在沙洲,你是我唯一的朋友。可最后,我们两想的不一样。既然如此,就没有见面道别的必要。” 姚康安笑着点点头,“对。你一直都是这样,从前我送你的东西你不会要。除了听学的时候,你也不会找我。”说着,他突然有些好奇的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我们第一次在京城见到的时候。”林霜降道,“也许你是太想让我觉得,我们见面是意外。所以张口就问我为何会在京城。可林怡诺出嫁回京,你怎么会不知道?在京城看见我,不应该奇怪。” “就只是一句问候的话?”姚康安有些不可思议。 “还有,你买的糕点。安宁说,那家虽是老字号,铺子却不在闹市。第一次来京城的人,即便听说过也没那么容易找到。当然,那时候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真正让我确定,你和许常见有关系的,还是那些百姓们提供的线索。” “那些东西不是被烧了?”姚康安说完,突然明白了,“我就说,我为何找不到那个书生了。你把他藏起来了?” “他本来就是我们安排的人。有不对劲的线索,他早就私藏下来,当晚就交到我手里了。有人看见许常见深夜在城外见过一个人。算算时间,是我成亲之前,你追到宁苏打陶风清之前。当时夜黑,那人因为在山里蹲猎回来的晚了,其实并没有看见你的样子。可是他说,那个人的抬起的手腕上,带着一根红绳。”林霜降说完,低下头没有再说。 姚康安看着她极轻的笑了笑,手捻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红绳,“是啊!其实我根本就不是追着他到宁苏的,我是来了京城,见过许常见之后,快马到了宁苏。在城外的时候动了手,让人以为我是一路从沙洲追过来,寻了机会打了他一顿。” “你可以不用自己来京城的。那些杀手,都被你藏在沙洲。” 姚康安点头,“是,但是我也是真想打他。” 陶风清回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姚康安笑的更大声了,“一切都是注定的吧!从我知道你要嫁去宁苏陶家的时候,我心里就开始不踏实了。你那么聪明,早晚会发现陶家的那些事。如果我们一开始的目标不是陶家,也许你就不会掺和到这件事中。我就不会...” “是啊!我会平平淡淡的过我的日子,谁做皇帝,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不会查到你,喜服上的秘密也不会被陶风清发现。良太妃的身份,也许到死都不会有人知道。你们每一个都藏的那么深,藏的那么好。原本,不该输的。”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姚康安问。 “你有抱负,不愿因为大王爷的牵连一辈子被困在沙洲。你知道,只要是当今皇上在位,他就永远都不可能放你们一家离开。他受恩与慧娘娘,他不会忘记三王爷的死。你和孙秀、许常见一样,相信了七王爷许给你们的大好前途。只要他成功了,你们就是最大的功臣。”林霜降顿了顿,“可你和他们又不一样,你怎么会愿意...” “为北漠卖命是吗?”姚康安笑,“为何不能?成大事,为何要在乎合作的人是谁?难道我要为皇上效命?我多年苦读,文武双全,最后还不是只能留在沙洲做一辈子的无用之人?我培养的那些死士,你也见过。他们多厉害啊!他们就是我能力的最好证明。” 林霜降微微一笑,“没错!还是那句话,朝堂上的事我不懂,谁做皇帝原本和我也无关。但人活着,就得护着自己,护着自己的家人。” 姚康安突然声音一沉,认真的问:“霜降,如果当初你没有嫁给陶风清,而是嫁给了我。你也会义无反顾的帮我的对不对?” 林霜降迎着他的目光,“我没有嫁给你。” 殿门关上,姚康安的笑容随着那消失的阳光,也一点一点的退去。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看着手腕上的那根红绳。 “霜降,今天是我生辰,你当真没有给我准备礼物?” “没有。” “什么都行,你送的就好。” “可你瞧我全身上下,何曾有过贵重的东西可以送人?” “无需贵重,你手上带的就可以。” “这是昨天春寒给我编着玩的,你要这个干吗?” “都说是带着玩的了,你回头再让春寒给你编一个,就把这个送我吧!” 那年他十岁,虽然父亲、母亲终日愁眉不展,可彼时的他还不曾觉得沙洲有什么不好,至少那个时候,他偶尔送给林霜降的糖人,野花,她还是会高高兴兴的接下的。 世上的事,其实没有那么多的原因。 有个人找到他,问他想不想离开沙洲,他是真的想的,因为他喜欢的那个人,一直都想离开那里。 最后,他们真的都离开了那儿。 可是,她牵着别人的手走了,而他一意孤行的走上了一条非生即死的绝路。 这世上,也许没有人知道为何明明良太妃和七王爷都已被囚,明明他已经猜到那天在山洞外,她说的话是在骗他,他已经暴露,却还是要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他其实不想挣扎什么,只是不想苦心经营这么多年的成果,还未曾示人就被掐死在摇篮里。 他笑着刚闭上眼,殿门突然又被人推开了。 他眯着眼看着冲到他面前的人,“你想问我,孙秀在陶家的做的那一切,到底是什么目的吗?” 陶风清愣了一下,虽然他回来不是为这个的,可既然他主动提起,他便顺势道:“什么目的?” 姚康安挑了挑眉,“我就不告诉你。” “那就算了,我也不想知道。”陶风清突然捏了一下拳头,卯足了力气挥在了他脸上,“这是还你的,不是欺负你。以后两不相欠!” *** “你回去做什么了?”林霜降好奇的问。 “没事,总算有些交情,去跟他道个别。”陶风清笑了笑,别在身后的手甩了几下。 力气用大了,手疼! “霜降!”身后有人唤了一声。 慧娘娘笑盈盈的走过来,“这就走了吗?皇上...” 陶风清行了一礼,“我们一介平民,就不去惊扰圣驾了。还请娘娘...” “放心吧!有我在。无需多虑。”慧娘娘伸手拉住林霜降,“姚康安原是关在大牢里的,这小子死活不答应你去那儿见他,说是你有孕了,见不得不干净的东西。皇上也是无奈,连那冷宫也是特意让宫人打扫过的。” 第90章 林霜降低头笑了笑, “娘娘,过不了几日,我们就该回去了。您好好保重!” “嗯!孩子生了, 差人给我送信。得空, 抱来京城给我瞧瞧。”慧娘娘一手拉着她,一手拉过陶风清的手, 将她们两个的手叠在一起拍了拍, “好好过日子。” *** 从宫里出来,陶风清突然问:“若是当初,你真的嫁给姚康安了,会不会帮他?” 林霜降瞪了他一眼, 就知道他会问。 “他不会娶我的。不,应该说,在沙洲的他, 根本不会娶我。长乐候一家是为何去的沙洲?从前我虽不清楚,可我父亲清楚,慧娘娘清楚。就算慧娘娘从始至终都相信大王爷并非害死三王爷的凶手,可三王爷的死因都因为皇上年幼, 初登大宝而不能公之于众, 大王爷是为何被囚禁外人也无从得知。他若真的要娶我, 只会让知情人怀疑长乐侯的用心。他能在沙洲培养死士, 就是因为‘置身事外’。何况,在你出现之前, 外头虽然有很多传言, 连春寒都说他要娶我。可我自己,从未听他说过一句。” “父亲与侯府,看上去是好似是深交。可其实, 他们彼此心里都清楚。长乐侯和郡主是待罪之身,父亲对他们有看管之责。他也是一直当作自己不知道其中原委,才和我一起听学长大。我父亲,才会从未怀疑过他有异心,以为郡主娘娘从未和他说过大王爷的事。” “你是说,他的喜欢是利用?让所有人都以为,他不知家中事故。所以大家才没有对他起戒心。”陶风清道,“他偷跑出沙洲,追着我到宁苏,就更加让人以为他对你用情至深,而不知这事会为自己惹来祸事。太过招摇,就显得越发没有城府了。” 林霜降轻轻的叹了一声,“有利用,但喜欢橘子也是真的。” “嗯?” “他手上的红绳是我送的。他生辰缠着我要的,不过是春寒随手编来玩的东西。他若不是一直带着,我也不会知道,那个人是他。其实,如果我们没有那么好运。他们...应该会成功的。” 陶风清小心的搂着她慢慢的往前走,不可否认的点了点头,“是。如果不是那么好运,如果他在你面前再小心一点,如果良太妃藏住了自己的私心,我们现在还在围绕那本名册。事实上,那个书院的师父身上根本不会有什么线索,他会和许常见一样,完成任务后自尽,让我们查无可差。从许常见,到书院,姚康安也许只是想找个方式困住你,他始终以为你不会怀疑到他身上的。” 林霜降‘嗯’了一声,“我本该置身事外的。如果他们不是想要陶家的钱,而又怎么都没算到你会在沙洲救了我父亲,最终会娶我,我离这些事应该很远。” 她想到什么,侧头笑看着他,“你进宫里都不去见皇上,是不是害怕,皇上会受到七王爷的启发?他年幼登基,北漠虎视眈眈,这些年,拿去买和平的钱应该不少。国库大约不是很富足。虽然慧娘娘说有她在,让你安心。可我总觉得,没那么容易安心。” 陶风清在她脑门上戳了一下,“陶家也没有那么有钱,不过不用皇上想,经过这一事,我也不想随随便便的让人惦记了。当初努力的做生意,也只是想让大哥安心。如今,我有妻有子,家人和睦,也该享受天伦之乐了。宁苏的铺子,足以让我们一家不愁吃穿了。这外头的...反正挂的也不是陶家的店招。就当我为你和孩子换一个平安无忧。” “你都想好了?” “早就想好了。姚康安以为他不跟我,他们算计陶家是什么目的,我就真的傻到要去猜。有什么可猜的,除了钱我什么都没有。不管他们做什么,最终要的也就是钱。给了皇上,我反而安心。”陶风清说着,突然认真的看着她,“你会不会因为我穷就嫌弃我了?” 林霜降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的道:“穷什么?我还有嫁妆呢!” 陶风清点点头,半蹲着身子将头靠在她的肩上,“那我以后就要靠二奶奶养活了。” “咳咳咳!” 一阵轻咳打断了他们两个,林威沉着脸道:“宫门口呢!” “岳父,您没事了?”陶风清笑着朝他们走过去,脸上半点羞愧都没有。 “也不算没事。回家闭门几个月,毕竟藏在京城的细作太多,皇上还要彻查!不过这些都跟你们没关系。你们早些回去,远离这是非之地才是。” 多月的身孕了,我们本来也就打算事情了了,就启程回宁苏的。” “有身孕了?”林威眼里喜色闪过,目光在林霜降的肚子上扫了一下,“好,好。赶紧先回家,回家再说。” *** 林威将他们带进了将军府,因为荣真昨晚上受了些伤,就和陶风清去看了,留下林霜降和李环儿她们一起休息。 林怡诺坐在林霜降的对面,一直盯着她平坦的小腹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怡诺,你看什么呢?”李环儿问。 林怡诺回过神,盯着林霜降问:“这孩子,是不是要唤我姨母?” 林霜降微微点了点头没说话。 “那天,你在山洞里说的话,虽是故意说给姚康安听的,可也是真心的吧?”林怡诺突然换了个问题。 林霜降笑了,“真心。” “我就知道。要不然,姚康安也不会那么轻易就信了。”林怡诺深吸了一口气,下巴一扬,又是从前那般不可一世的样子,“你打晕我和娘,也是故意的?” “嗯!难得有机会。” 李环儿有些不想让她们继续说下去,想拦又听见林怡诺道:“我记住了。不过,你救了我,就算你是故意的,我也不跟你计较。我可不是因为你的缘故,是因为这孩子的缘故。救我,他也有份!我说谢谢,也不是对你。” 林霜降笑了一声,“我知道。” 林怡诺看了她一会儿,“我回屋休息了。” 李环儿看着她就这么走了,跟了两步被林霜降唤住了,“母亲,就这样吧!纵然她不愿意嫁给七王爷,可临到成亲出了这样的事,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说不出的话,我...” “不用!”林霜降打断了她,“你们什么都不用跟我说。我也不是为了你们,不想担这一句。以后也不会时常会见,不用彼此为难。” 李环儿不知为何就笑了一声,“好,不为难。你还是这样的好,我们谁也不必为难。” 一个身影突然从门外跑过,李环儿奇怪的正要看是谁,那人又折身回来了,伸手就推开挡在门口的李环儿,冲到林霜降面前激动的问:“二奶奶,是不是真的?” “啊?” “刚刚陶风清让给荣真治伤的太医一会儿过来给你把把脉,说你有身孕了,是不是真的?”九姑娘的眼睛里亮光闪闪,激动的神情让林霜降险些以为有孕的人是她了。 “昂!是,是真的。” “太好了!”九姑娘说着突然弯下腰,作势要把林霜降扛起来,吓的李环儿惊叫一声,慌忙过去将她拉了开,“干什么呢?她刚有的身孕,哪能经得起你这样...这样!” “不是,夫人,我...我是太高兴了,高兴的忘了。您别激动,我知道了,知道了!”九姑娘笑的像个傻子。 李环儿瞪了她一眼,“你高兴什么?你又不是孩子爹。” “我当然不是爹,可是我娘啊!我是这孩子的奶娘!”九姑娘拍着自己的胸口道。 “奶娘?”李环儿狐疑的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生过孩子?” “没有!” “没有你当什么奶娘?拿什么喂孩子?” 九姑娘一把抓住李环儿的手,吓的她直想往后退,“夫人,放心!为了当一个合格的奶娘,生孩子这件事就在刚刚已经被我提上了日程。我一定会尽快完成这件事的!” 林霜降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将她拉了开,“你别再这儿胡言乱语的,荣副将怎么样了?伤的严重吗?怎么会受伤的?” “昨晚上刀光剑影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受了伤。不严重,背后中了一箭,刚才还中气十足的让我滚远点呢!应该不影响我给你生孩子。” 林霜降:...... 她怕她在继续待下去,李环儿会崩溃,便对她福了福身,“母亲,我先带她走了。我去看看荣副将。” 说完,也不等她回话,就拉着九姑娘出去了。 “走慢点,小心我的娃!” “你闭嘴!还没问你呢,皇上免你罪了吗?” “免了!皇上说我从前也不算是作恶多端,如今又改邪归正,还擒贼有功。已经免了我的罪了,对了,我还顺便让皇上给我赐了个婚。我厉不厉害?”九姑娘洋洋得意的问。 林霜降想象了一下,一个刚刚豁免罪名的山匪,厚颜无耻的跟皇帝要夫君的画面,心中感慨万千,如今,这皇帝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天使没看懂,我就稍微解释了一下。 肯定还是有点漏洞的,不过大致应该清楚了。 所有的局都不是围绕女主的,争对她的局都是发生了意外,想要将她往错误的方向引。 第91章 数月之后的某一天。 当杨初云接到消息和王氏、胡氏赶到林霜降院子的时候, 看着门前长廊上的一排人,身子晃了两下。 “老太太,您没事吧?”坐在最边上的孙怀义伸手扶了一下。 “你们怎么都在这儿?”胡氏不解的问, “二哥儿呢?” “在里头!”孙怀义道。 杨初云想说什么的, 可想想还是算了,什么男人不易进产房之内的话, 怕是说了也没人搭理他, 随他去好了。 “啊...”屋里传来一声叫唤。 杨初云心惊肉跳的问:“大夫怎么说?有没有危险?还顺利吗?” 王氏道:“我怎么听这声音不太对?” 她这话一说,杨初云和胡氏的脸双双变了,急着就想去看,孙怀义忙道:“老太太, 别担心!这,二奶奶一声没吭过,这是二爷在里头叫唤呢!” “啊...” 王氏仔细听了一下, 讪讪的道:“是,是二哥儿的声音。” “他在里面叫唤什么呢?这不是添乱吗?”胡氏骂道。 “啊...”这一次是女子的声音,杨初云刚落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别,别急。这是阿九在叫!”荣真赧颜, 一副自己家教不严的后悔模样。 房门突然打开, 坐着的一排人齐刷刷的站了起来, 全都要向门口拥去, 春寒一手拎着一人霸气侧漏的出现在人前,丢包袱一样的把陶风清和九姑娘丢出来了。 无需她多言, 陶贺和傅云轩几个七手八脚的摁住了还想往里头钻的陶风清, 荣真则直接一胳膊将九姑娘死死的圈在了怀里。 他们也都受够了。 实在是他们这些老爷们不能进去,否则早把他们两个嘴给堵住了。 “你们放开我!放我进去!”陶风清挣扎着。 “你又不会接生,你又不会生, 只会在里面鬼哭狼嚎的,你不在里面,孩子早生了。”陶贺的手臂勒着他的脖子,咬牙切齿的道。 “你不懂,疼啊!”陶风清被勒的脸涨红,努力的解释道。 “又不是你生,你疼什么?” “我心疼啊!” ...... 心疼的哇哇乱叫的,这也是破天荒头一个了。 傅云轩翻了个白眼,“我们家一窝孩子,多生几个就习惯了。” 他这话说完,所有人都仇视的盯着他。 大家心里此时此刻都一个想法,陶风清的孩子,一个就够了,林霜降怀胎十个月,所有人都被陶风清折腾的瘦了一大圈,谁踏马还敢让他再生一个? “哥,你最好谨言慎行!”到底还是手足情深,傅云成好心的在他身后低低的告诫了一句。 婴儿响亮的哭声从房里传出。 陶风清腿一软,喃喃的问:“半半生了?” “昂!生了!”余贤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点着点着激动的开始掉眼泪。 过了一会儿,春寒抱着一个襁褓走出来,“恭喜二爷,小姐生了个...” 她话还没说,陶风清已经一头钻进了屋里,春寒愣愣的道:“...小小姐,倒是看一眼啊!” 爹是一眼都没瞧,急着去看他娘了,外头的一众人全都围了上去,各个激动的搓着手想要抢着抱。 杨初云几个生生被挤在外头,气的直想拿棍子敲晕他们几个了事。 “让我看看我闺女!”九姑娘也为围在了外头,荣真伸手直接将余贤给拎了出来,空了个缺口让她补上去了。 傅云轩一手挡着她一手道:“先让我抱抱我儿媳妇。” “滚!”陶贺将他扔出去了,“谁是你家儿媳子?离我小侄女远点!”说完,对着襁褓里粉雕玉琢的奶娃娃露出了平生第一个慈父般的笑容,“乖,叫叔叔。” ...... 林霜降看着陶风清那双兔子一般的眼睛,笑着道:“你哭什么?” “高兴。” “看过孩子了吗?” “...忘了,一会儿再去看。还疼吗?” “应该还好吧!我觉得你和阿九好像更疼一些。” 接生婆在一边收拾刚用过的东西,笑着道:“二奶奶底子好,没遭什么罪!二爷可以放心了。小姐长的可好看了,我接生过这么多孩子,还是头一次见到一生下来就这么好看的,将来肯定是个大美人。” 陶风清笑道:“这话你肯定对每个人都说过,不过我听了还是高兴。回头都有赏!” “谢二爷!” 春寒已经抱着孩子回来了,笑呵呵的道:“才不是呢!我们小小姐就是最好看的一个。二爷,你抱抱!” 陶风清忙站起来接过了孩子,虽然还是有点紧张,可是动作熟练,看的接生婆都有些意外。 春寒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笑道:“二爷这几个月可没少往傅大爷家里跑,每天什么都不干,就学着抱孩子呢!” “何止是抱孩子,现在除了喂奶二爷我什么都会。”陶风清将孩子抱着放林霜降身旁比了比,“像我。” “不应该像我吗?”林霜降狐疑的侧头看了看。 “我觉得更像我!” “明明就是像我!” “好好,像你,像你!” 好几年之后,林霜降觉得陶风清还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院子里,一个三四岁的小娃娃,正抱着一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小子在地上打滚,小拳头一下下的打在那个压着他的大孩子身上,嘴里还嚷嚷着,“还我的糖葫芦!还我的糖葫芦!” 春寒看着坐在秋千架上晃着腿的林霜降,忍不住的问:“小姐,不管吗?小少爷打不过傅家小少爷的。” 嗯,这个从走路都走不稳就开始四处跟人打架的小子,是后来林霜降设计得来的,毕竟陶风清死活不肯让她再生一个,可她眼瞧着他的宝贝闺女越来越像她爹,实在忧心她将来出门会被人打,左思右想之后,觉得还是得再生一个。 林霜降刚准备说什么,就瞥见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丫头,笑脸盈盈的朝这边来了。 “傅孝,你干什么呢?你欺负我弟弟干什么?”陶落落过去,一把推开了傅孝。 倒不是她力气有多大,而是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前山匪,傅孝不敢反抗,就滚在地上了。 陶落落正要去扶陶安安,他却一个翻身坐在了傅孝的身上,“糖葫芦还我。” “吃进肚子里了拿什么还?”傅孝很无奈。 陶安安还想打他,被陶落落给拦住了,“糖葫芦?你们打架就为一个糖葫芦?安安,你是不是闲的很啊?九娘。” 陶落落手一伸,阿九立刻会意,从钱袋里拿了几个铜板给她,她笑嘻嘻的将钱给了陶安安,“再买一个,不,买十个,大家一人一个。能用钱解决的事,为什么要动手打架呢?爹平时不是这么教我们的?” “你话真多!娘还说,能动手解决的事,不要瞎嚷嚷呢!”陶安安不服气的道。 “爹才是一家之主,你应该听爹的。没事别跟着娘瞎混!少去小南湖,天天跟人打架,没事不会跟我在家练练算盘吗?”陶落落说着把他扶了起来,一副长姐的姿态教育着陶安安。 “可是爹什么都听娘的。我觉得娘说的对!” “爹说的对!” “娘说的对!” “你再这样,以后我不给钱给你买糖吃了。” “...姐姐说的对!” 林霜降:“......安安是不是也不太靠谱?要不要...” 九姑娘走过来狠狠瞪了她一眼,“要什么要?我可不帮你带孩子了。” “你家山子呢?不用管的吗?你怎么成天跟着落落后面转?我师父都没意见的?”林霜降问。 “他没空有意见,带着儿子爬山去了。说是什么自己先锻炼好了,回头往军营里头一送,直接就能上山剿匪了。”九姑娘磨了磨牙,“我也不知道他想剿谁!” “爬山?那怎么不把落落带去?” “咱们的陶大小姐,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让她去爬山,我怕一会儿山脚下蹲着要背她上山的人能排一排。我跟你说,她刚看上许宗宝豆花摊对面的那家赌坊了,说位置好要买下来改成酒楼!专门卖豆花!她在屋里琢磨半天了,说是明天去找许宗宝谈价钱。你回头告诉二爷一声,让他有个心理准备。” 林霜降含笑不语。 她已经见怪不怪,陶落落大小姐嫌他们家太‘穷’,字没认识几个就开始盘算要扩大他们家生意了。 “荣真说,林宥要去沙洲了,大约会绕道来宁苏一趟。他想看看落落和安安。” 林霜降点点头,“林宥其实一直想和父亲并肩作战,如今和北漠的形势也越发严峻,他应该早就想去沙洲了。风盛之前写信也告诉过我了。” 九姑娘笑道:“陶风盛倒是让我很意外,还真让他当了个小官。你瞧你二婶婶现在说话的样,鼻孔都朝着天了。昨天还跟三房的吵架呢!” “又吵了?吵什么?” “陶贺的婚事呗!二婶婶嫌苏家的姑娘年纪大了些,三婶婶说陶贺年纪也不小了。二婶婶说陶贺男人年纪大,成熟稳重。总之,陶贺是宝,二婶婶嫌苏家的姑娘配不上。” “后来呢?这事怎么说?” “落落给了三婶婶一张银票,二婶婶没人吵了,自己抱怨了几句事情就定了。反正也是陶贺自己愿意的,她就是习惯要挑些毛病就对了。” 林霜降:...... “真是她爹的亲闺女。” “二奶奶。”夏荷进了院子,福了福身,“曹妈妈说,大奶奶亲手做了好些糕点,让几个孩子过去玩。” 林霜降笑着挥挥手,“你赶紧带他们几个过去吧!告诉大奶奶,落落和安安晚上就让她帮我照顾一下,明早再送回来。” 九姑娘好奇的问:“你们晚上要干什么?” “傅云轩那儿来了几个新的歌姬,我跟二爷过去帮着长长眼。一会儿傅孝吃完饭了,你送他回去。” “我不,我也要去!” “别闹,师父说过,小南湖方圆一里都不准你踏进去半步!否则,就带你归隐山林。你还是乖乖带孩子吧!” ...... 满月高悬,倒映着万家灯火的湖面上,婉转旖旎的歌声映衬着月光都越发的温柔起来。 船头,两个身形高挑的人并肩而立,十指相扣,高一点的不时侧头说着什么,身旁的人看着他偶尔笑起。 林霜降觉得,小南湖上的曲子好像永远都听不腻,很多从前的事,现在好像都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了。 她只知道,她爱的人,一直都在身边。 陶风清宁苏之外所有的铺子,都换了店招,如今做的都是皇家的生意,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 铺子没了,日子反而过的轻松起来。 未来,谁也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 但只要朝前看,不回头,也没有什么可惧的。 船仓里,琵琶声响,有人朗声喊着:“陶二,锅子都烧开了,你们两个吹风吹够了没有?” “涮肉听曲,难怪傅云轩的生意如今是越来越差了。”陶风清牵着林霜降一边往船仓走,一边摇头叹息着。 ...... (全文完)